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上好的黄花梨木制作而成盆架里,放着一盆正烧得旺盛的炭火。

    只单单披着一件外衣的李瑾宛,半依在贵妃榻上,手指轻轻一松,一颗黑棋落在了棋盘之中。

    “老鼠已经送去了?”李瑾宛淡淡地看了碧云一眼。

    碧云看着黑棋落子,咬着唇思考了一瞬,慎重地放下了白棋。

    “那药须得受些惊吓刺激才能发作。奴婢让宁钟抓了些老鼠,乘夜扔到严启垣的床上去了。”

    李瑾宛眉头轻皱,她一语不发,垂下头,仔细盯着棋盘。

    棋子在指尖轻轻转动,她正要下子,就听见香凝居那方传来了一阵喧闹之音。

    门外忽地传来脚步声,青媱一把推开房门,屋外的寒气顿时侵入了室内。

    她一边搓着冻红的手,一边笑着向李瑾宛禀报,

    “夫人,香凝居那边出事了!说是有老鼠闯进了里屋,把丽香吓得直叫,严启垣气得直嚷嚷,拿着剑正要砍那老鼠时,却突然急病发作,这时已经晕过去了!”

    消息很快传出了府。

    待张太医乘着马车,到达侯府时,李瑾宛早已候在了府门外。

    她赶忙上前一步扶住了正要下马车的张太医,柔声道:“张太医,真是劳烦你大晚上的跑这一趟了。”

    “哪敢哪敢,是皇上忧心严将军的病况,这才让微臣前来诊治,还烦请夫人带路。”

    谁知李瑾宛纹丝不动,扶着他的那只手微微收力。

    她偏过头,盯着他,幽幽道:“不知张太医,今日有没有向六公主请脉呢?”

    张太医一愣,当即明白过来。他敛了眸子,恭敬回道:“六公主今日身体无碍,还特意托微臣向夫人问安。”

    听闻此言,李瑾宛莞尔一笑,手忽地一松,她轻声道:“真是辛苦张太医了。”

    翌日,金銮殿上,各朝臣正为了青羽军一事争吵不休。

    昨夜,严启垣突发急病,现仍在昏厥之中,无法返回军营主持大局。

    眼下,捉拿郑舟的人马已在路上,急需主将前去青羽军稳住军心。

    然而目前最适合接替此职责的张之闵,却被众臣排挤,皆认为须得再派一位将帅同去。

    “陛下,齐王是陛下最年长的皇子,年少时久居军营,战功虽比不得辰王显赫,但番邦若真敢来进犯,齐王带兵打仗也不在话下!臣认为,派齐王前去,更能稳住军心,以显陛下对青羽军的重视。”

    郑国公拱手,这般禀道。

    “陛下!” 刑部右侍郎钟显也站出了身来,

    “这青羽军关系着边疆安危,即使是暂时来统率全军的将领也是万万马虎不得的。这番邦之所以收买将领,为的是什么?自然是为了窃取机密,趁机作乱!且不说马、郑二人到底有没有给番邦透密,青羽军目前出现了这么大的事情,难保番邦不会有动作啊!”

    钟显环顾四周,接着道:“诸位大臣想想,边疆几番动荡,若不是有严将军坐镇,边疆早就乱得不成样子了。依微臣之见,还是得选一个像严将军这般治军有本事,带兵有经验的将领,才能替严将军担好这份职责啊!青羽军驻扎在荆州,不妨就交由荆州提督许志捷暂领,想必除了严将军,没人能比他还了解这荆州的情形了。”

    “哼!钟大人这口才就是好,说了一大顿,又是在为你那师弟谋差事了。” 御史梁峥明冷哼一声,颇为不满。

    “你休要胡言!我一心为了朝廷,何来的私心!?俗话说举贤不避亲,许志捷若没这本事,我会提他吗!?”

    见这两人又开始争辩,兵部左侍郎叶轩率先一步开口道:“钟大人这话是说得好,可是臣认为,不可一直依靠老将,年轻之辈,也大有可为。陛下,微臣举荐施向言,此人虽年轻,但不输老将!施向言乃武状元出身,几年前跟着辰王在云州战役上也颇有建树,况且有青羽军副将张之闵在一旁协助,磨炼一番,许能继承严将军的风范。”

    瑞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辰王,辰王低垂着眼眸,一脸凝重,始终未发一言。

    见众臣们争论不休,金銮宝座上的皇帝,终是抬了抬手,止住了这场论辩。

    “各位爱卿说得皆有道理,只是这青羽军关系着边疆民生,不得不慎重考量。”

    他起身,踱步了片刻,看着众臣道:“既然诸位大臣有所异议,那便暂且搁置,也让朕再好好想想。”

    天幕阴沉,寒风萧瑟。

    茶馆二楼的厢房内,两扇梨木窗扉并未关上,被风声吱呀吱呀吹响。

    “你说什么?”

    李瑾宛握住滚烫的茶杯,她大睁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李卓炎。

    “听友人说,今日朝堂上就是这样的。瑾宛,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瑾宛垂下了眸子。按照她的计划,严启垣突发急病,不能返还军营,那这担子自然而然就应该落在了张之闵的身上,可如今……

    她松开了被茶杯烫红的手掌,又问:“张之闵如今如何了?”

    “唉,听了这消息,我就赶紧来找你了,哪里还顾得上他。”

    李瑾宛缓了缓神色,安抚道:“目前事情还未有结果,堂兄现下不必忧心。”

    “堂兄,我先回李府,跟父亲商谈一下二妹婚事。张之闵那边还是得靠你多担待担待,不管事成与否,你也得跟他继续保持好关系,才有助于我们今后成事啊。”

    李卓炎叹了口气,“这我自然知晓……只是,若让其他人截了这位置去,那我到时还能不能参军啊?”

    “堂兄。” 李瑾宛看着他,语调柔和,

    “二妹婚事谈妥后,你便护送她去荆州,之后你便留在青羽军中。你放心,不论张之闵是否能担任青羽军主将,你参军这件事情都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回到李府,她匆匆来到了书房。

    一儒雅清贵的中年男子坐于书案前,正捧着一本书。见她推门而进,只抬眉瞥了一眼,目光又继续落在了书本上,

    “怎得今日有空上我这来了?”

    “父亲,我听堂兄说了今日朝堂之事。”李瑾宛边往里走,边这般道。

    手上的书又翻过了一页,李青泽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上,“你说的可是青羽军一事?”

    她恭敬地向李青泽行礼后,便站立在书案前方,轻声道,

    “父亲,眼下严启垣突发急病,青羽军大权旁落,本应由副将张之闵暂时接替,可听堂兄说,如今朝堂上似有争论。依父亲之见,这位置暂时会由谁来接替呢?”

    李青泽依旧看着书本,默了一会儿,他缓声道:“这并非是你该操心的事儿。”

    “父亲,如今我已嫁到了侯府,成为了宁平侯府的女主人。这侯府的兵权,又怎么不是我该操心的事儿呢?”

    “侯府的兵权?那是皇上的兵权。陛下想要收回,如今自然是最好的机会。”

    李瑾宛一惊,“不会的……青羽军是老侯爷一手带出来的,老侯爷为陛下效忠多年,连命都是为陛下牺牲的!陛下他…多年来一直体恤侯府,如今严白垚才死,怎么能就这般夺了侯府兵权!?”

    李青泽终于将视线挪在了她的身上,“严白垚死了,严启垣又得了急病,如今小世子年纪尚幼,边疆又并非太平,宁平侯府的兵权也该交出来了。”

    李瑾宛双手撑在了桌案上,脸色顿时青白交加,“那我……那我……”

    李青泽终是发觉到了她的异常之处。手上的书籍猛地一合,他直直地盯着她,“李瑾宛,你又干了什么事?”

    李瑾宛心口突地一跳,“父亲……”

    他站起身来,朝她走近,“只要是跟姓严的人有关的事,你就像失了智一般,非得进去掺和一把!你说!这件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李瑾宛忙向后退了几步,她心下一定,咬了咬唇,将那裙摆一挥,她跪在了地上。

    “父亲……这事确实有我参与……”

    “严启垣突发急病,是你动的手脚?” 李青泽质问道。

    “是我下了药……”

    “你!!!严启垣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般害他!?还嫌你宁平侯府死得人不够多吗?!”

    “父亲!”李瑾宛抬起头,正对着他发怒的目光,“是严启垣要害您女儿啊!几日前我在街道遇袭,那并非什么意外,全是严启垣在暗中搞鬼,要害我的性命!”

    “他又为何要害你?”

    “自小他待我就没好脸色,如今严白垚因我而死,他的小儿子也过继给了我,自然是心怀怨念,要置我于死地。我若死了,这侯府不就是他严启垣的天下了吗?”

    “李瑾宛。” 李青泽瞪着她,一字一句道,“我问你,青羽军副将马宗安、郑舟通敌叛国之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父亲…我……” 她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眸,又复的睁开。

    “我与堂兄联合了青羽军副将张之闵,一同谋划了此事。”

    李青泽指着她颤声道:“那汪海惨死,也是你……”

    “是我派人杀了他,再嫁祸给马宗安的。”

    “你!!!” 李青泽勃然大怒,“你胆大包天!竟敢做这等谋逆之事!”

    “父亲,我只是想让张之闵掌管青羽军,从而让兵权落在我的手上,落在我们李家的手上!”

    “你真是糊涂!你害得青羽军兵权旁落,是给了朝堂各方势力一个下手的机会啊!这群豺狼虎豹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这块肥肉便宜给一个副将!就凭你,能斗得过他们?”

    “父亲,如今我没有回头路可走了!父亲,我所做的一切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李家啊。”

    “为了李家?” 李青泽嗤笑一声, “李家什么时候需要你使这些腌臜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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