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扰心
（27）扰心
朱凝风打算尽快离开上九阵，忽然，胸口红丝绳又哧哧作响，她有些昏昏然，步履一晃，好不容易才立定，颔首一望，不知何时，“死门”方位，刘向南的身影赫然在望，突兀挡住她去路。
褪去刚才尚算平静的神色，刘向南唇角勾起一抹杀气腾腾的冷笑。这笑容何曾熟悉，朱凝风想起曾经深夜赶路，寻找沈丞相为朱家翻案，半路上忽然碰到刘向南。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生长在朱家！”刘向南眸光转冷，身形瞬息变幻，出掌迅疾，袭向朱凝风。
朱凝风不由愕然，随即也出掌相迎。
然而朱凝风却不知她此时不过又被幻觉所干扰。
正当她一掌送来，刘向南神色一惊，下意识攫住朱凝风的手腕，阻断她进攻。朱凝风却未清醒，受幻觉驱策，又击过一掌，刘向南侧身闪开，伸手攫住她一条手臂，将她拽近她身前，见她想挣脱，便索性将她反身一推，背向他，又将她手臂反扣于身后，在她背上点了点穴位，朱凝风瞬间吃痛，筋骨柔弱，无法施展武功。
朱凝风与他猝不及防的肢体碰触，虽觉异样，然而迷迷糊糊中，心不在焉，才一回神，喃喃问：“怎么回事？”
“闯上九阵惊门者，必遭幻觉所困。”刘向南淡声回答，放开朱凝风手臂，负手在后，走开几步。
也许是起初闯上九阵太过顺利，朱凝风此刻意识到上九阵隐藏的威力，扬声道：“刘向南，你实话说，我闯你上九阵，你却无动于衷，难道我没有破掉你炼阵时机？”
刘向南稍作沉吟，颔首问：“你觉得你可以吗？”
心中却一番沉思，若非她命格特殊，换作他人，下场就和蚂蚁被踩死没甚两样，又岂能干扰到上九阵格局……
朱凝风听得刘向南如此反问她，顿感气馁，脸上却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色，和她清丽温软的容色形成鲜明对比。
或许是刚才对朱凝风生了几许失望，刘向南的语气依然是不冷不热，“不要以为你从陆云贞那儿学到的雕虫小技，就能随意来闯我上九阵，这里处处险关，随时要了你的命。”
说罢缓缓转身面向她，怎知眼前女子似乎还处在混沌中，双腿一软，低声呼道：“我头好痛……”
眼见柔弱无骨的人快要倒下去，刘向南眸光闪过愕然，迅速掠过步履，伸出手臂，顺势扶住朱凝风，一手让她靠着，一手将她扶正在他身前，阻止她跌落在地上，声音依旧清冷，面色却已温和，缓声道：“你身上的幻觉，一个时辰后方褪，现在没事吧？”
朱凝风被他这般拥入怀中，一时慌乱无措，下意识想挣脱开他，怎知人依然眩晕，不由自主地跌坐地面。
刘向南立即感觉出他们之间这种微妙，他看着朱凝风不能行路，坐在地上，便道：“我扶你回去歇息。”说完，并未征得朱凝风同意，已将她拦腰抱起。
朱凝风心跳如鹿撞，枉她素日从不生脸，此刻却羞窘不已，一时寻不着拒绝的理由，只有难为情地低嚷：“刘向南，放下我，我自己走路！”
“别再说了，你想走路，来日方长。”刘向南倒是回答得冷静，事出有因，若不是为她着想，他也不行这种唐突之举。
朱凝风无话可说，就这么由他抱着，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油然而来，生生逼得她胡思乱想。抱她的人可不是陌生男子，而是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那些缱绻，令她终生难忘。
月华如练，梅香清雅，冷泉哽咽，清潭生烟，照见璧人身影。
原来上九阵看似在外方，其实通过暗道，与府邸内紧密相连，不多时，他便抱着朱凝风走出上九阵。
来到她屋舍外院落，未想迎面走来他的部属徐晃佑和兵卫。
“少主……你这是……”徐晃佑本来警戒的面色，立即转为无限惊讶。漆黑深夜，少主竟然抱着一个大姑娘回来，还是朱凝风！
原来女仆见朱凝风不在屋间，连忙禀报总管，徐晃佑正好察觉到上九阵风吹草动，当下怀疑朱凝风闯阵，正要前往查个究竟，怎知却撞上这等怪异画面。
然而他还是迅速猜到事由，便问：“刚才闯上九阵的人是朱姑娘？她受伤了？”
刘向南初时不自在，被徐晃佑如此一问，反倒坦然，看似不经意应道：“她闯上九阵，受幻觉所侵扰，我将她带回来。”低头看向朱凝风，见她闭着眼，便匆忙带她入屋。
倒是徐晃佑，敏锐直觉告诉他，少主和朱姑娘的关系非同寻常。难道说少主从前便认识朱凝风，甚至喜欢过朱凝风？
少主并非感情用事之人，可是近来对朱凝风太过反常，徐晃佑只觉心中隐隐不妥。
他跟随少主多年，当真未曾见过他如此在意关心一个女子，竟还亲自抱着她走起夜路。这种救人的事，原本可以安排下人来做，少主却要亲力亲为。
如果换作其他女子得少主欢心，徐晃佑倒是不奇怪，男欢女爱，本是常事，何况少主位高权重，一表人才，无数女子早就对他倾心爱慕，然而，少主偏偏和这位死对头朱家亲信暧昧不明，这究竟是何缘由？
刘向南来不及顾忌周边人目光，他抱着朱凝风入屋，正要将她安放床榻上，朱凝风原本昏昏然，尚有意识，忽然身子被人悬空，一时生出错觉，误以为跌落，下意识以手拽住刘向南一角衣襟，头不自觉在他胸前蹭了蹭，这般行为，显得亲昵依赖，像是离不开他。
刘向南的人生一向冰冷而强悍，不允许轻易被他人走入他的世界，这辈子也就只允许过朱凝风对他眷恋偎依，此刻望着贴靠在身前那张清丽容颜，心头不由一软。
他无数次想将朱凝风留在身边，极尽宠爱，只可惜事与愿违，她总是逼着他到了最后不得不做出最绝情的事来。
朱凝风无心的行为，无声无息触碰到他心底深处那根重要的弦，方才对她那点不悦随即化为乌有。原来他真的还是很愿意倾尽全心照顾她，沉醉于她偎依他的时候。
原来自己一直放不下的心结终于找到了。
他原本冷漠的世界又卒不及防被撕开一道裂口，被朱凝风对他的依赖所牵绊。
“有水吗？我渴……”朱凝风才躺下不久，又坐起来，摇晃起身，一抬头，撞见刘向南柔和的目光，确认自己就是这么活生生被他从上九阵抱回来，霎时脸颊又是一阵火辣辣，头一低，假装不知情。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近距离亲密接触了。
“我替你倒杯水。”，刘向南柔声道，为她倒好水，将杯子递给她。
朱凝风接过他杯子喝水，刘向南悄然凝望她喝水的动作，心下是说不出的柔情涌动，然而，他素来给外人都是克制又冷静的状态，当朱凝风水亮眸光迎向他，刘向南立即避开，移向别处。
他避开的目光恰好被朱凝风捕捉住，朱凝风有些羞窘，蓦地想起陆云贞提醒她接近刘向南，便脸颊一热，脱口而问：“对付一个人质这么用心，似乎不是你的性格。”
她原本只是想试探刘向南，问完但觉后悔，她为何要问他这些话？他可是她最恨的人，他是朱家仇敌。
刘向南蓦地一怔，眉眼已转为清冷，淡声道：“你想多了，好好歇息。我先走！”深吸一口气离开。
刘向南回到他所在厢房，轩窗开启，他临窗而立，清辉满地，冷风吹入，他神思开始清明，想到自己原本修习道术，《达摩一掌经》了然透彻，怎么就算不明自己那颗矛盾摇摆的心呢。
罢了，今夜就让它过去，他是什么身份的人，又是冷血无情的魔头，一向只有别人对他俯首称臣，奉若神明，又怎会去对区区一个女子委以真情呢？
可是一念刚褪，一念又来扰。淅淅沥沥的雨夜，潮湿的空气里，篝火微燃，那些相偎相缠的画面，教他忘不了……
无数个夜里，他和她紧紧缠绕，他顶着她到最深处，要她喊他夫君，她涣散的眼神充满依恋，喘息声被他含住，连并吞掉……
修竹茂林，郁郁葱葱，“坐忘斋”书堂便坐落于绿荫深处，徐晃佑一身素雅长袍白衣，清爽得体，徐步走入书堂，便听得少主今日琴音耳目一新，似有把酒临风，心旷神怡之意。
“间关鸟语，彼鸣我和，少主今日琴音闻之别开生面。”徐晃佑笑道。
刘向南看似神清气爽，气度闲适，浅浅一笑，问道：“不过信手弄弦，又被你瞧出什么了？”
徐晃佑作为刘向南谋臣，素有文才，此刻听音辨琴，笑吟吟望定他，曼声吟道：“鹤唳华亭月，马嘶榆塞风。山川几千里，唯有两心同。”语罢，旁敲侧击笑问：“两心所指何意，自然要问少主你了！我怎么听出琴音隐带思慕之意呢？”
刘向南眉间一动，不动声色收回抚琴之手，似笑非笑问道：“这就是你瞧出来的端倪？简直一派胡言乱语。”
笑意间却心照不宣，焉不知徐晃佑所问不过是他和朱凝风的事。
即便徐晃佑是他心腹，刘向南亦不喜被人看透心扉，这是他一贯以来的作风。有些事，他藏得极深极紧。
“琴音变了，是因为抚琴之人也变了。”徐晃佑眉眼含笑，仔细揣摩着，似有深意试探：“少主，恕我斗胆相问，你是不是对朱姑娘情有独钟？”
刘向南知道他对朱凝风的一行一举早已泄露出他刻意要隐瞒的事，索性也不否认，只是问道：“你从何看出来？”
“你说她是人质，我看不像！”徐晃佑温然一笑，素净白衣映衬他温恭通透的气度。他深知刘向南脾性，孤高冷傲又心思复杂，不可过多询问他私事，只能隐晦地说：“我只知但凡闯阵必死，但凡朱家人必遭痛恨，然而朱姑娘唯独例外，叫属下如何不妄自揣测呢？”
“晃佑，你这番旁敲侧击，到底要对我说什么！”刘向南轻哼一声，佯装微怒，只是脸上流露出来的淡然，显示出他并非真正怒意。
他微微颔首，瞥一眼徐晃佑，虽是喜怒不形于色，却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冷肃，稍一沉吟，对徐晃友道：“你说吧，你想劝我什么？”
徐晃佑微微一笑，都说少主识人于微末处，他什么想法，总能被少主一眼洞穿。
一番斟酌之后，徐晃友正色道：“少主，世间最动情者莫过于真心相托，最伤人者莫过于真心错付。童子之心最好莫动情，否则情到深处，若有变故，将会使人痛不欲生。”说罢迟疑看向刘向南。这可是他头一遭插手少主的私事，他有些拿不定少主心思。
果然，刘向南面色倏忽沉下去。
“什么受伤，简直无稽之谈！”刘向南从未遇到过亲信部下对他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日常和他们商议的都是些谋略大计，何曾提及这等儿女私情，当真令他颇不自在。
“自古红颜祸水，少主引以为戒。”徐晃佑稍一斟酌，别有深意劝道：“少主一向以复国大业为重，深谋远虑，想来朱凝风也不能在你面前兴风作浪，到底是属下多虑了。”
刘向南依旧面色冷傲，眉眼有几分不屑，冷声回应：“我爱怎么处置她，这是我的喜好，也我的私事，无需你操心。”
徐晃佑十分习惯刘向南这孤高冷傲脾性，他涵养极佳，拱手恳切道：“是属下僭越冒犯了少主，念在我忠心少主，虽危言耸听，却绝无半分私心。”
刘向南面色才平和几分，淡声道：“好了，你说的我自然清楚。朱凝风是人质，毋庸置疑，此事休得再提及。”
按住被打乱的心绪，刘向南不由再度忆及小树林中他亲手对朱凝风扔过去的绝情剑，她绝望的眼神，清晰如画，犹在眼前。
朱凝风打算尽快离开上九阵，忽然，胸口红丝绳又哧哧作响，她有些昏昏然，步履一晃，好不容易才立定，颔首一望，不知何时，“死门”方位，刘向南的身影赫然在望，突兀挡住她去路。
褪去刚才尚算平静的神色，刘向南唇角勾起一抹杀气腾腾的冷笑。这笑容何曾熟悉，朱凝风想起曾经深夜赶路，寻找沈丞相为朱家翻案，半路上忽然碰到刘向南。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生长在朱家！”刘向南眸光转冷，身形瞬息变幻，出掌迅疾，袭向朱凝风。
朱凝风不由愕然，随即也出掌相迎。
然而朱凝风却不知她此时不过又被幻觉所干扰。
正当她一掌送来，刘向南神色一惊，下意识攫住朱凝风的手腕，阻断她进攻。朱凝风却未清醒，受幻觉驱策，又击过一掌，刘向南侧身闪开，伸手攫住她一条手臂，将她拽近她身前，见她想挣脱，便索性将她反身一推，背向他，又将她手臂反扣于身后，在她背上点了点穴位，朱凝风瞬间吃痛，筋骨柔弱，无法施展武功。
朱凝风与他猝不及防的肢体碰触，虽觉异样，然而迷迷糊糊中，心不在焉，才一回神，喃喃问：“怎么回事？”
“闯上九阵惊门者，必遭幻觉所困。”刘向南淡声回答，放开朱凝风手臂，负手在后，走开几步。
也许是起初闯上九阵太过顺利，朱凝风此刻意识到上九阵隐藏的威力，扬声道：“刘向南，你实话说，我闯你上九阵，你却无动于衷，难道我没有破掉你炼阵时机？”
刘向南稍作沉吟，颔首问：“你觉得你可以吗？”
心中却一番沉思，若非她命格特殊，换作他人，下场就和蚂蚁被踩死没甚两样，又岂能干扰到上九阵格局……
朱凝风听得刘向南如此反问她，顿感气馁，脸上却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色，和她清丽温软的容色形成鲜明对比。
或许是刚才对朱凝风生了几许失望，刘向南的语气依然是不冷不热，“不要以为你从陆云贞那儿学到的雕虫小技，就能随意来闯我上九阵，这里处处险关，随时要了你的命。”
说罢缓缓转身面向她，怎知眼前女子似乎还处在混沌中，双腿一软，低声呼道：“我头好痛……”
眼见柔弱无骨的人快要倒下去，刘向南眸光闪过愕然，迅速掠过步履，伸出手臂，顺势扶住朱凝风，一手让她靠着，一手将她扶正在他身前，阻止她跌落在地上，声音依旧清冷，面色却已温和，缓声道：“你身上的幻觉，一个时辰后方褪，现在没事吧？”
朱凝风被他这般拥入怀中，一时慌乱无措，下意识想挣脱开他，怎知人依然眩晕，不由自主地跌坐地面。
刘向南立即感觉出他们之间这种微妙，他看着朱凝风不能行路，坐在地上，便道：“我扶你回去歇息。”说完，并未征得朱凝风同意，已将她拦腰抱起。
朱凝风心跳如鹿撞，枉她素日从不生脸，此刻却羞窘不已，一时寻不着拒绝的理由，只有难为情地低嚷：“刘向南，放下我，我自己走路！”
“别再说了，你想走路，来日方长。”刘向南倒是回答得冷静，事出有因，若不是为她着想，他也不行这种唐突之举。
朱凝风无话可说，就这么由他抱着，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油然而来，生生逼得她胡思乱想。抱她的人可不是陌生男子，而是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那些缱绻，令她终生难忘。
月华如练，梅香清雅，冷泉哽咽，清潭生烟，照见璧人身影。
原来上九阵看似在外方，其实通过暗道，与府邸内紧密相连，不多时，他便抱着朱凝风走出上九阵。
来到她屋舍外院落，未想迎面走来他的部属徐晃佑和兵卫。
“少主……你这是……”徐晃佑本来警戒的面色，立即转为无限惊讶。漆黑深夜，少主竟然抱着一个大姑娘回来，还是朱凝风！
原来女仆见朱凝风不在屋间，连忙禀报总管，徐晃佑正好察觉到上九阵风吹草动，当下怀疑朱凝风闯阵，正要前往查个究竟，怎知却撞上这等怪异画面。
然而他还是迅速猜到事由，便问：“刚才闯上九阵的人是朱姑娘？她受伤了？”
刘向南初时不自在，被徐晃佑如此一问，反倒坦然，看似不经意应道：“她闯上九阵，受幻觉所侵扰，我将她带回来。”低头看向朱凝风，见她闭着眼，便匆忙带她入屋。
倒是徐晃佑，敏锐直觉告诉他，少主和朱姑娘的关系非同寻常。难道说少主从前便认识朱凝风，甚至喜欢过朱凝风？
少主并非感情用事之人，可是近来对朱凝风太过反常，徐晃佑只觉心中隐隐不妥。
他跟随少主多年，当真未曾见过他如此在意关心一个女子，竟还亲自抱着她走起夜路。这种救人的事，原本可以安排下人来做，少主却要亲力亲为。
如果换作其他女子得少主欢心，徐晃佑倒是不奇怪，男欢女爱，本是常事，何况少主位高权重，一表人才，无数女子早就对他倾心爱慕，然而，少主偏偏和这位死对头朱家亲信暧昧不明，这究竟是何缘由？
刘向南来不及顾忌周边人目光，他抱着朱凝风入屋，正要将她安放床榻上，朱凝风原本昏昏然，尚有意识，忽然身子被人悬空，一时生出错觉，误以为跌落，下意识以手拽住刘向南一角衣襟，头不自觉在他胸前蹭了蹭，这般行为，显得亲昵依赖，像是离不开他。
刘向南的人生一向冰冷而强悍，不允许轻易被他人走入他的世界，这辈子也就只允许过朱凝风对他眷恋偎依，此刻望着贴靠在身前那张清丽容颜，心头不由一软。
他无数次想将朱凝风留在身边，极尽宠爱，只可惜事与愿违，她总是逼着他到了最后不得不做出最绝情的事来。
朱凝风无心的行为，无声无息触碰到他心底深处那根重要的弦，方才对她那点不悦随即化为乌有。原来他真的还是很愿意倾尽全心照顾她，沉醉于她偎依他的时候。
原来自己一直放不下的心结终于找到了。
他原本冷漠的世界又卒不及防被撕开一道裂口，被朱凝风对他的依赖所牵绊。
“有水吗？我渴……”朱凝风才躺下不久，又坐起来，摇晃起身，一抬头，撞见刘向南柔和的目光，确认自己就是这么活生生被他从上九阵抱回来，霎时脸颊又是一阵火辣辣，头一低，假装不知情。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近距离亲密接触了。
“我替你倒杯水。”，刘向南柔声道，为她倒好水，将杯子递给她。
朱凝风接过他杯子喝水，刘向南悄然凝望她喝水的动作，心下是说不出的柔情涌动，然而，他素来给外人都是克制又冷静的状态，当朱凝风水亮眸光迎向他，刘向南立即避开，移向别处。
他避开的目光恰好被朱凝风捕捉住，朱凝风有些羞窘，蓦地想起陆云贞提醒她接近刘向南，便脸颊一热，脱口而问：“对付一个人质这么用心，似乎不是你的性格。”
她原本只是想试探刘向南，问完但觉后悔，她为何要问他这些话？他可是她最恨的人，他是朱家仇敌。
刘向南蓦地一怔，眉眼已转为清冷，淡声道：“你想多了，好好歇息。我先走！”深吸一口气离开。
刘向南回到他所在厢房，轩窗开启，他临窗而立，清辉满地，冷风吹入，他神思开始清明，想到自己原本修习道术，《达摩一掌经》了然透彻，怎么就算不明自己那颗矛盾摇摆的心呢。
罢了，今夜就让它过去，他是什么身份的人，又是冷血无情的魔头，一向只有别人对他俯首称臣，奉若神明，又怎会去对区区一个女子委以真情呢？
可是一念刚褪，一念又来扰。淅淅沥沥的雨夜，潮湿的空气里，篝火微燃，那些相偎相缠的画面，教他忘不了……
无数个夜里，他和她紧紧缠绕，他顶着她到最深处，要她喊他夫君，她涣散的眼神充满依恋，喘息声被他含住，连并吞掉……
修竹茂林，郁郁葱葱，“坐忘斋”书堂便坐落于绿荫深处，徐晃佑一身素雅长袍白衣，清爽得体，徐步走入书堂，便听得少主今日琴音耳目一新，似有把酒临风，心旷神怡之意。
“间关鸟语，彼鸣我和，少主今日琴音闻之别开生面。”徐晃佑笑道。
刘向南看似神清气爽，气度闲适，浅浅一笑，问道：“不过信手弄弦，又被你瞧出什么了？”
徐晃佑作为刘向南谋臣，素有文才，此刻听音辨琴，笑吟吟望定他，曼声吟道：“鹤唳华亭月，马嘶榆塞风。山川几千里，唯有两心同。”语罢，旁敲侧击笑问：“两心所指何意，自然要问少主你了！我怎么听出琴音隐带思慕之意呢？”
刘向南眉间一动，不动声色收回抚琴之手，似笑非笑问道：“这就是你瞧出来的端倪？简直一派胡言乱语。”
笑意间却心照不宣，焉不知徐晃佑所问不过是他和朱凝风的事。
即便徐晃佑是他心腹，刘向南亦不喜被人看透心扉，这是他一贯以来的作风。有些事，他藏得极深极紧。
“琴音变了，是因为抚琴之人也变了。”徐晃佑眉眼含笑，仔细揣摩着，似有深意试探：“少主，恕我斗胆相问，你是不是对朱姑娘情有独钟？”
刘向南知道他对朱凝风的一行一举早已泄露出他刻意要隐瞒的事，索性也不否认，只是问道：“你从何看出来？”
“你说她是人质，我看不像！”徐晃佑温然一笑，素净白衣映衬他温恭通透的气度。他深知刘向南脾性，孤高冷傲又心思复杂，不可过多询问他私事，只能隐晦地说：“我只知但凡闯阵必死，但凡朱家人必遭痛恨，然而朱姑娘唯独例外，叫属下如何不妄自揣测呢？”
“晃佑，你这番旁敲侧击，到底要对我说什么！”刘向南轻哼一声，佯装微怒，只是脸上流露出来的淡然，显示出他并非真正怒意。
他微微颔首，瞥一眼徐晃佑，虽是喜怒不形于色，却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冷肃，稍一沉吟，对徐晃友道：“你说吧，你想劝我什么？”
徐晃佑微微一笑，都说少主识人于微末处，他什么想法，总能被少主一眼洞穿。
一番斟酌之后，徐晃友正色道：“少主，世间最动情者莫过于真心相托，最伤人者莫过于真心错付。童子之心最好莫动情，否则情到深处，若有变故，将会使人痛不欲生。”说罢迟疑看向刘向南。这可是他头一遭插手少主的私事，他有些拿不定少主心思。
果然，刘向南面色倏忽沉下去。
“什么受伤，简直无稽之谈！”刘向南从未遇到过亲信部下对他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日常和他们商议的都是些谋略大计，何曾提及这等儿女私情，当真令他颇不自在。
“自古红颜祸水，少主引以为戒。”徐晃佑稍一斟酌，别有深意劝道：“少主一向以复国大业为重，深谋远虑，想来朱凝风也不能在你面前兴风作浪，到底是属下多虑了。”
刘向南依旧面色冷傲，眉眼有几分不屑，冷声回应：“我爱怎么处置她，这是我的喜好，也我的私事，无需你操心。”
徐晃佑十分习惯刘向南这孤高冷傲脾性，他涵养极佳，拱手恳切道：“是属下僭越冒犯了少主，念在我忠心少主，虽危言耸听，却绝无半分私心。”
刘向南面色才平和几分，淡声道：“好了，你说的我自然清楚。朱凝风是人质，毋庸置疑，此事休得再提及。”
按住被打乱的心绪，刘向南不由再度忆及小树林中他亲手对朱凝风扔过去的绝情剑，她绝望的眼神，清晰如画，犹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