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看着多鱼苍白而恍惚的脸色,既轻嘲又愤恨的眼中藏着丝恶劣:“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多鱼笑:“晕了几天,脸色难免有些苍白。”

    金钱望着她牵强的嘴角,脸上闪过快意:“是吗?可我记得你刚进来时,脸色没这么差?”

    多鱼没回答他这个问题:“我出来挺久了,该回府了。”

    金钱恶意的笑一滞,没再说话。

    多鱼对他福身后转身离开。

    恰是这时,下人端着一盅汤走了进来。

    金钱望着那盅核桃人参汤,眉眼隐隐浮着烦躁:“赏你了!”

    下人脸上一喜:“谢大人。”

    多鱼从金府回来后人就发起了高烧,整个人迷迷糊糊、浑沌不清的在床上躺了将近半个月。

    期间,谢怍来探望过几次,每每都是坐在桌旁一言不发的望着床上的多鱼。

    倚翠每次都看不到谢怍脸上的神色,只觉得他的背影太静了,静的让人发慌。

    多鱼病刚好,宫里便来了旨意,宣她进宫面圣。

    多鱼收拾妥当后便上了谢怍的马车。

    多鱼的脸较之前消瘦了许多,整张脸小小的,但肤色已透出健康的白润,而不是安静躺在床上的那种苍白。

    谢怍收回目光,温温开口:“身子好些了吗?”

    多鱼乖巧点头:“好多了。”

    “脑袋还疼不疼?”

    “不疼了。”

    “身子刚好,这两天用膳时,不要食荤腥。”

    “嗯。”

    “想去河里捉鱼和螃蟹吗?若想,等你身子好全后,我带你去。”

    多鱼这次没立即回答,好半晌,才“嗯”了一声。

    谢怍眼中染上笑意:“既然想去,就要好好养着身体,身体养好了,才能去玩。”

    多鱼总觉得他这语气有点哄小孩子的感觉,抬头望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寻常,便“嗯”了一声。

    似想到什么,谢怍眉眼淡了下去:“那天不是叫你在棚子里等我吗?怎么出去了?”

    多鱼眼睑一颤:“吃多了,胃里胀的慌,便出去走动走动。”

    谢怍定定望着她的侧脸,许久,才淡淡“嗯”了声。

    多鱼不知道他信没信,但事实就是如此,她的确是吃多了,出去消食的。

    马车缓缓停下,谢怍先一步下马车,掀开帘子一角,扶多鱼下来。

    皇宫的甬道深长,听着身旁急促的呼吸,谢怍放慢脚步。

    公公将他们带至御书房,禀报后,将他们带了进去。

    多鱼和谢怍一起朝尊位上的隅帝跪拜:“参加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嗓音透着长辈的慈和。

    “谢陛下。”

    多鱼一直规矩的低着头。

    隅帝望着她,倏地沉声道:“你就是上次指认老三的证人?!”

    多鱼头皮一紧,立马跪下:“臣女该死!”

    沉响的心跳在胸腔回荡,多鱼将头紧紧贴在地上,不敢抬起半分。

    等多鱼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隅帝突然慈笑道:“你何罪之有,你提供了证据,还了百姓一个真相,朕奖赏你都来不及,又怎会怪你。”

    多鱼跳到嗓子眼的心依旧没落下:“臣女能为陛下尽绵薄之力是臣女的荣幸。”

    谢怍望着她健康白润的侧脸又变成不健康的苍白,眉微微一皱,温声开口:“陛下,自多鱼在殿上做了证人后,心中一直惶恐不安,也时时向臣探寻三皇子的状况,就怕三皇子因她的原因有半点不好,她见陛下为朝堂为百姓费心劳神,便想着为陛下尽点绵薄之力,所以才抖着胆子在朝堂上做了证人。”

    隅帝笑起来:“行了,你们再怎么说下去就显得朕是一个昏君了,”扭头看向多鱼,“起来吧。”

    多鱼跪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谢怍垂眼望着她:“陛下都开口了,起来吧。”

    多鱼还是没动弹,隅帝笑出声:“这姑娘胆有点小啊。”

    隅帝口吻温和:“起来吧,再不起来旁人该以为朕欺负小姑娘了。”

    多鱼这才战战兢兢的从地上起来。

    隅帝也没说什么,就赏了一堆金银珠宝给多鱼,多鱼受宠若惊的接下,直到出了御书房整个人好似都没回过神来。

    谢怍温和的开口:“不用有压力,就当长辈赏给晚辈的礼就行。”

    多鱼勉强点头。

    走到半道,二皇子宋匡将谢怍请了去,谢怍离开前温声叮嘱多鱼不要乱走动,跟着婢女去偏殿等他。

    刚在偏殿坐下,一道娇慵的嗓音也跟了进来:“多鱼妹妹身子好些了吗?本宫听说多鱼妹妹在矿难中受了伤,心中很是担忧,本该一早去探望,可本宫忙着安抚那些因矿难死去的矿工的家人,这才没腾出时间去看望多鱼妹妹你。”

    宋襄亲亲热热拉着多鱼的手:“多鱼妹妹没怪本宫吧?”

    多鱼摇头:“臣女不敢,公主忙的是民生社稷,现在上京的百姓都感激公主您的善举,多鱼也感激不已。”

    宋襄看着她木然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倏地放开她的手,声音冰冷:“你这看着可不像感激本宫的样子!”

    多鱼立马跪下。

    宋襄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本宫是父皇唯一的女儿,即使本宫闯下再大的祸事,父皇都会护着我,就如这次的矿难一般。”

    “那些死去的矿工本是无辜,他们都是因你而死,所以严格来说你才是这场矿难的真正凶手。”

    多鱼头抵地:“臣女惶恐!”

    “你是该惶恐,你占着不是你的东西,总该要付出点代价的。”

    “臣女糊涂!”

    “你配不上谢表哥,你明白吗?”

    “臣女明白!”

    “既然明白,应该知道后面该怎么做了吧?”

    “臣女自认配不上谢大人,可姻缘一事乃是父母天定,臣女万万不敢忤逆父母长辈的意思!”

    “更何况这桩亲事是谢大人特意向家中长辈求来的,臣女实在、实在不敢忤逆谢大人的意思!”

    “公主乃天子骄子,若公主去找谢大人商量此事,想、想必这桩亲事就能作罢。”

    宋襄眉头紧紧蹩着,眼中的不耐越来越浓。

    多鱼接着道:“又或者,若公主不嫌弃,可以先让谢大人娶了臣女,等过上一段时间后再让谢大人以平妻之礼娶公主进门,之后,臣女会自请脱去谢大人妻子的身份,以妾氏的身份居于一隅,臣女保证,自此以后,臣女再也不会出现在公主和谢大人的面前!”

    宋襄怔愣,紧接着眼中浮上阴霾:“可本宫要的不止这些。”

    多鱼一动不动跪在地上。

    ......

    “公主何不就这个机会杀了她,偌大的皇宫,偶尔失足落水死上一两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

    宋襄看着前方路的眼睛一亮,脚下的速度快了起来。

    “谢表哥!”

    谢怍疏离行礼:“公主万福金安。”

    “谢表哥不必多礼。”

    “谢表哥......”

    谢怍站定在一米之外:“君臣有别,该有的礼数不能省。”

    谢怍语气温和,眼中却泛着凉:“臣有一话对公主说,臣未过门的妻子性子胆小温顺,还望公主高抬贵手...离她远些。”

    宋襄脸上的笑意一僵:“谢表哥这话听的本宫都糊涂了。”

    谢怍神情冷淡:“臣还要去偏殿接臣未过门的妻子出宫,就不打扰公主了。”

    宋襄唤住谢怍:“谢表哥!”

    谢怍脚步一停,没有转身。

    宋襄半是不甘半是嘲讽的望着他的背影:“看来谢表哥心中当真是紧着她的。”

    她满眼的恨妒:“谢表哥应当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娶的人是个非常大方的人吧,大方到要将自己未来的夫君拱手让人,自己偏于一隅呢。”

    “当真是贤妻良母的典范!”

    看不到谢怍脸上的神情,宋襄盯着他的背影:“若换作是本宫,本宫的郎君身心皆只能唯本宫一人,谢表哥呢?谢表哥的想法跟本宫相同还是跟你那未过门的妻子一样?”

    谢怍面上淡淡,但刚刚在偏殿外面听到的话却清晰深刻,他半垂下眼,不再理身后的话语,抬脚离开。

    宋襄盯着谢怍的背影:“人死有什么意思,让谢表哥从根里厌恶她才是本宫要的。”

    谢怍走到偏殿外面,幽深的眸定定望着偏殿里的人。

    纤细、柔弱,性子温顺且心里有他,至少在偏殿听到她说的话之前他是这样以为......

    多鱼感觉背脊凉凉的,转身朝后望去,眼一亮:“谢表哥!”

    谢怍目光锁在她的小脸上,见到他时,眼一如既往的亮,笑容一如既往的明艳,一言一行一如既往的雀跃,一个眼里心里都有他的人,为何会说出那样一番话?

    言不由衷?搪塞之言?还是无所谓,因为不在乎,所以无所谓?

    多鱼见谢怍脸色冷淡,不由有些踟蹰:“谢表哥你怎么了?”

    谢怍依旧凝着她的脸,不言不语。

    多鱼上前一步挽住他的胳膊,仰头小心翼翼唤他:“谢表哥?”

    谢怍的目光从多鱼的脸上移到她挽着他胳膊的手上,很暖、很柔,触感还是和以前一摸一样,可偏偏又多了些什么,或者说少了些什么......

    可具体是什么呢?

    多鱼轻轻摇晃他的胳膊:“谢表哥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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