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领着沉竹走了许久,直到走到了一间不大的房屋前,引路的侍者停下了脚步。

    “夫人,您现在此处更衣,暂待片刻,奴去寻人来看着,随后将夫人的外衫处理好后还给夫人。”侍者恭敬地说道。

    沉竹听后抬头看了看这间房屋,周遭昏暗,她看不清是否有牌匾立在上面,回看周围,连身边栏杆的位置都难以看清,只有那侍者手中提着的灯亮着,照亮脚下一小片地方。

    方才路上的凉风早已将沉竹的那点酒意吹散,她摸索出藏在袖中的匕首,旋转着找到刀柄,握紧。

    “屋中可有烛火?”

    “自是有的,只是眼下还未点燃,夫人请放心。”,说着那侍者上前几步,为沉竹打开了身前这间屋子的门,“夫人稍候,奴即刻寻人来此守着。”

    沉竹看着那侍者真诚的脸,犹疑着走进了屋子,侍者也跟在她身后,将放在灯中的烛台小心拿了出来,将屋内的烛台一盏盏点燃,随后离去。

    沉竹听到身后的房门重新关上的声音后,侧身隐在门与窗的衔接处,等了一会儿后看到门外果真多了几个提着灯的人影守在了门前。

    沉竹走到一扇屏风后,将自己的外衫解下,挂在了一边的衣桁之上。

    “夫人的衣衫可换好了?”先前的那个侍者轻敲了几下门问道。

    “换好了。”沉竹站在屏风后,出声对着门外说道。

    门外的侍者听到她的声音进屋,取走了沉竹挂在衣桁上的衣衫并说道:“夫人稍候,我去去就回。”

    沉竹听到门重新关上,她无甚事情可干,只好看着屏风后的那盏烛台上的蜡烛一点点燃烧。

    她已经等了许久。

    “我的衣衫可处理好了?若是难以洗净,可否帮我寻件披风来,时候不早了,宴席怕是已开始散场。”

    “夫人稍候,她很快就回来。”

    沉竹听后沉默了一阵,反问道:“可是有人要见我?”

    那人有心将她困在此处,却并未行任何伤害的举动,她盼望门外的人能给她个答案,好过让她在此处无为地等待。

    “夫人恕奴无能,一时找不出一件披风,夫人莫要着急,衣衫很快便送来。”

    两个问题得到了同样的答案。沉竹不再去想着去多问什么,绕出屏风将屋中的布置仔细打量了一遍。

    几番下来,屋中的蜡烛也要燃到了尽头。

    沉竹端起一盏已然燃尽的烛火,开口说道:“可否劳你换个……”

    沉竹话未说完,看到门处有人影靠近,她重新绕到了屏风后,仔细听着屋门处的动静。

    门被打开了,沉竹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等待着来人开口。

    “让你久等了。”那人站在了屏风后对沉竹说道。

    沉竹听出了来人的声音。

    “皇后……”沉竹的话未说完便被再次打断。

    “我已将屋外守着的人遣走,你大可放心。”

    沉竹将手中的匕首调转了方向,重新藏回了袖中,用只够穿透屏风的声音询问道:“娘娘特意将我带来此处可是有何要事相商?”

    “皇后娘娘…”薛祁喃喃道,“我花了几年时间才将‘王妃’二字听得顺耳,如今便又改了称呼。”

    一阵衣物摩擦的声响出现又停止,屏风下的空隙被塞入了一封单薄的信件。

    “有人要我将这个给你。”

    沉竹弯下腰将那封单薄的信件拿起察看,却在看到信上的标记时愣了神。

    是赋凌司的标记。

    “娘娘可知晓是何人托娘娘将这封信带给我?”沉竹下意识地出声问道,又在说出了第一个字后,将音量压低。

    沉竹没等到薛祁的回复,等来了又一阵敲门的声音。

    “皇后娘娘,霍将军让奴来问娘娘,他的夫人几时才能将衣衫换好。”

    “看来有人比你还要着急。“薛祁轻笑着说道,随后将一件崭新的外衣挂在了衣桁之上,“你要的答案信中已然说明。”

    沉竹拿过外衣穿好,走出了屏风来到薛祁面前,行了个礼说道:“臣妇告辞。”

    薛祁将她扶起,将又一封信塞到了沉竹手中。

    “朝中逐渐安定,不日定会有各国来朝,此信是陛下亲笔所写,劳霍夫人传信给霍将军。”

    “皇后娘娘放心,臣妇定会将此事办好,天色不早了,臣妇便先离去了。”

    等着薛祁点了点头,沉竹方离开了这间屋子,跟着侍者的指引,来到了城门处。

    霍间重和霍任芙已在此处等候了许久。

    “嫂嫂你可算是出来了。”霍任芙挽着她的胳膊朝马车处走去,“我总担忧你出什么事。”

    “嫂嫂被那侍女领走时我便有些紧张,直至宫宴散去也不见嫂嫂归来时我便更是着急,匆忙跑到城门处寻兄长。”霍任芙上了马车后同沉竹笑着说道,“我担忧得紧,兄长也很是担忧,忙寻人去问呢。”

    “皇后寻你有何事?”霍间重向沉竹问道。

    “无甚大事。”沉竹避开霍间重的目光继续回答道,“皇后娘娘见我在宴席上寡言又多饮了几盏酒,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询问,便寻了机会来关切,除此之外还交代了我一些公事。”

    沉竹说着将薛祁最后交给她的信封拿了出来交给霍间重。

    “此信是景王亲笔所写,里面应向你交代了一些事。”

    霍间重收下信笺,敛去自己看向沉竹颇有些灼灼的目光,再次出声问道:“除此之外,没有旁的事?”

    沉竹的脑中立刻回想起了薛祁交给她的那封有关赋凌司的信件,她知晓霍间重在担忧些什么。

    “没有。”沉竹回答道。

    “怎像是审问一般?”霍任芙颇有些怪罪地同霍间重说道,“既无旁的事,嫂嫂今日便好好休息,明日还要带伯父伯母去好好逛逛呢。”

    “你可打算好了去何处?”霍间重自然地接过了话。

    “’王城外,民北街,南市巷子玩乐鲜‘,这是燕京城中最流行的歌谣了,这歌谣里提到的地方总是要都去一遍的吧,对了你可要同我们一道去?”

    霍间重摇了摇手中的信件说道:“等回府看完这封信,我便知晓明日可有闲暇。”

    霍任芙听后叹了口气,但很快便又恢复了欢快的模样,同沉竹讨论着今日宴上的菜式与乐曲。

    回到霍府,进到主屋,沐浴之后沉竹坐在铜镜前将那封有着赋凌司标记的信件打开。

    打开前,沉竹看了眼不远处书房正在亮着的烛火,霍间重此时正在书房。

    兴许也同她一样正在读信罢。

    沉竹收回思绪,读者信件上的字句。

    是那个赋凌司新派来的人写就的信,信的内容很是直接,表明身份之后,以她的性命为要挟,约她明日夜里在城外的拂尘寺见面。

    若不是信中提及,沉竹都快要忘记自己在赋凌司处已是个立了木牌,长眠于地下的人。

    那日带兵进城时,便有赋凌司的人认出了她的面孔,至于为何不即刻派遣杀手将她再次置于死地,信中也简单给出了答案:昭王已废,汝虽暴露,却深获信任……

    她该庆幸,她对如今的赋凌司还有用。

    可沉竹偏偏是感到悲哀的。

    心中冒出这样的情绪时,她也感到有些意外,她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

    沉竹面无表情地将信重新放回了信封之中,重新注意到了信封上画着的有关赋凌司的纹样。

    竹叶,她好似在何处见过这图样。

    窗外书房的灯光熄灭,意味着没有时间容沉竹再多看几眼,她将信件放在烛火之上,等待其燃烧成灰烬。

    门被打开,火焰在上一秒熄灭,沉竹手上拿着木梳,正将打结的发进一步梳通。

    “景王写给你的信可看过了?明日可有闲暇同我们一道外出?”沉竹戴上笑容向霍间重问道。

    “信中所言的事不是十分要紧,只是要早些准备。”霍间重说着走到了沉竹身侧拿过沉竹手中的木梳,挽起她的发,轻轻地从头梳到尾,“只是我有一事不解,为何陛下要将这样不要紧的事先交给皇后娘娘再经由夫人同我交代?我想我同陛下的关系应当还没有糟到无法当面将这事情说明。”

    沉竹的眼睫迟了一瞬扇动,抬头看向铜镜中的霍间重,铜镜恍惚,她看不清霍间重此时的眼神。

    “夫君是在问谁?我怎会知晓陛下和皇后娘娘是怎样想?”

    沉竹一手握住了霍间重拿住木梳的手,一手将他手中的木梳拿到了自己手中,放在了桌面之上。

    “芙儿今日如此着急,怕是将我错认为了杀害昭王的凶手罢。” 沉竹看着桌上那点信纸燃尽后的灰烬说道。

    “她很担心你。”

    “杀害昭王的凶手可有了线索?”沉竹边说边用手将那点灰烬扫去。

    “眼下正拿着那份进出宫的名单一个个排查,近日廷正监事情许多,一时间没什么进展。”

    “若是寻到了凶手会如何处置?”

    “大抵会在监牢里度过余生,虽杀了该死的人,却还是杀了人,要在百姓面前施以惩戒才是。”

    “此人还会被捉到吗?”沉竹边起身关窗边说道。

    “也许会,也许不会。”霍间重上前搂住了沉竹的腰,“怎问这个?”

    “我只是在想,若是凶手当真是我,我会得到什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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