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已尽，天宇澄明。
空气中夹杂着微凝的寒霜，风一吹，便从山涧林野一路飘飘荡荡至都城。
到了九月末，一向晴好的天气忽然下起了雨，沥沥淅淅，仿佛男女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思念与爱欲。
自定亲那日起，清焰就被拘在家中绣嫁衣了。说是绣，也不过是方家命绣娘制好，她在上面绣上两针罢了。毕竟她的绣功摆在那，若真要让她自个做嫁衣，只怕要磨蹭个大半年。
这期间，她陆陆续续收到许多贺礼，大多都是曾受过她恩惠的病患。有人送来几只鸡鸭或是一篮子土鸡蛋，有的则是新晒的菜干子，果干，甚至还有鞋垫，至于新鲜的蔬果更是一日也未曾断过。
都是一份心意，清焰一一收了。
日子一天一天推近，柳氏一贯是个爱大惊小怪的，见雨一直不停，恐影响初六那日的出行，眉头就没下来过，好在这雨在初四这日终是有了停歇之意。
到了初五，方家遣了奴仆过来，将整个昭园都洒扫了一遍，又在各处挂上红绸，贴了大红喜字，晌午过后，筵席所用的各色肉菜瓜果与器具也陆续运来，庖厨也一并跟着来了。
幸而席面只摆两三桌，不然昭园这么小一处地方，只怕要没地下脚。
忍冬与何年提前一日带来了银溪庄众人的贺礼，方隐荧命陈妈妈将外面的倒座房收拾出来给他们夫妻二人住下。
姐妹二人难得相聚，是夜，忍冬便赖在了清焰的屋子里不肯走。
清焰摸摸忍冬已经显怀的肚子，感慨万千，“一眨眼，你都要做娘亲了……”
忍冬打趣道：“姑娘莫要羡慕，很快就轮到你了。”
清焰抿嘴笑道：“我倒想隔个一两年再做母亲，不然医馆与家里两头跑，实在兼顾不来。”
忍冬端详她脸上的神色，除了少些新嫁娘该有的羞涩，倒是很平和，仿佛嫁入韩家与她每日去医馆一样，都是例行公事。
她忍了又忍，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姑娘，你是真心想要嫁给韩都尉的吗？”
“自然。”清焰答得毫不犹豫。
“那王爷怎么办？”
明明他们那么相爱，又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还有什么比死别更难闯的关呢？为何不再携手面对？
忍冬真的百思不得其解，清焰明明在信里说了，会给谢秦弓时间退婚，会等他，才不过数十天，为何却变了卦？
说起那人，清焰神色微黯，她别过头去，低声道：“我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
短短七个字，似乎解释了一切，又似乎什么也没说。
罢了，左右明儿就是迎亲的日子，开弓没有回头箭，前尘往事，便忘了罢。
忍冬叹了口气，岔开话题，“姑娘可要做我肚子里这霸王的干娘？”
“霸王？”清焰莞尔。
“自从怀了他，前三个月一点油腥味都闻不得，阿娘炖个鸡汤，都得把上面那层油撇去，我才喝得下两口，可不是霸王么？”忍冬笑道，嘴里虽抱怨着，但面上幸福的神色却作不得假。
“有些孩子天生就娇气些，我们夫人怀大公子和二姑娘的时候，那才是足足吐了四五个月呢，平日里除了里脊肉炖白菜汤，别的是一口也吃不下去的。”陈妈妈抱着一床被褥进来，听见忍冬这般说，便接过话头道。
忍冬笑问：“那妈妈呢？”
陈妈妈一边铺床一边道：“我倒是吃嘛嘛香，就是月份大了之后，夜里老被闹腾得睡不好。”
忍冬笑道：“幼时听我亲娘说，我也是个能闹腾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便聊开了，清焰却垂着眸，若有所思。
忍冬见她神思不属，便问怎么了。
清焰摇摇头，笑道：“没什么，就是想起，好像我娘没同我讲过她怀我时的情形。”
“怎会？定是表姑娘当时太小，忘了。”陈妈妈道。
清焰笑笑：“许是吧。”
陈妈妈面露感慨，“表姑娘觅得良缘，四姑娘在天有灵，一定很高兴。”
说着眼眶便红了。
自从她们主仆三人搬进昭园，与清焰的感情那是日渐深厚，连带着近二十年未见的方楚也被爱屋及乌。
“正打算明儿一早去给四老上柱香呢。”清焰鼻尖一酸，也红了眼眶。
若他们还在……
清焰想象不出那样的画面，她连她的父亲的模样，都是从众人口中拼拼凑凑得来的，唯一确定的是，他是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那姑娘快歇下罢，明儿还要早起。”忍冬催促道。
清焰应下，她早已习惯早睡早起，怎料今夜却一直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直到子时才胡乱睡了过去。
翌日才过卯时，陈妈妈就把清焰叫醒了。
天还黑成一团，寒气袭人，然而整个昭园却亮堂堂的。
方府众人也到了，一同来的，还有全福人周老夫人。
男丁皆被请到外间吃茶，女眷则全挤进清焰的屋里。清楚已给逝去的亲长上了香，这会儿正被一身簇新的宝蓝福寿纹长身褙子的刘氏拉着手好一番叮嘱，无非是叫她过门后要伺候好丈夫和长辈，早日为韩家添丁，又让她多回方家走动。
清焰一一应了。
看得出来，刘氏对这门亲事还是挺满意的，毕竟韩奇的长相家世没得挑，最重要的是，他年纪轻轻，前途无量，虽比不上谢秦弓，却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刘氏给了清焰八两银子做嫁妆的添箱。
用过一碗热乎红豆桂圆莲子粥，清焰觉得暖和了些，刘氏又遣了自己屋里的大丫鬟来服侍清焰梳妆。周老夫人先替她绞面，清焰痛得差点呲牙咧嘴，想到刘氏爱面子，又硬生生忍了回去，之后便是梳头，周老夫人边梳边说了好些吉祥话，还直夸清焰长得标致，妆容不必太过浓艳。
忙活了一个时辰，终于妆点一新。
爆竹声响起，迎亲的队伍也来了，方隐舟与何年在拦门，刘氏也领着大家出去了，屋里只剩芸姑还有刘氏指给清焰的两个侍女，她们今儿一整日都要陪在她身边。
清焰坐在床沿，听着外院鼎沸的人声，只觉得一切都好不真实。
不知过了多久，方隐荧进来，说吉时到了。清焰便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去了正堂。
韩奇早等在那了，俊脸满是得意之色，他穿着件绯红色的如意宝相花纹大袖喜服，腰间的皮革金銙蹀躞带上挂着流苏古铜雀纹团的金佩，一头长发整齐地束在金冠之中，真是仪表堂堂。
新娘子一经出现，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韩奇嘴角翘了翘，目不斜视，身板挺得直直地等着。
清焰身着大红暗花双层直领对襟大袖衫，衣缘与拦腰皆绣宝相花边，她身材在女子中算是很高挑的了，繁复累赘的婚服穿在身上，很是庄重典雅，行走时亦是簌簌有声。
纤手香凝，持一把苏绣双面兰花团扇，遮住了均着胭脂的双颊，若隐若现，引人遐思。
二人拜别了一屋子的长辈，爆竹声再次响起，清焰在侍女的搀扶下坐上八人扛的大红花轿。一路吹吹打打，鼓乐与喜炮差点震破她的耳膜。
韩府在城南的荔平坊，离升平坊不远也不近，清焰坐在轿子里，只觉得都走了好长一阵子，怎么还没到呢？又不好问，再说四周这么嘈杂，她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听见吧。
算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坐着吧！
又行了一段，前方的鼓乐忽就陆陆续续的断了，清焰正自疑惑，就发现身下的轿子也停了下来，慢慢的，一整条迎亲的队伍都静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她低声朝外头问道。
侍女探头过来，小声地道：“姑娘，有人拦住了咱们的去路。”
话音刚落，人群中传来一声低呼：“是靖亲王，靖亲王要来抢亲了！”
清焰闻言胸腔一阵狂跳，握着团扇的手瞬间就渗出了汗。
他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月中才到上京吗？如今这般，又是要搞哪一出？
清焰有些坐不住，又不能出轿，只好竖起耳朵去听外面的动静。
晌午已过，阳光相比清晨的时候浓郁了不少，温度也更高了。
韩奇骑在高头大马上，大半日下来，他的情绪一直都是高涨的，哪怕昨夜因太过兴奋，以至于一整夜未曾合眼，但一想到今日之后，就能与心悦的姑娘共度良宵，白头偕老，他就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偏偏！偏偏喜轿离家门只有短短两条街的时候，前方来了个不速之客。
韩奇懊悔不已，明明可以早些将她迎进门的，可他偏要兜路，只为了向整个上京城的人广而告之，他今日迎娶的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姑娘。
韩奇望着前方，谢秦弓坐在马背上，一身玄衣，面色不善。初冬的寒意就这样隔着喜服缓缓地钻入四肢百骸，引得他一阵颤栗，韩奇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缰绳。
他从谢秦弓骇人的目光中，几乎可以断定，他这个时候拦住他的去路，绝不是为了向他道贺。
韩奇定定神，朝谢秦弓拱手，面色沉肃，语气恭谨：“见过殿下，今日乃下官大喜之日，殿下若无急事，可否给下官让个道，不然，这吉时就该延误了。”
谢秦弓不响，目光越过韩奇，落在那顶大红花轿上，那眼神阴鸷得仿佛要吃人。他勾了勾唇，声音冷得似数九寒天里的一块冰。
“怎么，本王的女人，你也敢肖想？”
空气中夹杂着微凝的寒霜，风一吹，便从山涧林野一路飘飘荡荡至都城。
到了九月末，一向晴好的天气忽然下起了雨，沥沥淅淅，仿佛男女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思念与爱欲。
自定亲那日起，清焰就被拘在家中绣嫁衣了。说是绣，也不过是方家命绣娘制好，她在上面绣上两针罢了。毕竟她的绣功摆在那，若真要让她自个做嫁衣，只怕要磨蹭个大半年。
这期间，她陆陆续续收到许多贺礼，大多都是曾受过她恩惠的病患。有人送来几只鸡鸭或是一篮子土鸡蛋，有的则是新晒的菜干子，果干，甚至还有鞋垫，至于新鲜的蔬果更是一日也未曾断过。
都是一份心意，清焰一一收了。
日子一天一天推近，柳氏一贯是个爱大惊小怪的，见雨一直不停，恐影响初六那日的出行，眉头就没下来过，好在这雨在初四这日终是有了停歇之意。
到了初五，方家遣了奴仆过来，将整个昭园都洒扫了一遍，又在各处挂上红绸，贴了大红喜字，晌午过后，筵席所用的各色肉菜瓜果与器具也陆续运来，庖厨也一并跟着来了。
幸而席面只摆两三桌，不然昭园这么小一处地方，只怕要没地下脚。
忍冬与何年提前一日带来了银溪庄众人的贺礼，方隐荧命陈妈妈将外面的倒座房收拾出来给他们夫妻二人住下。
姐妹二人难得相聚，是夜，忍冬便赖在了清焰的屋子里不肯走。
清焰摸摸忍冬已经显怀的肚子，感慨万千，“一眨眼，你都要做娘亲了……”
忍冬打趣道：“姑娘莫要羡慕，很快就轮到你了。”
清焰抿嘴笑道：“我倒想隔个一两年再做母亲，不然医馆与家里两头跑，实在兼顾不来。”
忍冬端详她脸上的神色，除了少些新嫁娘该有的羞涩，倒是很平和，仿佛嫁入韩家与她每日去医馆一样，都是例行公事。
她忍了又忍，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姑娘，你是真心想要嫁给韩都尉的吗？”
“自然。”清焰答得毫不犹豫。
“那王爷怎么办？”
明明他们那么相爱，又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还有什么比死别更难闯的关呢？为何不再携手面对？
忍冬真的百思不得其解，清焰明明在信里说了，会给谢秦弓时间退婚，会等他，才不过数十天，为何却变了卦？
说起那人，清焰神色微黯，她别过头去，低声道：“我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
短短七个字，似乎解释了一切，又似乎什么也没说。
罢了，左右明儿就是迎亲的日子，开弓没有回头箭，前尘往事，便忘了罢。
忍冬叹了口气，岔开话题，“姑娘可要做我肚子里这霸王的干娘？”
“霸王？”清焰莞尔。
“自从怀了他，前三个月一点油腥味都闻不得，阿娘炖个鸡汤，都得把上面那层油撇去，我才喝得下两口，可不是霸王么？”忍冬笑道，嘴里虽抱怨着，但面上幸福的神色却作不得假。
“有些孩子天生就娇气些，我们夫人怀大公子和二姑娘的时候，那才是足足吐了四五个月呢，平日里除了里脊肉炖白菜汤，别的是一口也吃不下去的。”陈妈妈抱着一床被褥进来，听见忍冬这般说，便接过话头道。
忍冬笑问：“那妈妈呢？”
陈妈妈一边铺床一边道：“我倒是吃嘛嘛香，就是月份大了之后，夜里老被闹腾得睡不好。”
忍冬笑道：“幼时听我亲娘说，我也是个能闹腾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便聊开了，清焰却垂着眸，若有所思。
忍冬见她神思不属，便问怎么了。
清焰摇摇头，笑道：“没什么，就是想起，好像我娘没同我讲过她怀我时的情形。”
“怎会？定是表姑娘当时太小，忘了。”陈妈妈道。
清焰笑笑：“许是吧。”
陈妈妈面露感慨，“表姑娘觅得良缘，四姑娘在天有灵，一定很高兴。”
说着眼眶便红了。
自从她们主仆三人搬进昭园，与清焰的感情那是日渐深厚，连带着近二十年未见的方楚也被爱屋及乌。
“正打算明儿一早去给四老上柱香呢。”清焰鼻尖一酸，也红了眼眶。
若他们还在……
清焰想象不出那样的画面，她连她的父亲的模样，都是从众人口中拼拼凑凑得来的，唯一确定的是，他是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那姑娘快歇下罢，明儿还要早起。”忍冬催促道。
清焰应下，她早已习惯早睡早起，怎料今夜却一直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直到子时才胡乱睡了过去。
翌日才过卯时，陈妈妈就把清焰叫醒了。
天还黑成一团，寒气袭人，然而整个昭园却亮堂堂的。
方府众人也到了，一同来的，还有全福人周老夫人。
男丁皆被请到外间吃茶，女眷则全挤进清焰的屋里。清楚已给逝去的亲长上了香，这会儿正被一身簇新的宝蓝福寿纹长身褙子的刘氏拉着手好一番叮嘱，无非是叫她过门后要伺候好丈夫和长辈，早日为韩家添丁，又让她多回方家走动。
清焰一一应了。
看得出来，刘氏对这门亲事还是挺满意的，毕竟韩奇的长相家世没得挑，最重要的是，他年纪轻轻，前途无量，虽比不上谢秦弓，却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刘氏给了清焰八两银子做嫁妆的添箱。
用过一碗热乎红豆桂圆莲子粥，清焰觉得暖和了些，刘氏又遣了自己屋里的大丫鬟来服侍清焰梳妆。周老夫人先替她绞面，清焰痛得差点呲牙咧嘴，想到刘氏爱面子，又硬生生忍了回去，之后便是梳头，周老夫人边梳边说了好些吉祥话，还直夸清焰长得标致，妆容不必太过浓艳。
忙活了一个时辰，终于妆点一新。
爆竹声响起，迎亲的队伍也来了，方隐舟与何年在拦门，刘氏也领着大家出去了，屋里只剩芸姑还有刘氏指给清焰的两个侍女，她们今儿一整日都要陪在她身边。
清焰坐在床沿，听着外院鼎沸的人声，只觉得一切都好不真实。
不知过了多久，方隐荧进来，说吉时到了。清焰便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去了正堂。
韩奇早等在那了，俊脸满是得意之色，他穿着件绯红色的如意宝相花纹大袖喜服，腰间的皮革金銙蹀躞带上挂着流苏古铜雀纹团的金佩，一头长发整齐地束在金冠之中，真是仪表堂堂。
新娘子一经出现，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韩奇嘴角翘了翘，目不斜视，身板挺得直直地等着。
清焰身着大红暗花双层直领对襟大袖衫，衣缘与拦腰皆绣宝相花边，她身材在女子中算是很高挑的了，繁复累赘的婚服穿在身上，很是庄重典雅，行走时亦是簌簌有声。
纤手香凝，持一把苏绣双面兰花团扇，遮住了均着胭脂的双颊，若隐若现，引人遐思。
二人拜别了一屋子的长辈，爆竹声再次响起，清焰在侍女的搀扶下坐上八人扛的大红花轿。一路吹吹打打，鼓乐与喜炮差点震破她的耳膜。
韩府在城南的荔平坊，离升平坊不远也不近，清焰坐在轿子里，只觉得都走了好长一阵子，怎么还没到呢？又不好问，再说四周这么嘈杂，她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听见吧。
算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坐着吧！
又行了一段，前方的鼓乐忽就陆陆续续的断了，清焰正自疑惑，就发现身下的轿子也停了下来，慢慢的，一整条迎亲的队伍都静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她低声朝外头问道。
侍女探头过来，小声地道：“姑娘，有人拦住了咱们的去路。”
话音刚落，人群中传来一声低呼：“是靖亲王，靖亲王要来抢亲了！”
清焰闻言胸腔一阵狂跳，握着团扇的手瞬间就渗出了汗。
他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月中才到上京吗？如今这般，又是要搞哪一出？
清焰有些坐不住，又不能出轿，只好竖起耳朵去听外面的动静。
晌午已过，阳光相比清晨的时候浓郁了不少，温度也更高了。
韩奇骑在高头大马上，大半日下来，他的情绪一直都是高涨的，哪怕昨夜因太过兴奋，以至于一整夜未曾合眼，但一想到今日之后，就能与心悦的姑娘共度良宵，白头偕老，他就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偏偏！偏偏喜轿离家门只有短短两条街的时候，前方来了个不速之客。
韩奇懊悔不已，明明可以早些将她迎进门的，可他偏要兜路，只为了向整个上京城的人广而告之，他今日迎娶的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姑娘。
韩奇望着前方，谢秦弓坐在马背上，一身玄衣，面色不善。初冬的寒意就这样隔着喜服缓缓地钻入四肢百骸，引得他一阵颤栗，韩奇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缰绳。
他从谢秦弓骇人的目光中，几乎可以断定，他这个时候拦住他的去路，绝不是为了向他道贺。
韩奇定定神，朝谢秦弓拱手，面色沉肃，语气恭谨：“见过殿下，今日乃下官大喜之日，殿下若无急事，可否给下官让个道，不然，这吉时就该延误了。”
谢秦弓不响，目光越过韩奇，落在那顶大红花轿上，那眼神阴鸷得仿佛要吃人。他勾了勾唇，声音冷得似数九寒天里的一块冰。
“怎么，本王的女人，你也敢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