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璃被拽得一踉跄,甚至没反应过来就被拉着往回跑。她试着挣扎,却发现男人手劲太大,而且这人的确是出租屋的租客。

    回过头一看,许开年焦急地追上来,只是过往车辆太多,他落在后头。

    又会是怎样一场闹剧?洛璃不敢去想,她自私地想让许开年不要跟上来。就待在那里,等她干干静静地去找他。

    但同时,她又知道许开年不会放心的。

    他会快快来到她身边。

    这次当是更严重,若不然不会来这出。洛璃甩开拉她的手,奋力往家跑,出租楼道围满了人,嘴上阵阵唏嘘,但却都长长探出脖子,往里踮着看热闹。

    人群中有眼尖看到她,大唤:“欸欸,洛家女儿来了,快让个道让个道!”

    众人齐刷刷扭头,无数目光在她身上掠过,极叫人不适、反感。

    洛璃成了处理事情的当事人,因为屋里人都是跟她关系最亲的,多么讽刺。她艰难走进去,被眼前看到的一幕吓到了。

    洛兴城一个大男人瘫倒在卧室门口,脑袋旁边大坛血迹,四周是破碎的酒瓶子渣,而李文燕像傻了似的,眼神透着惶恐,双手还半抬在空中。

    洛璃呼吸一窒,到底是慌了,颤着声音:“妈……”

    李文燕手抖了下。

    洛璃蹲下身去探男人鼻息,正常的温热,身子一软坐到地上,碎渣子膈在脚腕她都来不及在意,跑到茶几上拿手机打了个急救电话。

    她冷静下来。

    走到李文燕边上,想要把她手里紧握的瓶口夺下来,手刚碰上去,女人手一挥,瓶口顺着她小胳膊划过去。

    猝不及防,猛地一下。

    洛璃听到门口有人倒吸了口气,她看着裂开的校服外套,抿了抿唇,唇色是自己察觉不到的白色,她轻缓声音:“放下吧,没事的。”

    “人没事,已经叫救护车了,很快就来了。没关系,你不是故意的,是失手,他喝醉了,是正当防卫……”

    “滚啊!”

    女人忽然大吼大叫,她把手里的尖锐瓶口发了疯似的,狠狠像是朝着洛璃的方向砸去。

    “你滚啊,你谁?我认识吗!快滚啊。”

    洛璃懵了半瞬,站在原地半步未移。

    眼前面目全非的女人变得十分陌生,但这是养她长大,教她走路的母亲啊。洛璃记得的,一直都记得。

    她重重呼出口气,应当吓坏了。

    一定是这样的。

    她艰难地吞下了哽咽,伸出手想抱一下,安慰她不要怕。洛璃咬唇:“妈——”

    “啪!”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断她的颤声安慰,女人甚觉不够,猛然推她,吼道:“我不是你妈!我不是,这里也不是你的家!我没生过你这么个东西!从来没有!”

    “没生过——”

    “从来没有!”

    字字句句挖穿心脏深处,非得钻个血流不止。

    耳朵反复回荡着,洛璃呆滞顷刻,脑袋嗡嗡作响。

    她愣在原地。

    原来真的是这样想,宁肯从未生下过她。

    是这样的,这样的……

    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她看见女人撞开她卧室的房门,拂开书桌上东西,打开衣柜将衣服都扔进个箱子……

    她身体发凉,触感似乎全无。

    而后下一秒被人抱进了怀里,是许开年,他被挡到外边怎么挤都挤不进来,当那一巴掌落下时,瞬间骂了句,攘开众人跑进来。

    还是晚了一步。

    视线变黑,脑袋被人按到胸膛,隔绝了四处不堪,挡住了泪意横肆,脸颊红肿的面庞。

    女人从里边拖了箱子出来,看到多出来的人,什么话都没,瞪着门口围观的人,将东西从楼道扔了下去。

    又大步回来推他们离开,嘴里还恶劣骂着:“滚吧!你稀罕是吗?”

    这句话是在质问许开年,但好像又不甚所谓,“那你就带她滚远点,别到我眼前烦我!”

    他们被赶到门口。

    洛璃手脚都在麻着,她松开许开年,一双眼睛就看着李文燕,一直看着,一直看着,没什么情绪。

    但那双眼的悲怆太痛了。

    “看什么看!”女人抄起鞋柜上个东西朝外边砸去,许开年挡了下才没落到洛璃身上。她耻声,“洛璃,我告诉你,从今以后这里不是你的家,我不是你妈。”

    “我没你这个女儿!滚吧!滚啊!我、我这辈子——”女人顿了下,看了她最后一眼,“最后悔的就是生下你个祸害。”

    她说完开始轰人,不止她们,楼道上上下下围观的人皆未能逃过此劫。那些人嘴里低声骂骂咧咧。

    还有看不下去的人说:“洛家女娃命不好哟,摊上这样父母,走了好,走了算了。”

    “谁说不是,他们夫妻各个都……”

    “小女娃争气些,上了大学别回来喽!可怜呐。”

    耳边私语窃窃,洛璃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洛璃不知道出租屋还发生了什么,许开年早早把她牵回了家。她缩到沙发角角落,蜷缩抱着双腿,表情呆滞,脸上红肿好大一块。

    陈老太从菜市场刚回来,听说了这事,忙赶回来。原本想高考结束,孙子也回来了,亲自给好好做顿饭庆祝,哪里想到这一出。

    悄声推门进去就看到孙子站沙发头,望过去就看见许开年摇了摇头,眉头紧皱,至始都没放下来过。

    陈老太心中叹了口气,暗道造了孽。

    她将手上袋子放到茶几上,接过许开年手里的消毒棉签,在沙发边沿坐下,声音放轻,慢慢哄过来:“来,奶奶看看好不?”

    小姑娘没有动。

    许开年一颗心都绷紧了。

    陈老太温声继续又说了句,支使许开年去厨房烧壶水,许开年又不放心看了两眼,在老太太的眼神中离开了。

    “小梨子受委屈了,奶奶知道。”陈老太想靠近些,就一只手撑沙发上往前,谁知不小心腰抽了下,她嘶了声,小姑娘忙看过来。

    “没事,奶奶没事。”陈老太道。

    洛璃终于动了,凑到陈老太边上扶她坐下,还拿了个靠枕给放身后。动作做了这么多,就是没有张口说话。

    陈老太给她擦药,问她疼不疼,都只是过数秒才摇摇头。

    一句话都不说。

    涂完药陈老太问困不困要不要去房间睡会,等饭好了喊她。原本只是试探问问,小姑娘却是点了点头。

    掖好被角老太太才轻手轻脚把门关了出去。

    看到客厅里许开年垂头坐在沙发,听到动静抬头望过去,陈老太嘘了声,只听见老太太说:“睡了,睡一觉就好了。”

    许开年就没有说话了。

    不多久,电视机声量较小地被人打开了,和往常一样的。

    陈老太问了嘴,她就听了大概,回来看到小姑娘脸都肿成什么了。许开年把自己知道的说了,说的时候难免一股气。

    陈老太太拍了下大腿,低声怒道:“真是,真是……”教书育人了一辈子,这时候被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去,把小梨子东西都收拾带回来!”陈老太朝许开年道:“这么好的姑娘,谁家不当宝贝,也就遭他们身上了。”

    她奋然催嚷许开年。

    刚老太太送洛璃去卧室,许开年出去了一趟,已经把楼道的东西收好带回来了。他去的时候,救护车正好来,李文燕不知哪去。

    当事人撤了,门口人也散了。

    晚饭好了,陈老太去叫人吃饭,小姑娘比下午那会似乎好些了,肯说话了肯应声了,但细看便知道脸上还有泪水。

    陈老太没拆穿姑娘的坚强,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和平日一样夹菜吃饭。只是饭桌上大多是老太太声音,许开年也沉默,很少说话。

    视线却一直落在对面。

    吃完最后一口,洛璃慢吞站起来,“奶奶,我吃完了,我先回——”

    她回不去了。

    洛璃顿了下,张了张口,愣了仅两秒。而后,在想她是不是该去哪租个房子,总不能在这里赖着……

    “就住这。”许开年突然出声。他站起来,垂头收拾,接过她的碗筷,抬眼问:“吃饱了?”

    好像不回答他不罢休,洛璃愣愣点头。

    许开年点了点头,往厨房走,走之前又说了遍:“就住在这,睡刚那屋。毛巾、牙刷,电视机下面抽屉里,自己拿。”

    洛璃看着他背影,抿了抿唇,又低头看了眼陈老太,陈老太赞赏地点点头附和着。

    晚饭后,陈老太沙发看了会连续剧,等洛璃洗完澡陪她了一会,老人家就先睡了,还问她明早想吃什么,说是陈兰君雇的阿姨专业,做的饭也好吃。

    让她甭客气。

    洛璃仍旧有些不适应,陈奶奶走了之后,客厅就剩两个人。许开年把遥控板递给她:“想看什么自己换。”

    她接过来没有动,手指摸索了两下。

    “困了?”许开年大概看她没有动静,低头看她问。

    洛璃摇了摇头,下午迷迷糊糊睡了会,这会可能说不着,所以她就随意按了两下按键,换了个稍作欢乐的综艺台。

    -

    脑袋里的画面光怪陆离,梦中似有人握了把刀朝她刺来,洛璃猛地坐起来,看了眼四周,是昨天休息的卧室。

    她忘了昨晚怎么回来的,应当是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身上被吓出些冷汗,坐在床边缓了会,她才换好衣服走出去,刘姐手里握着抹布擦桌子,先注意到她,稍稍诧异了下,但转瞬即逝。

    “姑娘起来了,老太太刚出去,走前嘱咐了,早上喝点粥暖暖胃,还要不要其他的?”

    “粥就好,”洛璃朝她点头,“多谢。”

    许开年站在沙发边的窗户,正在接着电话,闻声回头看她,指了下电话,洛璃点过头回应,然后去卫生间洗漱去了。

    她出来,刘姐已经把早饭放到餐桌上了,“你们吃,吃好了就放着,过会我来收。”阿姨不住这,她在小区另租了单间,平时做饭打扫干完,老太太出去她陪着,其余时间都不会到雇主面前溜达。

    挂了电话,许开年走过来坐她对面,喝了两口粥,思忖着沉了会气,忽然问:

    “和我先去c市?”

    “你什么时候走?”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发出,随即两人皆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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