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乌云盖日的倾盆大雨终于过去,只是大雨导致的柳州城内的涨水和内涝却没有丝毫缓解,环绕在城外围阻挡淮江水势的堤坝加固了一层又一层,

    柳州城四周被江水围困,虽然外面的水暂时因着堤坝进不来,可殃及城内的水势也排不出去,左右围困。

    接连几日都无法褪去的水位将柳州城内的青石路面早已湮没,城内住的地势低的百姓只能每日淌着没入膝盖的水活动,而内涝的死水早已经不知流过哪些地方,水面上静静飘着许多死去的家畜和鼠虫,在日阳的蒸发照耀下,散发着淡淡的恶臭味……

    李家宅院内,正坐在案桌上批着公文的李太守皱着眉头,凝望着手中的案文,随后门外一阵嘈杂,一道惊呼声由远及近,“大人——”

    “大人——”

    那道惊慌失措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亮,一身粗麻下人来到门前行礼,喘着粗气道,“大人,门外曹主薄求见!”

    案桌上穿着靛蓝色蹙金绣着万年青软绸的李太守听完下人的话后,头也没抬,只是又将手中的狼毫笔在砚台上沾了点墨后,又凝神聚气的在案文上写了片刻,末了之后,又仔细端详之后,轻吹了口气,才将笔慢慢放下,低声道了句,

    “让他进来。”

    “是。”

    “等等。”李太守突然又叫住了下人,此时手上正整理着桌上的文案,头也没抬的淡淡道,“一会儿去吴老那里领三十板子。”

    那下人眉眼颤颤,随后低声道了句,“是。”

    在那下人离开后不久,一位穿着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行了一礼,随后便急忙开口道,

    “大人,柳州城内已连三日内涝无果,临近柳州城内管辖的奉安,常芷,永咸,三县受暴雨之灾最甚,已经淹没了近四百亩的良田,摧毁了六百多户房屋,近千名受灾百姓饥恶交困,无所去处,望大人即刻派人救灾!”

    听着面前言辞恳切,情绪激动的曹主薄,李太守仍是淡淡的神色,继续整理着案桌上的文书,好似并未将方才之话听进耳中。

    曹主薄躬身在旁,瞧见自己上司不动神色的模样,咬咬牙,继续扬声道,“灾情刻不容缓,望大人尽快救灾!”

    此话落下,原本正整理着案桌的忙碌的手终于停下,李太守轻抚了抚胡子,深深叹了口气道,“子阳啊,不是我不愿意救灾,可是我拿什么救灾呢?”

    “救灾无一不是靠人,靠物,靠钱,三者缺一不可,”

    “人,整个柳州城内衙内的官差我全部派去城外建堤抗洪去了,早已经调不出任何人手,”

    “物,柳州城内积水严重,要紧的木材也都输往城外,加上城内许多木材都被水泡坏了,又哪有什么多余的出来呢?”

    “钱,接连三年柳州城内的银库入不敷出,加上年底抽出一部分缴送京内的税赋丝帛,留下备用的发放俸禄,根本抽出闲钱来赈灾啊!”

    一句又一句,句句话语中都是无可奈何,李太守说完,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将一旁放在案前的珠串拿入手中,一下没一下的盘弄着,

    那珠串颜色通体圆润,是由着一块品相极好的千年翡翠打造,戴上后,冬暖夏凉,且在阳光的照射下会发出盈盈清透的翠光,极为罕见。

    曹主薄听完李太守的话,眸眼怔怔地望向那串被手拨动,晶莹剔透泛着翠光地珠串,喃喃道,“就一点法子也没有了?”

    李太守继续波动着珠串,随后起身,站到曹主薄的面前,轻笑一声道,“岂会没有法子?那我这太守岂不如同一个摆设?”

    他走到穿着官袍的曹主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担心,等到京城那边拨了赈灾银就好了,我们耽误之急便是抓紧时间疏散灾民,不要让他们生事端便是。

    子阳先回去等等吧。”

    话落李太守便抬步离开书房内。

    房中只剩下独自立在案桌旁的曹主薄,他呆站在那里默了良久,望着案桌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两份公文,暗自轻嘲一笑,

    疏散灾民……

    柳州城内除了太守府内,哪里都是灾情,又能将灾民疏散到哪里呢?

    云麓书院内,静雅堂外的竹林园内林地皆湿,青绿的竹叶上滑过几滴水滴随着叶片落下,廊庑上的房檐上也浸透着未干的雨水,在阳光下闪着片片光泽,而不远处的荷花池上则溢满了前些日子被雨水打落四三飘零的荷花,

    “下了雨的路面真是难走,衣袍上沾满了泥!”

    一行弟子正走在去往静雅堂的路上,发出几声抱怨。

    “是啊,我刚走没几步,罗袜靴子便都湿了干净,也不知院内的下人怎么清理的!”一名弟子抖了抖身下的衣袍,轻声皱眉道。

    “欸,子玄,你怎么了?”

    刘逸刊正愣着神,听到身旁的同窗喊着他,他忙错愕一笑,道,“没什么!”

    “你不会还在想前几日的事情吧?”一旁的柳兄鄙夷的望向他,随后又道,“你既然已经说了,我们也帮着你澄清了,此事夫子也不再追究了,这事不久过去了?还想它干什么?”

    “我只是有些害怕,若是林尽尘要是继续追究这件事,以后翻了出来怎么办……”刘逸刊抬眸露出苍白一笑,“毕竟若是暴露出来……,也事关我们名声……”

    “呵,之前是你要冲面子撒了这慌,就算要坏了名声,也是先坏了你的!”柳兄嗤笑,“你家要走科举一路,格外注重名声,我可不必,就算败了名声,我爹也能给我谋个官做。”

    听到这话,刘逸刊眸眼一沉,却还是不动声色苍白的笑了笑,低低道了一句,“这是自然,柳兄家里我又怎比得上。

    只是……,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只是担心……,若是被明夫子知晓,明面上不好看。”

    明夫子是教习他们理学文章的主讲老师,格外注重弟子们的一言一行,若是被他知晓弟子行为上的不检点,便通常会打手心罚抄文章三百遍,虽然夫子表面上笑呵呵的,但其实严苛的很,不容一点商量的余地。

    柳兄见着刘逸刊胆小怕是,诺诺的样子,嘲笑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也不知上次你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去哪了,现在到又是怕起这个来,

    呵,从来没听说过商人能翻起多大风浪的,自古以来便是官掠之于商,还没听说过商掠之于官。"

    “当然,你若是真还是有些害怕,那就随便支个几招让他在这云麓书院待不下去呗。”一旁的柳兄拍了拍衣襟,轻飘飘道,

    “弄死一个商人之子,还不简单。”

    晨间的微风裹挟着一丝凉意吹起刘逸刊的袖摆,他微微扬唇,向一旁的人行礼道,

    “那子玄就多谢柳兄帮忙了。”

    “哈切!”

    穿行在竹林青下一袭白衫青袍的人打了喷嚏,微凉的晨风吹得后脊带着一丝寒意,不禁惹得鼻尖痒痒的

    “都说了,多穿一件。”

    前方传来一声淡淡清朗的少年音,同样穿着青绿色衣袍的陆云霁长身立在一丛翠竹之下,侧眸望了过来,一身淡雅的绿融于纵天云地的翠意之中,轻衣摆摆,淡眉疏痕,显得格外清逸非凡。

    林尽尘懒懒的瞧了他一眼,随后又缓缓抬步子,往前走着,嘴里道了句,

    “哪有夏日穿那么多的,岂不显得怪异?”

    见着身后的人慢慢跟上前来,陆云霁才踏步向前,眉前轻瞥了旁边,启唇道,“自己身子弱成那个样子,还有心思考这个?倒没想到林学友竟然还会思考起别人的想法了,我当以为你该是一意孤行,目无法纪之徒。”

    “一意孤行,目无法纪也没你这个强权欺民,发威施令的人厉害,才几日,我便连住处都改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林尽尘转头微微一笑,

    之前一直在墨轩阁内养病,等到病好的差别不多自己准备离开之后,都走到寝屋了,结果那厮才施施然派来人对自己道,东西已经收拾好,自己以后就住在墨轩阁内,他家公子已经安排好了。

    那时候,她都站在空空如也的窗铺旁,两两空对望了半刻钟了!

    等她回去想要质问的时候,只换来某人不咸不淡的一句,“我忘了。”

    如今站在一旁青衫微动的少年眉间诧异,“难道你还想住在那里?”,话落黑眸也静静望向一旁的林尽尘,望着她如今仍是一身男子的装扮。

    “这么几年都住得,怎么之后就住不得了,我又不是娇生惯养的贵人少爷,住哪里不是一样。”林尽尘懒懒的讲着,一片竹叶落在她肩上,被随意的拂开。

    见着一旁之人无所谓的模样,陆云霁心中顿时一滞,想着自己安排她不与那群男弟子混宿,一直为她身份遮掩,她倒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难不成她还要和那群浑浊玩意儿继续同宿一屋?

    想到这,清浅的眸顿时微沉下来,藏于袖中的指间微拢起,他冷声道了句,“也是,你之事情干我何事。记住身份,如今是你有求于我。”随后便一直冷着脸,不再说话。

    林尽尘,“……”

    真是个恶劣,小心眼,阴晴不定的人。

    “他真的是重生了,而不是被夺舍了?”林尽尘暗自纳闷的问向弹幕,

    [应该不是吧,系统扫描过了,这确实是陆男神欸。]

    [有可能这是陆男神的隐藏一面,今生恰好被炸出来了?]

    [有可能欸!]

    在和弹幕说了会儿话的功夫,二人先后走入了静雅堂内,而进入的瞬间,林尽尘顿时感觉到好几双视线刷刷的投了过来,她轻轻勾唇,抬眸一一望了过去,不错,

    这些探寻,惊讶,忌惮以及——

    满满恶意的眼神

    林尽尘狐狸眼弯起,嘴角啜起笑意,深深的望向席间的那群人,

    来吧,她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这群自诩明理修身乳臭未干的小子们,怎么除掉她这个异己了。

    她垂下眼睫,掩下略带猩红充斥阴戾骇人的眸,

    自己可是积攒了好久憋闷的情绪得不到纾解呢,反正她之后所作的一切不好的行为可都是情有可原的反击,

    可别让她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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