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听闻此话，她目光深深，垂首盯着她膝盖下那块湿冷的红木地板
“我记得祖父在世时，李府大门前总是各站着两派守卫，时不时就有各处公文书信送递进府，或是车马往来，宾客盈门。可如今呢，门外的守卫已经全部撤下了，门罗可雀，我自己看着都尚觉凄惨，难道父亲就不觉得可惜吗？”
“而我，严白垚他死了，我还是得上赶着嫁给他，嫁给一个死人。”
她一只手摁住了心口，另一只手将那长袖一挥，她站起身来。
“父亲！你告诉我，如果我不继续履行婚约，以如今李家的地位，我还能找到比侯夫人更好的位置吗！？”
“只要能达到目的，手段腌臜又如何？！父亲能放任着李家一步一步衰落下去，可我不能！我能依靠的只有李家，没了李家，我李瑾宛就什么都不是！”
无言的沉默流转在二人之间，李青泽神情复杂，看向了她那饱含怨念的双眼。
他长叹一声，无奈道：“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一直想要重振李家。可这件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你堂兄李卓炎三次科考皆落榜，你可知为何？”
“瑾宛不知。”
“李卓炎第一次参加殿试，进第三甲，第二次进第二甲，第三次才是真的落榜。”
“那前两次是？” 李瑾宛瞳孔微动，心下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李青泽语气平淡，“是陛下划去了他的名字。”
“陛下他——” 她突然闭上了嘴，余下的问话全咽进了肚里。
脑海里闪过这十几年来的片段，一丝一缕连成了线，展露着她早该察觉出的端倪。
李瑾宛扬起了衣袖，冷笑一声，声音颤道：“他——是想打压我们李家。”
李青泽自始至终神色淡漠，他双手背负在身后，微微叹息一声，语气平缓又真切地向她诉道，
“当年你祖父贵为太师，权倾朝野，学子遍地。陛下虽是敬重，但这份敬重之情中难免多了几分忌惮之意。待你祖父仙逝，表面上陛下对李氏一族恩宠不断，可背地里的打压比比皆是。如今你我安安分分，不要被陛下猜忌，才能安稳度日，避免招来这杀身之祸。”
李瑾宛黯然垂下了眼眸，一股暗波在那黑潭似的眸子里悄声涌动，
“是瑾宛愚钝，如今才明白了陛下的心思……可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父亲你让我如何停手？”
“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马宗安、郑舟的案子我会托人帮你盯着，定不会让人查到你身上来！你只得吊着严启垣这条命，若是他真的死了，这青羽军就彻底与你侯府无缘了！”
她听着，眸子又暗了暗，“瑾宛还有一事要与父亲商谈。我已私下将二妹许给了张之闵，无论如何张之闵对我们李家也是大有用处，还望父亲应允这门婚事。”
“你！” 李青泽瞪着她，甩了甩袖袍，怒声道：“这事你必须得让严启垣来做主！”
“严启垣如今昏迷不醒，我如何让他来做主？”
“既是你下的毒，自然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做戏也好，帮他解毒也罢，这婚事你要让所有人都认为是严启垣的主意，而不是咱们李家上赶着攀扯！”
李青泽转身，背对着她，“你若做不到，这婚事就当没提起过。”
他摆了摆手， “话说完了，你回去吧。”
李瑾宛垂眸，神色淡淡，恭敬地朝他行礼，
“瑾宛明白，绝不会让父亲为难。”
待到夜幕降临，碧云这才返回了侯府。
“如何？” 李瑾宛急切地朝她问道。
碧云摇了摇头，“在他身上下的药量太大，我爷爷也没有办法。”
“只是让他暂时苏醒，这也做不到吗？”
碧云立马跪在地上，“奴婢无能为力，求夫人恕罪。”
李瑾宛心头愠恼，又看向了正迈步踏入房内的青媱，
“张太医那边是如何说的？”
青媱战战兢兢地答道：“还是同那日一般……张太医已在竭力医治，能否苏醒……只能听天由命。”
“砰”的一声，李瑾宛捏紧拳头，砸向了桌面。她目光冰冷，一字一顿道，
“荧奚在哪里？”
窗外弥漫着白茫茫的雾气，白日隐藏于这雾气之中，透出一点微光，倾洒在结有一层薄薄浅冰的河床之上。
冷风伴着雾气吹进了热腾腾的茶室内，袅袅茶香被冲淡了些许。李瑾宛轻抿了一口热茶，抬眼，看向了瑞王。
“王爷邀我见面，是为了何事？”
“这是怎么了？” 瑞王盯着她，“你脸色不太好啊。”
李瑾宛牵起唇角，微微一笑，“府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换作是谁都不会好受的吧。”
“是吗？不知道严启垣这事儿，跟你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瑞王笑着，探寻的目光钉在她的身上。
李瑾宛嗤笑一声，紧紧盯着他，“王爷，严启垣是朝廷重臣，更是这侯府的依仗。妾身再是大胆，也不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瑞王闻言轻笑，捏住茶碗，他轻晃了晃，
“听闻前几日你在街上遇刺，可查到是谁了？”
“王爷。” 李瑾宛眸光深深，“只是马匹受惊，一场意外罢了。”
“意外？” 瑞王冷笑一声，“李瑾宛，可别再说本王没记挂着你。”
他起身，一边踱步至李瑾宛身后，一边款款道，
“本王已在暗地里查过了，你的这场意外其实是刘榕在背后策划的。”
李瑾宛镇定地坐着，“刘榕为何要杀我？”
“自然是因为你手上有他杀妻的罪证。”
李瑾宛扭头，目光盈盈，恳切诉道，
“王爷，当日在聚香院，已表明了我是王爷阵营中的人。如今刘榕他胆大包天，暗害于我，是存心没把王爷放在眼里！像这种两面三刀的人，王爷若真心想收服他，不好好料理一番，难以让他心服口服。”
瑞王眯了眯眼， “你是想让我帮你教训他？”
“我当然可以帮你这个忙。不过，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他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大步走回了座位。
“王爷不妨直说。”
“朝堂上的事你都听说了？”
“听旁人提起过。”
“荆州提督许志捷是钟显的人。钟显，你也知道，如今已是我的人了。如何让许志捷夺得这青羽军的位置，你可有什么主意？”
李瑾宛浅浅一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这事简单。”
她扬起头，“如今朝堂上提议了三人，齐王，许志捷和施向言。齐王是个嗜酒之人，王爷只需用点手段，让齐王饮酒过量而误了上朝时辰，陛下自会大发雷霆。至于施向言，听闻他有一位年迈的老父亲，让他父亲骨折卧床，他若是有孝子之心，定会推辞。再若不行，就杀了他父亲，守孝三年，也了却了王爷的麻烦。”
瑞王提她斟茶，“这主意出的好，真不愧是你李瑾宛啊。”
“王爷谬赞。” 李瑾宛接过他递来的茶杯，“王爷若真料理了刘榕，可一定得托人告知妾身。”
瑞王举杯，“这是自然。”
马蹄哒哒声响彻在街道上，四周往来熙熙攘攘，皆是摊贩行人。
马车内，李瑾宛闭目思索。
她敢肯定，前几日行刺之事定是严启垣出的手。可是刘榕，又是怎么牵扯进来的？
她眉头轻皱，思绪又转向了另一件更为至关紧要之事。
她父亲让她不要再插手青羽军的事，可她李瑾宛筹谋这么久，岂能白白给别人做了嫁衣！
如今借瑞王这把刀，齐王和施向言就不用她操心了。至于那许志捷，远处荆州，山高路远，难以对他下手。
她轻抚着额头，正苦恼着如何对付这许志捷时，随着马车平稳停下，车帘被人掀开，一声清脆之音传进她的耳里。
“小主人。”
李瑾宛睁开眼，看见的是荧奚，清亮的眸光，白瓷似的脸颊，和那一脸肆无忌惮的笑意。
她挑眉，视线越过他，望向了他身后那座隐于深巷中的高楼。
手一抬，她示意着他上前搀扶，
“带我进去吧。”
听闻此话，她目光深深，垂首盯着她膝盖下那块湿冷的红木地板
“我记得祖父在世时，李府大门前总是各站着两派守卫，时不时就有各处公文书信送递进府，或是车马往来，宾客盈门。可如今呢，门外的守卫已经全部撤下了，门罗可雀，我自己看着都尚觉凄惨，难道父亲就不觉得可惜吗？”
“而我，严白垚他死了，我还是得上赶着嫁给他，嫁给一个死人。”
她一只手摁住了心口，另一只手将那长袖一挥，她站起身来。
“父亲！你告诉我，如果我不继续履行婚约，以如今李家的地位，我还能找到比侯夫人更好的位置吗！？”
“只要能达到目的，手段腌臜又如何？！父亲能放任着李家一步一步衰落下去，可我不能！我能依靠的只有李家，没了李家，我李瑾宛就什么都不是！”
无言的沉默流转在二人之间，李青泽神情复杂，看向了她那饱含怨念的双眼。
他长叹一声，无奈道：“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一直想要重振李家。可这件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你堂兄李卓炎三次科考皆落榜，你可知为何？”
“瑾宛不知。”
“李卓炎第一次参加殿试，进第三甲，第二次进第二甲，第三次才是真的落榜。”
“那前两次是？” 李瑾宛瞳孔微动，心下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李青泽语气平淡，“是陛下划去了他的名字。”
“陛下他——” 她突然闭上了嘴，余下的问话全咽进了肚里。
脑海里闪过这十几年来的片段，一丝一缕连成了线，展露着她早该察觉出的端倪。
李瑾宛扬起了衣袖，冷笑一声，声音颤道：“他——是想打压我们李家。”
李青泽自始至终神色淡漠，他双手背负在身后，微微叹息一声，语气平缓又真切地向她诉道，
“当年你祖父贵为太师，权倾朝野，学子遍地。陛下虽是敬重，但这份敬重之情中难免多了几分忌惮之意。待你祖父仙逝，表面上陛下对李氏一族恩宠不断，可背地里的打压比比皆是。如今你我安安分分，不要被陛下猜忌，才能安稳度日，避免招来这杀身之祸。”
李瑾宛黯然垂下了眼眸，一股暗波在那黑潭似的眸子里悄声涌动，
“是瑾宛愚钝，如今才明白了陛下的心思……可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父亲你让我如何停手？”
“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马宗安、郑舟的案子我会托人帮你盯着，定不会让人查到你身上来！你只得吊着严启垣这条命，若是他真的死了，这青羽军就彻底与你侯府无缘了！”
她听着，眸子又暗了暗，“瑾宛还有一事要与父亲商谈。我已私下将二妹许给了张之闵，无论如何张之闵对我们李家也是大有用处，还望父亲应允这门婚事。”
“你！” 李青泽瞪着她，甩了甩袖袍，怒声道：“这事你必须得让严启垣来做主！”
“严启垣如今昏迷不醒，我如何让他来做主？”
“既是你下的毒，自然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做戏也好，帮他解毒也罢，这婚事你要让所有人都认为是严启垣的主意，而不是咱们李家上赶着攀扯！”
李青泽转身，背对着她，“你若做不到，这婚事就当没提起过。”
他摆了摆手， “话说完了，你回去吧。”
李瑾宛垂眸，神色淡淡，恭敬地朝他行礼，
“瑾宛明白，绝不会让父亲为难。”
待到夜幕降临，碧云这才返回了侯府。
“如何？” 李瑾宛急切地朝她问道。
碧云摇了摇头，“在他身上下的药量太大，我爷爷也没有办法。”
“只是让他暂时苏醒，这也做不到吗？”
碧云立马跪在地上，“奴婢无能为力，求夫人恕罪。”
李瑾宛心头愠恼，又看向了正迈步踏入房内的青媱，
“张太医那边是如何说的？”
青媱战战兢兢地答道：“还是同那日一般……张太医已在竭力医治，能否苏醒……只能听天由命。”
“砰”的一声，李瑾宛捏紧拳头，砸向了桌面。她目光冰冷，一字一顿道，
“荧奚在哪里？”
窗外弥漫着白茫茫的雾气，白日隐藏于这雾气之中，透出一点微光，倾洒在结有一层薄薄浅冰的河床之上。
冷风伴着雾气吹进了热腾腾的茶室内，袅袅茶香被冲淡了些许。李瑾宛轻抿了一口热茶，抬眼，看向了瑞王。
“王爷邀我见面，是为了何事？”
“这是怎么了？” 瑞王盯着她，“你脸色不太好啊。”
李瑾宛牵起唇角，微微一笑，“府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换作是谁都不会好受的吧。”
“是吗？不知道严启垣这事儿，跟你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瑞王笑着，探寻的目光钉在她的身上。
李瑾宛嗤笑一声，紧紧盯着他，“王爷，严启垣是朝廷重臣，更是这侯府的依仗。妾身再是大胆，也不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瑞王闻言轻笑，捏住茶碗，他轻晃了晃，
“听闻前几日你在街上遇刺，可查到是谁了？”
“王爷。” 李瑾宛眸光深深，“只是马匹受惊，一场意外罢了。”
“意外？” 瑞王冷笑一声，“李瑾宛，可别再说本王没记挂着你。”
他起身，一边踱步至李瑾宛身后，一边款款道，
“本王已在暗地里查过了，你的这场意外其实是刘榕在背后策划的。”
李瑾宛镇定地坐着，“刘榕为何要杀我？”
“自然是因为你手上有他杀妻的罪证。”
李瑾宛扭头，目光盈盈，恳切诉道，
“王爷，当日在聚香院，已表明了我是王爷阵营中的人。如今刘榕他胆大包天，暗害于我，是存心没把王爷放在眼里！像这种两面三刀的人，王爷若真心想收服他，不好好料理一番，难以让他心服口服。”
瑞王眯了眯眼， “你是想让我帮你教训他？”
“我当然可以帮你这个忙。不过，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他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大步走回了座位。
“王爷不妨直说。”
“朝堂上的事你都听说了？”
“听旁人提起过。”
“荆州提督许志捷是钟显的人。钟显，你也知道，如今已是我的人了。如何让许志捷夺得这青羽军的位置，你可有什么主意？”
李瑾宛浅浅一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这事简单。”
她扬起头，“如今朝堂上提议了三人，齐王，许志捷和施向言。齐王是个嗜酒之人，王爷只需用点手段，让齐王饮酒过量而误了上朝时辰，陛下自会大发雷霆。至于施向言，听闻他有一位年迈的老父亲，让他父亲骨折卧床，他若是有孝子之心，定会推辞。再若不行，就杀了他父亲，守孝三年，也了却了王爷的麻烦。”
瑞王提她斟茶，“这主意出的好，真不愧是你李瑾宛啊。”
“王爷谬赞。” 李瑾宛接过他递来的茶杯，“王爷若真料理了刘榕，可一定得托人告知妾身。”
瑞王举杯，“这是自然。”
马蹄哒哒声响彻在街道上，四周往来熙熙攘攘，皆是摊贩行人。
马车内，李瑾宛闭目思索。
她敢肯定，前几日行刺之事定是严启垣出的手。可是刘榕，又是怎么牵扯进来的？
她眉头轻皱，思绪又转向了另一件更为至关紧要之事。
她父亲让她不要再插手青羽军的事，可她李瑾宛筹谋这么久，岂能白白给别人做了嫁衣！
如今借瑞王这把刀，齐王和施向言就不用她操心了。至于那许志捷，远处荆州，山高路远，难以对他下手。
她轻抚着额头，正苦恼着如何对付这许志捷时，随着马车平稳停下，车帘被人掀开，一声清脆之音传进她的耳里。
“小主人。”
李瑾宛睁开眼，看见的是荧奚，清亮的眸光，白瓷似的脸颊，和那一脸肆无忌惮的笑意。
她挑眉，视线越过他，望向了他身后那座隐于深巷中的高楼。
手一抬，她示意着他上前搀扶，
“带我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