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有些凉了,骆秋从别苑出来时仍旧走的密道。

    闻居远说担心她一人走夜路不放心,而且她还揣着那么多银票,便让非昨跟着将她送回远客居。

    非昨拿着火折子走在前面,因被自家公子是从睡梦中叫醒的,连件大褂也没穿,冻得他瑟瑟发抖,等他再回头一看骆秋,顿时有些纳闷:“骆姑娘,你怎么脸红得和猴屁股似的?”

    这简直不符合常理啊,他好歹也是武将出身,不说一身腱子肉,怎么也比一个姑娘家强壮,怎么就他冷得不行?

    骆秋经他这么一提醒,顿时像被点着的炮仗,捂着自己的脸大声道:“你的脸才像猴屁股,姑娘我身体壮,热得慌!”

    非昨被她这一惊一乍弄得有些懵,手一抖差点儿把火折子扔到地上,“不像就不像,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骆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越看他就越觉得和闻居远如出一辙,“和你家公子一样德行!”

    非昨本就大晚上被叫起来有些郁闷,现在更是被无缘无故地骂了一顿,心里十分气恼,但又不敢冲她发火,只能咽下这口气,想着回去一定要找公子告状。

    骆秋原本是从密道回到小院,但被闻居远之前的轻浮举动弄得心烦意乱,根本睡不着,便又从小院去了远客居。

    连着十几日她都忙于筹粮,根本无暇顾及远客居的生意,不过可为每日都会在申时末和她简单汇报一下入账的情况。

    今夜她一到远客居门口便瞧见里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仿佛过节一般,她顿时将在别院里发生的旖旎插曲抛在脑后,十分兴奋地走了进去。

    可为一眼便看到了她,热情地朝她招了招手,三步两步地跑过来,拉着她的手便往店内走,边走还边眉飞色舞地说道:“公子,这两日的生意总算是红火起来了,这随安说的故事和林姑娘画的小画书帮了大忙,基本上来的客人都是冲着他们来的。”

    “林姑娘也在?”骆秋看到店内热闹的场景,不消多言便知道这里的生意确实有了起色,不过林朝宸居然舍得从庄子里出来了,以前她总是喜欢一个人呆着,怕抛头露面被人认出来,今日着实有些意外。

    可为不假思索:“是啊,这几日林姑娘都在,她画画的时候,随安就在一旁给她磨墨…”

    骆秋眼睛一亮,看得可为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后脑,然后本来还想跟她一起进去找林朝宸,却被骆秋推了下,用口型告诉他别跟着。

    可为被阻拦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最后也只好悻悻地点点头走了。

    骆秋放轻脚步走进去时,林朝宸果然在里面专心致志地画小画册,看样子已经快画完了,不过她一向很专心,外面的喧嚷似乎都和她没关系,她自然也就没有听到有人进来了。

    骆秋站在她身后良久,实在憋不住了,才轻笑出声。

    林朝宸猛然间回过头,见到是她,又羞又恼地拉她坐下,嗔怪道:“姑娘来了为何不说话?”

    骆秋还是不说话,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盯着她。

    林朝宸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将脸埋在手掌心,喃喃告饶道:“你快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了…”

    骆秋觉得有趣,不拘一格地搂过她的肩膀,哈哈打趣道:“林姑娘,我瞧你长得漂亮,才多看了你几眼。”

    林朝宸见识过她混不吝的模样,根本招架不住,更是不敢抬头与她对视,“我不知你又发什么疯,你要是再这样逗我,我就不给你画画了!”

    “别,别!我的林大姑奶奶,现在你可是咱们远客居的大红人了,我以后的富贵荣华没准还要靠你呢!好了,不说玩笑话了,说说你近几日小画册的…灵感?”她想了想用灵感这个词应当没错。

    林朝宸听她终于正常了,才终于把脸从手掌心解放出来,很有耐心地与她说起这几日偶然间读过几本不上台面的趣书,若是放到以前她是决然不会读这些书的,但自从认识骆秋开始,她发现这世间大多数约束女子不能做不能看不能说的事情都有些牵强附会,她也不必严苛遵守,便也放心读了起来,果然发现了其中奥秘。

    骆秋也饶有兴致地听她慢慢道来,等她彻底说完了,骆秋觉得当初自己花钱赎人绝对是做了一件无比英明的事情。

    “以后你就靠你自己的想法画你想画的故事,不用再靠我绞尽脑汁编了,分成的事也重新定一下。”虽说赚钱怎么也不嫌多,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更何况林朝宸也和唐玉露一样,对她来说不是简单赚钱的工具,而是她可以信赖的朋友,自然不能占这种便宜。

    林朝宸听她说到了分红,连忙摇头道:“就还按照以前的,我除了会画画,别的什么都不会,都是姑娘帮我安排的,赚的钱也自然应该给你。”

    骆秋笑了,从骆家出来之后,她遇到的人都非亲非故却都以诚相待,甚至愿意让她多得好处,而她的血肉至亲却恨不得从她身上扒下一层皮来,她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我的林妹妹,你知道现在小画书的利润吗?现在市面价格一册是二两银子,除去给经纪的抽成,还剩下一两银子余五百文,一个月你大概能画出十本册子,这就是十五两银子,现在远客居的生意越来越好,若是把给经纪的抽成都拿回来,那每个月最少有二十两银子,你能拿到的银子比一个大家闺秀的月银要足足多出四五倍。”骆秋将这里面的实情都和盘托出了,几乎毫无保留,但她说完还是有些小忐忑,略带紧张地看向林朝宸。

    林朝宸之前每个月都是固定只拿五两银子,毕竟她在庄子上的一应用具都是骆秋操办的,她几乎只用专心画画,别的一概不管,因此听到骆秋说一个月能赚这么多,也并不觉得自己吃亏,反倒是更觉得骆秋对自己仁义,“姑娘说的这些我知道了,可我除了画画,别的都不懂,就说每日用的纸墨不也要花银子?我只拿五两就够了。”

    骆秋没想到她竟会是这种反应,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好妹妹,纸笔这些又不是日日要买,你难道不打算以后像城中那些开铺子的掌柜的,有自己的一份产业,将来再找几个伙计,将生意做得更大?”

    林朝宸很老实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姑娘你这样大的心气,就连现在的日子,我以前都不敢想。”

    “好了,这件事就听我的,咱们五五分,你一半我一半,你不愿操心的事我帮你办,这样我拿一半的银子也安心。”骆秋知道她和唐玉露不一样,大概以后自己要管到底了。

    林朝宸还想再推辞,骆秋直接不给她机会,直接换了话题。

    “说说吧,最近怎么舍得从庄子上出来了?听可为说这几日你都在这里。”骆秋似笑非笑地冲她挑了挑眉,哪里还有一点女儿家的模样。

    林朝宸没想到她会突然问别的,而且听她语气就知道‘难逃一劫’,顿时羞红了脸,“我…总是一个人闷在庄子上,能接触到的人太少,我想多看一看,这样也方便画出更多不一样的人。”

    “嗯,说的确实不错…那我之前让你出来透透气,你还说不愿意到人多的地方,如今是想通了?”骆秋笑嘻嘻地盯着她,看她的脸色从白里透红到红彤彤,简直可爱极了。

    林朝宸受不住这样的盘问,将她凑过来的脸轻轻一推,嗔道:“哎呀!姑娘到底想问什么?”

    骆秋朗声笑起来,意有所指地说道:“我得好好打问打问随安先生,虽说之前他的底细我都问过了,可万一他是个表里不一的人,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姑娘,我和随安先生清清白白,你不要混说。”听到她如此一说,林朝宸有些着急。

    骆秋揽过她的肩膀,敛了几分笑意,郑重其事地看着她:“男婚女嫁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但是女子托付终生要谨慎,我这话不是玩笑,是真心的。”

    林朝宸沦落过风尘自然更明白女子嫁人要慎重,微微点头嗯了声。

    男女之事总归是你情我愿的,骆秋点到为止,便不再多说。

    戌时正,远客居的喧闹也渐渐平静下来,入住的商旅都各自进了房间。

    骆秋和可为便开始盘账,远客居的进账虽还不能填平每日花销,但总归是比最初形势要好多了。

    开春这几个月以来,唐玉露的月洁纸分红一直不断,加上林朝宸的小画册收入,目前家底厚了些。

    若是这次买粮的事能办成了,那不光有闻居远的二百两,还能顺便捞一笔‘不义之财’…就是不知道闻居远能不能保住她的小命了?

    可为见她盯着账本半天默不作声,在她眼前晃了晃:“公子?”

    她猛地回过神,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有些激动地抓住可为:“你去给齐老三送个信,千万别让任何人发现。”

    然后便悄悄地对可为耳语了两句,把她想要做的事都交代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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