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梁悦,年十六,梁知府独女。在玉腰节舞台上发现尸身,系失血过多而死,听说她昨夜曾去找你拜师,对吗?”

    崔策问严声反问,让公堂上跪着的南星如一抖。

    “我......我不知道......”

    “还说不知!你这该死的戏子”一声撕心的怒喝从公堂左侧传来,梁习身着知府官袍,此时怒目圆睁,恨不得生吞了堂中跪着的身影。

    南星如眼底的惊怕做不得假:“我......我是真的不知道,昨夜我只顾着玉腰大选了,听说梁悦来找我,我压根没有出屋,更没有见到她!”

    南星如肩膀微颤,话音也抖得很,除了身边的朱瑾作证,她再无证据,对面梁习的眼神像是会喷火一般,南星如的解释也显得干巴巴的,拿不出证据。

    “朱、朱瑾,朱瑾知道,我一直跟这丫头在一起,她可以为我作证!”

    梁习冷笑:“朱瑾是你的贴身丫鬟,当然为你说话。”

    “梁大人。”始终静声观望的卫禺突然出声,沉沉的眸子扫过梁习惊怒的脸,“堂审避亲,不如梁大人先行归家,此案本官一定会给梁大人一个真相。”

    “你!少司大人,梁悦是我的女儿!我不能亲自揪出凶手,将这人碎尸万段,我如何面对九泉之下悦儿?!”

    “案及亲眷,梁大人判断上难免有失偏颇,法有明文,梁大人,还请相信本官和辑定司。”

    梁习通红的眼睛扫了眼脸色严肃镇静的辑定司几人,僵持了几瞬,他退到一侧:“少司大人,这次我信你,定要找出伤害悦儿的凶手!”

    说完,他目光幽冷的看了眼堂中跪着的南星如,在梁习看来,即便悦儿不是南星如杀的,悦儿的失踪也和南星如脱不了干系!

    要不是这南星如清高,不愿见人,悦儿何至于在溢香楼等到深夜,以至于遭人暗害!

    梁习脚步踉跄出了衙署,翘头长案后的卫禺看向南星如,“南星如,将你昨夜和你丫鬟做了些什么,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卫禺的语气太过森冷威仪,南星如瑟瑟的缩了肩膀,她瞥见卫禺身后的颜书,颜书对她点点头。

    南星如咽了咽,结结巴巴回想:“我和梁悦的牵扯要从去年的玉腰节说起......

    去年的玉腰节,我因为遭人暗算,从二楼摔了下来,幸得遂安侯相救,腰上却也落下了病根,楼主说遂安侯上有名医,我那时便时常去遂安侯府上治病。

    也就是在遂安侯府上,我遇到了梁悦,梁悦常去遂安侯府上,一来二去,我们也算认识。她不知我去遂安侯府上是为了治腰伤,央着要拜我为师,学习舞艺。

    接下来的事,昨夜我也与曲护卫说过了,半年前我腰伤未愈,之后这两月也忙着玉腰大选,自然没有答应教她......”

    卫禺再问:“她每日都会等你等到深夜?只为了拜师?”

    “不、不是的。”南星如连忙否定,

    “就这两日而已。往日她说是要拜我为师,却也只是隔三差五差人送些朱钗首饰。

    不知道为什么,玉腰大选的前两日,她格外的急切,像是等不及一样,昨夜更是直接等到了深夜,我真的不知道她会等这么久......”

    “急切?”颜书喃喃,如今梁悦没了,谁也不知道她那日带的匣子里装的是珠宝还是花篮里出现的骨头,更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急切的要向南星如学舞。

    问完话,南星如被人带回溢香楼。

    曾经闻名遐迩的溢香楼,一夕之间被封锁了起来。

    溢香楼进出严格,梁悦在丑时被害,那时并未有人员出入,凶手只可能出自溢香楼。

    究竟是谁,这么胆大包天,连知府的千金也敢杀害,甚至就在颜书等辑定司一干人的眼皮底下。

    “崔大人,你可认识这遂安侯?”卫禺嗓音沉沉。

    突然被点名的崔策问脑中一闪。

    是了,他们调查到,梁悦无甚闺中好友也没婚约。但在南星如口中,被反复提及的人就是遂安侯。

    甚至,遂安侯是连接南星如和梁悦二人的中间人。

    “遂安侯一爵自高祖时期就世居于遂州城,我曾听祖父提起过遂安老侯爷,当年蓟洲大洪,遂安老侯爷捐了大半家当,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后面的话崔策问和卫禺心底都有计较,只有颜书这个从不知朝堂政变的人听得云里雾里。

    崔策问:“我会写封拜帖,今日就去遂安侯了解下情况。”

    卫禺除了少司的职衔,其余出身都有些“名不见经传”,倒是崔策问,名门望族,底蕴雄厚,祖上又与遂安侯有过来往,崔策问去拜访再好不过。

    ... ...

    “两位贵客,这边请。”一年轻的小厮引着颜书崔策问二人进了府门穿过前院。

    如果说梁知府买的宅邸是底蕴雄厚的世家,那遂安侯府更是货真价实的王公贵族。

    遂安侯府不在遂州城中,位于去遂州城十里的外郊,占地广阔,虽侯府外人烟稀少,却建筑精美并添辽阔之意,白墙黑瓦围成的外墙在城郊起起伏伏,圈出了大片的面积。

    颜书跟在崔策问身后走了将近一刻钟,才到遂安侯府中央的湖心石栈桥。

    秋日秋凉,湖中竟还开着朵朵重瓣水莲,白的似冰雪剔透,橙的透彻如朝霞,交并在石栈桥两侧的湖中,熠熠生辉。

    “遂安侯府接近温泉,每到秋浓天凉的时候,侯爷就吩咐小的们开闸放些热泉进来,别说深秋,等过两月的冬日飘雪时,这湖中都活泉流动,瓣莲盛开。”

    察觉到颜书频频看向湖中的水莲,小厮解释。

    “呦,两位贵客,前面就是湖心亭了,侯爷在亭中等着二位呢,小的衣裳杂乱就不过去了。”说完,小厮笑着欠欠身。

    颜书抬眼望去,说是湖心亭,更准确的是湖心的阁楼。

    六出的八角亭,翘檐飞角,垂柱粗壮精美。不过,吸引颜书视线的可不是那宏伟的八角亭,二是亭外那两列的女侍。

    “这么多细腰奴?”她眉心一动,视线放在了那些女侍身上,穿着打扮,可不与梁习献上的两位细腰奴一模一样吗。

    崔策问低声道:“倒是比溢香楼的还多些。”

    亭中的竹屏卷帘隐隐露出一人的身形,背脊宽阔,坐姿挺拔。

    遂安侯,这么年轻?

    亭中的身形一动,像是听到了动静,起身往颜书二人这边看过来,他转身过来,也让人瞧清了他的相貌。

    浓眉大眼,身形挺拔,穿着一身绛紫色圆领袍,看着不过及冠的年龄,笑容明朗亲切,“两位贵客,请上座。”

    “这位......”遂安侯目光放在崔策问身上,“想必就是崔相爷的嫡孙,无月公子罢?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真是朗月清风,俊朗之姿。”

    “侯爷过誉。家父曾与老侯爷有一饭之缘,今日借故冒昧叨扰,实在有事相询。”

    “诶?哪里哪里,崔兄有事但说无妨,何来叨扰。”场面话寒暄完,遂安侯似是才看到颜书一般,眼前一亮,“这位是......”

    颜书拱手道:“见过侯爷,在下是少司大人的护卫。”

    将她这江湖气一般的动作看在眼里,遂安侯但笑不语,又多看了颜书两眼,随后带着二人入座。

    “侯爷?”在亭中候着的一位穿着海棠露腰衣的姑娘端着执壶上前,瓷白的执壶放在温酒皿中,好似还泛着热气。

    遂安侯招招手,海棠衣的女子正要上前,崔策问及时出声:“今日公务在身,不便饮酒,侯爷恕罪。”

    崔策问拒绝的话很直接,遂安侯笑了笑,“怪我怪我,忘了崔指挥此来是有正事,那这位小姐?”

    说话间,海棠衣的女子的已经走到颜书面前,水灵灵的眸子期待般的看向她,让人不忍心拒绝,“......半杯即可。”

    颜书的酒量十分了得,这一路南下至遂州的途中,崔策问也见识过。

    他嘴唇动了动,没出声阻止她。

    遂安侯摆摆手,让斟好酒的细腰奴候至一侧。

    “昨夜发生的变故本侯也听闻了一二,当真是梁悦?”遂安侯的话里有些不可置信。

    知府千金被人开膛破肚扔在玉腰大选的舞台上,梁习不愿声张,因此也没有广为传开。

    “正是知府的千金。”

    “这、怎么会......”遂安侯的眼中溢出悲痛,“谁这么胆大妄为?!竟敢对一个小姑娘下此毒手.....”

    “我听闻梁悦生前常来遂安侯府,不知侯爷可知道梁悦素来与什么人交好,与溢香楼的南星如关系又如何?”

    “......这”

    像是见到遂安侯的为难,一侧海棠衣的细腰奴接话道:

    “回崔大人,梁姑娘去年之前隔两日就要来遂安侯府一趟,喜爱与我家侯爷一道喝酒评诗,不过,今年倒是来得少了。”

    颜书听得认真:“为何今年来得少了?”

    “......梁姑娘不喜南星如姑娘,南星如姑娘今年常来府上看医拿药方,一见南星如与我家侯爷说上两句话,梁姑娘都脸色十分不好,必然和侯爷吵起来,渐渐的就来的少了。”

    “吵起来?这是梁悦和南星如之间的事,怎么要和侯爷吵起来。”颜书再问。

    海棠衣的女子张张嘴,她都说得这么明显了,怎么这小姑娘还要刨根问底。

    “梁姑娘喜欢我家侯爷,见侯爷与南星如姑娘说话,自然”

    “南枝!”

    遂安侯轻声斥责,“我与梁姑娘并无私情,有些事不可胡说,毁了姑娘的清誉!”

    颜书和身侧的崔策问对视一眼,眼底各有深意。

    今日这遂安侯府,倒是来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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