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璃是小学五年级全家搬到县上的,一直住在这个出租屋里住了好几年。前些年挺好的,洛兴城在外边跟旁人一块做小本生意,赚得还可以。

    李文燕就照顾家庭,在家带孩子。

    普通人家的小日子也是有过一两年,直到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大概就在洛璃初二的时候,那天放学回家,听到屋里吵架的声音。

    洛兴城被人骗了,赚得一点积蓄全都被骗光了,还是李文燕取生活费,才知道家里早就揭不开锅了。

    平时小吵小闹也有过,这样激烈伤人动手的,洛璃是头次碰见,她吓得愣在原地,不敢开门进屋。

    “钱呢?家里十来万存款都哪去了?!”李文燕疯了一样大哭,拿包狠狠地往男人身上砸:“你还我的钱,还我的钱!”

    “钱钱钱!就知道钱!”洛兴城酒瓶子一摔,站不稳地摔坐在地,“没了,什么都没了!人跑了、跑了……”

    这天晚上,洛璃自然没能吃上晚饭,洛兴城醉着酒不知道跑哪去了,嘴里一直嚷嚷着什么,着了魔似的让人害怕。

    李文燕翻箱倒柜,掏出个存折本也跑了出去。

    从那天以后,噩梦逐渐开始了,洛家三口人再也没有像以前平静地聚齐过。

    消沉好一阵的洛兴城最后遭生活所迫,找了个出路当长途货车司机,两三月半年的不着家是常态,更是染上酒瘾,喝醉了跑到别人家里闹事,事后又赔钱,压根剩不下什么钱。

    那天跑出去过了好几天才回来的李文燕,当时的神色,洛璃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满目沧颓,嘴唇惨白窝在沙发上,手使劲捂住肚子,紧皱眉头。

    洛璃吓坏了,在旁边一直唤她,想送她去医院。

    不知是那个字眼戳着了,她一手拂开:“去医院?哪有钱去医院!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

    她颤抖唇喃喃。

    洛璃哭着拽她起来,“有的,我有钱,我存有钱的,妈,我们去医院看看,去医院。”

    “没用的。”李文燕忽然说出这么一句,看着害怕地哭岔气的洛璃,突地认命了。伸出手摸了摸,脸上怜爱与不舍。

    她抱着洛璃,拍了拍洛璃后背,像小时候哄睡觉那样,只是怆然说:“没事,妈没事。妈还想看小梨子长大啊……”

    一句没事之后,李文燕忽地开始倒腾收拾打扮自己,艳丽裙子、劣质发胶摆满了屋子,每天早出晚归,赛着不着家似的。

    起初还能记得家里有个初中生,会做些饭留下,洛璃回来热着吃,可渐渐的就忙忘记了。

    从刚开始半夜着家,回来一顿叮呤哐啷,每次都会把洛璃吓醒,到后来的几天、几周见不着人影。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将近有两年,后来突然有一次洛兴城气势冲冲地跑回家破口大骂,不知道从哪听到说李文燕给他戴绿帽子,深信不疑地蹲守在家。

    那架势像是要打人,渴望一家人团聚的洛璃在那一刻心中祈求李文燕不要回来。

    然而并未如愿,还是回来了,两人关起门撕开面子打骂……

    洛兴城嘴里脏话来回滚着往出骂,拽着人头发:“你去给人洗脚,是不是就等着男人上的!你个婊子!欠的,你他娘的敢绿我……”

    李文燕攒着气,同样发狠,指甲掐,嘴咬脚踢:“我给人洗脚怎么了,要不是你个怂男人,窝囊废,我至于吗!”

    ……

    洛璃被李文燕关锁在卧室,只能听见声音,这更加令人恐惧,她拍打着门:“妈!妈……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辱骂肮脏骂声涌入耳中,她害怕到颤抖,却无一人记得她在。

    自此,这个家没有安生过了,邻里街坊闹尽了笑话,他们会教导自家小孩离洛家人远点,指指点点……

    这是洛璃十来岁经历的。

    她对家里的难堪从胆怯、害怕,到麻木,在学校习惯独来独往,话也变得越来越少,成了别人口中的怪人。

    不管怎么样心底还是良善,在洛璃难过的十来岁依旧碰上了许多对她来说值得一生感谢的人。

    初中的英语老师,她告诉洛璃外面的世界很大,不要对这个世界永远失望,对于不想要的,厌恶的……

    请记住每一刻的决心,去丢弃,去逃离。

    还有早上上学早餐铺总会给洛璃留份早餐的老板娘、愿意给她提供份工作的老李头、和善的小区阿婆和陈奶奶。

    以及上天的恩赐——许开年。

    这是猝不及防的意外,在洛璃踽踽前行望不着亮的路上,突然出现的一抹天光。

    -

    许开年离开安岚县的那天,洛璃没有去送,陈奶奶陪着去的。不过晚上陈老太把她叫了过去,递了个手机给她,笑说:“你们小年轻说会话。”

    说完就转身进厨房忙自己的了。

    独留洛璃握着接通的手机站在客厅。

    “喂?”电话里的声音准确地进入洛璃耳中,过了会又接着:“听得见么,洛璃。”

    “……嗯。”半晌,她小声。

    电话里传来一阵轻笑,谑道:“总不能一天没见,就把我忘了吧?”

    “……”什么跟什么。

    洛璃咬唇:“……才没有。就是不知道说、说什么。”

    “行吧,那我说,你听着?”许开年这样说,话出口又觉怪怪的,但也架到这了,偏头咳了声,似是走到了稍空旷的地方。

    洛璃听到那边的风声,听到他不太自然地问:“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我知道的,我明白!”本来就绷着一根神经,若不是哭的头晕铁定睡不着,这下一听,她忙接话,自认为识趣道:“我懂,嗯,不会误会的。”

    电话那头忽然沉默,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许开年少有的无言片刻,半晌,他拖长语气,“洛小梨。”

    洛璃如炸毛刺猬收了尾,弱弱:“啊,啊?”

    “别跟我装傻。”

    洛璃单手捂着手机,瞅了眼厨房,做贼似的躲沙发角角,摸摸头发,揪揪耳朵,支吾:“你、就怎么会……真的啊?”

    许开年闷声笑了,过了会沉稳下来,十分郑重万分坦荡:“洛璃,真的。”

    “所以……”他刻意拉长语气。

    洛璃一颗心跟着紧绷呼吸窒住,双手都是汗,眼睫在抖。

    “好好学习,大方往前走着,要记得,我一直在。”噙着笑意说了这么一句。

    男生的声音裹着风响落进洛璃耳朵,不是华丽辞藻的承诺,但却格外动听,让人心安。

    成长就像是百分漫长的旅途,而在望不到尽头的道路中央,遇到同行之人,拉起你的手并肩,这是万分之幸。

    洛璃碰上了。

    静待花开,这是独属于洛璃与许开年的浪漫告白。

    一年,留给洛璃的时间不多了。

    从前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存钱,考出去,考到哪里都行。现在有了个更明确也更令人心动的目标。

    c大。

    夜晚,洛璃反锁上卧室门,洗完澡湿漉长发斜放在一边,拿毛巾随手擦着,坐到书桌前,当看到从窗台投射进来的一抹月光。

    她忽然笑了笑,之后才开始整理计划本。

    剩余的假期,洛璃作息规律,早起朗诵背书,午休一下下午做题,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傍晚偶尔陪陈奶奶去跳广场舞,活络筋骨。

    家里原本有个旧手机,洛璃需要用的不多,谁曾想放久了直接坏了,连开机都开不了,难免有些郁闷。

    陈奶奶知道了,就直接让她用自己的,能查题,不会的发给许开年,忙的时候过会清晰的解题思路就会发过来,有时不忙当即就是一个电话过来。

    打过来了自是要聊两句,但更多的还是讲题,陈奶奶在一旁看着笑眯了眼,颇似看破不说破。

    许开年从以前学文的同学那要来了文综笔记,然后刷了近几年的文科数学,再根据自己了解,给洛璃数学薄弱的地方做了套题集和思路讲解。

    这事做的明目张胆,还被同门师兄好一顿调侃,随他们怎么说,许开年都笑笑不否认,后来但凡有姑娘来追,他们几个就劝退,玩笑地说院草心有所属。

    一次碰巧,洛璃也听着了。

    是取回快递那天,洛璃看着那本数学题集,这工程量没耗费心思是做不成的,况且她知道许开年做实验很忙,晚上接电话洛璃想着说感谢,结果一接起,那边就是阵阵起哄声。

    “哎呦,又是小弟妹的电话啊?”一人声音笑浑。

    另一个人唱戏似的接嚷:“可不是!弟妹啊,你放心,老许为你守身如玉!我们帮你看着,保证不让别人叼走!”

    “一边去。”似是朝远处走了点,许开年笑骂:“胡扯什么。”

    又来一个声音,是第三个人,比前两个听上去稍正经,不过不像对耳机说,而是朝许开年问:“弟妹啊?什么时候带来见见认识下?”

    “明年。”这会许开年笑了回他,独独回了这个问题。

    回完之后是脚步声和拉玻璃门的声音。

    周遭终于清静下来,许开年手机搁到耳边唤了几声洛璃,没听见回音。

    持着怀疑看了眼屏幕,正在通话中,信号也好着。

    再次凑近,听到耳麦里的呼吸声,许开年却是笑了:“……还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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