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日这天，小春早早把清河喊起来。每年的这一天，是清河最好叫起来的一天。
这一天，从早到晚，一刻也不得清闲。
吃过早饭，小春已经为清河铺好了笔墨纸砚。写名刺①对清河来说简直是轻车熟路，每年来来回回就那么些话，写不出什么花儿来。
只有最亲近的几个需要费写心思。
其他人，诸如国子监博士、助教们，感谢这一年来的教导，新的一年，送上学生的祝福，以及未来一年也要给博士、主教们添麻烦了诸如此类的话。
除了名刺，还有新年要挂的新桃符，清河每年也要刻上一副。
清河的手并不柔嫩，她时常拿这些小工具，东敲敲西刻刻，偶尔留下些小伤口是常有的事情。
刻桃符的时候，是清河最小心翼翼的时候，势必不给受伤添新伤口。除日晚宴、元日晨宴，皇室宗族都在场，保不齐有人拿她的手说事儿，清河可不乐意听这些说教。
仙掌在旁边时刻准备着喂清河喝水吃糕点。刻好之后，小春又是揉手又是揉肩的，唯恐清河累着。
下午还有一项大工程要做。
人尽皆知，清河好玉，送人也多送玉佩。
近的人，如李时崝、赵衡景、太子，她会多花些心思在花样上，其他人就是拿来图册选好样式交给尚功局去做或者说了要求让尚功局自由发挥。
下午要做的，便是把一年的记录找出来，画了几张图，都送给过谁，都要看一遍。
再有便是，回顾整年，言行举止是否适合体面等等。
算是年终查漏补缺。
到了除日晚宴，皇室宗族齐聚一堂，男女分席，共贺新春。
以前很小的时候，清河偷偷看过这种场面，后来母亲告诉她，以后席间的每个人都会是她的敌人。
晚宴过后，神鬼队出没。
宫廷驱傩，谓之神鬼队。
神鬼队在皇帝面前表演完后，走出皇宫，走向皇城百姓。
每年这时候都有不少人要混进神鬼队中，去体验一番民间趣味。
今年，清河同林芝便混了进去。
神鬼队由定门离宫。
离宫之后，清河放松不少。而人一放松，就容易觉得累。清河拉着林芝休息。
一首驱傩词正唱到末尾，“因今驱傩除魍魉，纳庆先祥无灾厄。”②人群之中爆发出欢呼，一群小孩冲出来挤进人群。
林芝一个不留神，就和清河分开了。
清河和林芝分开了，也不太担心。
此时百姓之中混着不少北衙卫便装，若真的有什么事情，只要她大喊一声，必定八方来助。
而假若她喊不出来，只要有人发现异常报与北衙卫，亦能得救。
因为今天，异常报官而真有其事，有钱拿。
清河坐在一个摊贩旁边，等着林芝。
期间，被一个带着钟馗面具突然出现的小孩吓到一次。
被几个你追我赶的小孩差点撞到两次。
被摊贩用余光看了，无数次。
终于等来到林芝找到她。
清河：“我要钟馗面具，帮我买来罢。”
林芝点头：“不要动。”
等林芝回来，她带着个钟馗面具，蹲在清河半步远的地方。
清河伸手：“我的呢？”
林芝透过凶恶的钟馗面具，黑黢黢地盯着她。
清河眉心微蹙，眼神闪了闪，抬手要去掀林芝的面具。
钟馗面具灵活地躲开，而后隐入人群消失不见。
清河面色微白，双手按在腹部缓缓揉动，脑海中不断闪回刚刚的场景。
那人是谁？知道她的身份吗？有什么目的？
然而无论清河怎么想，都看不出刚刚那人身上有一丝一毫的熟悉。
此时，林芝稍稍有些凌乱地回来了。
林芝把手里裂缝之后更添恐怖的钟馗面具递给清河：“差点被绑了。”
清河一惊，顾不上刚刚的神秘人了，上下打量林芝：“可有受伤？”
林芝：“没有，已交给北衙卫处理了。”
清河抱住林芝。
发生这种事情，清河可没什么好心情了。
早早办完正事回宫才是。
清河此次混进神鬼队出宫，主要是为三个人。
一为李时崝，二为司天监前司正，三为早年认识的一位老媪。
李时崝自不必多说。
从认识开始，清河每年都要为他刻一副桃符。碍于宫墙之隔，清河从未亲身挂过此物，今年清河想亲自挂上去。
李时崝的管家对清河是再熟悉不过，看到清河来了，最谨慎、最无可挑剔的接待她。
管家：“怪不得大人宝贝这些桃符！公主不知道罢，大人有一个木箱，里头专放桃符。碰上天气好了，还要拿出来晒一晒，生怕发霉咯。”
清河笑笑，毫不意外。
李时崝最重家人。
管家送走清河，看着这副桃符，喜上眉梢。
再说清河要去的第二家，前司天监监正，说起这位来，有几分传说的意味了。
监正辞官之后，监正之位一直空缺，皇帝有意提拔少监，监正却说时机未到。至今司天监仍旧少监当家。
至于监正为什么辞官，监正从不直言，以至于众说纷纭。不过众所周知的是，监正辞官那年瞎了一只眼睛。
监正无妻子儿女，除日这么热闹的天，门前也冷冷清清的。
清河叩响大门。
门房开门，开口道：“老爷有请。”
清河站定不动。
门房：“老爷算到的。”
一路走向正厅，门房敲门而入，厅内两人对坐，正是监正与少监。
少监扭头伸长脖子往门房身后看去。
“别看了，”监正打断他，又朝门房抬抬下巴，“怎么说。”
清河微微笑了一下，黑暗之中，只听见她声音紧绷：“那监正有算到我叩门不入麽？”
至于这第三家麽，便是京师之中一家慈幼院。
慈幼院为官设，用来收养被遗弃的婴儿，若穷人无力抚养的，也可以送到慈幼院来。等到十来岁，有的早些十二三岁，有的晚些十五六岁，这些孩子就陆续离开慈幼院，自谋生路去了。③
慈幼院的老嬷嬷与清河有一些交情，前段时间来信说相见清河一面。
她在信中说，自己年老体衰，趁着耳聪目明还没老到老眼昏花的时候再见一次清河公主。
老嬷嬷坐在慈幼院门前的小木凳上，院内，有的孩子在玩捉迷藏，有的在玩黄鹞吃鸡④，嬷嬷眼神时而望向院内，时而看向远处，双眸眯着，嘴角带笑，似是想起了什么美好回忆。
当她定睛，看到清河，双眼迅速湿润，蹒跚着走了两步握住清河的手,哽咽道：“小菩萨。”
这一天，从早到晚，一刻也不得清闲。
吃过早饭，小春已经为清河铺好了笔墨纸砚。写名刺①对清河来说简直是轻车熟路，每年来来回回就那么些话，写不出什么花儿来。
只有最亲近的几个需要费写心思。
其他人，诸如国子监博士、助教们，感谢这一年来的教导，新的一年，送上学生的祝福，以及未来一年也要给博士、主教们添麻烦了诸如此类的话。
除了名刺，还有新年要挂的新桃符，清河每年也要刻上一副。
清河的手并不柔嫩，她时常拿这些小工具，东敲敲西刻刻，偶尔留下些小伤口是常有的事情。
刻桃符的时候，是清河最小心翼翼的时候，势必不给受伤添新伤口。除日晚宴、元日晨宴，皇室宗族都在场，保不齐有人拿她的手说事儿，清河可不乐意听这些说教。
仙掌在旁边时刻准备着喂清河喝水吃糕点。刻好之后，小春又是揉手又是揉肩的，唯恐清河累着。
下午还有一项大工程要做。
人尽皆知，清河好玉，送人也多送玉佩。
近的人，如李时崝、赵衡景、太子，她会多花些心思在花样上，其他人就是拿来图册选好样式交给尚功局去做或者说了要求让尚功局自由发挥。
下午要做的，便是把一年的记录找出来，画了几张图，都送给过谁，都要看一遍。
再有便是，回顾整年，言行举止是否适合体面等等。
算是年终查漏补缺。
到了除日晚宴，皇室宗族齐聚一堂，男女分席，共贺新春。
以前很小的时候，清河偷偷看过这种场面，后来母亲告诉她，以后席间的每个人都会是她的敌人。
晚宴过后，神鬼队出没。
宫廷驱傩，谓之神鬼队。
神鬼队在皇帝面前表演完后，走出皇宫，走向皇城百姓。
每年这时候都有不少人要混进神鬼队中，去体验一番民间趣味。
今年，清河同林芝便混了进去。
神鬼队由定门离宫。
离宫之后，清河放松不少。而人一放松，就容易觉得累。清河拉着林芝休息。
一首驱傩词正唱到末尾，“因今驱傩除魍魉，纳庆先祥无灾厄。”②人群之中爆发出欢呼，一群小孩冲出来挤进人群。
林芝一个不留神，就和清河分开了。
清河和林芝分开了，也不太担心。
此时百姓之中混着不少北衙卫便装，若真的有什么事情，只要她大喊一声，必定八方来助。
而假若她喊不出来，只要有人发现异常报与北衙卫，亦能得救。
因为今天，异常报官而真有其事，有钱拿。
清河坐在一个摊贩旁边，等着林芝。
期间，被一个带着钟馗面具突然出现的小孩吓到一次。
被几个你追我赶的小孩差点撞到两次。
被摊贩用余光看了，无数次。
终于等来到林芝找到她。
清河：“我要钟馗面具，帮我买来罢。”
林芝点头：“不要动。”
等林芝回来，她带着个钟馗面具，蹲在清河半步远的地方。
清河伸手：“我的呢？”
林芝透过凶恶的钟馗面具，黑黢黢地盯着她。
清河眉心微蹙，眼神闪了闪，抬手要去掀林芝的面具。
钟馗面具灵活地躲开，而后隐入人群消失不见。
清河面色微白，双手按在腹部缓缓揉动，脑海中不断闪回刚刚的场景。
那人是谁？知道她的身份吗？有什么目的？
然而无论清河怎么想，都看不出刚刚那人身上有一丝一毫的熟悉。
此时，林芝稍稍有些凌乱地回来了。
林芝把手里裂缝之后更添恐怖的钟馗面具递给清河：“差点被绑了。”
清河一惊，顾不上刚刚的神秘人了，上下打量林芝：“可有受伤？”
林芝：“没有，已交给北衙卫处理了。”
清河抱住林芝。
发生这种事情，清河可没什么好心情了。
早早办完正事回宫才是。
清河此次混进神鬼队出宫，主要是为三个人。
一为李时崝，二为司天监前司正，三为早年认识的一位老媪。
李时崝自不必多说。
从认识开始，清河每年都要为他刻一副桃符。碍于宫墙之隔，清河从未亲身挂过此物，今年清河想亲自挂上去。
李时崝的管家对清河是再熟悉不过，看到清河来了，最谨慎、最无可挑剔的接待她。
管家：“怪不得大人宝贝这些桃符！公主不知道罢，大人有一个木箱，里头专放桃符。碰上天气好了，还要拿出来晒一晒，生怕发霉咯。”
清河笑笑，毫不意外。
李时崝最重家人。
管家送走清河，看着这副桃符，喜上眉梢。
再说清河要去的第二家，前司天监监正，说起这位来，有几分传说的意味了。
监正辞官之后，监正之位一直空缺，皇帝有意提拔少监，监正却说时机未到。至今司天监仍旧少监当家。
至于监正为什么辞官，监正从不直言，以至于众说纷纭。不过众所周知的是，监正辞官那年瞎了一只眼睛。
监正无妻子儿女，除日这么热闹的天，门前也冷冷清清的。
清河叩响大门。
门房开门，开口道：“老爷有请。”
清河站定不动。
门房：“老爷算到的。”
一路走向正厅，门房敲门而入，厅内两人对坐，正是监正与少监。
少监扭头伸长脖子往门房身后看去。
“别看了，”监正打断他，又朝门房抬抬下巴，“怎么说。”
清河微微笑了一下，黑暗之中，只听见她声音紧绷：“那监正有算到我叩门不入麽？”
至于这第三家麽，便是京师之中一家慈幼院。
慈幼院为官设，用来收养被遗弃的婴儿，若穷人无力抚养的，也可以送到慈幼院来。等到十来岁，有的早些十二三岁，有的晚些十五六岁，这些孩子就陆续离开慈幼院，自谋生路去了。③
慈幼院的老嬷嬷与清河有一些交情，前段时间来信说相见清河一面。
她在信中说，自己年老体衰，趁着耳聪目明还没老到老眼昏花的时候再见一次清河公主。
老嬷嬷坐在慈幼院门前的小木凳上，院内，有的孩子在玩捉迷藏，有的在玩黄鹞吃鸡④，嬷嬷眼神时而望向院内，时而看向远处，双眸眯着，嘴角带笑，似是想起了什么美好回忆。
当她定睛，看到清河，双眼迅速湿润，蹒跚着走了两步握住清河的手,哽咽道：“小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