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来的?” 李瑾宛冷着脸。

    荧奚指了指小径旁的竹林,“我一直都在这竹林里。”

    “躲在竹林里做什么?”

    “给蛊虫采集雪水。”

    李瑾宛静静凝视他片刻,道:“丽香她还有大用处,你不要动她。”

    她说完转身就走,手腕却被身后人紧紧钳制住。

    荧奚语气颇为不满,“那我的试蛊人该怎么办?”

    李瑾宛又回头看向他道:“我给你银子,你随便去哪个青楼,看中谁了买回来就是。你那蛊虫,少她一个也不碍事。”

    她手腕一扭,没能挣开他的桎梏。荧奚垂下眸,看着她空荡荡的手腕,眼神一瞥,又看向了她的另一只手,手腕上只戴着一只青绿玉镯。

    早已不耐烦的她,眉头一竖,盯着他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荧奚撒开了手,别过头,淡淡道:“令紫托我问你,你说好给她的奖赏,她什么时候才能收到?”

    李瑾宛冷笑,“昨夜才下的药,今日就来讨赏了?”

    她转身吩咐碧云,“这事你就让青媱跟着。近日,严启垣和辰王府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可不能出错。尤其是严启垣,这几天可得好生盯着……”

    主仆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前走着。声音越来越远,无人再注意身后的少年。

    李瑾宛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假山处,荧奚收回了目光,拿出了腰间别着的白瓷罐,一滴血从顶盖处缓缓流下,顺着罐身淌在了他的手心里。

    他抬眼看向竹林间,堆着枯黄竹叶的地面上,一双穿着布鞋的脚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其余身躯皆被竹林遮挡。

    他晃了晃罐子里的血水,再次走进了竹林。

    天朗气清,日暖风和,难得这几日都是个大晴天。

    李瑾宛穿过回廊,一路上就见府里的小厮丫鬟嬷嬷们在忙碌着,为了府里的这件喜事而忙碌着。

    她推门走进书房,李青泽的声音传来,

    “彭雷惊给我寄了一封信。”

    他抖了抖那张信纸,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李瑾宛毫不慌张地朝他走去,坦率认了此事,“是女儿假借了父亲的名义,让他去争取青羽军主将的位置。”

    她从容微笑着,正视着李青泽的目光。

    “你何时又跟文家人有了联系?”

    “女儿只是与七皇子有过接触。七皇子是个率真之人,何况彭雷惊与他们文家也有些渊源,自然不会拒绝。”

    李青泽顿了顿,“七皇子…萧元泫……你这么做岂不是将李家——”

    “父亲。”李瑾宛敛了笑意,打断了他的话。

    “如今彭惊雷已坐上了暂代青羽军主将的位置,在他眼里能坐上这个位置靠的是我们李家和文家相助。此事已成,对李家也是好事一件,您还在担忧什么呢?”

    李青泽静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

    “罢了。” 他将那张信纸折好放回了信封中,“瑾瑢她哭了好几夜,你去劝劝吧。”

    李瑾宛俯身退下,去了后宅。

    如今李府最热闹的地方,便是二小姐李瑾瑢所住的翠薇居。

    张之闵与李瑾瑢的婚事定下了,只是目前张之闵需得返还军营,前日便已出发。长辈商量后,便安排让李卓炎护送李瑾瑢前往青羽军所驻扎的荆州,在荆州办完婚事。

    一进院子,只见众人忙忙碌碌,脚步匆匆。再进屋内,已摆满了各式锦缎金饰。丫鬟整理着嫁妆,没人注意到她的到来。

    李瑾瑢坐在梳妆台前,垂着泪,别扭地转过脸。然而身旁的嬷嬷顾不得她伤心,拿着一张画着各式花纹的纸张,不停地向她问道,

    “二小姐,这喜帕的花纹繁多,寓意也大不一样。您瞧瞧,哪个更合您心意些?老奴好早些让绣娘去缝制,这时间可耽误不得啊。”

    见此情状,李瑾宛抽过那张纸,仔细瞧了瞧,吩咐嬷嬷道:“我记得瑾瑢向来偏爱莲花,不如就选择并蒂莲花纹吧。芙蓉并蒂,夫妻同心,寓意极好,就这个吧。”

    她将纸又往嬷嬷身前递去,嬷嬷赶忙接住,应声下来,匆匆走出了房间。

    这时,李瑾瑢也站起了身。她拿着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瓮声瓮气地喊道: “长姐……”

    她垂着眸子,眼皮下红了一片。

    李瑾宛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瞧瞧,都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长姐……” 听了这话,她语气更是委屈,眼泪又哒哒掉了下来。

    李瑾宛见她情绪不对,问道:“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你不满意这婚事?”

    “若是长姐,你会满意吗?” 她含糊说着,扭过脸捂着手绢抽泣起来。

    “你是心里有怨。那我要问问你,你是在怨我们将你嫁给了一个副将?还是在怨我们让你成了个继室?”

    “两个都不怨,我知道张之闵大有前途,嫁给他我不委屈。只是那荆州……荆州穷苦偏远,我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回京城,再见父亲长姐一面。”

    她紧紧捏住手绢,扑进了李瑾宛的怀里,“长姐,我不想离开京城!”

    李瑾宛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她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你怀有身孕,我便立马派人接你回京。”

    李瑾瑢止住了哭声, “长姐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那…那之后呢?” 李瑾瑢站直了身子,忐忑不安地问道。

    “之后……” 李瑾宛思考了一瞬,笑着回道,“你若是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只是这事你得和张之闵商量好。毕竟你是府里的女主人,府内各事你都得时时打点好。”

    李瑾瑢点了点头。

    李瑾宛拉着她,坐回了梳妆台前,面前的那扇铜镜,照映出两个人的模样。

    李瑾宛取下她头上的簪子,拿起一把檀木梳,握住她的一柄长发,从头顶一直梳到了发尾。

    “去了荆州,你要记得李家是你的底气,只要李家不倒,就算相隔再远,他张之闵也不敢欺侮你。但夫妻之间还是得靠你自己去经营,不论何种方式你都得学着拿捏住他。拿捏住你的丈夫,你在府里才更有地位,说话才更有分量。”

    “瑾瑢明白。”

    李瑾宛拿着檀木梳,再次从李瑾瑢的头顶缓缓梳至发尾。

    她继续道:“你应该也听父亲谈起过,张之闵他……对我们李家还是挺重要的,他是目前宁平侯府和咱们李家能把控青羽军的关键人物。你去了他身边,切记要时时叮嘱他,也要处处留意着他。”

    她轻笑一声,接着道:“若是他弃了李家,投了别的主,到时候你便回来,我安排你改嫁。”

    铜镜里,李瑾瑢看着她的长姐站在她的身后,微微低着头,正为她一下又一下地梳着长发。

    她神色未变,垂下了眸子,轻声回道:“长姐,你们放心,我明白,我都明白的。”

    李瑾宛放下了檀木梳,轻轻扳过她的肩膀,“好了,来试试吧。”

    话音刚落,青媱端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那木盘上盛着一个物件,被一块红布盖着,看不真切。

    “长姐,这是?” 李瑾瑢疑惑地看向李瑾宛。

    青媱笑着道:“二小姐不妨自己打开看看。”

    李瑾瑢伸出手,红布一揭,一顶极为华贵的凤凰头冠展露在众人眼前。

    头冠以金丝为骨,层层编织,构筑了一只硕大金翅凤凰,展翅间皆是点缀着累累珠翠,光华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再见那凤凰口中,衔着一只圆润北珠,这么大又这般圆的北珠,即使是皇室宝库中也寥寥无几,实乃罕见。

    “长姐……” 李瑾瑢睁大了眼,不可置信道:“这北珠……”

    李瑾宛浅笑,“这北珠是当年祖父赠与我的,如今就让它跟着这凤冠,同你一并去荆州吧。”

    此刻话刚落,豆大的泪珠又随之滚落下来,李瑾瑢抽泣着,话也说得含糊,“长姐成婚那日都没有戴这北珠,我今日又何德何能……”

    李瑾宛抽出手绢,为她拭泪,“是你的,你就安心拿着。切莫再哭了。”

    她捧过凤冠,在青媱的帮助下,将那凤冠稳稳戴在了李瑾瑢的头上。

    铜镜里依旧照映出两人模样,一人头戴华贵凤冠,眼角通红,双眸却是忍不住地直盯着凤冠瞧;另一人站立在那人身侧,盈盈欲笑,眸光浅浅,在她耳畔低声细语。

    偶有几声欢笑在屋内荡开,似比屋外暖阳温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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