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焰是打定主意要与谢秦弓撇清关系的,又怎么可能再用他的人呢?

    “不必了,雷大哥若不放心,我明儿便让二姐姐去方府借几个知根知底的护卫,月银由我出,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没想到雷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赵姑娘,你直接用王爷的人不好吗?他们都对王爷忠心耿耿。”

    而且都很有职业操守的。

    清焰没回,抬脚就走,“就这么说定了!”

    说定什么?

    雷炎眼都直了,他可什么都没答应啊!

    清焰边走边道:“雷大哥,你还是做回自己吧,不必东施效颦。”

    因为真的很别扭。

    雷炎嘿嘿直笑,就这么被清焰绕了过去。

    他与谢秦弓一样,都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送清焰去医馆后,便马不停蹄地去靖王府找谢秦弓说明了来意。

    谢秦弓身上的余毒已解得七七八八,只余腹中的箭伤还有些疼。

    他穿着件墨染右衽长袍,正端坐在书房的长桌前,仔细地听完雷炎的请求,压下心底涌上的失望,神色如常道:“为何突然想换个差事?”

    雷炎笑得十分腼腆,“属下有喜欢的娘子了,不想安逸太过,想挣个好前程,再去向她提亲。”

    谢秦弓浓眉一挑,笑道:“既如此,你明日便回卫所罢。”

    雷炎大喜,忙拱手谢过。

    谢秦弓道:“瑞云街的院子,本王已买下,现在赏你了,就当是给你的新婚贺礼。”

    当真是双喜临门呀,雷炎笑得见牙不见眼。有了那处院子,他日后不愁没借口见方隐荧了。

    一旁的贺永轻咳一声,道:“戒骄戒躁啊!”

    雷炎立马收敛笑容,道:“贺参军说得对!王爷,八字还没一撇,您现在就送贺礼,也太早了点,万一人家小娘子不肯呢?”

    谢秦弓笑道:“本王的人,能力都是一顶一的,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雷炎大受鼓舞,忙拱手称是。

    谢秦弓又对贺永道:“既然雷炎要回卫所了,通知范应期,让他即刻去医馆听候赵姑娘差遣。”

    贺永要刚应是,却见雷炎面露难色,谢秦弓一挑眉,道:“还有何事?一并说了!”

    雷炎顿了顿,道:“赵姑娘说了,她会从方府借几个护卫来用,让王爷日后莫要再往她身边遣人了。”

    什么?

    贺永诧异,转头瞅了眼谢秦弓,却见他脸上的神色由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重。

    见他一言不发,贺永又道:“赵姑娘当真这么说?”

    雷炎点了点头,神色讪讪的。

    “你没问她为何不给王爷回信么?”贺永还是替谢秦弓问出了这个困扰了他好几天的问题。

    雷炎道:“问了,赵姑娘只说没啥话想同王爷说的。”

    “什么叫没啥话?”贺永拔高了声音,又看向谢秦弓,却见他眼眸低垂,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

    良久,谢秦弓终于开了口,还是一贯懒洋洋的语调:“她没看本王的信吗?”

    雷炎一脸茫然,“属下不知。”

    谢秦弓掀起眼帘,朝他投去一瞥,“哦?”

    雷炎只觉得背后一阵凉飕飕,仿佛脱得只剩一件单衣站在数九寒天中。明明方才还是截然不同的氛围,怎么一下子就变天了呢?

    “赵姑娘每每收了信,都是直接回屋的,属下也不清楚她看没看。”雷炎低下头,不敢直视谢秦弓淬着寒意的双眸。

    “你是想你的心上人想傻了吗?”贺永翻了个白眼,“不清楚她看没看,你爬个屋顶不就知道了?”

    雷炎挠挠头,他倒是想爬呀,那万一又被方隐荧给发现了呢?她现在是不讨厌他,可若就因为这一次的爬屋顶让她生厌了呢?那不是得不偿失?再说,几封信而已,看了又不会长针眼,她为何不看?

    但他可不敢这么说,只道那是姑娘家的闺房,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好时时窥视吧。

    一句话堵得谢秦弓与贺永哑口无言。

    谢秦弓揉揉眉心,挥挥手道:“先下去吧!”

    雷炎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了。

    贺永迟疑着道:“王爷,那属下还要传讯给范应期吗?”

    “让他先来候着,明日一早本王亲自带他去昭园。”谢秦弓道。

    贺永睁大了双眼,继而低下头,会心一笑。

    王爷又要去哄赵姑娘了,明明前几日才说怕她不高兴,不敢老在她跟前晃,这不,赵姑娘一耍小性子,他就按捺不住了。不过换个护卫而已,若换了别人,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就下令的,他倒体贴,还要亲自领着去给赵姑娘过过眼。

    若女郎是别人,贺永定会在心里腹谤她事儿精,但那可是肯为王爷豁出性命的赵姑娘啊!天底下就没有男人会不想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吧?王爷这般在意,也是情理之中。

    贺永思绪翻腾,谢秦弓与卫聪都相继有了心悦的小娘子,现在又到雷炎,连阿照都说下个月要向青梅竹马的表妹提亲,唯独他,孤家寡人一个。

    思及此处,贺永叹了口气。

    “怎么?”是谢秦弓清润纯正的声音。

    贺永忙道:“属下就是疑惑,不知雷炎看上了哪家的娘子。”

    谢秦弓勾了勾唇,自方隐荧入住昭园后,那厮就开始打扮得骚里骚气,不是她,还能有谁?

    谢秦弓毫不怀疑,雷炎之所以突然开窍,背后定少不了清焰的推波助澜,但愿她只是在扮月老瞎操心吧。

    他心中隐隐不安,不为别的,这几日他日日给她去信,自昨日为止,已经是第六封了。这这些信每每递到贺永手中,再由他带到昭园后,便如断线的风筝般,有去无回。

    他曾怀疑过,是不是他写的信太肉麻,令她无所适从,以致于这几日他提笔前,总要思量许久,信纸每落下一个字,都是他细细斟酌过的。

    可她仍旧没有回应,哪怕是一个字儿。

    谢秦弓低低一叹,又对贺永道:“去告知张院首,本王已大好,让他回宫复命吧!”

    贺永领命赶人去了。

    谢秦弓摸了摸腰间的伤口,想起那晚清焰从嘴为他吸去毒血的场景,唇角扬起一抹苦笑。

    她都为他做到这份上了,为何他还是觉得不安呢?

    ……

    翌日一早,才刚破晓,谢秦弓便换上一身便装带着几个侍卫出了门。

    他身上有伤,不能骑马,便坐上一辆普通的青帷马车,由贺永驾车,迎着初升的红日一路往升平坊去了。

    贺永将马车停在昭园门前,谢秦弓坐在里面等着。

    清焰昨日已听雷炎说了,谢秦弓很爽快地让他回了卫所,心中很为他高兴,于是趁机向方隐荧提了想要向方府借护卫的事。

    方隐荧想都没想便答应了,她已决定要在昭园长住,姐妹二人彼此有个照应。听闻雷炎另谋高就,心中倒没生出多少涟漪。

    哪知这厮见她一脸平静,意味深长地蹦出一句:“王爷已将隔壁院子赠予我了,街坊邻里的,日后难免会叨扰到,介时还望方娘子勿怪。”

    方隐荧看着他得意的笑脸,差点忍不住要翻白眼。

    姐妹二人都记挂着借护卫一事,早早便起来了。方隐荧要回母家,自然得好好梳洗穿戴一番,便命陈妈妈先送清焰去医馆。

    两人前脚才跨出门槛,谢秦弓后脚就跳下马车迎了上来,嘴里喊着阿清,笑意盈盈的。

    清焰愣在原地,有点手足无措。

    谢秦弓上前,朝陈妈妈道:“这里不用你了,先进去罢。”

    陈妈妈屈了屈身,默默将门掩上。

    清焰朝谢秦弓道:“你怎么来了?伤好了?”

    谢秦弓一笑,朝清焰伸出手,“我讨信来了。”

    清焰看了眼停在半空中的大手,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

    谢秦弓笑道:“就知道。”

    他复又拉起清焰的手,道:“带你去喝豆浆可好?还有羊肉包子,想吃吗?”

    清焰道:“我方才吃过了。”

    “可是我还没吃呢!”谢秦弓道,有点撒娇的样子。

    清焰没撤,只好道:“好吧,那你快一点。”

    谢秦弓将唇附到她耳边,来了句:“只要跟你在一起,多久都不嫌长。”

    清焰并未多想,仍旧由他搀着上了马车。谢秦弓遣了一个侍卫去医馆代为转达,他要将清焰借走。

    高大的身躯就这么钻了进去,与清焰紧挨着坐。

    “你怎么不给我回信,嗯?”甫一坐定,第一句话还是问信的事情。

    清焰心中乱麻一团,既怕气到谢秦弓,令他心悸,又不想再与他继续纠缠下去,以至于忖度许久,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若不想说,便不说了吧。”谢秦弓双唇欺了上来,轻啄了她一下。

    清焰眨眨眼,鼻端全是他身上的气味,好闻得紧,她深吸一口,有些贪恋。

    谢秦弓温热的大掌抚着她滑腻如瓷器般的脸颊,手指游移到她嫣红的唇瓣,缓缓来回摩挲,眸光渐暗,低头便要再吻。

    清焰忙别过头,避了过去。

    “怎么了?”谢秦弓浓眉轻蹙,嗓音却很温和。

    清焰咬了咬下唇,终是开了口:“你让他们停车,我有话要与你说。”

    “什么话还需停了车才能说?”谢秦弓笑着,仍旧朝外道了句:“停车。”

    贺永将马车泊在一条小巷子里,便下了车与其他几个侍卫在周边站岗。

    “好了。”谢秦弓道,压下心头涌上的不安,转头笑吟吟地看着清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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