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线
公开处分之后，转眼过去了一周。
天还没怎么亮，几个祸种已经从北十七营分营的雪屋里爬起来，忙忙碌碌地凿冰化水、拆分肉砖、抚喂雪橇犬。
这是一处很边缘的营地，祸种们是随着运货的队伍一起来此歇脚的，照例包揽全部杂活。
干活的间隙，那个断臂的瘦高个儿竖起单手，虔诚地喃喃祈祷：“郡君在上，请保佑我们一路平安……”
断指的鬈发少男听到，不由得轻声感慨道：“这批货马上就要运到了，一直没碰上劫道的‘野刀子’。我想，郡君还是怜悯我们的。”
说着，他偷眼望了不远处的苔衣一眼，神情里隐隐浮动着担忧。
从一周前那场处分开始，苔衣就变得比以往更常走神了。
现在，她也还是一个人站在北岸边上，像个小孩儿似的盯着空气中飘扬的雪尘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苔衣神游之际，啪的一声，她头上重重挨了一巴掌。
“别呆着不动！”喝声从苔衣身后响起，“闲着没事干，就再凿两块冰出来！”
苔衣回头平视过去，没看到人。
她就这么随便找了找，还找不到，便状不经意地转回头去，再次望向了环岸白滚滚的水。
苔衣脚边的这片水，被称为“北水”，常年结着一层厚厚的冰。
每到开春，冰层就会缓慢地回退，龇出交错的尖牙。
这片水从来望不到头，也从未有人跨越。
对苔衣等生活在此地的人来说，这里就是世界的北极。
“喂！”
比刚才更添一层愠怒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
苔衣这才收神，低下头，看向那个满面怒容、就站在自己正身后的矮子。
“听到了。”
苔衣捋了一把脑壳。隔着风帽，她的脑袋都被这矮子抽得有点痛：“下次拍背上就好了，不用踮脚。我能感觉到的。”
无视矮子铁青的脸色和迸发的怒音，苔衣拔腿，径直向凿冰的地方走去。
见那矮子气得快要鼓起来，鬈发少男连忙跑来，尴尬地安抚她道：“石花姐，你别生气，苔衣姐就是这性子……我来多凿两块冰吧，不会耽误事的！”
那个瘦高个儿也用仅剩的左手拍了拍石花的肩膀，以示安抚。
石花叉着腰，无可奈何地卸了口气：“不是耽误事的问题……”
她挥开瘦高个儿的手，转身看向某个方向道：“‘您’这么大早上过来，是来监工的吗？”
听了石花的话，鬈发少男和那瘦高个儿俱是一惊。两人猛然回过头去，只见一个二十三四岁的男人向这边走来。
那男人个头高大，肩膀宽阔，浓眉朗目，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爽朗。
这个块头走在雪上还能悄无声息，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两人不由得叫出了声：“岩须‘大人’！”
——融合了“神代遗物”的“遗物使”，会被视为郡君的恩眷，需以“大人”相称。
以眼前这个男人的岁数成为“遗物使”，虽算不得天赋异禀，但也称得上是青年才俊了。
“你们四个‘祸种’都在这里啊。”这个叫岩须的男人随便向石花三人的方向点点头，看都没看她们一眼。
他随即冲着稍远处弓腰凿冰的苔衣，扬了扬下巴：
“喂，绿眼睛的。收拾了‘兔尾巴’他们三个的人就是你吧？”
此话一出，气氛一时凝滞。
苔衣没有反应，仍在一下一下地凿冰。
鬈发少男连忙轻轻叫她了一声：“苔衣姐！”
被叫了这么一下，苔衣才终于回过头。
一双绿荧荧的眼睛困惑地看向岩须，好像在说：叫我？
“别装傻，我知道是你。”岩须抱起双臂，“那三个小子品性不怎么样，实力还是有的。拿着刀还能被收拾成那样，对手不是你才怪。”
苔衣耸耸肩，继续埋头凿她的冰。
鬈发少男见状，情急地道：“岩须大人，她不是……”
岩须摇摇头，抬手制止了鬈发少男：“别担心，我不打算拿这种事做文章。”
他注视着苔衣，神情惋惜：“可惜了，你是个祸种。上限也就到这里为止了。”
苔衣凿冰的动作，应声停顿了一下。
这时，一直旁听着的矮子石花凉凉地插嘴道：“要是被‘上限就到这里’的家伙给收拾了，我看‘兔尾巴’那三个比苔衣更配不上当战士。”
“……那不一样，他们是未来有机会融合‘神代遗物’的神民。”岩须耐心地解释道，“现在可能逊色点，但等他们收心磨炼、当上‘遗物使’，不是凡人能比得上的。”
此话一出，岩须终于看到苔衣缓缓站身，向自己转了过来。
“不服气吗？你这么有天赋，也是难免。”岩须对苔衣宽容地笑笑，“有机会，我就陪你打一回吧。我会让你几招的。”
他态度坦然，就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了挑衅的话一样。
但苔衣并未露出不快的表情。
相反，她露出了一个笑容：“那就说定了？我记得，你的‘遗物’是叫——”
话没说完，满地的积雪突然原地爆开，飞扬着阻断了视野。
几乎同时，咔嚓一声，北岸边缘的冰板瞬间开裂成了数块。
“什……”石花猝不及防地踩空，发出惊叫，“我明明确认过这块冰板安全的！”
苔衣飞快地扫了她一眼。
确认过也没用。至少在“一般经验”的范围内，她们脚下的冰板是从安全的状态，“突然”变薄、开裂的。
也就是说，这不是自然现象。而是……
冰板断裂的声音轰隆作响。营地那边显然听到了声音，好几个人第一时间冲了出来。
其中速度最快的，是一个瞳仁冷金、发辫灰白，脸上爬满黑线的怪人。
她一边向这边冲来，一边远远地从手中射出了那没有体积的奇诡黑线。
但那人终究晚了一步。凭空掀起的巨浪迅速将苔衣五人与营地隔离，卷离了岸边。
……
时间转眼过去了半日。漆黑的天穹，低低地压上苔衣几人的头顶。
现在从苔衣等人这里望去，已经彻底看不见北岸了。可以落脚的地方，就只有脚下这块不算大的浮冰。
时正初春，北水水面已经开裂出了大量碎冰。
布满碎冰的水面缓缓流动着，冰碴断处，反着近乎幽蓝色的光芒。
这些碎冰遍布水面，大小和分布既会严重阻碍游泳，也不足以做落脚点，只能构成一个巨大无边的死亡陷阱。
半天里，几人自救未果，也没有他人驰援，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似乎没有敌人追来。
现在，几个人都已落得一身疲惫，都盘坐在浮冰上喘息休息。
忽然，岩须捂住了脸：“早知道会有敌袭，我就不该来管你们这些‘祸种’。‘首领’她们现在肯定被那些‘野刀子’给绊住了……”
苔衣瞥了岩须一眼。
现在浮冰上的五人里，岩须是唯一的非祸种，甚至还是名正言顺的“遗物使”。
……是个让苔衣的处境变得麻烦的家伙。
听了岩须的抱怨，石花凉凉地道：“那还真是谢谢您来管我们了。”
面对石花夹枪带棒的发言，岩须没有回话。他脸上的神情风云变幻，一言不发。
就在气氛变成僵局的当口，忽然，唯一不在状况的苔衣抬起手指道：“看那边。”
几个祸种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随之看去，只见水面上数道黑色三角背鳍在碎冰间穿梭，仿佛是割开碎冰的一把把砍刀。
见它们向这边游来，那个瘦高个儿连忙抓住机会岔开话题：“我还是第一次离‘杀人鲸’这么近呢。好大……”
鬈发少男听出她的意思，赶忙接话：“放心，虽然叫‘杀人鲸’，但它们没袭击过人的！”
说着，少男蹲下身来，向那些鲸鱼的方向伸出了双手。
一条杀人鲸从浮冰旁边游过，用细腻的黑色皮肤轻轻蹭过了他的掌心。
就在这静谧的一秒。
轰！
伴随着一声爆炸般的巨响，一个巨大的浪头迎面向浮冰扑来。
除去苔衣和岩须，剩下三人猝不及防，都是一个趔趄。
“起浪了！”瘦高个儿在石花顺手的拉扯下稳住，惊恐地叫出了声。
“不对。”石花愕然望着水面，“是杀人鲸……这是它们制造的浪头！”
用巨大的尾巴掀起浪头，将逃到浮冰上的猎物打下来，这是杀人鲸群屡试不爽的战术。
现在，这些杀人鲸的目标，很明显正是浮冰上的五人。
没有惊愕的时间，整座浮冰再次开始摇晃。
“稳住！”石花大喊，“这块冰要碎了！”
几乎与石花的喊声同时，五人脚下的冰板四分五裂。
其中，瘦高个儿不幸直接落在了水里。
她在一片黑鳍环伺中努力扑着独臂，拼命将自己的口鼻浮在水上。
石花扒住浮冰，大喊着向她伸手：“木贼，这边！”
看到石花伸出的援手，瘦高个儿木贼湿漉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就在她伸长手，即将抓住石花的瞬间。
哗——
在木贼身后，一头杀人鲸升出水面，大大张开了嘴。
啪地一声，它咬合黄钝的尖牙，以一个圆润的流线钻入了水中。
石花愣在了原地。她眼睁睁地看着一团上浮的血色扰乱水面，像团云似的扩散到自己脚下：“……啊？”
就在这时，苔衣的声音再次冷静地响起：“看那边。”
石花梦游似的应声转头。
顺着苔衣举起的手指，首先能看到的，是在另一块浮冰上死死望着东偏北方向的岩须。
越过岩须，则是看惯了的碎冰和一些奇形怪状的小型冰山。
就在石花发着懵，盯得几乎怀疑自己眼花的时候。
突然。
东北方向其中一座冰山上，一道人影轻轻一闪，藏到了石花视野的盲区里。
——人。
敌人。
这些杀人鲸，是敌人驱使的！
它们。敌人的目的是……
心念电转之间，石花猛地收回视线，死死盯住了岩须。
岩须正张着右手，单膝蹲跪在冰面上。
从他的手心里，一道银白色的刀光穿身而出，深深刺进了脚下的冰层。
天还没怎么亮，几个祸种已经从北十七营分营的雪屋里爬起来，忙忙碌碌地凿冰化水、拆分肉砖、抚喂雪橇犬。
这是一处很边缘的营地，祸种们是随着运货的队伍一起来此歇脚的，照例包揽全部杂活。
干活的间隙，那个断臂的瘦高个儿竖起单手，虔诚地喃喃祈祷：“郡君在上，请保佑我们一路平安……”
断指的鬈发少男听到，不由得轻声感慨道：“这批货马上就要运到了，一直没碰上劫道的‘野刀子’。我想，郡君还是怜悯我们的。”
说着，他偷眼望了不远处的苔衣一眼，神情里隐隐浮动着担忧。
从一周前那场处分开始，苔衣就变得比以往更常走神了。
现在，她也还是一个人站在北岸边上，像个小孩儿似的盯着空气中飘扬的雪尘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苔衣神游之际，啪的一声，她头上重重挨了一巴掌。
“别呆着不动！”喝声从苔衣身后响起，“闲着没事干，就再凿两块冰出来！”
苔衣回头平视过去，没看到人。
她就这么随便找了找，还找不到，便状不经意地转回头去，再次望向了环岸白滚滚的水。
苔衣脚边的这片水，被称为“北水”，常年结着一层厚厚的冰。
每到开春，冰层就会缓慢地回退，龇出交错的尖牙。
这片水从来望不到头，也从未有人跨越。
对苔衣等生活在此地的人来说，这里就是世界的北极。
“喂！”
比刚才更添一层愠怒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
苔衣这才收神，低下头，看向那个满面怒容、就站在自己正身后的矮子。
“听到了。”
苔衣捋了一把脑壳。隔着风帽，她的脑袋都被这矮子抽得有点痛：“下次拍背上就好了，不用踮脚。我能感觉到的。”
无视矮子铁青的脸色和迸发的怒音，苔衣拔腿，径直向凿冰的地方走去。
见那矮子气得快要鼓起来，鬈发少男连忙跑来，尴尬地安抚她道：“石花姐，你别生气，苔衣姐就是这性子……我来多凿两块冰吧，不会耽误事的！”
那个瘦高个儿也用仅剩的左手拍了拍石花的肩膀，以示安抚。
石花叉着腰，无可奈何地卸了口气：“不是耽误事的问题……”
她挥开瘦高个儿的手，转身看向某个方向道：“‘您’这么大早上过来，是来监工的吗？”
听了石花的话，鬈发少男和那瘦高个儿俱是一惊。两人猛然回过头去，只见一个二十三四岁的男人向这边走来。
那男人个头高大，肩膀宽阔，浓眉朗目，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爽朗。
这个块头走在雪上还能悄无声息，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两人不由得叫出了声：“岩须‘大人’！”
——融合了“神代遗物”的“遗物使”，会被视为郡君的恩眷，需以“大人”相称。
以眼前这个男人的岁数成为“遗物使”，虽算不得天赋异禀，但也称得上是青年才俊了。
“你们四个‘祸种’都在这里啊。”这个叫岩须的男人随便向石花三人的方向点点头，看都没看她们一眼。
他随即冲着稍远处弓腰凿冰的苔衣，扬了扬下巴：
“喂，绿眼睛的。收拾了‘兔尾巴’他们三个的人就是你吧？”
此话一出，气氛一时凝滞。
苔衣没有反应，仍在一下一下地凿冰。
鬈发少男连忙轻轻叫她了一声：“苔衣姐！”
被叫了这么一下，苔衣才终于回过头。
一双绿荧荧的眼睛困惑地看向岩须，好像在说：叫我？
“别装傻，我知道是你。”岩须抱起双臂，“那三个小子品性不怎么样，实力还是有的。拿着刀还能被收拾成那样，对手不是你才怪。”
苔衣耸耸肩，继续埋头凿她的冰。
鬈发少男见状，情急地道：“岩须大人，她不是……”
岩须摇摇头，抬手制止了鬈发少男：“别担心，我不打算拿这种事做文章。”
他注视着苔衣，神情惋惜：“可惜了，你是个祸种。上限也就到这里为止了。”
苔衣凿冰的动作，应声停顿了一下。
这时，一直旁听着的矮子石花凉凉地插嘴道：“要是被‘上限就到这里’的家伙给收拾了，我看‘兔尾巴’那三个比苔衣更配不上当战士。”
“……那不一样，他们是未来有机会融合‘神代遗物’的神民。”岩须耐心地解释道，“现在可能逊色点，但等他们收心磨炼、当上‘遗物使’，不是凡人能比得上的。”
此话一出，岩须终于看到苔衣缓缓站身，向自己转了过来。
“不服气吗？你这么有天赋，也是难免。”岩须对苔衣宽容地笑笑，“有机会，我就陪你打一回吧。我会让你几招的。”
他态度坦然，就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了挑衅的话一样。
但苔衣并未露出不快的表情。
相反，她露出了一个笑容：“那就说定了？我记得，你的‘遗物’是叫——”
话没说完，满地的积雪突然原地爆开，飞扬着阻断了视野。
几乎同时，咔嚓一声，北岸边缘的冰板瞬间开裂成了数块。
“什……”石花猝不及防地踩空，发出惊叫，“我明明确认过这块冰板安全的！”
苔衣飞快地扫了她一眼。
确认过也没用。至少在“一般经验”的范围内，她们脚下的冰板是从安全的状态，“突然”变薄、开裂的。
也就是说，这不是自然现象。而是……
冰板断裂的声音轰隆作响。营地那边显然听到了声音，好几个人第一时间冲了出来。
其中速度最快的，是一个瞳仁冷金、发辫灰白，脸上爬满黑线的怪人。
她一边向这边冲来，一边远远地从手中射出了那没有体积的奇诡黑线。
但那人终究晚了一步。凭空掀起的巨浪迅速将苔衣五人与营地隔离，卷离了岸边。
……
时间转眼过去了半日。漆黑的天穹，低低地压上苔衣几人的头顶。
现在从苔衣等人这里望去，已经彻底看不见北岸了。可以落脚的地方，就只有脚下这块不算大的浮冰。
时正初春，北水水面已经开裂出了大量碎冰。
布满碎冰的水面缓缓流动着，冰碴断处，反着近乎幽蓝色的光芒。
这些碎冰遍布水面，大小和分布既会严重阻碍游泳，也不足以做落脚点，只能构成一个巨大无边的死亡陷阱。
半天里，几人自救未果，也没有他人驰援，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似乎没有敌人追来。
现在，几个人都已落得一身疲惫，都盘坐在浮冰上喘息休息。
忽然，岩须捂住了脸：“早知道会有敌袭，我就不该来管你们这些‘祸种’。‘首领’她们现在肯定被那些‘野刀子’给绊住了……”
苔衣瞥了岩须一眼。
现在浮冰上的五人里，岩须是唯一的非祸种，甚至还是名正言顺的“遗物使”。
……是个让苔衣的处境变得麻烦的家伙。
听了岩须的抱怨，石花凉凉地道：“那还真是谢谢您来管我们了。”
面对石花夹枪带棒的发言，岩须没有回话。他脸上的神情风云变幻，一言不发。
就在气氛变成僵局的当口，忽然，唯一不在状况的苔衣抬起手指道：“看那边。”
几个祸种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随之看去，只见水面上数道黑色三角背鳍在碎冰间穿梭，仿佛是割开碎冰的一把把砍刀。
见它们向这边游来，那个瘦高个儿连忙抓住机会岔开话题：“我还是第一次离‘杀人鲸’这么近呢。好大……”
鬈发少男听出她的意思，赶忙接话：“放心，虽然叫‘杀人鲸’，但它们没袭击过人的！”
说着，少男蹲下身来，向那些鲸鱼的方向伸出了双手。
一条杀人鲸从浮冰旁边游过，用细腻的黑色皮肤轻轻蹭过了他的掌心。
就在这静谧的一秒。
轰！
伴随着一声爆炸般的巨响，一个巨大的浪头迎面向浮冰扑来。
除去苔衣和岩须，剩下三人猝不及防，都是一个趔趄。
“起浪了！”瘦高个儿在石花顺手的拉扯下稳住，惊恐地叫出了声。
“不对。”石花愕然望着水面，“是杀人鲸……这是它们制造的浪头！”
用巨大的尾巴掀起浪头，将逃到浮冰上的猎物打下来，这是杀人鲸群屡试不爽的战术。
现在，这些杀人鲸的目标，很明显正是浮冰上的五人。
没有惊愕的时间，整座浮冰再次开始摇晃。
“稳住！”石花大喊，“这块冰要碎了！”
几乎与石花的喊声同时，五人脚下的冰板四分五裂。
其中，瘦高个儿不幸直接落在了水里。
她在一片黑鳍环伺中努力扑着独臂，拼命将自己的口鼻浮在水上。
石花扒住浮冰，大喊着向她伸手：“木贼，这边！”
看到石花伸出的援手，瘦高个儿木贼湿漉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就在她伸长手，即将抓住石花的瞬间。
哗——
在木贼身后，一头杀人鲸升出水面，大大张开了嘴。
啪地一声，它咬合黄钝的尖牙，以一个圆润的流线钻入了水中。
石花愣在了原地。她眼睁睁地看着一团上浮的血色扰乱水面，像团云似的扩散到自己脚下：“……啊？”
就在这时，苔衣的声音再次冷静地响起：“看那边。”
石花梦游似的应声转头。
顺着苔衣举起的手指，首先能看到的，是在另一块浮冰上死死望着东偏北方向的岩须。
越过岩须，则是看惯了的碎冰和一些奇形怪状的小型冰山。
就在石花发着懵，盯得几乎怀疑自己眼花的时候。
突然。
东北方向其中一座冰山上，一道人影轻轻一闪，藏到了石花视野的盲区里。
——人。
敌人。
这些杀人鲸，是敌人驱使的！
它们。敌人的目的是……
心念电转之间，石花猛地收回视线，死死盯住了岩须。
岩须正张着右手，单膝蹲跪在冰面上。
从他的手心里，一道银白色的刀光穿身而出，深深刺进了脚下的冰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