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的新娘(四)
三日后，豫县的临江镇出了一件大事——县令家请媒人说和，周公子携二十四抬好礼去了顾家上门提亲。
镇上待在闺中的姐儿瞧了，心里不禁暗暗发酸：这周家的公子生的五官周正，年纪轻轻就取了举人功名，顾家大女一个桃花村出来的村女何德何能攀上这般好人家？
当天，顾爹和顾林氏替大女应下亲事，男方请随行的大师合生辰八字，一番功夫下来，两人婚期就这么定在了两月后。
晚上一家人在小院纳凉，顾林氏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愁，喜：未来亲家来豫县任职不到两年，抬手出的聘礼是寻常人家几辈子花不完的嚼用。
愁：家里底子薄，上次县城随礼花二十贯钱，现下饶是掏空家底置办嫁妆能拿出来的铜钱也不过堪堪三十贯。
顾林氏和顾令芝说：“聘礼我和你爹一文不贪，尽数让你带回婆家。”嫁妆思来想去只有打几样金银首饰，凑几匹花色鲜亮的好绸料。
“都听娘的。”顾令芝摇着绢扇，低垂的眉眼不见一丝喜意。
莫名的，顾燕平想起前几日见过的俞秀欢，心里多了两分不安——姐姐和周公子婚期已定，总不能心里还念着桃花村的俞秀才？
另一头的县城，天上一轮明月高悬，槐花胡同的袁家宅子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正房里袁氏查了几个绸缎铺子的账本，她招来管库房的袁妈妈，又把红菡和青菡唤到身边说：“芝姐儿定了县令家的公子，我这个干娘也没别的好东西予她，库房里的金银首饰和绫罗绸缎，待会我列个单子出来，攒几抬嫁妆明儿一早拉去临江。”芝姐儿是她荐给县令太太的，将婚事办的体面她脸上也有光。
红菡和青菡没想到芝姐儿有这好运道，只袁妈妈捏着钥匙心里敞亮着：她家奶奶那双眼睛可利着呢，当初若不是顾家姐妹生得一副好相貌，哪能摊上后来认干亲的好事。
笔墨纸砚备齐，袁氏蘸墨执笔，略一思索，先是女孩出门撑面的金银首饰：赤金累丝牡丹头面一套、赤金掐丝海棠头面一套、另有四季花卉金簪玉钗十对、玉扇花雀衔珠步摇两对、金银耳铛六对、并刻花金镯两对、白玉镯子一对。
衣裳料子呢？颜色鲜艳或清雅的好绸好缎十二匹，细棉和花罗十匹，又有好绢好纱各两匹。
房里用的香料？沉香、檀香各二两、苏合香、麝香、多伽罗香、龙脑香合计半斤。其他好东西有早春新茶两罐、鎏金描花碗碟一套，细瓷梅花茶具一套、插花梅瓶一对、素缎双面绣莲花锦鲤并枝头寒梅屏风一座。
写罢提笔凝思，添了香膏两罐、香粉两斤、螺子黛、胭脂、口脂各两盒、荷包五对、罗扇四柄、绢帕两盒。
次日一早，袁氏看着一抬抬嫁妆搬上马车，抬手招袁妈妈又添了箱亮澄澄的银子。
等两辆马车跑到临江，一抬抬嫁妆进了小院，顾燕平听是县城那边给姐姐的添妆礼，一边将袁妈妈和红菡迎进门，一边借着端茶上点心的空隙，唤阿禾上街去绸缎铺子寻爹娘。
“袁妈妈和红菡姐姐一路车马劳顿，烦吃盏粗茶歇上片刻。”顾燕平端上茶水点心，面上带笑心里却愁她姐带着阿姜出门迟迟不归。
“姐儿说的哪里话，能替奶奶跑腿我心里欢喜着嘞！”袁妈妈吃了半盏茶，红菡跟着点头说：“芝姐儿订了好亲事，家里两位姐儿也高兴呢！知道我得了来临江的好差，特意给芝姐儿备了一份添妆礼。”
一对雕富贵牡丹的木匣捧上桌，顾燕平替她姐谢过翎蓁姐妹，回头给袁妈妈和红菡新添了半盏茶。
杨柳街上，最热闹的时辰已经过去，一早赶集的人大多搭着村里的牛车走了，绸缎铺子只有零星两个人。等阿禾匆匆跑来说了家里事，顾爹和顾林氏忙完手上这单索性关了绸缎铺子。
此时日头已快接近饷午，须置办一桌好肉好菜招待太太身边的妈妈和丫鬟，跟着一道来的两个马夫四个护卫也得供顿好饭食。
“她爹，你去福记订两桌席面，多给掌柜抓两把铜钱，家里一堆人等着呢！”怕他身上银钱不够，顾林氏给他拿了二两银子，又抓了两把铜钱。
路上，问家里两位姑娘，阿禾抬袖擦了额头的汗道：“大姑娘上午带着阿姜出门了，现在家里二姑娘陪着袁妈妈她们吃茶说话呢！”阿禾来顾家这段日子，跟着阿姜学灶上活计不累，二姑娘很少使唤她，多是阿禾忙完手上活计往二姑娘身边凑。
顾林氏拧了眉，转念想大女许是去镇上交好的女孩家做客，到家脸上已经露了笑。
“袁妈妈，红菡姑娘。”家里来的两人她也熟悉，一个是奶奶身边的大丫鬟红菡，一个是奶奶的陪房袁妈妈。
“顾大奶奶。”袁妈妈和红菡起身，顾林氏笑着让二人坐下：“我们普通人家，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既来了我家，待会饮上半盏桃花酿，好肉好菜的吃一顿。”
在袁家宅子，两人午饭份例落丫鬟婆子里算头一份，但出门当差的好处，哪是两碟沾荤的肉菜能比？
当下，袁妈妈点头应了下来，红菡抿着唇也浅浅的笑了笑。
福记酒楼，顾爹订的两桌席面来的很快，一桌八荤两素，两碟酥饼、半斤桃花酿，还送一篮个大香甜的桃。
顾林氏把女客安在堂屋，一大桌的好肉好菜馋得人直吞口水。开吃前，顾林氏拿碗匀两道油汪汪的肉菜，让阿禾端厨房和袁家来的两个小丫鬟吃。
她们一桌就四人，也不拘谁先动筷，顾林氏给袁妈妈和红菡先倒半盏桃花酿，又将装红烧肘子的碗挪过来：“镇上的饭菜不比县里精致，你们尝尝福记酒楼的招牌肘子。”
袁妈妈喝一口桃花酿，吃两筷酥烂软糯的肘子，皮是肥而不腻的美，“这味比我以前吃过的正。”
红菡吃了点头说：“是挺好吃的。”吃一颗清汤鱼丸，也是细腻滑嫩的鲜美。
顾燕平喜欢桌上那碟卤牛肉，还拿公筷夹了两片让她娘也尝尝。
男客那边，则由顾爹在前院招待，七个人十道菜吃得干干净净，连碟里的酥饼只剩零星两点掉下的残渣。
临走，顾林氏把袁妈妈和红菡送上马车，借着说话的功夫，一人袖里塞二两银子，“若不是芝姐儿去别家做客，今儿她得给妈妈敬一盏薄酒。”
“这哪里使得！”芝姐儿嫁到周家，她家奶奶见了也得笑脸相迎。
“不过——”袁妈妈脸一肃：“奶奶说，女孩出阁前少出门，闲暇绣绣嫁衣时辰也就过去了。”婚前女方这边要是出了岔子，她家奶奶就成罪人了。
“晓得的，妈妈放心，芝姐儿是个懂规矩的孩子。等后面得了空来袁家打扰，奶奶可别嫌了她才好。”顾林氏脸上笑意如常。
“也不用急，以后日子长着嘞！”车帘落下，马车驶远了好一会儿顾林氏才揉揉腿，等那道发麻的劲儿过去。
“娘，你下午不去绸缎铺子了？”顾燕平从厨房出来，见她娘站在门口，也不进来。
“你爹去，我等你姐回来。”顾林氏多看她一眼说：“你姐早上出门，有没有和你说去哪里？”这晌午都过了，她和阿姜也没个影儿。
“没说呢！当时我只以为她带着阿姜上街买东西。”哪想大半天过去，迟迟未归。尤其，今儿干娘差人送添妆礼，她连面都没露。
顾林氏听了也不在门口干等，回屋拣了两个好桃洗净切瓣，摆盘成好看的花朵状。
“娘，看着还怪好看的。”顾燕平捡一瓣桃吃，清脆香甜，比往日家里买的还好吃。顾林氏不馋这一口，但听她这般说，也吃了两瓣。
等顾令芝带着阿姜回来，顾林氏拿了添妆单子予她：“你干娘知道咱家底，提前送添妆礼给你作嫁妆。”
顾令芝只看一眼就移开了，“娘，今儿我去桃花村吃了秀欢的定亲酒。”她神色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顾林氏初听不觉有啥，但“秀欢”二字在脑里打个转，蹦出个穷秀才，她恍然道：“这门亲事你是不满意？”佛前磕头都求不来的好亲事，到头来大女不愿意。
“娘，周公子很好，但——”顾令芝低了头，“女儿心仪俞秀才。”
顾林氏怒不可遏，一个巴掌扇过去，“外面都知道你和周公子的亲事，你来个俞秀才，让我和你爹以后脸面往哪搁？那周家老爷是县令，周公子有举人功名，你怎么被灌了失魂汤一般，眼里只看得见一个穷秀才？”
顾令芝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婚事定了，聘礼收了，干娘那边舍几大箱添妆礼给你作面，大家都盼你风光出嫁呢！结果今儿你出门吃顿别人的定亲酒，回来说这门好亲事不要了？”顾燕平不懂。
“……如果退婚——”顾令芝咬着唇，却是说不出后面的话：周公子家是当官的得罪不起，干娘等着她嫁人后搭上婆家的人脉，妹妹呢有她这么一个姐姐，以后也不好说亲事。如果能不退周家亲事，她还能嫁给秀才——
“妹妹，你替姐姐嫁去周家可好？”顾令芝看着顾燕平，越想越是个好主意。她妹妹这般好相貌，配那周公子绰绰有余。
“荒唐！”顾爹从门外进来，一手拍碎了半个桌角。
顾令芝跪在地上，泪眼朦胧，“爹，娘，你们可不可以偏疼女儿一次，让妹妹嫁去周家。”
镇上待在闺中的姐儿瞧了，心里不禁暗暗发酸：这周家的公子生的五官周正，年纪轻轻就取了举人功名，顾家大女一个桃花村出来的村女何德何能攀上这般好人家？
当天，顾爹和顾林氏替大女应下亲事，男方请随行的大师合生辰八字，一番功夫下来，两人婚期就这么定在了两月后。
晚上一家人在小院纳凉，顾林氏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愁，喜：未来亲家来豫县任职不到两年，抬手出的聘礼是寻常人家几辈子花不完的嚼用。
愁：家里底子薄，上次县城随礼花二十贯钱，现下饶是掏空家底置办嫁妆能拿出来的铜钱也不过堪堪三十贯。
顾林氏和顾令芝说：“聘礼我和你爹一文不贪，尽数让你带回婆家。”嫁妆思来想去只有打几样金银首饰，凑几匹花色鲜亮的好绸料。
“都听娘的。”顾令芝摇着绢扇，低垂的眉眼不见一丝喜意。
莫名的，顾燕平想起前几日见过的俞秀欢，心里多了两分不安——姐姐和周公子婚期已定，总不能心里还念着桃花村的俞秀才？
另一头的县城，天上一轮明月高悬，槐花胡同的袁家宅子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正房里袁氏查了几个绸缎铺子的账本，她招来管库房的袁妈妈，又把红菡和青菡唤到身边说：“芝姐儿定了县令家的公子，我这个干娘也没别的好东西予她，库房里的金银首饰和绫罗绸缎，待会我列个单子出来，攒几抬嫁妆明儿一早拉去临江。”芝姐儿是她荐给县令太太的，将婚事办的体面她脸上也有光。
红菡和青菡没想到芝姐儿有这好运道，只袁妈妈捏着钥匙心里敞亮着：她家奶奶那双眼睛可利着呢，当初若不是顾家姐妹生得一副好相貌，哪能摊上后来认干亲的好事。
笔墨纸砚备齐，袁氏蘸墨执笔，略一思索，先是女孩出门撑面的金银首饰：赤金累丝牡丹头面一套、赤金掐丝海棠头面一套、另有四季花卉金簪玉钗十对、玉扇花雀衔珠步摇两对、金银耳铛六对、并刻花金镯两对、白玉镯子一对。
衣裳料子呢？颜色鲜艳或清雅的好绸好缎十二匹，细棉和花罗十匹，又有好绢好纱各两匹。
房里用的香料？沉香、檀香各二两、苏合香、麝香、多伽罗香、龙脑香合计半斤。其他好东西有早春新茶两罐、鎏金描花碗碟一套，细瓷梅花茶具一套、插花梅瓶一对、素缎双面绣莲花锦鲤并枝头寒梅屏风一座。
写罢提笔凝思，添了香膏两罐、香粉两斤、螺子黛、胭脂、口脂各两盒、荷包五对、罗扇四柄、绢帕两盒。
次日一早，袁氏看着一抬抬嫁妆搬上马车，抬手招袁妈妈又添了箱亮澄澄的银子。
等两辆马车跑到临江，一抬抬嫁妆进了小院，顾燕平听是县城那边给姐姐的添妆礼，一边将袁妈妈和红菡迎进门，一边借着端茶上点心的空隙，唤阿禾上街去绸缎铺子寻爹娘。
“袁妈妈和红菡姐姐一路车马劳顿，烦吃盏粗茶歇上片刻。”顾燕平端上茶水点心，面上带笑心里却愁她姐带着阿姜出门迟迟不归。
“姐儿说的哪里话，能替奶奶跑腿我心里欢喜着嘞！”袁妈妈吃了半盏茶，红菡跟着点头说：“芝姐儿订了好亲事，家里两位姐儿也高兴呢！知道我得了来临江的好差，特意给芝姐儿备了一份添妆礼。”
一对雕富贵牡丹的木匣捧上桌，顾燕平替她姐谢过翎蓁姐妹，回头给袁妈妈和红菡新添了半盏茶。
杨柳街上，最热闹的时辰已经过去，一早赶集的人大多搭着村里的牛车走了，绸缎铺子只有零星两个人。等阿禾匆匆跑来说了家里事，顾爹和顾林氏忙完手上这单索性关了绸缎铺子。
此时日头已快接近饷午，须置办一桌好肉好菜招待太太身边的妈妈和丫鬟，跟着一道来的两个马夫四个护卫也得供顿好饭食。
“她爹，你去福记订两桌席面，多给掌柜抓两把铜钱，家里一堆人等着呢！”怕他身上银钱不够，顾林氏给他拿了二两银子，又抓了两把铜钱。
路上，问家里两位姑娘，阿禾抬袖擦了额头的汗道：“大姑娘上午带着阿姜出门了，现在家里二姑娘陪着袁妈妈她们吃茶说话呢！”阿禾来顾家这段日子，跟着阿姜学灶上活计不累，二姑娘很少使唤她，多是阿禾忙完手上活计往二姑娘身边凑。
顾林氏拧了眉，转念想大女许是去镇上交好的女孩家做客，到家脸上已经露了笑。
“袁妈妈，红菡姑娘。”家里来的两人她也熟悉，一个是奶奶身边的大丫鬟红菡，一个是奶奶的陪房袁妈妈。
“顾大奶奶。”袁妈妈和红菡起身，顾林氏笑着让二人坐下：“我们普通人家，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既来了我家，待会饮上半盏桃花酿，好肉好菜的吃一顿。”
在袁家宅子，两人午饭份例落丫鬟婆子里算头一份，但出门当差的好处，哪是两碟沾荤的肉菜能比？
当下，袁妈妈点头应了下来，红菡抿着唇也浅浅的笑了笑。
福记酒楼，顾爹订的两桌席面来的很快，一桌八荤两素，两碟酥饼、半斤桃花酿，还送一篮个大香甜的桃。
顾林氏把女客安在堂屋，一大桌的好肉好菜馋得人直吞口水。开吃前，顾林氏拿碗匀两道油汪汪的肉菜，让阿禾端厨房和袁家来的两个小丫鬟吃。
她们一桌就四人，也不拘谁先动筷，顾林氏给袁妈妈和红菡先倒半盏桃花酿，又将装红烧肘子的碗挪过来：“镇上的饭菜不比县里精致，你们尝尝福记酒楼的招牌肘子。”
袁妈妈喝一口桃花酿，吃两筷酥烂软糯的肘子，皮是肥而不腻的美，“这味比我以前吃过的正。”
红菡吃了点头说：“是挺好吃的。”吃一颗清汤鱼丸，也是细腻滑嫩的鲜美。
顾燕平喜欢桌上那碟卤牛肉，还拿公筷夹了两片让她娘也尝尝。
男客那边，则由顾爹在前院招待，七个人十道菜吃得干干净净，连碟里的酥饼只剩零星两点掉下的残渣。
临走，顾林氏把袁妈妈和红菡送上马车，借着说话的功夫，一人袖里塞二两银子，“若不是芝姐儿去别家做客，今儿她得给妈妈敬一盏薄酒。”
“这哪里使得！”芝姐儿嫁到周家，她家奶奶见了也得笑脸相迎。
“不过——”袁妈妈脸一肃：“奶奶说，女孩出阁前少出门，闲暇绣绣嫁衣时辰也就过去了。”婚前女方这边要是出了岔子，她家奶奶就成罪人了。
“晓得的，妈妈放心，芝姐儿是个懂规矩的孩子。等后面得了空来袁家打扰，奶奶可别嫌了她才好。”顾林氏脸上笑意如常。
“也不用急，以后日子长着嘞！”车帘落下，马车驶远了好一会儿顾林氏才揉揉腿，等那道发麻的劲儿过去。
“娘，你下午不去绸缎铺子了？”顾燕平从厨房出来，见她娘站在门口，也不进来。
“你爹去，我等你姐回来。”顾林氏多看她一眼说：“你姐早上出门，有没有和你说去哪里？”这晌午都过了，她和阿姜也没个影儿。
“没说呢！当时我只以为她带着阿姜上街买东西。”哪想大半天过去，迟迟未归。尤其，今儿干娘差人送添妆礼，她连面都没露。
顾林氏听了也不在门口干等，回屋拣了两个好桃洗净切瓣，摆盘成好看的花朵状。
“娘，看着还怪好看的。”顾燕平捡一瓣桃吃，清脆香甜，比往日家里买的还好吃。顾林氏不馋这一口，但听她这般说，也吃了两瓣。
等顾令芝带着阿姜回来，顾林氏拿了添妆单子予她：“你干娘知道咱家底，提前送添妆礼给你作嫁妆。”
顾令芝只看一眼就移开了，“娘，今儿我去桃花村吃了秀欢的定亲酒。”她神色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顾林氏初听不觉有啥，但“秀欢”二字在脑里打个转，蹦出个穷秀才，她恍然道：“这门亲事你是不满意？”佛前磕头都求不来的好亲事，到头来大女不愿意。
“娘，周公子很好，但——”顾令芝低了头，“女儿心仪俞秀才。”
顾林氏怒不可遏，一个巴掌扇过去，“外面都知道你和周公子的亲事，你来个俞秀才，让我和你爹以后脸面往哪搁？那周家老爷是县令，周公子有举人功名，你怎么被灌了失魂汤一般，眼里只看得见一个穷秀才？”
顾令芝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婚事定了，聘礼收了，干娘那边舍几大箱添妆礼给你作面，大家都盼你风光出嫁呢！结果今儿你出门吃顿别人的定亲酒，回来说这门好亲事不要了？”顾燕平不懂。
“……如果退婚——”顾令芝咬着唇，却是说不出后面的话：周公子家是当官的得罪不起，干娘等着她嫁人后搭上婆家的人脉，妹妹呢有她这么一个姐姐，以后也不好说亲事。如果能不退周家亲事，她还能嫁给秀才——
“妹妹，你替姐姐嫁去周家可好？”顾令芝看着顾燕平，越想越是个好主意。她妹妹这般好相貌，配那周公子绰绰有余。
“荒唐！”顾爹从门外进来，一手拍碎了半个桌角。
顾令芝跪在地上，泪眼朦胧，“爹，娘，你们可不可以偏疼女儿一次，让妹妹嫁去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