第七章陈玉心魔幻境3
阿祭在外面等了一会，周平还没出来，于是她便朝里边问了一句：“你怎么还不出来？”是洞口不够大吗？
“来了。”周平在里面应了句。
周平从里面钻出来，一开头便对上了她清亮的眸光——自由、无羁。
阿祭见他出来了，便转身往前走。
“你打算去哪？”周平问她。
现在城门还没开，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只有零星几家早餐铺子开了张，势单力孤的乳白色炊烟刚现身便散开，弥散在寂静的空气中，好像从来没存在过。
“嗯……”阿祭四周望望，犹豫着开口，“城外吧，我想去有山或者树林的地方。”
说着话阿祭突然停下来，抬起脚，疑惑地看向自己的脚底——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周平问。
“感觉……好像脚底有东西。”阿祭回答。
周平看向阿祭的脚边，并没有发现什么实体，但是有比较大的气息波动和空间错位的迹象，像是有东西想要进入幻境。他拧眉思索，自从刚才从满花楼出来，他就明显感觉女鬼陈玉的气息减弱了——会与这个有关联吗？那造成气息波动的是什么呢？
阿祭看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干脆不管了：“算了，可能是路面不平吧，别管了。”
二人翻出城外，不远处就是树林。
他们向森林走去，城外地势平坦，视野开阔，举目便可望见远处青峰起伏，若游龙盘伏。粗野的气流带来山野的味道，风舞衣袂，猎猎作响。
阿祭心里痒痒的，想吹笛子。
她看了看周平，心说之前姐姐好像说有事吩咐他来着……
“周平，你能不能帮我砍几节竹子回来？大概……这么长，这么粗。”阿祭小心翼翼地笔画，“还有一把匕首。”
“行，你在林子那边等我吧，别往里走太深了。”周平爽快答应了。竹子好找，大户人家的庭院里多的是。
周平办事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回来了。他走向林子，却没有看见阿祭的身影。他又往里走了走，隐约听见了野兽的吼叫声和女子的声音。周平心头一紧，脚下用力，朝着声源处奔去。
很快，他看见了大片的水光，应该是湖。等他奔到岸边，面前的景象让他血气上涌。
湖中央，两颗露出湖面的脑袋正静静地看着他。一颗是一个黑发女子，眸子黑漆漆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另一颗，是头棕熊的脑袋，两颗脑袋之间仅隔了不到一尺的距离。
周平直直盯着棕熊的眼睛，棕熊眸中霎时腾起一股戾气，龇牙低吼，随后怒吼一声，向着周平腾起身子。
周平心头一松，棕熊被引到自己这边就好办了，他对付一头棕熊绰绰有余。
谁知一旁的女子也迅速起身，薅住棕熊的头顶的毛往水里砸。棕熊的前半个身子没入水中难以动弹，只有屁股撅来撅去地正在。女子一边压制着棕熊，一边朝周平露齿一笑：“它可能是饿极了，没见过这么不安分的棕熊。”
周平一时僵在岸边，嘴角微抽。
“周平，”阿祭心虚，小心翼翼地开口，“能不能回满香楼帮我取套衣服来……”
周平闻言耳根蹿红。
阿祭见状便更加窘迫，连忙指着棕熊道：“我根本没想着下水的，是它拖我下来的……”熊屁股撅得更起劲了。
“我这就回去帮你拿。”周平疾速掣身要往回走。
“等会儿！”阿祭叫住他，“那柜子最下面的灰色深衣，其他的让姐姐拿就行。”
周平背对着阿祭闭了闭眼，等阿祭说完便急急地走了。
周平来到陈玉房门外，敏锐察觉到里面鬼气波动紊乱，忙道一声：“陈玉，我是周平。”
陈玉：“进来。”
周平进了屋，看见陈玉正坐在贵妃榻上调息，四周阴气横溢乱窜。
“怎么回事？”周平拧眉质问。
“这个空间闯进了别人，我得去看看。”陈玉脸色极差。“我暂时没有多余的发力改变你们的模样，你们自己看着办。”
“陈玉，我们出了趟满花楼……”周平踌躇着开口。
“什么？！你们出楼了？！没发生什么吧？”
“发生了……一件事……”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阿祭掉到水里了。”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下，周平补了一句：“让我回来帮她拿衣服。”
把要带的东西包好，周平就准备出门了，然而陈玉把他叫住：“周平，以后你们尽量别离开满花楼，到刘府之后也别随便离开刘府，这两个地方尚在我的可控范围内，其他地方，我无法保证。就算要出，也别让阿祭出去，明白吗？”
周平点点头，问：“到底怎么了？”
“有东西想闯进这里。”陈玉不耐烦地解释，“你赶紧去找阿祭！”
“哦。”周平转身出门。
这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但是阳光还不是很热。阿祭微微仰起脸，惬意地接受阳光轻柔的爱抚。棕熊则在旁边怨气冲冲地看着她，是不是还皱一下鼻子。
阿祭双手随意在水里划了两下，无奈地开口：“熊大哥，你到底想怎样，啊？玩又不肯玩，走又不肯走，别扭死了……”熊在旁边呲了呲牙。
阿祭掀起一瓢水泼在熊脸上：“你走吧！我待会也要走了，别舍不得我，熊哥。”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扑过去揪起棕熊前颈间的毛，质问它：“你以前是不是在这儿吃了不少人？我警告你以后不准吃了，知道没有？知道了就叫一声。”
熊龇牙，不应声。
青筋爬上了阿祭的鬓角，她一把把熊脑袋砸进水里，过了一会又拽起来，道：“我跟你说，经过这里的人，无论是进城还是出城，都有他们要去的地方，你不能在半路上把他们杀了，明白了吗！”
熊喘着粗气，发出一声怪啸，阿祭听懂了里面的不屑。
“你……”阿祭这下这是真气了，挥起拳头砸在熊脑袋上。
周平赶回湖边，就看到了这世间难再有的少女暴揍棕熊的场面。
包袱轻声落地，阿祭转过头，眸中怒气未消。
周平道了句：“我在林子外等你。”
“不用。”阿祭叫住他，“你就站那棵树那儿，背过身去。”然后松开了熊，熊摇摇晃晃歪到水里。
周平很听话地走到那棵树下，背过身。
阿祭很快便换好了衣服。
“我好了。”
“那就回去吧。”
满花楼后院的两侧分别是妈妈的居所牡丹院和花魁的居所，——也就是陈玉现在的居所——菱花院。现在已经接近中午，满花楼里子逐渐来满了宾客，妈妈已经去后院招待客人了，三位艺妓还在房里为待会的表演做准备。所以，两人决定先潜入牡丹院查宾客记录，再去后院。
二人先趴在墙头窥探院里的情况，看见庭院里，早上被周平“严刑逼供”的小厮正苦着脸扫地，两侧的厢房了黑洞洞没有动静，正房开着门，有一个侍女在里面擦拭器具。
阿祭肘了下周平：“怎么办？还有人，没死角啊。”
周平下意识躲闪，尽力掩饰住眼中的无措，道：“你在这等我一下。”
不知为何，阿祭的脑海里一下子闪出了早上周平刑讯逼供的场景，便想伸手拦住他，却没拦住——他身法太快了。
然而阿祭不知道的是，周平心中暗暗侥幸：幸好闪的快，她怎么总爱直接上手……
阿祭看着周平借助厢房屋顶，落在正房和厢房间的角落里，趁院中两人都没注意进入正房，一记手刀把侍女打晕。
虽然这个法子委屈了这两个仆人，但阿祭也没有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了。于是她纵身跃下墙头，把院里的小厮放倒了。一回身，她发现周平正看着自己，神色莫测。
阿祭没看懂，便也没在意。“你查厢房，我查正房。”阿祭对周平说。
周平默然点头，大步走进厢房。阿祭望着他进了房门，忽然感觉他真的太听话了，简直跟以前家里的大黄一样，就像是本性如此。不知道在现实中他是怎样的人。
进入正房，阿祭简直被琐碎的色块迷花了眼，就像看到了一片暗色的大碎花布。房顶上悬着四盏画着鸟兽草木的灯笼，鲜红的流苏长长的垂下，屋子最靠里是一张红木架子床，挂红纱帷帐，铺米色丝绸床单，里面置这青瓷枕；床两侧立着两个细高灯架，屋正中靠墙放着楠木立柜，柜上分别摆着群青色粉印花瓷瓶、纯碧色玉玦和金丝锦盒，一旁的矮柜上还放了一个红珊瑚；房左边是妈妈的梳妆台，木格子了插着许多簪钗。阿祭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她从柜子里找到账本，账本上只写了客人的姓名和消费，阿祭一个人都不认识，所以她只能出来找周平。周平刚好也从厢房里出来。
“周平，”阿祭冲着周平招招手，“这上面的人你都认识吗？”
周平默然上前接过账本，看了几页。他知道城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的名字，其中温泠行是城里最大医馆里最厉害的大夫。从账本上看，他与缇仙、绛醴、黄莺三位艺妓都有交集，其中与缇仙接触最多，近三天都是缇仙的客人。周平把这些告诉阿祭。
“你还认识其他行医之人吗？”阿祭问。
周平点点头：“还有这个，杨明礼，是温泠行的大弟子，但是只与前楼的女子接触过。”
阿祭点点头，道：“那我们现在去后院？”
“好。”
后院现在已经歌舞升平，宾客云集了。三位艺妓都已现身舞台前，所以阿祭打算趁现在艺妓屋中无人，偷偷进屋查看查看。
两边的楼梯上都有一个小厮守着，不让人上去。
阿祭看了看周平，试探着问：“你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吗？”
出乎阿祭意料的是，周平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一丝犹豫和难色。平时看他像个闷葫芦，脑子不很灵光的样子，真的能和别人胡诌一段时间吗？阿祭犹疑地看着他。
周平也没多理会，直接走上前去跟左边楼梯的小厮聊上了。那小厮好像还起了兴致，手口并用地说开了。
右边楼梯的小厮站在楼梯中间，阿祭从左侧上去他看不见。于是她顺利躲过小厮的视线，纵身跃上后半段楼梯，上了楼。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阿祭从楼上下来，与周平找了一个能看到舞台的角落站定。
“缇仙的房间里有白矾。”阿祭言简意赅。
“嗯，”周平缓缓道，“但是不能肯定也是她下的药。房间里有盗贼进入的痕迹吗？”
阿祭边想边说：“黄莺的房间打扫得很干净，窗沿上一尘不染，也没有脚印，看不出有人潜入的痕迹，绛醴的窗沿灰尘中间少两边多，但是均匀自然，应该没有人从窗户进出。至于缇仙的房间，很奇怪。出来表演，被子没叠，梳妆台上装首饰的格子里有挺多积灰，还有，房间里只要是边边角角的地方，都有积灰，但是唯独窗沿上一颗灰尘都没有。这应该……是为了隐瞒？”
阿祭看看周平，周平赞同地点头。于是阿祭继续说：“所以如果有人从窗户进出，应该是黄莺和缇仙的嫌疑最大，当然了，还有她们的侍女，所以我翻出窗外看了一下，发现黄莺窗外没有人去过的痕迹，但是在缇仙窗外下方的木栏边缘，发现了这个。”
阿祭在周平面前摊开手掌，掌心是一缕棉线。
阿祭：“应该是被木栏边缘的木刺挂下来的。”
周平看向她手心的棉线，目光不自觉地被她手上的几颗茧子吸引，心中默想：会使刀……还有……棍。
阿祭见周平盯着棉线看许久，便问：“你识得这棉线?”
周平摇了摇头，问了句：“你师从何人？”
“师从何人？”阿祭疑惑。
“嗯，你的医术和武艺，是跟谁学的？”周平补充。
“是爷爷教我的。”
“令祖又是何人？”
“一介村翁。”
“村翁？”周平面露疑色，“那你之前为何在魏将军府？”
一提到将军府，阿祭胸中便腾起一股怒气，眼中又蓄起了不争气的泪，语气也变得颇不客气：“在又如何，问这么多作甚！”
周平被阿祭的怒火燎得莫名其妙，他偷眼看阿祭，阿祭却已经别过头去了。
人们突然躁动起来，两人身边的客人纷纷踮起脚尖向前拥，嘴里兴奋地嚷着：“黄莺姑娘！是黄莺姑娘！……”
两人也向舞台上望去，只见台上已经站着一位身披罗锦的歌姬，婷婷袅袅，千娇百媚地欠了欠身，随后轻启歌喉，飘渺轻灵如薄纱曼舞的歌声从她喉中流出，歌声如清晨的鸟儿在院里盘旋、回荡……台下的人都听得屏息噤声，如醉如痴。
一首歌罢，宾客们纷纷叫好，有的人直接把铜钱、锦绸发带、珠链玉玦之类的宝贝往台上扔。黄莺袖掩娇容，秋波一送，便婷婷袅袅地下了台。妈妈则笑面盈盈地走上台，道一声：“贵客们莫急，想与我家黄莺姑娘闺中寻乐的请往这边来。”话音还没落，大把的客人就向妈妈指的方向涌去。
“各位休急，看妾身舞完这一曲，也尚未迟。”台上悠然响起了女音，声音悠缓顿妩媚，让人不禁想到红宝石矿石，坚韧而明艳。两人不禁望台上看去。
台上的舞姬身着殷红的薄纱舞裙，腰间用大红色的缎子盈盈一束，颈间、腕间都戴着银铃，动即铃响如乐。
台下又如狼似虎地喊起来了：“绛醴！绛醴！……”
台上女子亦微微一笑，随乐音起舞，台上的女子身轻如燕，舞动跳跃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台下跟随着舞蹈的节奏，惊叹声此起彼伏，叫好声如雷。
“周平，周平。”阿祭突然小声叫周平，“我得再上去一趟。”说着她指了指二楼。
周平点头，丝毫没有犹豫地又去跟楼梯上的小厮搭上话了。阿祭趁机上了楼，直接进了中间绛醴的房间。
“来了。”周平在里面应了句。
周平从里面钻出来，一开头便对上了她清亮的眸光——自由、无羁。
阿祭见他出来了，便转身往前走。
“你打算去哪？”周平问她。
现在城门还没开，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只有零星几家早餐铺子开了张，势单力孤的乳白色炊烟刚现身便散开，弥散在寂静的空气中，好像从来没存在过。
“嗯……”阿祭四周望望，犹豫着开口，“城外吧，我想去有山或者树林的地方。”
说着话阿祭突然停下来，抬起脚，疑惑地看向自己的脚底——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周平问。
“感觉……好像脚底有东西。”阿祭回答。
周平看向阿祭的脚边，并没有发现什么实体，但是有比较大的气息波动和空间错位的迹象，像是有东西想要进入幻境。他拧眉思索，自从刚才从满花楼出来，他就明显感觉女鬼陈玉的气息减弱了——会与这个有关联吗？那造成气息波动的是什么呢？
阿祭看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干脆不管了：“算了，可能是路面不平吧，别管了。”
二人翻出城外，不远处就是树林。
他们向森林走去，城外地势平坦，视野开阔，举目便可望见远处青峰起伏，若游龙盘伏。粗野的气流带来山野的味道，风舞衣袂，猎猎作响。
阿祭心里痒痒的，想吹笛子。
她看了看周平，心说之前姐姐好像说有事吩咐他来着……
“周平，你能不能帮我砍几节竹子回来？大概……这么长，这么粗。”阿祭小心翼翼地笔画，“还有一把匕首。”
“行，你在林子那边等我吧，别往里走太深了。”周平爽快答应了。竹子好找，大户人家的庭院里多的是。
周平办事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回来了。他走向林子，却没有看见阿祭的身影。他又往里走了走，隐约听见了野兽的吼叫声和女子的声音。周平心头一紧，脚下用力，朝着声源处奔去。
很快，他看见了大片的水光，应该是湖。等他奔到岸边，面前的景象让他血气上涌。
湖中央，两颗露出湖面的脑袋正静静地看着他。一颗是一个黑发女子，眸子黑漆漆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另一颗，是头棕熊的脑袋，两颗脑袋之间仅隔了不到一尺的距离。
周平直直盯着棕熊的眼睛，棕熊眸中霎时腾起一股戾气，龇牙低吼，随后怒吼一声，向着周平腾起身子。
周平心头一松，棕熊被引到自己这边就好办了，他对付一头棕熊绰绰有余。
谁知一旁的女子也迅速起身，薅住棕熊的头顶的毛往水里砸。棕熊的前半个身子没入水中难以动弹，只有屁股撅来撅去地正在。女子一边压制着棕熊，一边朝周平露齿一笑：“它可能是饿极了，没见过这么不安分的棕熊。”
周平一时僵在岸边，嘴角微抽。
“周平，”阿祭心虚，小心翼翼地开口，“能不能回满香楼帮我取套衣服来……”
周平闻言耳根蹿红。
阿祭见状便更加窘迫，连忙指着棕熊道：“我根本没想着下水的，是它拖我下来的……”熊屁股撅得更起劲了。
“我这就回去帮你拿。”周平疾速掣身要往回走。
“等会儿！”阿祭叫住他，“那柜子最下面的灰色深衣，其他的让姐姐拿就行。”
周平背对着阿祭闭了闭眼，等阿祭说完便急急地走了。
周平来到陈玉房门外，敏锐察觉到里面鬼气波动紊乱，忙道一声：“陈玉，我是周平。”
陈玉：“进来。”
周平进了屋，看见陈玉正坐在贵妃榻上调息，四周阴气横溢乱窜。
“怎么回事？”周平拧眉质问。
“这个空间闯进了别人，我得去看看。”陈玉脸色极差。“我暂时没有多余的发力改变你们的模样，你们自己看着办。”
“陈玉，我们出了趟满花楼……”周平踌躇着开口。
“什么？！你们出楼了？！没发生什么吧？”
“发生了……一件事……”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阿祭掉到水里了。”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下，周平补了一句：“让我回来帮她拿衣服。”
把要带的东西包好，周平就准备出门了，然而陈玉把他叫住：“周平，以后你们尽量别离开满花楼，到刘府之后也别随便离开刘府，这两个地方尚在我的可控范围内，其他地方，我无法保证。就算要出，也别让阿祭出去，明白吗？”
周平点点头，问：“到底怎么了？”
“有东西想闯进这里。”陈玉不耐烦地解释，“你赶紧去找阿祭！”
“哦。”周平转身出门。
这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但是阳光还不是很热。阿祭微微仰起脸，惬意地接受阳光轻柔的爱抚。棕熊则在旁边怨气冲冲地看着她，是不是还皱一下鼻子。
阿祭双手随意在水里划了两下，无奈地开口：“熊大哥，你到底想怎样，啊？玩又不肯玩，走又不肯走，别扭死了……”熊在旁边呲了呲牙。
阿祭掀起一瓢水泼在熊脸上：“你走吧！我待会也要走了，别舍不得我，熊哥。”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扑过去揪起棕熊前颈间的毛，质问它：“你以前是不是在这儿吃了不少人？我警告你以后不准吃了，知道没有？知道了就叫一声。”
熊龇牙，不应声。
青筋爬上了阿祭的鬓角，她一把把熊脑袋砸进水里，过了一会又拽起来，道：“我跟你说，经过这里的人，无论是进城还是出城，都有他们要去的地方，你不能在半路上把他们杀了，明白了吗！”
熊喘着粗气，发出一声怪啸，阿祭听懂了里面的不屑。
“你……”阿祭这下这是真气了，挥起拳头砸在熊脑袋上。
周平赶回湖边，就看到了这世间难再有的少女暴揍棕熊的场面。
包袱轻声落地，阿祭转过头，眸中怒气未消。
周平道了句：“我在林子外等你。”
“不用。”阿祭叫住他，“你就站那棵树那儿，背过身去。”然后松开了熊，熊摇摇晃晃歪到水里。
周平很听话地走到那棵树下，背过身。
阿祭很快便换好了衣服。
“我好了。”
“那就回去吧。”
满花楼后院的两侧分别是妈妈的居所牡丹院和花魁的居所，——也就是陈玉现在的居所——菱花院。现在已经接近中午，满花楼里子逐渐来满了宾客，妈妈已经去后院招待客人了，三位艺妓还在房里为待会的表演做准备。所以，两人决定先潜入牡丹院查宾客记录，再去后院。
二人先趴在墙头窥探院里的情况，看见庭院里，早上被周平“严刑逼供”的小厮正苦着脸扫地，两侧的厢房了黑洞洞没有动静，正房开着门，有一个侍女在里面擦拭器具。
阿祭肘了下周平：“怎么办？还有人，没死角啊。”
周平下意识躲闪，尽力掩饰住眼中的无措，道：“你在这等我一下。”
不知为何，阿祭的脑海里一下子闪出了早上周平刑讯逼供的场景，便想伸手拦住他，却没拦住——他身法太快了。
然而阿祭不知道的是，周平心中暗暗侥幸：幸好闪的快，她怎么总爱直接上手……
阿祭看着周平借助厢房屋顶，落在正房和厢房间的角落里，趁院中两人都没注意进入正房，一记手刀把侍女打晕。
虽然这个法子委屈了这两个仆人，但阿祭也没有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了。于是她纵身跃下墙头，把院里的小厮放倒了。一回身，她发现周平正看着自己，神色莫测。
阿祭没看懂，便也没在意。“你查厢房，我查正房。”阿祭对周平说。
周平默然点头，大步走进厢房。阿祭望着他进了房门，忽然感觉他真的太听话了，简直跟以前家里的大黄一样，就像是本性如此。不知道在现实中他是怎样的人。
进入正房，阿祭简直被琐碎的色块迷花了眼，就像看到了一片暗色的大碎花布。房顶上悬着四盏画着鸟兽草木的灯笼，鲜红的流苏长长的垂下，屋子最靠里是一张红木架子床，挂红纱帷帐，铺米色丝绸床单，里面置这青瓷枕；床两侧立着两个细高灯架，屋正中靠墙放着楠木立柜，柜上分别摆着群青色粉印花瓷瓶、纯碧色玉玦和金丝锦盒，一旁的矮柜上还放了一个红珊瑚；房左边是妈妈的梳妆台，木格子了插着许多簪钗。阿祭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她从柜子里找到账本，账本上只写了客人的姓名和消费，阿祭一个人都不认识，所以她只能出来找周平。周平刚好也从厢房里出来。
“周平，”阿祭冲着周平招招手，“这上面的人你都认识吗？”
周平默然上前接过账本，看了几页。他知道城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的名字，其中温泠行是城里最大医馆里最厉害的大夫。从账本上看，他与缇仙、绛醴、黄莺三位艺妓都有交集，其中与缇仙接触最多，近三天都是缇仙的客人。周平把这些告诉阿祭。
“你还认识其他行医之人吗？”阿祭问。
周平点点头：“还有这个，杨明礼，是温泠行的大弟子，但是只与前楼的女子接触过。”
阿祭点点头，道：“那我们现在去后院？”
“好。”
后院现在已经歌舞升平，宾客云集了。三位艺妓都已现身舞台前，所以阿祭打算趁现在艺妓屋中无人，偷偷进屋查看查看。
两边的楼梯上都有一个小厮守着，不让人上去。
阿祭看了看周平，试探着问：“你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吗？”
出乎阿祭意料的是，周平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一丝犹豫和难色。平时看他像个闷葫芦，脑子不很灵光的样子，真的能和别人胡诌一段时间吗？阿祭犹疑地看着他。
周平也没多理会，直接走上前去跟左边楼梯的小厮聊上了。那小厮好像还起了兴致，手口并用地说开了。
右边楼梯的小厮站在楼梯中间，阿祭从左侧上去他看不见。于是她顺利躲过小厮的视线，纵身跃上后半段楼梯，上了楼。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阿祭从楼上下来，与周平找了一个能看到舞台的角落站定。
“缇仙的房间里有白矾。”阿祭言简意赅。
“嗯，”周平缓缓道，“但是不能肯定也是她下的药。房间里有盗贼进入的痕迹吗？”
阿祭边想边说：“黄莺的房间打扫得很干净，窗沿上一尘不染，也没有脚印，看不出有人潜入的痕迹，绛醴的窗沿灰尘中间少两边多，但是均匀自然，应该没有人从窗户进出。至于缇仙的房间，很奇怪。出来表演，被子没叠，梳妆台上装首饰的格子里有挺多积灰，还有，房间里只要是边边角角的地方，都有积灰，但是唯独窗沿上一颗灰尘都没有。这应该……是为了隐瞒？”
阿祭看看周平，周平赞同地点头。于是阿祭继续说：“所以如果有人从窗户进出，应该是黄莺和缇仙的嫌疑最大，当然了，还有她们的侍女，所以我翻出窗外看了一下，发现黄莺窗外没有人去过的痕迹，但是在缇仙窗外下方的木栏边缘，发现了这个。”
阿祭在周平面前摊开手掌，掌心是一缕棉线。
阿祭：“应该是被木栏边缘的木刺挂下来的。”
周平看向她手心的棉线，目光不自觉地被她手上的几颗茧子吸引，心中默想：会使刀……还有……棍。
阿祭见周平盯着棉线看许久，便问：“你识得这棉线?”
周平摇了摇头，问了句：“你师从何人？”
“师从何人？”阿祭疑惑。
“嗯，你的医术和武艺，是跟谁学的？”周平补充。
“是爷爷教我的。”
“令祖又是何人？”
“一介村翁。”
“村翁？”周平面露疑色，“那你之前为何在魏将军府？”
一提到将军府，阿祭胸中便腾起一股怒气，眼中又蓄起了不争气的泪，语气也变得颇不客气：“在又如何，问这么多作甚！”
周平被阿祭的怒火燎得莫名其妙，他偷眼看阿祭，阿祭却已经别过头去了。
人们突然躁动起来，两人身边的客人纷纷踮起脚尖向前拥，嘴里兴奋地嚷着：“黄莺姑娘！是黄莺姑娘！……”
两人也向舞台上望去，只见台上已经站着一位身披罗锦的歌姬，婷婷袅袅，千娇百媚地欠了欠身，随后轻启歌喉，飘渺轻灵如薄纱曼舞的歌声从她喉中流出，歌声如清晨的鸟儿在院里盘旋、回荡……台下的人都听得屏息噤声，如醉如痴。
一首歌罢，宾客们纷纷叫好，有的人直接把铜钱、锦绸发带、珠链玉玦之类的宝贝往台上扔。黄莺袖掩娇容，秋波一送，便婷婷袅袅地下了台。妈妈则笑面盈盈地走上台，道一声：“贵客们莫急，想与我家黄莺姑娘闺中寻乐的请往这边来。”话音还没落，大把的客人就向妈妈指的方向涌去。
“各位休急，看妾身舞完这一曲，也尚未迟。”台上悠然响起了女音，声音悠缓顿妩媚，让人不禁想到红宝石矿石，坚韧而明艳。两人不禁望台上看去。
台上的舞姬身着殷红的薄纱舞裙，腰间用大红色的缎子盈盈一束，颈间、腕间都戴着银铃，动即铃响如乐。
台下又如狼似虎地喊起来了：“绛醴！绛醴！……”
台上女子亦微微一笑，随乐音起舞，台上的女子身轻如燕，舞动跳跃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台下跟随着舞蹈的节奏，惊叹声此起彼伏，叫好声如雷。
“周平，周平。”阿祭突然小声叫周平，“我得再上去一趟。”说着她指了指二楼。
周平点头，丝毫没有犹豫地又去跟楼梯上的小厮搭上话了。阿祭趁机上了楼，直接进了中间绛醴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