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焰走了。
谢秦弓跌坐在车舆上，眼眸低垂，久久不言。贺永并几个侍卫察言观色，无一人敢上前。
寂静的街道渐渐掺入了纷纷杂音，有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欢笑声，行人与车马匆匆的脚步声，汇织在一起，一波一波地冲击着谢秦弓耳膜，震耳欲聋，使他头痛欲裂。
贺永再也看不下去，鼓起勇气上前，“王爷，您没事吧？属下带您去找邹先生瞧瞧？”
谢秦弓胸腔起起伏伏，直到心室的绞痛平息了些，才抬起头道：“去英国公府。”
贺永应是，又望了望候在一边的范应期，道：“王爷，那范应期呢？还接手赵姑娘护卫一职吗？”
“去吧，别让她发现了，以后她去了哪里，见了何人，都要一一向本王及时汇报。”谢秦弓冷声道。
范应期应是，迈开长腿朝清焰离开的方向追去。
贺永暗自咂舌，敢情王爷压根没想过要放手呀！赵姑娘这辈子只怕都要活在王爷的监视之下了。
啧啧，真变态！
谢秦弓似是看穿了贺永心之所想，冷眸一掀，声音低沉凛然：“还不走？”
贺永忙关上车门，将马车驶出小巷，往英国公府去了。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青石板铺就的大道上，谢秦弓心绪已趋平和，胸腔仅余丝丝痛楚，若有似无的，似乎是为了提醒他，这一次，清焰去意已决。
可是从始至终，他从未说过要放她离开，他也不可能会放她离开。他要成为这天下之主，介时，整个大历都是他的，也包括她。
他会为她打造一座玉楼金阙，将她永远地藏在那里，日日夜夜，只能在他怀中入睡，而所有曾经试图阻挠她的人，都将匍伏在她脚下，俯首称臣。
谢秦弓垂下眼帘，缓缓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面上的失意已尽数被势在必得所取代。
马车停在陆府大门口，门房一看是谢秦弓，忙迎了上来，又有人飞奔着去禀报蒋氏几个。
谢秦弓穿过影壁，刚到花厅外，蒋氏与沈沉璧还有陆思安便迎了出来。
三人行过礼，蒋氏又问谢秦弓用过早膳没有，说已吩咐厨房做他爱吃的虾仁餺飥。
谢秦弓只道不必，他来是有事要与陆郁亭相商。
陆思安道：“父亲早朝未归，殿下不如先用早膳？”
谢秦弓不答，径自往陆郁亭的书房去了。
蒋氏几人面面相觑，却也不敢二话，只得派两个侍女跟在一旁侍候，一面又遣人去宫门等陆郁亭，让他尽快归家。
谢秦弓等了一刻钟，便有侍女端了一碗虾仁餺飥放在他面前的黄花梨木无束腰攒牙子长几上。
他垂首看了一眼，也没扭捏，拿起银箸便用。味道倒是鲜美，但他已无心细细品尝。
侍女收走了碗筷，向蒋氏几个回禀，三人面露喜色，又千叮万嘱要小心伺候。
谢秦弓又等了半个时辰，陆郁亭才姗姗来迟。
他朝服未换，一踏进书房便见谢秦弓坐在棋桌前，手里捻着一只黑子，正聚精汇神地自弈。
侍女上了茶，陆郁亭挥挥手，让她们下去，又吩咐无他传召，任何人不得踏进书房一步。
侍女躬身应是，鱼贯而出。贺永则与陆郁亭的亲信在外头守着。
陆郁亭坐到谢秦弓对面，捻起一颗白子，略一思量，落到棋盘上。
“身子都养好了？”陆郁亭关切道，连咳了几声。
谢秦弓不答，反而向他抛出了一个问题：“儿子今日来，是想问父亲，是您将方淮所犯之罪告知阿清的？”
陆郁亭动作一顿，神色如常道：“她迟早都要知晓这一切，早或晚，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谢秦弓停下动作，咬牙切齿道。
陆郁亭勾了勾唇，“赵女刚烈，哪怕你已将她据为己有，她也一样有与你鱼死网破的决心。”
“那是儿子的事，轮不到父亲插手！”谢秦弓冷声道。
陆郁亭也沉下脸，“只要关乎为容家正名的一切，便都是我陆郁亭该插手之事。”
谢秦弓道：“一切都在本王的掌控之中，父亲便这么信不过我这个儿子？”
“你的掌控之中？”陆郁亭面露讥讽，“你为了一个女人跑去一个六品侍郎家吃喜宴，放松了警惕，以致半路遇刺，差点丢了命，你说一切在你的掌控之中？”
谢秦弓大概率是觉得心虚，竟难得的没有反驳。
陆郁亭继续道：“打了几场胜仗，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若你还顾念你母亲，顾念我近二十年的养育之恩，就不该为了一时的欢愉，放纵自己陷入情爱之中。”
谢秦弓闻言，嗤之以鼻，“父亲这是五十步笑一百步？”
陆郁亭愣住，儒雅的面容浮现一丝苦笑，“是，我爱你母亲，爱了一辈子，所以……”他目光徒然变得狠厉，“我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我精心布局了二十多年的棋局！”
谢秦弓垂眸看向棋盘上厮杀成一片的棋子，微微黯然道：“那么，我也是父亲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吗？”
陆郁亭沉默了一瞬，道：“……是，不止是你，也包括我自己。”
他站起来，走到谢秦弓身旁，将手按在他厚实的肩上，语气变得柔和：“我已时日无多，唯一的愿望便是看着你夺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这样，我才有脸面去九泉之下见你母亲。”
谢秦弓心忽地一沉，抬头看向陆郁亭，双眸涌上悲意，“太医已经确诊了吗？”
陆郁亭微微颔首。
谢秦弓转过头，声音闷闷的，“还有多久？”
陆郁亭道：“好好保养的话，两三年不成问题。”
陆郁亭与谢致行自幼时便是好友，当年谢致行才刚在夺嫡之战中崭露头角，便遭遇了一场暗杀。是他帮他挡了致命的一刀，而刀锋上，也同样淬了剧毒。
后来，人是救过来了，太医断言，他伤了根本，这辈子只怕活不过四十五，这也是谢致行无比信任他的最重要原因。
他已经撑到之非知年，而唯一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动力，便是容宛卿的遗愿。
如今他已是强驽之末，再难支撑，怎能不心焦？
谢秦弓沉默良久，最后叹了口气，似乎是妥协了，“我答应你，扳倒许家后，我便劝父皇禅位，让你能亲眼看见容家被正名的那一天。”
陆郁亭一怔，这说好听的是禅位，说不好听的，便是逼宫了，“谋朝篡位，你会被千千万万人唾骂的。”
谢秦弓摇头道：“民心所向之人坐拥帝位，本就是顺理成章，何来篡位一说？”
陆郁亭一叹，坐回圈椅上，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需得从长计议。”
谢秦弓笑了笑，对上他的眼，气定神闲道：“父亲怎么这会子又不急了？您该拿出春猎时刺杀君王的气魄才对。”
陆郁亭神色剧变，却很快恢复从容，他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才慢慢道：“你是何时知晓这事的？”
“就是方才。”谢秦弓道。
陆郁亭挑了挑眉，“方才？我露出什么马脚了？”
谢秦弓摇头，“就是因为毫无破绽，才使儿子不得不怀疑父亲。”
皇帝最开始将那次刺杀交给刑部主理，刑部查来查去，将苗头对准了中宫。帝王盛怒，赐了皇后三尺白绫，后来还是凌王收集了证据，才证明了皇后清白，但这案子也因此成了无头公案。
文武百官普遍认为，是朝中出了内鬼，而刺客则是北凉派来的人。最后，朝野上下人人自危，皇帝见此，便下令不再追查。
这便是默认了此案乃北凉所为，但谢秦弓知道，皇帝仍暗中派了人在追查，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此案的主谋，陆郁亭。
养父刺杀亲父，真是匪夷所思，但若这两个人是陆郁亭与谢致行，又变得有理有据起来。
诛连九族的大罪被揭穿，陆郁亭却一点也不慌，毕竟谢秦弓只是猜出来的罢了，又没掌握实际证据。而且，他相信，就算有人将证据送到谢秦弓面前，他也会面不改色将其毁掉。
“你要去陛下面前告发我吗？”陆郁亭朝谢秦弓笑道。
谢秦弓神色肃然，眼眸深邃，带着浓重的压迫，“我不会，但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陆郁亭轻嗤：“你到底还是在意他的。”
“那是我亲生父亲！”谢秦弓稍微提高的嗓音。
“但你的母亲希望他去死！”陆郁亭道，低沉的嗓音染上一层恨意。
谢秦弓神色变得复杂，叹道：“所以，当你发现自己命不久矣，便对他起了杀心。”
“难道他不该死吗？因为他，你母亲含恨九泉，因为他，你在边关受尽苦楚。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便是将你母亲让了出去。”
陆郁亭望着谢秦弓，老泪纵横，眸中悔恨交加，“你本该是我的亲生骨肉……”
谢秦弓摇了摇头，不为所动，“我之所以会在边关，除了想建功立业，还有一个原因，父亲知道的。”
陆郁亭神色一滞，喃喃道：“你还在怪我？”
谢秦弓摇头，面容平静而从容，“从前是怪的，自知晓我的身世之后，便放下了。”
那一夜，他被打得遍体鳞伤，心中的怨与恨到达了顶峰。他不明白，同样是儿子，明明他比陆思安更出色，为何只能得到母亲蒋氏的冷眼相待？
直到陆郁亭将真相和盘托出，他才明白，蒋氏并非对他全无感情，她只是更爱自己怀胎十月所生的陆思安罢了。
他的母亲另有其人，而她对他的爱意，并不会比蒋氏对陆思安的少。
而他这个养父，为了激起他心中的愤恨，对他所遭受的一切苦难选择了视若无睹。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世间仅有一人爱他，便够了，
那个人，便是他的身生母亲。
那一瞬间，他便释怀了。
谢秦弓跌坐在车舆上，眼眸低垂，久久不言。贺永并几个侍卫察言观色，无一人敢上前。
寂静的街道渐渐掺入了纷纷杂音，有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欢笑声，行人与车马匆匆的脚步声，汇织在一起，一波一波地冲击着谢秦弓耳膜，震耳欲聋，使他头痛欲裂。
贺永再也看不下去，鼓起勇气上前，“王爷，您没事吧？属下带您去找邹先生瞧瞧？”
谢秦弓胸腔起起伏伏，直到心室的绞痛平息了些，才抬起头道：“去英国公府。”
贺永应是，又望了望候在一边的范应期，道：“王爷，那范应期呢？还接手赵姑娘护卫一职吗？”
“去吧，别让她发现了，以后她去了哪里，见了何人，都要一一向本王及时汇报。”谢秦弓冷声道。
范应期应是，迈开长腿朝清焰离开的方向追去。
贺永暗自咂舌，敢情王爷压根没想过要放手呀！赵姑娘这辈子只怕都要活在王爷的监视之下了。
啧啧，真变态！
谢秦弓似是看穿了贺永心之所想，冷眸一掀，声音低沉凛然：“还不走？”
贺永忙关上车门，将马车驶出小巷，往英国公府去了。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青石板铺就的大道上，谢秦弓心绪已趋平和，胸腔仅余丝丝痛楚，若有似无的，似乎是为了提醒他，这一次，清焰去意已决。
可是从始至终，他从未说过要放她离开，他也不可能会放她离开。他要成为这天下之主，介时，整个大历都是他的，也包括她。
他会为她打造一座玉楼金阙，将她永远地藏在那里，日日夜夜，只能在他怀中入睡，而所有曾经试图阻挠她的人，都将匍伏在她脚下，俯首称臣。
谢秦弓垂下眼帘，缓缓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面上的失意已尽数被势在必得所取代。
马车停在陆府大门口，门房一看是谢秦弓，忙迎了上来，又有人飞奔着去禀报蒋氏几个。
谢秦弓穿过影壁，刚到花厅外，蒋氏与沈沉璧还有陆思安便迎了出来。
三人行过礼，蒋氏又问谢秦弓用过早膳没有，说已吩咐厨房做他爱吃的虾仁餺飥。
谢秦弓只道不必，他来是有事要与陆郁亭相商。
陆思安道：“父亲早朝未归，殿下不如先用早膳？”
谢秦弓不答，径自往陆郁亭的书房去了。
蒋氏几人面面相觑，却也不敢二话，只得派两个侍女跟在一旁侍候，一面又遣人去宫门等陆郁亭，让他尽快归家。
谢秦弓等了一刻钟，便有侍女端了一碗虾仁餺飥放在他面前的黄花梨木无束腰攒牙子长几上。
他垂首看了一眼，也没扭捏，拿起银箸便用。味道倒是鲜美，但他已无心细细品尝。
侍女收走了碗筷，向蒋氏几个回禀，三人面露喜色，又千叮万嘱要小心伺候。
谢秦弓又等了半个时辰，陆郁亭才姗姗来迟。
他朝服未换，一踏进书房便见谢秦弓坐在棋桌前，手里捻着一只黑子，正聚精汇神地自弈。
侍女上了茶，陆郁亭挥挥手，让她们下去，又吩咐无他传召，任何人不得踏进书房一步。
侍女躬身应是，鱼贯而出。贺永则与陆郁亭的亲信在外头守着。
陆郁亭坐到谢秦弓对面，捻起一颗白子，略一思量，落到棋盘上。
“身子都养好了？”陆郁亭关切道，连咳了几声。
谢秦弓不答，反而向他抛出了一个问题：“儿子今日来，是想问父亲，是您将方淮所犯之罪告知阿清的？”
陆郁亭动作一顿，神色如常道：“她迟早都要知晓这一切，早或晚，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谢秦弓停下动作，咬牙切齿道。
陆郁亭勾了勾唇，“赵女刚烈，哪怕你已将她据为己有，她也一样有与你鱼死网破的决心。”
“那是儿子的事，轮不到父亲插手！”谢秦弓冷声道。
陆郁亭也沉下脸，“只要关乎为容家正名的一切，便都是我陆郁亭该插手之事。”
谢秦弓道：“一切都在本王的掌控之中，父亲便这么信不过我这个儿子？”
“你的掌控之中？”陆郁亭面露讥讽，“你为了一个女人跑去一个六品侍郎家吃喜宴，放松了警惕，以致半路遇刺，差点丢了命，你说一切在你的掌控之中？”
谢秦弓大概率是觉得心虚，竟难得的没有反驳。
陆郁亭继续道：“打了几场胜仗，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若你还顾念你母亲，顾念我近二十年的养育之恩，就不该为了一时的欢愉，放纵自己陷入情爱之中。”
谢秦弓闻言，嗤之以鼻，“父亲这是五十步笑一百步？”
陆郁亭愣住，儒雅的面容浮现一丝苦笑，“是，我爱你母亲，爱了一辈子，所以……”他目光徒然变得狠厉，“我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我精心布局了二十多年的棋局！”
谢秦弓垂眸看向棋盘上厮杀成一片的棋子，微微黯然道：“那么，我也是父亲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吗？”
陆郁亭沉默了一瞬，道：“……是，不止是你，也包括我自己。”
他站起来，走到谢秦弓身旁，将手按在他厚实的肩上，语气变得柔和：“我已时日无多，唯一的愿望便是看着你夺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这样，我才有脸面去九泉之下见你母亲。”
谢秦弓心忽地一沉，抬头看向陆郁亭，双眸涌上悲意，“太医已经确诊了吗？”
陆郁亭微微颔首。
谢秦弓转过头，声音闷闷的，“还有多久？”
陆郁亭道：“好好保养的话，两三年不成问题。”
陆郁亭与谢致行自幼时便是好友，当年谢致行才刚在夺嫡之战中崭露头角，便遭遇了一场暗杀。是他帮他挡了致命的一刀，而刀锋上，也同样淬了剧毒。
后来，人是救过来了，太医断言，他伤了根本，这辈子只怕活不过四十五，这也是谢致行无比信任他的最重要原因。
他已经撑到之非知年，而唯一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动力，便是容宛卿的遗愿。
如今他已是强驽之末，再难支撑，怎能不心焦？
谢秦弓沉默良久，最后叹了口气，似乎是妥协了，“我答应你，扳倒许家后，我便劝父皇禅位，让你能亲眼看见容家被正名的那一天。”
陆郁亭一怔，这说好听的是禅位，说不好听的，便是逼宫了，“谋朝篡位，你会被千千万万人唾骂的。”
谢秦弓摇头道：“民心所向之人坐拥帝位，本就是顺理成章，何来篡位一说？”
陆郁亭一叹，坐回圈椅上，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需得从长计议。”
谢秦弓笑了笑，对上他的眼，气定神闲道：“父亲怎么这会子又不急了？您该拿出春猎时刺杀君王的气魄才对。”
陆郁亭神色剧变，却很快恢复从容，他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才慢慢道：“你是何时知晓这事的？”
“就是方才。”谢秦弓道。
陆郁亭挑了挑眉，“方才？我露出什么马脚了？”
谢秦弓摇头，“就是因为毫无破绽，才使儿子不得不怀疑父亲。”
皇帝最开始将那次刺杀交给刑部主理，刑部查来查去，将苗头对准了中宫。帝王盛怒，赐了皇后三尺白绫，后来还是凌王收集了证据，才证明了皇后清白，但这案子也因此成了无头公案。
文武百官普遍认为，是朝中出了内鬼，而刺客则是北凉派来的人。最后，朝野上下人人自危，皇帝见此，便下令不再追查。
这便是默认了此案乃北凉所为，但谢秦弓知道，皇帝仍暗中派了人在追查，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此案的主谋，陆郁亭。
养父刺杀亲父，真是匪夷所思，但若这两个人是陆郁亭与谢致行，又变得有理有据起来。
诛连九族的大罪被揭穿，陆郁亭却一点也不慌，毕竟谢秦弓只是猜出来的罢了，又没掌握实际证据。而且，他相信，就算有人将证据送到谢秦弓面前，他也会面不改色将其毁掉。
“你要去陛下面前告发我吗？”陆郁亭朝谢秦弓笑道。
谢秦弓神色肃然，眼眸深邃，带着浓重的压迫，“我不会，但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陆郁亭轻嗤：“你到底还是在意他的。”
“那是我亲生父亲！”谢秦弓稍微提高的嗓音。
“但你的母亲希望他去死！”陆郁亭道，低沉的嗓音染上一层恨意。
谢秦弓神色变得复杂，叹道：“所以，当你发现自己命不久矣，便对他起了杀心。”
“难道他不该死吗？因为他，你母亲含恨九泉，因为他，你在边关受尽苦楚。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便是将你母亲让了出去。”
陆郁亭望着谢秦弓，老泪纵横，眸中悔恨交加，“你本该是我的亲生骨肉……”
谢秦弓摇了摇头，不为所动，“我之所以会在边关，除了想建功立业，还有一个原因，父亲知道的。”
陆郁亭神色一滞，喃喃道：“你还在怪我？”
谢秦弓摇头，面容平静而从容，“从前是怪的，自知晓我的身世之后，便放下了。”
那一夜，他被打得遍体鳞伤，心中的怨与恨到达了顶峰。他不明白，同样是儿子，明明他比陆思安更出色，为何只能得到母亲蒋氏的冷眼相待？
直到陆郁亭将真相和盘托出，他才明白，蒋氏并非对他全无感情，她只是更爱自己怀胎十月所生的陆思安罢了。
他的母亲另有其人，而她对他的爱意，并不会比蒋氏对陆思安的少。
而他这个养父，为了激起他心中的愤恨，对他所遭受的一切苦难选择了视若无睹。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世间仅有一人爱他，便够了，
那个人，便是他的身生母亲。
那一瞬间，他便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