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娘也太好了吧?”回家,顾燕平抱着花色鲜亮的绸料,视线落在腕上露出的青玉镯子,心里隐隐不安。

    “你干娘是我们家的贵人,当初若不是她伸手,我们一家还在村里种地呢!”顾林氏打开点心匣子,神色顿了一瞬,略为感慨,“瞧,午饭我就多吃了半块牛肉酥饼,你干娘就使人装了半匣子。”另外半匣是女孩喜欢的鲜花酥饼。

    “她能图我们什么?图我和你爹帮她管镇上的绸缎铺子?当初你干娘买下这座小院,还是为了我们一家四口在镇上有个住的地方。”话完,顾林氏见顾令芝换半旧衣裳出门去了,这才和顾燕平透露关于大姐儿的好事。

    可因为一个干娘的名头,连着关照她们一家三年,现在还给姐姐打算攀桩平日伸手也够不着的好亲事?

    ……除非真的无欲无求,别无所图。顾燕平回屋摘下身上的首饰,换了家常衣裳,慢悠悠上杨柳街。

    此时太阳西落,渐近黄昏,街上多数铺子关了门,只苦柳河边还有两个小摊,摊上摆着一些被人挑剩的瓜果蔬菜。

    沿着苦柳河上游一直走,有间破旧的土地庙,那里有个姓姚的婆子,每日挑新鲜打捞的鱼一路叫卖。

    “姚婆婆,还有鲜活的大鲤鱼没?”

    “大鲤鱼刚被人买走了,有两尾小的鲫鱼,要不要?”

    “要。”两尾三指宽的鲫鱼花了十文钱,回去苦柳河边就一个摊子了,“姑娘,买菜吗?剩下的包圆了你给六文钱就行。”

    卖菜的是个穿粗布衣裳的大娘,五十左右的年纪,说话面上带笑的,看着还挺亲切。

    摊上剩下的菜不多,一个卖相不好的嫩瓜,两个有虫眼的茄儿,一把野葱。

    “这茄儿有虫眼,切开了能不能吃还不一定呢!”顾燕平半蹲下身子,掐了根野葱,嫩生生的:“三文钱,这把野葱瞧着还行。”将鲫鱼煎金黄熬汤,出锅撒上切的细细的野葱,滋味甚是鲜美。

    “再加一文钱,瓜和茄儿就当给的添头了。”  “行。”数了四个铜板出去,顾燕平掂着轻了一半的荷包,抬手招了往这边跑来的阿禾。

    阿禾抱上新买的菜,额头都是汗:“姑娘。”

    “走吧,回家。”顾燕平拎着鲫鱼走在前面,阿禾跟着走在后面。

    至连云桥,碰上顾令芝,见她手里拎着篮子,眉眼漾着欢喜,顾燕平问:“姐,你哪里买的鸡蛋和豆腐?”

    “……别人送的。”回来的马车上,顾令芝在街上瞧着一个姑娘,背影像极了秀欢,回家匆匆换了衣裳,出来一找还真是她。

    “上次随手帮了她,小姑娘记恩呢,家里攒了鸡蛋,得了两块豆腐就巴巴来镇上等人。”还和她说,请了回春堂的大夫,小俞婶的腿没啥大碍,能下地走路了。她兄长也来了信,书院大考已过,择日归家。

    当下,顾燕平还不知道她姐所谓的随手帮忙,就是舍了二两银子,折成铜钱两贯,整整两千个铜板。

    听了便只是简单点了点头,回家顾林氏问,“怎么不带人回家吃盏糖水?”顾令芝移开眼,随口找了理由搪塞:“天色晚了,她急着回家。”

    夜里顾爹回来,顾林氏和他提了袁氏那边对大女的安排,顾爹喜不自胜——何德何能,他能和县令老爷成儿女亲家?可,那边真看上了……想想都觉得美事一桩。

    隔日,顾林氏应顾爹的话,给大女拿了一贯“脂粉钱”,小女大了爱俏,给她也数了一贯。

    顾燕平骤然暴富,恨不得去院里跑两圈。但接下来的日常:顾令芝上街买胭脂水粉,她在家绣花;顾令芝上绸缎铺子裁新裙,她在家绣花;顾令芝上金桂楼打首饰,她依然在家绣花。

    “娘,在家里闷好几天了,我也想去街上走走。”在家看着躺在箱底的一贯钱都不香了。

    “你看看你绣的帕子,再来和我说话。”几天功夫,素色的绸面就孤零零一朵小花,顾林氏也生了气:“随便一个三岁女孩都比你活好!”

    顾燕平默默转身,回屋蹬了脚上的软底绸面绣鞋,往床上一倒,“谁也别喊我,让我躺躺。”拉下绿纱帐子,轻薄的被面搭在身上便睡了过去。

    顾林氏气的绸缎铺子也没去,还是顾令芝回来,好声好语安慰了她大半个时辰,脸色稍缓和了点。

    “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和她计较什么呢?”转身进顾燕平的房间,人未至声先到,“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娘闹脾气?”

    拉开绿纱帐子,坐床沿边上,顾令芝拍了拍她肩头:“别气了,我在金桂楼打了一对好钗,分一支予你。”手里一方素色罗帕打开,是一支金莲镶宝垂珠钗子。

    “不学针线。”顾燕平掀开被面,眼睛瞥了眼精巧美丽的金钗,“钗好看,你戴。”

    “同我生分了是吧?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我和旁人再亲哪能比过你?不学针线便不学,以后许个富贵人家,买几个针线婆子使。”

    顾令芝将她从床上拉起,“快点起床,午饭有你喜欢的炸小鱼。”她娘面上再生气,去街上也挑了两斤最新鲜的鲫鱼。一指宽的鱼去鳞剖肚,洗净了裹上鸡蛋面粉用油炸,出锅是连着鱼刺也能一口嚼下的香脆酥口。

    ……顾燕平想吃。

    半刻钟后,顾燕平穿好衣裳,出门见了顾林氏,也不顾她的冷脸,低头认错,“娘,都是我不好,惹你不开心了。”她身子骨弱,每次生病她娘没少跟着担忧。

    “爹从小喜欢姐姐,但……我知道娘是最疼我的。”顾燕平抬起胳膊,轻轻抱住顾林氏。

    顾林氏伸手推了一下,没推开。

    “……好了,吃饭。”脸上到底是不觉带了笑。

    饭后,阳光正是最晒的时候,顾燕平在屋内倚着

    小桌,认真的劈十二色丝线,顾令芝则一手拿着绣绷,一手捏着针绣一方白底红莲碧叶罗帕。

    “姐,你和那俞秀才怎么认识的?”以前在村里,一个是拘在家里的女孩,一个是在学堂天天念“之乎者也”的酸儒书生,饶是彼此一个村,那秀才也不见知道她姐的名。

    顾令芝手一颤,指肚扎了一颗血珠出来。

    “……待会不是想买书?我这儿还有五十文。”顾令芝取下身上的荷包,白底团绣海棠花纹的荷包塞得鼓鼓囊囊,落在掌心沉甸甸的,顾燕平见她不想多谈,遂点了点头。

    下午上街,顾燕平找了家书铺,她也不要新出的话本,就让掌柜的翻出以前堆在墙角生灰的旧书,题材不拘人鬼情缘,还是大道修仙,是个齐全故事就成。

    掌柜的见她穿着绸衣,耳上一对银丁香,转身还真从墙角一口箱子里抱了厚厚一沓书出来:“这些书有两三个年头了,我也不多要你的银子,两百文一本便宜与你。”

    “……两百文?”荷包里就六十四个铜板的顾燕平指尖一滞,外面一个馒头也就一文钱而已。

    “姑娘,铺子最近好卖的像《落魄书生修仙记》《我在王府当丫鬟的那些年》可要半两银子一本。”若不是书堆太久了,这价格掌柜的也不能卖。

    “还有更……便宜的没?”旧书两百文一本委实太贵,掌柜的听了掸掸保存完好的话本,抬头客气的将她请了出去。

    顾燕平掂着一个铜板没少的荷包,临走又瞅了眼书铺,罢了!等攒满两贯钱,她要一次买两本最新的话本。

    两刻钟后,顾燕平找姚婆婆买了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回来路过此地,撞上脂粉铺子出来的俞秀欢,瞧着倒是和以前不同:她穿对襟绣桃花彩蝶短襦,系一条雪色素裙。新挽的发髻斜簪两支桃花金钗,耳挂一对黄豆大小的赤金珠子,脚上绸面的绣鞋镶了兰花状的米珠。

    “燕平姐姐?”俞秀欢解下身上的荷包,递她两个一两的银子说:“前面借了令芝姐二两银子,劳烦燕平姐带回家给她。”

    “……好。”视线从她腕上不经意露出的刻花金镯移开,顾燕平收下银子,只觉面前之人浑然换了一副面孔。

    俞秀欢脸上不觉带着笑:“前两日兄长回来替我说了门好亲事,等定下日子我请你和令芝姐一道来吃酒。”

    顾燕平当面不好拒绝,但也没直接点头答应:“现下也不知那日有没有空,等到了日子再来看。”

    回家,背着亲娘把银子给了她姐,顾燕平还能想起两人分别前,俞秀欢那张勉强维持的笑脸。

    夜里入梦,一只色泽鲜艳的鸟雀撞进来,掀起漫天金光。顾燕平半遮着眼睛,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抓住一枚半空掉落的牌子。

    金光散去,摊开掌心是一枚不过两指宽的玉牌。玉牌质地触手生温,玉心一点朱砂化开,像几条细细的线绞在一起,又像人与人缠在一起的缘分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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