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捷!夫人!慕大将军增援及时,敌军连连败退,已经退到关外投降,辽东郡的百姓们可以回家了!”

    “太好了!”郑清婉激动地坐起身,却禁不住咳了几声。她也不知怎了,越是赶路,身体就越发虚弱,换了几个大夫也探不出病因,只得在颍川的驿站暂作停留,调养几日再做打算。

    她心想,或许是兰池落水后未曾好好休整,匆忙启程前往北地,才落下了病根,导致此番难以继续赶路。

    谢毓留给她的平安符里藏了他的手信,经过石头的提醒,沿途只要出示,少了许多不必要的盘查与麻烦。

    “世子呢?”想来大捷,谢毓所忧应当是解了。她有些好心情地问道。

    玉画斟酌地开口道:  “世子爷……他。大将军派人找了七日都没找到,只在天崖峰的北面见到了世子的马匹。”

    “什么?”郑清婉一时没反应过来。

    “来人说要不是世子爷带人深入敌军营帐,呼尔汗他们没那么轻易投降的。可惜世子爷身上的伤还没好全,这才会被敌人追逃时失去踪迹。”玉画说着声音弱了下去,心里也直打鼓。

    没有披风一个人冒着狂风暴雪又带着伤误入天崖峰,怎么看都是凶多吉少,但她作为奴婢不能直说,只能传达好的意图。

    郑清婉脸上的笑瞬间收拢了,她知道天崖峰的凶险,世人都道有去无回。

    原来,上一次见他,他就受伤了。怪不得,他要给她和离书和平安符。郑清婉此刻完全参透谢毓的意思,心里五味杂陈。

    复杂的情绪如同翻滚的潮水冲击着她。她一方面感念谢毓为了家国和她的安危,义无反顾地深入敌营的同时还不忘考虑她的处境和自由。一方面又害怕谢毓真的不回来了,找了七天还见不到人影,那她该怎么自处,要留在这里一辈子吗?不,她不敢想。

    “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信,我不信!” 谢毓,你必须活着,有什么恩怨我当面和你算,你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地离开。

    心底的不安与焦虑让每一刻都变得无比漫长,郑清婉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指尖都掐进了掌心。

    玉画心疼她,安慰道:“石头已经带人去找了,夫人不用担心,世子爷吉人自有天相,应该马上就有会好消息了。”

    “不行,回去,我们得回去北城府,我要看着他们找。”郑清婉顾不得自己的身体,满脑子都被谢毓失踪的事情占据。

    “夫人,石头说世子爷让您去江南,不要回去也不要回京城,夫人,我们就往南走吧。”玉画说着跪在郑清婉面前:“您自己的身体要紧啊!”

    郑清婉卧床咳嗽日渐频繁,玉画都看在眼里,她头一次迕逆了郑清婉的吩咐,大胆进言道。

    青铜香炉中的香灰微微发红,袅袅的热气在空气中升腾,混合着一缕淡淡的檀香。

    郑清婉情绪激动,又是好一阵咳才顺过气来,至此时,屋外传来圣谕,她忙在玉画的帮衬下穿戴一新出门跪下接旨——

    太后凤体欠安,亟需妥贴照护。特召诚王世子夫人郑氏入宫,近侍汤药,悉心奉养。朕惟望太后安康,尔当尽职无怠,以全至诚孝心。

    来人是昭福宫里的于公公,这会也是沾上光,传起皇上口谕了。

    “世子夫人,您请起身吧。皇上已命车马备好,此刻正候在院外。您还是尽快收拾行李,早些启程回京,太后娘娘正等着您呢。”

    于公公面带恭敬,他微微弯腰,双手拢于袖中,说话虽温和,却不掩催促,仿佛生怕郑清婉不配合。

    “多谢公公传旨。”表面的礼数和好处郑清婉还是不动声色地给全了,见于公公脸色转好道:“太后娘娘的病情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了吗?记得两月前我离京时,太后娘娘只是身子稍显虚弱,走动说话都还硬朗。”

    “夫人有所不知,因着先前战事紧张,冬日寒冷,太后娘娘的病情确实加重了不少。宫中早已让诸位娘娘们轮流侍疾,但太医言道,太后娘娘乃是忧思郁结于心,需有亲近之人相伴,方能稍解心病。”

    于公公话已至此,于情于理,郑清婉再无推脱的余地。她回想起谢毓的叮嘱让她不要回京,很难不联想到谢毓察觉到了什么。

    “可惜我这身子骨,连番赶路委实是扛不住。否则,今日便随公公一同启程了。”郑清婉说完,轻咳了两声,面色微微泛白,是上好的胭脂都遮不住的疲态。

    空气中弥漫着从院子里四散而来的淡淡的药香,于公公知道,那是煎熬许久的草药气息,夹杂着微微的苦涩与草木的清香。

    看来,这诚王世子夫人真的病了,于公公未料想过这等局面,只好先顺着郑清婉的话讲:“夫人保重贵体,路途遥远,实乃不能勉强。但皇上的旨意和太后娘娘的病情,怕是耽搁不得。若夫人尚有不适,奴才可让人马在外略等一两日。”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要亲自陪着郑清婉回京的。

    于公公这般坚持,让郑清婉更加坚信回宫一定有诈,保不齐是崔若瑾的阴谋。

    郑清婉掩唇轻抚胸口,眼底浮现一丝无奈与沉思。谢毓眼下不知身在何处,京城又听起来凶险异常,她就算拖又能拖到何时。

    “想来公公舟车劳顿也累了,就有劳公公再多等一日了。”

    “不敢不敢。”于公公笑眯眯向前拱了拱手,心想,这世子夫人真是个人傻钱多好说话的。

    隔日一早,郑清婉就收整好随于公公返京,颍川离京城不过六百余里,马车日夜兼程,郑清婉饱受折磨,终是在第三日的清晨抵达。

    甫一入京,连王府都没让郑清婉踏足,急匆匆就让她沐浴更衣,进了慈宁宫。

    整个寝殿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沉静。太后静静地躺在床榻上,纱帐轻垂,微微颤动的烛光映照出她苍白的脸庞。枯瘦的手腕从被角中露出,青筋隐隐浮现。

    郑清婉心惊,短短两月,精神矍铄的太后娘娘竟变成了这副枯槁的模样。脸色蜡黄,眼窝深陷,仿佛风一吹就能散去。她的呼吸微弱,连说话的力气都似乎丧失殆尽。瞧着这情形,太后怕是真的没多少时日了。

    她净过手上前把太后的手腕轻轻放回到被子里,然后在太后脑后垫了一个软枕,方便喂药。

    “夫人,还是我来吧。”采兰是慈宁宫的掌事宫女,瞧郑清婉端着药碗的手止不住地轻颤,适时出了声。

    郑清婉歉意地一笑,也没有坚持。

    “夫人先稍等片刻,奴婢等下就差人把侧殿收拾出来。”侧殿是之前郑清婉在太后宫里的住处。

    “姑母不知道我来吗?”郑清婉心下生疑,听皇上的口谕太后娘娘该是知情的啊。往日里太后对她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绝不可能出现她人到了房间还没收拾出来都情况。

    这一问话让采兰也紧张起来:“回夫人的话,太后娘娘已经昏迷数日,连皇上都不曾来看望过。从前还安排了妃嫔侍疾,前几日也不见了踪影。太医是照常日日来请脉,但什么也不多说。奴婢也以为出什么岔子,差人去明正宫,御前的人只说皇上事忙,抽不开身。”

    “那皇贵妃娘娘呢?”郑清婉听完神色严峻,直觉这肯定和崔若瑾脱不了干系。

    “皇贵妃娘娘和景妃都病了不见人。宫里暂领六宫事的是姚嫔。”

    怎么会这么巧呢?高位嫔妃都病了,推出来个平日最透明老实的姚嫔顶事。就连太后病重这么大的事情,皇上作为出名的孝子都能迟迟不来探望甚至有意封锁了消息。

    退一步说,慕大将军眼瞅着就要班师回朝迎接万民庆贺,景妃那么张扬的性格偏此时悄无声息地病了。

    “那朝会没开吗?太后娘娘久病不出该有朝臣上谏才是。”

    “北地大胜,皇上下旨说休沐一月,直到慕大将军凯旋。”

    太诡异了,诡异的静默如同一层厚重的帷幕,笼罩着整个后宫和前朝。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一股不寻常的气息,仿佛潜伏着一场即将爆发的风暴。

    郑清婉心底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原书中崔若瑾夺嫡的行动极可能已经提前开始。而其中的关键人物,正是蕊姬和谢毓。

    或许,从蕊姬入宫的时候她就得防备的,只是落水和战乱的事情接的太过紧密让她应接不暇。

    回了偏殿,她屏退了众人,试探性地对着空气喊了一声,一袭黑衣倏忽而至,是谢毓留给她的暗卫。

    进京这三日她有所感,因为她随口提的要求都能出乎意料地被满足。比如她想停下休息半个时辰,于公公不肯,一直推脱,转眼就会有车夫来报说于公公的马车车厢松动,需要修缮半个时辰。

    一开始,她还只做巧合,次数多了,她也怀疑起暗卫的存在,原书中对此是有描写的,只不过,她不确定谢毓会考虑把暗卫分配给她。

    一日夫妻百日恩,看来谢毓还是有些良心。

    “奴才夜隐,见过夫人。”夜隐是四个暗卫中武功最强且最擅隐匿之人。

    “眼下宫中情势如何?”

    “明正宫戒严,只有蕊姬不在自己宫中。奴才们一切听夫人指挥。”

    郑清婉不解,夜隐接着解释道:“世子爷不在,奴才们但听手信和印鉴吩咐。”

    和离书的印鉴在左下角和上面的文字有好大一片空余,无论在此处写什么,只要有印鉴就会生效。即便是郑清婉想要调动金吾卫都是可行的。

    难怪,皇上总不放心谢毓,这实权属于是太多了。

    “明正宫是怎么回事?皇上还健在吗?”她分明记得,在原书里面,皇上是被蕊姬毒死的。

    太后病重昏迷,虎符被慕大将军调兵所持,京中兵力空虚,百官休沐,暂离政事,若皇上再中毒,崔若瑾真就轻松拿下,一步登天了。

    要知道,慕大将军虽为景妃之父,可景妃膝下只有二公主,就算有心驰援回京,皇上驾崩,也只能对着崔若瑾所出的六皇子俯首称臣了。

    “明正宫奴才无权插手,具体情况奴才不得知,但皇上是一直没有露面过。”

    郑清婉了然。

    这个当头,怎么看都是崔若瑾夺位的好时机。只要再把最后一个变数去掉,她就可以彻底地让皇上和太后一起安眠了。

    那个变数就是谢毓。

    崔若瑾是太担心了,才会在明知道谢毓失踪的前提下,还要专门派人把郑清婉骗进宫里。

    谢毓,你到底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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