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贤所说的抢票很厉害的朋友,就是宋希子。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覃贤从村小转到了光江城里的小学,孙若微带着她搬到了宋希子家楼下。高考前,宋希子回了颐海小姨家,两人因此失联了一段时间。等覃贤大学快毕业的时候,两人才又联系上。

    后来宋希子留在了颐海工作,在一所高中当英语老师。

    宋希子的姑姑开了家叫红珊瑚的民宿。覃贤每年寒暑假有空的话,会和宋希子约着出去玩几天,或者就在姑姑家的民宿住上一周,每天早上两人一起帮姑姑收拾民宿的床单。

    在这期间,就发生了几次宋希子带着覃贤在万人演唱会的抢票大军中杀出一条血路的光辉事迹。

    银伯川的开票时间定在一周后,宋希子不用守晚自习,可以帮覃贤抢票。

    当天,覃贤按照贺冬予给的时间安排,选了几个场次发给宋希子,让她“看着来”,她估摸着总能抢到一场。本着重在参与的原则,覃贤也进了网站准备拉低对手成功率。

    抢票的人数超出了覃贤的预料,她的页面直接卡在了第一步。电话那头很嘈杂,但宋希子没有说话,只留覃贤与一动不动的页面对峙,她仿佛看到第二次机会也准备从自己眼前开溜了。

    “你为什么要同一个演出看三次?”没过多久,宋希子开了口。

    “谁要同一个演出看三次?”覃贤愣住了。

    “那你为什么让我抢三场的票?”

    “谁让你抢三场的票?”

    “......”

    “......”

    “记得把三场的钱转给我。”

    “......不可以退吗?”

    “只能现场退,你买票之前不看公告吗?”

    覃贤正准备说话,就听到宋希子说了句“等一下”。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宋希子不知道对着谁说:“老板,这几个学生下次不要再放进来了。”

    紧接着,宋希子的声音已经转换成班主任模式:“第二节课许老师没看到你们的话,你们知道后果的。时间给够你们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不要乱跑。”

    只听几个男生零零散散地答“知道了”,覃贤隐约听到一个男生“低声”说:“宋老师今天怎么跑这么远来抓我们?那他们两个在隔壁——”还没说完,他就被同伴打断了:“别说了,宋老师听到就完了”。

    覃贤心里默默道:同学,我都听到了,你是生怕你的宋老师听不到吧。宋希子那边渐渐安静,覃贤听着她大概出了网吧,问道:“不去隔壁看看?”

    “去过了,来这边的时候刚好路过。”

    “他们坐哪的,你路过都能发现?”

    “窗子边上。”

    “也不知道往里躲躲......那你怎么不直接在隔壁?”

    “这边网快点。”

    孩子们还是太年轻了——连哪里网快都认不准。

    覃贤把买到票的场次发给贺冬予,让他定是哪天去。等贺冬予回消息的时间,覃贤准备去书房找找之前和姜妮娜拍的照片,找找画画的灵感。

    书房原本是主卧,被覃贤拿来放书和自己的画,空间比较大。

    进门右手边,垂直着墙放了一个镂空的大书架,书架与门后的墙壁将进门的地方截成一个狭长的通道,对面靠窗平行着书架摆了一张写字桌,与书架错开一个可以过人的口子。

    书架上堆满了法律专业的书,从门口看不到里面空间的样子。

    房间的窗户比较大,书架后的光线依旧充足。角落里的东西摆放还算整齐,有序堆着覃贤的画,置物架旁边还放了一张不大的豆袋沙发,只是越到写字桌前的出口,东西逐渐凌乱起来。

    覃贤边和宋希子说话边走进书房开了灯,从写字桌前绕到书架后,跨过地上还没来得及整理的画和书,在置物架上找到了之前的相册后,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翻照片。

    上大学的时候,姜妮娜攒钱买了台新相机,拉着覃贤去中心公园拍照。中心公园,地如其名,位于乌宁新城区的黄金位置,是姜妮娜的日常去处。

    那也是一个初夏,天气已经渐渐热了。

    姜妮娜二人到公园的时候,刚过晌午,日头还没完全过去。拍了许久照片的二人,坐在广场旁边的石刻阴影里确认照片。覃贤用胳膊肘怼怼姜妮娜和她搭话,却没得到对方的反应。她抬头一看,只见姜妮娜定定地看着前面。

    “看什么呢?”覃贤顺着姜妮娜的视线看过去,除了广场中央喂鸽子的游客,她能一眼锁定的就是在广场另一头帮人画画的一个男生,看上去和她们年纪相仿,覃贤问道,“那个画画的?”

    “他每周六下午都在那帮人画画。”姜妮娜向后仰,双手撑在身后的石刻底端,“只要去他后面的店里买杯咖啡就可以换一张。”

    覃贤听到后,看了一眼对面的男生,又转过头看了眼姜妮娜,迅速掌握了情况,打趣道:“你要是实在揭不开锅,我借你二十也不是不行。”覃贤说完,作势要从包里掏钱。

    “一杯咖啡就能随便换到的画,我才不要。”

    “那你想要什么?”覃贤一边追问,一边笑着凑近姜妮娜。

    姜妮娜没有答话,抬头看了看天又看回对面,顿了一会儿只说了句:“要下雨了。”覃贤跟着抬头,刚才的好天气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踪影,几朵乌云正层层叠叠堆积在公园上方。

    “要不咱先躲躲?”覃贤指了指石刻后的一家糖水铺,她话还没说完,地上已经出现硬币大的雨点。不知从哪传来鸽哨声,广场上所有的鸽子一齐发出动静。

    覃贤也起身准备和姜妮娜去糖水铺躲雨。

    “我等会儿来找你。”姜妮娜匆匆说完穿过鸽群往广场对面跑去,留下没听清的覃贤抱着相机大喊:“这边要近点啊喂!”

    沈玉书把画好的肖像递给顾客,对方拿着画进了店。他还在整理手上的东西,就已经开始下雨。

    广场上的游客纷纷躲进边上的店铺,几个游客匆忙跑进他身后的咖啡店,空气流动将他身旁的几张画纸带到了地上,是他在没给顾客画画期间随意画的鸽子。

    沈玉书将几张画纸捡起后转身,姜妮娜已经跨上台阶躲进了伞内,和转身的沈玉书刚好打了个照面。沈玉书往边上一让,在伞下让出一点空间让姜妮娜进店。

    姜妮娜却在沈玉书面前刹了车,她问道:“能借你的伞挤挤吗?”

    咖啡店外的遮阳伞,是为沈玉书画画支的。伞下只有两把相对而放的椅子和沈玉书的工具,姜妮娜加入后让伞下不多的空间变得有些拥挤。

    沈玉书拿着画纸在原地稍微有些愣神。他盯着眼前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女生,只见她边说话边掸掉身上的雨水,随意抓了抓被淋湿的头发把它们撇到了脑后,然后停了动作看向他,与他的眼神相对,等待他的答复。

    与姜妮娜眼神的相撞,让沈玉书迅速回过神来。他答了句“可以”后,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将画纸上的水渍擦去。

    姜妮娜轻快地回了句“谢谢”,自然地跟着沈玉书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沈玉书可以听出她上扬的语气,犹如五线谱上倒挂的音符。

    坐下后,姜妮娜没再说话,也没再看沈玉书,只是斜身趴在椅背上盯着外面的雨。沈玉书整理好东西后,也没和姜妮娜搭话,在新的画纸上随意涂着什么。

    伞下一片安静,但在沈玉书的脑海中,却一直重复着姜妮娜冲进伞里的瞬间。

    刚开确认外面下雨的时候,沈玉书就已经注意到了奔向这边的姜妮娜。广场上的鸽子正在起飞,扑棱的翅膀混着落雨与人群,好不热闹。她穿着一袭白裙从鸽群中穿过,仿佛是她惊动了鸽群一般,或许她就是鸽群中的一个,径直飞到自己伞下来躲雨。

    外面起了风,雨斜着飘进伞内。姜妮娜转身坐正,往里挪了挪椅子,两人的膝盖快挨到了一块。

    “店里有免费的热水,你可以进去坐一会。”沈玉书还是开了口。

    “那你为什么不进去?”姜妮娜用手撑着头,将手肘随意搭在膝盖上,眯着一双笑眼问沈玉书。

    “我——”沈玉书握了握手中的笔,“画鸽子呢。”

    姜妮娜听到后,再次趴回椅背上看向对面的广场,嘟囔着:“鸽子早就飞走了,哪有什么鸽子给你画。”

    夏雨倾然而至,惊扰了万物。广场上空无一物,鸽子早已没了踪影。然而被惊动后扑棱棱起飞的,不仅仅是广场上的鸽子。

    看照片并没有唤起覃贤的灵感缪斯,她合上相册,仰躺在沙发上看了眼日期,对电话那头的宋希子说:“你下个月来乌宁,要不要我带你去中心公园玩?”

    “你之前不是说那没什么好玩的吗?”

    “去采风。”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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