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萩睁开眼,映入两张大脸。吓得她往后一倒,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受伤的脑袋磕在水泥地上,好一阵眩晕。

    吴小音把她拽起来,像她小时候一样拍掉她屁股上的灰。

    站在吴小音身旁的,是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他的胸口绣着一行字:“宛城精神疾病治疗中心”。男人探究的目光从薄薄的镜片后面迸射而出,像X光上下扫描林萩。

    林萩问吴小音:“你不是说女鬼法力高,要找住持大师出手?”

    吴小音语重心长:“我们要优先相信科学。科学解决不了,才需要求助玄学。”

    林萩捂住脑袋上还没拆的绷带:“……”

    白大褂:“大脑的生理受损也可能会导致精神病变。这是影响下半辈子的大事,可不能忽视。”

    林萩:“……我没病,精神好得很。”一想到金灿灿的未来,她激动极了,想立即踹开白大褂,冲进银行里。

    白大褂锲而不舍:“除了大脑里有个人和你说话,你还有没有别的不舒服?比如食欲下降、记忆混乱模糊,情绪毫无缘由地抑郁或狂躁等?”

    真是凑巧,通通都有!

    林萩摇头如拨浪鼓:“没有!我的记性可好了,就连五岁那年冬天,清音师父骑自行车把我摔进水坑里,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她转头看向吴小音,“你骑了二里路才发现,等回头找到我,我已经冻僵了。你还记得不?”

    吴小音的嘴角有点抽搐。

    生怕自己被送进精神病院,林萩拿出面试的劲头来推销自己,说自己情绪稳定、心态积极、乐观向上,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好得不能再好。

    白大褂:“那女鬼……”

    林萩打着“哈哈”说:“我瞎编的,逗清音师父玩。我这个人别的都好,就是有点记仇。那次摔得我可疼,现在屁股上的疤还没消呢。”

    白大褂没找到收诊的理由,遗憾地领着守在门口的两位男护士走了。

    林萩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和别人提这事,万一真被当成是人格分裂患者送进精神病院就惨了。

    吴小音高兴又生气,重重地拍了她后背一巴掌:“老大不小了,没个正形!这种事能随便开玩笑嘛?!”

    林萩嘿嘿一笑。她笑起来,圆乎乎的脸蛋上漾起两粒小酒窝。吴小音很快消气了。

    “你这么浪荡下去可不行啊。要不找个男人嫁了,要不找份工作。”

    林萩头疼:“你自己还是单身,干嘛催我催得这么紧?”

    吴小音抱臂:“老娘我谈过三任男朋友,个个一米八大高个,英俊潇洒,你谈过几个?”

    林萩:“……”她母胎solo三十年。

    吴小音环顾四周:“老娘我有事业有房子有店面,吃喝不愁,每年出国旅游两回。你有啥?”

    林萩:“……”好了,不要再说了,她要emo了!

    “男人先算了,那你给我推荐一份工作吧。”

    吴小音:“我这里只有保姆工作,你看得上?”

    林萩沉吟:“是该脱去长衫了。”

    吴小音:“那我先帮你问问。不过,你看得上人家,人家不一定能看得上你。”

    林萩:“不要这么伤自尊好不好?”

    从吴小音的店里顺走一把香揣进帆布袋里,林萩去了宛城最近的一个营业点。好在现在银行为了节省人力成本,自助服务机是越做越完善。查询类的服务在机器上就能操作。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林萩输入了晓月给她的户名和查询号,果真搜到了保险柜的信息。

    保险柜里的黄金比她预计得还要多,市值差不多一百五十万。

    林萩抑制住喜悦,又找大堂经理打听,如果提取实物要提供哪些材料。

    大堂经理狐疑地打量她:浑身上下没一件值钱的,不像是有钱人。但眼神坦荡、身正气直,也不像是坏人。

    他斟酌着说:“如果是本人来,需要身份证和提取密码;如果是委托他人来,则需要亲笔签名的委托书、受托人的身份证以及提取密码。”似乎是在警告林萩,大堂经理又强调了一句:“为了防止冒领,银行留存了寄存人的签名,还有专家进行笔迹鉴定。”

    林萩心想:亲笔签名?倒也不难,让晓月附在自己身上写一份不就行了?

    确认了可行性,林萩的心情大好。她总是这样盲目乐观——晓月已经死了十年,当年的记忆已经模糊,至今线索全无。但她觉得,富裕的新人生已经朝她缓缓打开了大门。

    往常,林萩遇见喜事,总要吃顿好的奖励自己。

    从银行出来,路过一家美式汉堡店,林萩走不动道了。

    她在橱窗外站了一会儿,拔腿走进去。隔了一刻钟,她手里端着一杯冰可乐,唉声叹气地走了出来。

    以前脂香四溢的汉堡现在吃起来味同嚼蜡。林萩吃了两口,就咽不下去了,只能看着一整盘食物干瞪眼。

    把没动过的薯条鸡块送给了隔壁桌的小朋友,林萩忍痛将汉堡扔进垃圾桶。

    她暗暗立下决心:不为了那百万黄金,光为了今日无辜牺牲的汉堡,林萩也得为晓月沉冤昭雪!

    她坐在公交车站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嘬可乐——还好快乐水还喝得下,否则她真的很不快乐!

    等车的间隙,她要消化一下晓月提供的信息。

    晓月说,十年前夏天的一个夜晚,她淹死在傅家花园的湖里。具体日期时辰,她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连续下了几天的暴雨,湖水暴涨,原本齐胸的水位涨到了将近两米。山洪冲断了电线,导致傅园全都断了电。屋里闷热睡不着,她趁雨停了溜到湖边乘凉。后背袭来一股大力,她扑进了水里,脚腕被水草缠住,没能浮起来。

    要调查死因,必须回到案发地——傅园。

    傅园,作为建筑设计系的学生,林萩当然不会不知道。

    上个世纪初期,傅传望(即傅明远的曾祖父)下南洋创办实业,发迹之后回国,购地置业。他请了当时最著名的建筑大师杨廷宝设计了一处宅院。杨大师匠心独运,将中式园林山水和西式建筑有机融合在一起,创立了当时最前卫的民居宅院的设计风格。它的设计图纸还入了林萩的大学教科书。

    可惜的是,傅园是私家园林,至今仍然住着傅家人,从不对外开放。

    她该怎么进去调查呢?

    她问:“晓月,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进傅园?比如,后墙有没有可以钻的狗洞之类的?”

    晓月隔了很久才幽幽回答:“自从十五岁远哥哥和我被绑架过一次,傅伯伯升级了安保系统,不仅加高加固了围墙,还运用了红外线感应系统。”

    林萩泄气。

    手机铃声响了。吴小音来电。

    吴小音:“我问了许多老主顾,他们说想要有工作经验且爱吃苦不爱吃饭的保姆。我觉得你不太合适哎——”

    林萩沮丧:“我堂堂一个重点大学建筑系的大学生,连做保姆都没人要?”

    吴小音话一转,说:“不过,还剩一个职位,挺适合你,就是有点辛苦。”

    “啥?”

    “傅家老太太要招一个贴身的保姆助理。”

    林萩的大脑不会转了:“保姆助理?现在保姆也有助理了?”

    吴小音:“傅家老太太有自己贴身的老保姆,两人感情胜似姐妹。只不过,老太太这两天摔伤了腿,行动不便。花园里的路铺满鹅卵石,老太太嫌坐轮椅颠得慌。她的保姆年纪也大了,需要一个年轻力壮的辅助。对方就两个要求,女人、力气大。”

    明白了。就是人肉电梯、人体轮椅呗。

    “喔!工资多少?”

    “一个月三万,还包吃包住。但007。也就是一周七天、一天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

    “我去!”

    吴小音义愤填膺:“我就猜到你是这个反应。资本家就是恶心人,明明可以三班倒,却拿两个人的工资,让你干三个人的活!”

    林萩一字一顿:“我!去!”

    既能亲眼欣赏傅园的建筑,又能调查晓月的死因,还能搬出吴小琴家。这份工作,这可不是她的梦中情作?简直是哑巴亲嘴,美得没话说。

    吴小音愣了一下,说:“听说傅老太太脾气不好,生气可是会打人。球球,你要是缺钱跟我说,也不是非得去的。”

    林萩有点感动,语气愈发坚定地:“我想去。”

    吴小音换上公事公办的语气:“OK。录用之后,头半个月的工资作中介费。”

    林萩:“……”

    -

    为了避免吴小琴误会她花痴到为了傅明远去做保姆,林萩只说收到一个公司坐班的工作面试,没说具体干啥。吴小音答应帮忙瞒着老姐——若是吴小琴知道她还收中介费,她还不得被她抠门的老姐追杀到天边去!

    废物女儿终于有了面试的机会,吴小琴不那么焦虑了,早早起床收拾打扮,扬眉吐气地出门跳广场舞。

    林萩对着镜子,一圈一圈解开额头上的绷带。随着最后一圈绷带的落下,一条拇指长的伤疤赫然出现在左额角,还微微泛着红肿。林萩拆散马尾,额前的刘海垂落而下,掩盖住伤疤。

    三天没好好吃饭,林萩轻了五六斤。镜子里的自己,脸颊瘦了一点,显得下巴尖了,眼睛大了,鼻子也挺了。

    她不饿,但馋。总觉得有一只怪兽在脑子里逡巡,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催索什么。林萩只要深吸一口烟,就能感觉到它的满足。

    于是,林萩给自己点了一炷香。

    林萩飘飘如仙地走出门,打车去了傅园。她现在兜里比脸干净,一分钱也当做天上的月亮。之所以打车,是因为傅园方圆五里,没有任何公共交通。

    太远了,没有空驶费,出租车都不愿去。

    林萩忍着心痛,付了司机二百块钱,下车。

    在一扇鎏金雕花黄铜大门口,已经有四个候选人等着了。站岗的门卫昂首挺胸,如一棵没有表情的松树。

    林萩一下车,四双眼睛转过来,像照相机一样朝她“咔嚓咔嚓”。她招招手,释放一个善意的微笑。

    林萩也在暗暗观察她们,身材都挺结实,估计平日不是干体力活就是撸铁的。林萩捏捏自己胳膊上的肉肉,感觉有点奇妙:头一回,在面试的场合没有身材焦虑。

    吴小音说早上九点面试,还差十分钟,傅家大门紧闭。

    其他人围在一起寒暄,趁机从别人嘴里打听点有用的消息。

    而林萩背手立在一旁,仰头欣赏傅家的牌楼。木质的牌楼雕琢精心,花鸟鱼虫、蝙蝠狮子之类的图案栩栩如生,据说出自与杨大师同代的国画大师赵望云之手。

    她不由得后悔没有带上素描本子,把这幅牌楼临摹下来。

    其他人不由得看向了她。她背手而立,姿态闲适松弛,脸上浮着淡淡的笑,给人一种无忧无虑的感觉。

    九点整。

    傅园大门边的小门开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出来。他自我介绍信陈,是傅家的管家,然后摆了一个绅士的手势:“请各位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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