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子不知谁家的,软软糯糯跟我养的兔子似的,和咋咋呼呼的孔家二女很不一样,我更喜欢她。而且,眼神挺野的,我想和她谈恋爱。”

    ……

    那会儿,钟晴概十三四岁。

    小小的一个,端坐在其母身边。

    母亲穿金戴银,口若悬河侃侃而谈,说些生男立家业生女嫁高门的好处。

    而她,只乖乖端坐着。

    如一座小小的塑像,

    一动不动。

    心里自艾自怨。

    却不知,原二楼竟还有一个男孩子,在好奇地看着她。

    次日。

    易母又和钟晴及易谨好生谈了。

    易谨不日要出兵,后续又另有安排。

    结婚之事暂搁置,取中,先订婚。

    因她无父无母,也无嫁妆,易家也不必出彩礼,只交换庚贴便罢。

    易母提出要交些田产给她。

    钟晴婉拒了。

    她学过如何打理,但无心于此,还是在易母手里安稳。

    易谨外祖父也驱车来了。

    钟晴拜见了。

    一身白色绸缎长衫,白色长须,是个笑呵呵的胖老头儿。

    完全看不出一方大帅的威严凛然。

    这外祖父见了易母,倒是笑得谄媚:“这几日高兴……”

    易母嗯了一声,对他身后的亲兵道:“小辉,盯着些,每日三杯。”

    小辉应了声是。

    外祖父白须飞了起来。

    易适儿笑着解释:“外祖父肝脏不好,不宜饮酒,得母亲控制着。”

    钟晴笑了笑。

    难得一家子团圆吃了顿团圆饭。

    饭后,付忠国架起相机。

    一大家子,外祖父居中,易母坐他身旁。

    身后站着一身红衫的易谨和正红色旗袍的钟晴,钟晴身侧站着易适儿和小绿,易谨那侧站着付忠国。

    于暖房外拍了张全家福。

    找了相熟的记者,正式登报,二人订婚。

    不管外界因此消息如何轰动,国务会那些个人如何看待易家,中央那位周大人又如何看待易家,易谨急忙忙趁出兵前及大选前,请白家夫妇出面将钟晴打包送走。

    钟晴被白家夫妇先送去的安城,收到安城大学木媛校长的欢迎,希望她能留在安城任教,同时多宣传些安城的人情民风。

    钟晴在安城呆了小半年。

    因上城沦陷,钟晴担心陈清秋,和木媛女士商量了,写了信请陈清秋带着他的班子来安城。

    见了面,陈清秋先恭喜她和易谨订了婚,又想着,既安城稳定,不若在安城大学开设戏剧学院,以戏剧教化民众,宣传抗日。

    钟晴也正有此意,便带着陈清秋一起去找木媛女士。

    木媛女士很赞成他们的想法。

    只钟晴毫无经验,陈清秋只带过梨园班子。

    木媛女士便手把手教着钟晴。

    实际第一年戏剧学院招生只四个。

    老师却是近三十人。

    只陈清秋戏班子里就二十九人,加上钟晴。

    于是这四人的课排的满满的。

    一大早先被陈清秋几人盯着练嗓子,饭罢,练身段,午后钟晴一个小时的理论文化课,接着再练功……

    排不上课的人,自觉不好白吃饭,都是前儿在戏班子里的,到了安城却成了老师,还没学生,如何好意思,便琢磨起钟晴写的四部短剧,换了身行头,演起话剧来。

    不愧功底深厚,确实比钟晴前儿给学生导时要有灵性,悟性高,演技也强。

    一年时间,学生四人气质大变,演话剧的那起人在安城也出了名。

    年终四人演了场戏剧,话剧的也上场,获得观众的一致好评。

    尤□□人冯先生还亲笔题词赞美。

    次年招生,不仅有近四十学生来报名,更吸引了几名一直歇在家的戏剧家老前辈来任教。

    还有单广。

    他听说安城大学刚建戏剧学院,想着是不是钟老师在这儿,便也来了。

    钟晴见了单广,很是愉悦。

    又听说那几位老前辈来了,更是喜不自胜,忙要将戏剧学院的院长职位让给老前辈。

    无人同意。

    钟晴无法,便和木媛女士商量了,将老前辈的待遇提到安城大学最高级别,给予极为优厚的礼遇。

    与钟晴相比,老前辈们更喜欢盯着陈清秋。

    毕竟钟晴那些外来货,他们不感兴趣。

    但陈清秋不一样,活生生的四爷,当年那可是一票难求,他们几个清苦书生,没钱买票,现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那不得过把瘾。

    于是,戏剧学院最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陈清秋上课时,院里最权威的几位理论大佬坐后面听课,脸上皆是狂热。

    老前辈们上课时,钟晴单广陈清秋也会去听。

    跟学生似的坐后面。

    各补所短,各挥所长。

    一时,院里的老师们学生们也积极起来。

    学风教风更胜以往。

    连木媛女士都笑,素来文人相轻,互看不上,在你们戏剧学院,却是互相敬慕学习了。

    钟晴笑了笑。

    她自己什么水平还是清楚的,虽在国外学了点,但也有限,国内几千年的演变历史,如何能学尽吃透?

    唯有尽力罢了。

    休息时节,她还是爱钻山野子里访问民间艺人,单广还是和学生时期似的跟着她,帮她一起整理资料。

    安城博大包容,各族人民都有。

    钟晴像是掉进了蜜窝里的小熊,每每夜半,一盏灯,一支笔,等身书堆,尽情肆意在戏剧里玩耍。

    后钟晴和陈清秋商议了话剧班独立出去,正式组成话剧社团,有演出便出去巡演,没演出时节便留学校里带学生练本子。

    钟晴也跟了出去,见更广的世界,思考更深刻的问题,研究更悠久多彩的戏剧历史。

    忙起来,时间便过得很快,很充实。

    两年过去。

    钟晴只能在报纸上获得些前线的消息。

    因战乱纷飞,易谨又时常转移,信件往来便颇为不便。

    偶尔六月份寄出的信未收到,九月份的却先收到了。

    照约定,钟晴每天写一封。

    却只一月寄出一封。

    易谨的信不常来,一年里能收到一两封已是极为幸运的事。

    更多的,是从易适儿寄来的信中得知他的情况。

    叙过家常后,概也只“安好”二字。

    四哥帮她分析过,易谨是庆城高级军官,易大帅前两年大选里当选国务会议员,易适儿在庆城教育部任秘书长,易夫人又是出了名的慈善家,她却来了安城教书。

    庆城那位周先生定是很不高兴。

    信件往来也不能多说什么。

    钟晴明白。

    她寄去易谨的信里,只字不谈安城如何。

    只抒思念之情。

    间或写一写近来自己做的事。

    难得看到报纸里刊登了易谨的照片,便剪下来,贴在日记本里。

    夜半时分。

    钟晴摩挲着照片。

    好似隔空摩挲着易谨的脸颊。

    好似……更沧桑了些。

    一身戎装站在人群里。

    眸里深邃。

    像一汪深潭,看不见底。

    钟晴将日记本放枕头底下,安心入睡。

    又两年,战争胜利。

    小倭国投降。

    全国庆祝。

    戏剧学院近百名学生装扮起来,闲暇时节演起抗倭胜利重建家园的激励人心的本子。

    话剧团的更带着钟晴的《未来》短剧全国巡演。

    全体人员都陷在异常兴奋的激情中。

    只钟晴,心底隐隐担忧。

    报纸上刊登,今年大选,易大帅的票数比周先生要高。

    但军政大权都在周先生手里。

    易大帅手里虽有易谨的兵,但到底不比周先生……

    陈清秋理解她,却也只能无声陪伴安慰。

    不知易谨经了怎样风云诡谲的政治斗争……

    开会时,木媛女士见她常走神,便留她下来,问她,需不需要她出面请中央相关部门写张条子,叫她回去看看?

    钟晴摇了摇头。

    她回去,便是给易谨添麻烦。

    战胜胜利后的半年里,安庆两政府和谈期间。

    易家一封信都没有。

    不仅易谨。

    易适儿那边也是。

    反常得很。

    她摸不清那边具体情况,尤她不在军政界,很多事情不明白,便不能妄动,徒惹麻烦。

    又过两月,听说冯先生回来了,对庆城那边很是愤怒。

    报纸上刊登,庆城内部开了五六天的会,走了一些大员。

    易大帅第一个提出要走,易谨因此和他决裂。

    更多内情报纸上没刊登,只说易大帅在会议室几度昏厥,后决定携家中女眷归老南洋,军权上交。

    易谨留下率军出战。

    庆城周先生并未挽留。

    这一行为,寒了好些人的心,尤其像易大帅一样,从始至终伴随他起家奋斗的老人。

    于是,一小波人携家中老幼,移居国外。

    易谨……真和外祖父决裂,并和安城作战么……

    又一月,听说国内小摩擦不断。

    不出半月,庆城正式向安城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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