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次恢复意识醒来时,我已经回到了竹屋里,我稍微试着动一动,可身上实在是痛极了,浑身都是酸酸麻麻的,头也痛的要命。

    我深呼吸着放松,然后慢慢的使着力气尝试坐起来,可是稍稍动一动就痛得我捂着肚子喘气,又斜靠在床头缓了半天后,我重新扶着床柱站起身,穿了鞋子就往外走。

    竹屋内外我都没有看见娘亲的身影,我寻思娘亲或许是在朱竭房里,于是慢慢地挪着步子走到了朱竭的房门前,轻轻地推开门,想看看朱竭怎么样。

    可是没有,床上是空的,没有朱竭,娘亲也不在。

    我一时有些慌乱,但想着朱竭身上的伤,此刻他或许还在药庐里,娘在给他治疗。

    只要等一会儿,我就可以看到他们了。

    我想回房间去等,可是撑着走到这里已经耗尽了我的体力,我没力气再走回去,于是我缓缓的倚着门框坐下。

    浑身上下又酸又疼,也说不清是哪里疼,强烈的疲惫感涌上来,我埋头抱紧了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受到有人站在了我面前,抬头看时,阳光刺的我眯起了眼睛。

    是娘亲。

    我撑着站起身来,“娘亲,朱竭他怎么样?”

    娘亲却不回答我,只是赶紧过来扶住我,搀着我慢慢的走回房里,我依靠着娘亲,只觉得这时候才重新有力气涌上来。

    “不要乱动。”娘亲扯过一边的枕头垫好,扶着我靠在上面,又替我脱下鞋子,托着我的腿放在床上,“朱竭走了,昨日找到你们时他的家人就把他带走了。”

    我有些疑惑,“什么?”

    “他的伤还好,这你不用担心。”

    娘说:“如漪,朱竭终究只是来潇湘谷养病的,早晚都是要走的。”

    我还是有些愣神,我知道朱竭不会在这里待很久,也知道他早晚是要离开这里的,可是突然告诉我他已经走了,还是在这样的状况下,我怎么能忍住不难过呢?

    “可是,可是,我……”我的鼻子发酸,眼睛也有些热热的。

    娘亲抓住我的手,轻言细语的安慰道:“你放心,等你养好了身体,以后也总还是有机会再见面的。”娘替我顺好耳边的碎发,我却忽然意识到我没有见到小红枣,于是抓着娘亲的袖子问道:“小红枣呢?”

    可是娘亲却沉默了,娘亲的沉默让我的心高高提了起来,不详的预感在心里膨胀。

    娘亲伸手从桌上拿过一个小包裹,放在了我的手里。

    那个小包裹原来一直放在我的妆台上,可是我却没有看到它。

    我抓着那个小包裹,轻轻地握紧,触感和形状很是熟悉,我心里隐隐地已经有了答案。

    可是我还是不愿意相信,我颤抖着手指打开,一枚镏金红带的铃铛孤零零地躺在我的手心。

    这是我系在小红枣身上的那只铃铛。

    “可是,我听见小红枣跑了啊。”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控制不住的打着颤。“小红枣应该跑掉了啊。”

    眼泪不受控制的溢出眼眶,模糊了视线。

    娘伸手擦掉我的眼泪,“我们在离你们很远的地方找到了小红枣。”娘亲顿了顿:“许是小红枣引开了老虎,你们才没事的。”

    “那,那小红枣的尸体呢?”我的喉咙发紧,一阵又一阵的泛起来酸水。

    娘亲却沉默了,不回答我。

    答案不言而喻。

    一股恶心感直冲上来,我猛地俯下身子,趴在床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我直觉的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娘赶忙替我拍背,“那只虎也已经给打死了,如漪。”

    我吐的昏天暗地,难言的悲伤涌上心头。

    吐到连酸水都吐不出后,我一丝力气也没有了,连话也说不出,虚弱的瘫在床上,娘就替我擦干净脸,收拾好屋子,又喂我喝水,然后就抱着我让我躺在她的怀里,轻轻地拍着我,哼起歌儿来。

    我紧紧的抱着娘亲,娘亲的怀抱很温暖,带着一股淡淡的药苦味。我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听着娘的声音,在娘亲怀里睡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每天都会昏昏沉沉的发烧,清醒的时候除了喝药吃饭,就是跟在娘亲身后,娘去哪里我去哪里,对此娘也不说什么,连平日里不大愿意让我进的药庐也让我进了。

    娘在那里整理草药,我就坐在一边看,不管是娘身上散发的还是药庐里充斥着的药草的苦香味都让我感到安心。

    我坐在小凳子上抱着膝,看娘亲忙着给药分类,娘分好药就拿着出去给我熬药喝,我就拖着脚提着小凳子跟在后面,重新找地方坐好在那里盯着娘亲看。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娘这段时间给我熬药都加了很多甘草进去,大大冲淡了苦味,喝起来容易下咽许多,对我来说已经不苦了,但是在我喝完药后,娘却递过一颗糖递到我嘴边,喂我吃了下去。

    是一颗牛乳糖,平日里我最喜欢让季如沛给我带这种糖。

    我有些无所适从的看娘亲,以前娘不喜欢我吃糖的。

    许杏娘感受到许如漪投过来的目光,却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低下头摆弄手里的糖袋子,“我托你季叔叔带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样,且就凑活吃一点。”然后就站起身来,把糖袋子扔进许如漪怀里,“不要一下子吃完,小心坏牙。”

    然后就不再多看一眼,径直往厨房去了。

    我坐在那里,糖在嘴里慢慢化开,香甜的滋味溢满唇齿萦绕在鼻尖。我抬起头看太阳,太阳暖烘烘的照着,照的的我整个人暖洋洋的舒服,我握紧了手里的糖袋子,深吸一口气,轻轻地微笑起来。

    没事呢,许如漪,还有娘亲呢,有娘亲在,都会好起来的。

    我静静地给自己打完气,然后站起身继续跟着娘亲做娘亲的小跟屁虫去了。

    进了厨房,就瞧见娘亲拿着铲子手足无措的站在灶前,一股微微发糊的味道传了过来,我大感不妙,忙冲过去试图抢救,可还是晚了,锅里的菜已经糊成了一团,散发出可怕的味道。

    我耐不住的叹了一口气,娘在旁边小声说道:“我本来想着你都喝这么多天粥了,想给你换换口味,谁知道刚把菜下锅就成这样了。”

    我略有些无奈,又觉得有些好笑。

    “实在不行的话,要不还是喝粥吧。”娘抓着铲子有些丧气的说道。

    我环顾一圈,案板和灶台上都放满了食材,都很新鲜。

    我撸起袖子,“我来做吧,这么多食材不吃放坏了多可惜,而且我觉得我今天已经好多了。”

    娘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说,只是把铲子递到我手里,默默地去取水洗锅去了。

    我凑过去翻看那些食材,默念着想好了菜单。

    我忙着收拾饭菜,娘就倚在门边看。

    许杏娘看着女儿熟练地忙碌,越看越觉得不舍,可是鸟儿长大了要飞走,孩子长大了也是终究要分离的。

    人生嘛,就是这样,与其哭哭啼啼,不如洒脱些,才是她许杏娘的作风。

    一道清炒竹笋,一道香菇肉片,一道糖醋鱼,又端上紫菜蛋花汤,盛好两碗饭,摆好筷子,午饭就做好了。

    我和娘亲在饭桌前坐好,我正默默地吃菜,却伸过来一双筷子夹了块鱼肉放进我的碗里。

    我抬头看娘亲,娘亲又夹过一块鱼肉正在仔细地剔刺。

    阳光晒进来泛起细小的灰尘,屋子里香气氤氲。

    吃过午饭后,娘亲看着我喝下药,牵着我到房里去。我坐在凳子上,看着娘从柜子里拿出一件衣裳,浅粉的衣裳,绣着浅浅的纹路,娘亲抖一抖衣裳,就转头对我说:“来,试试合不合身。”

    我脱了衣裳换上,衣服很合身。

    娘按着我在镜子前坐下,我看着镜子,有些疑惑的问娘:“娘,你怎么突然给我做粉色衣裳啊。”我的衣裳大多都是深蓝色或者浅灰,再者是青灰色的,娘亲从没给我做过粉色的衣裳。

    我也没见娘穿过粉色的衣裳。

    “哦,得了匹粉色的料子,你娘我老了,穿不了粉色衣裳,就做给你穿好了。”许杏娘伸手摸摸自己女儿的脸,“我的如漪是大姑娘了,穿粉色正好看。”

    我伸手握住娘亲的手,“娘亲才不老呢,娘亲是最最好看的人。”

    娘亲笑着直起身子,伸手刮了下我的鼻子,“小油嘴滑舌的,定是从季如沛那小子嘴里学来的吧。”

    我争辩道:“我说的是实话。”

    “好好好,是实话,你的小嘴最甜。”娘亲从妆奁里拿出一只钗子,“来,娘再替你梳个头。”说完就把钗子放在我手里,伸手解开我的头发,拿过梳子仔仔细细的替我梳起头来。

    我仔细端详着钗子,是一只银钗子,钗身圆润,做的是朵杏花花样。

    我抬头看镜子里映出的娘亲,娘很认真的在帮我梳头,我于是取笑说,“娘,是不是朱竭的家人给了你很多诊费啊,你这么开心。”

    娘头也不抬的说:“是啊,给了很多诊费,你娘我可高兴了,恨不得把你送给人家。”然后伸手一拍我的头,“别乱动,好不容易梳好的又乱了。”

    我被娘拍的龇牙咧嘴,可还是乖乖坐好,不敢乱动。

    娘给我梳好了头发,就伸手取过钗子,“这个钗子是我祖母给我的,现在就给你了,你可得好好收着。”

    “娘亲的祖母?”我好奇道。“是什么样的人啊?”

    娘微微笑了笑,然后把钗子轻轻簪到我头上,“娘亲的祖母是个很和蔼的老太太。”娘弯下腰把脸凑到我的脸旁边,仔细的注视着镜子,半晌不说话,我轻声喊她,娘回过神,眼睛里竟然有泪光闪烁。

    “娘?”我仰头看娘,娘擦了擦眼角,伸手揉揉我的脸,又恢复了一贯拽拽的样子,许杏娘满脸骄傲的说:“真不愧是我的女儿,真好看。”

    我对娘的自夸表示有些无奈,但是我很认同。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一样的厚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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