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林尽尘弯唇暗思之际,一道青色的身影微晃映入她的视野,霎那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视线隔绝,眸眼间只剩那道倾长如松的背影,只听那人偏头沉声道,

    “还不快就座,倒是喜欢听夫子一会儿来骂你?”

    那道清润低沉声音仍旧不客气,陆云霁微蹙斜了她一眼,说完这句后,便缓缓收回神色,随后那双清浅的眸子没什么情绪的淡淡扫过席间的弟子,而那些打量探寻的目光在接触到少年目光的一瞬间移开,

    陆云霁见着那些人不再看向这里后,才慢慢走到座椅处,缓缓落了座。

    而见着这一幕,林尽尘轻挑一眉,抱着胳膊,故意像是得了势的小人,趾高气昂大步向前,行进期间特意放重了脚步,地板与鞋面发出响亮的,“哒哒”,“哒哒"声,一路颇为引人注意的落了座后,见着因着自己的动静投过视线来的刘逸刊等人,故意扬起一个挑衅的笑容。

    看到林尽尘的笑容,刘逸刊眸间划过一丝嫉恨,他低眉望向那个已经不知道被自己摩挲了多少遍的玉珏,望着上面刻着那一个陆字,他心中升起浓浓的不甘以及不解,柳兄之前问他怎么没有之前的趾高气昂的态度,

    呵,他之前以为自己能攀上陆家这枚高枝,所以便想踩着林尽尘大显风光,以便陆云霁能够正眼瞧他,谁知他派人去陆云霁住处穿了好几回信却都杳无音讯,他原先笃定的心也因此慌乱起来,谁知今早又瞧见了这一幕,

    该死,别让林尽尘这个低贱的竖子巴结上了陆家。

    想到这,刘逸刊眼中一片阴霾,他瞧了面前正在讲课的明夫子,那些大丈夫修身明理报国之言的道理如今全然听不进去,脑子全是在想该怎么对付林尽尘,怎么攀上陆云霁,他小心的扫视了眼周围,拿起笔在面前宣纸上写了会儿,趁着没人注意,团起纸,迅速扔给了前面的柳云明。

    见着前面的人接过纸团后,也迅速低头写了些什么,即刻又扔了回来,

    刘逸刊迅速扭头望了望四周,见着周围人都没发现,这才展开细细一看,纸上只写了一字,

    “等。”

    默念了这一字后,刘逸刊只得暂时按下躁动的心思,深吸一口气,只得按照柳兄说的等待。

    [不是,他们以为这上课传字条,很隐蔽吗?]

    林尽尘的弹幕里分外热闹,自以为行为举止没被人发现的刘逸刊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早被弹幕里的观众看了个分明。

    [我都看见前面的夫子看了他们好几眼了,也就抬了几个眼皮,便放过他们了。]

    [上课开小差竟然是这么容易被发现,下次我再也不上课闻脚趾头了,呜呜呜。]

    [我也是,早知道怎么容易被发现,就不上课吃泡面了。]

    [加1]

    [加1]

    [害,你们这群人,都没有主播学习认真。]

    轩窗临照炎阳,窗上雕刻的花路阴影打在最后一排少年的脸上,苍白的面容终于带了些红润,狐狸眼此时正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明夫子,青袍披身,脑后发带轻晃,看起来倒还真一副书卷气息,严谨好学模样,

    [话说主播刚才那么反派的搔首弄姿是干什么呢?]

    瞬间,乖顺好学的脸出现一丝裂痕,林尽尘嘴角微抽。

    “搔首弄姿?你们这些后人倒还真会用成语。”

    林尽尘轻眯眼,勾唇对着弹幕道,随后看似无意的朝刘逸刊那边瞥了眼,接着又将目光缓缓落在讲台上正沉浸在讲课,满脸温和向着席间弟子讲述典故的明夫子,眉眼泛起一丝无聊,前世这老头就讲的这些君子义礼,如今倒还是讲这些东西,

    这些儒家大夫做派真是好笑,一面标榜自身品性道德,一面暗地里纳银受贿来者不惧,当真是表里不一,倒还不如她坏的彻底,坏的明面。

    她缓眯着眼打量着明夫子身上的行头,腰间的名鸾翠玉,看似颜色颇暗沉,实则细瞧透着光没有一丝杂质,身着的云锦丝绸上绣着精细的竹兰,适才进门还拿着一把孔雀羽折扇,

    呵,这夫子想必又是在哪里收了几百两银子做了学费吧!

    林尽尘扯了扯嘴角,暗自轻嘲一笑,突然脑中闪现过什么,她眸间一紧,

    等等,那个孔雀羽扇,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别人用过!

    林尽尘紧紧的望向讲台上造型别致的孔雀羽扇,这种花纹与款式并不是柳州时兴的款式,倒像是西城那边流行的……

    正细想着,讲台上的夫子缓着眼眸,轻抚了抚胡子,叹息一声道,“今日明媚之天,本该是出游的好天气,难为各位陪我在这里上课,可外面日头大,若是放你们出去也不可,既若如此,能让你们专心听课又不失乏味的,便是来辨经了。”

    明夫子将手中的课本放在讲台上,恰好压在了那柄孔雀羽扇子上,他眉眼亲和的望向在座子弟,温声道,“不知谁来起一个题呢?”

    柳云明听完,迅速举手,见着夫子示意,便起身道,“利为本来,利为本往,而重利之者,则为商,如今我们不如来谈商!”

    听完这话,席间便传来小声唏嘘的声音,随后林尽尘便又再一次感受到了许多视线,

    哟,倒是火药味重,直冲她来了,狐狸眼少年饶有趣味的望向一旁,等待他们发起攻势,而讲台前的夫子听到这极具针对的主题倒也没发应,乐呵呵的点头应允。

    随后柳云明便开始扬声批驳,“商人重利轻义,终日看重买卖,不为圣贤之德行,每每发灾难之时,便坐地起价,害民生之疾苦,断民生之生机,此为真下九流也!”

    由着柳云明开始怒骂商人,紧接着一人又一人开始痛骂起商人善于心计,无往不利,倒不像是个辨经言说,倒像是个集体来骂商人的集聚会。

    望着这些挥斥着口水,个个满心激昂愤慨的斥骂商人之贱,十恶不赦完全偏离正真该论的利字,林尽尘只觉得这些人幼稚的如同刚出生的稚子,不过倒也确实像是世家之中被娇养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奶娃娃。

    可惜一上午的时间还是很长,林尽尘只得耐着性子听完这些毫无含量的话语,等到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们发表完自己慷慨的见解之后,夫子温和的抬眼望向离他最近的学生问道,

    “子端有何见解么?”

    似乎是想听听别的什么观点,好打破一方极端的陈述。

    可谁知,面前的少年眉眼都不抬,淡淡道,

    “粗鄙之言,何足费舍?”

    好!林尽尘听完,瞬间气舒了,眉眼不屑的望向四周,都是一群肤浅极致之词,她都懒得多说一句,若是商人如此不堪,那便直借废了这个职业,断绝商业往来不就是了,言之凿凿,到还不如直接骂自己来的自在!

    “呵呵呵……”明夫子听完这话,又抚了抚胡须,望向最后一排的林尽尘,温声道,“子净呢,有什么想说的?”

    窗花镂影斜斜的映在最末排的少年脸上,露出他一双狭长微翘起狐狸眼,随后他那道懒懒嗓音响在堂内,

    “既谋各家一言,句句皆是对我这商人的偏见,我又何必再谈?夫子还是把我赶出去比较好,免得污了这些清贵公子哥的眼,碍着了他们治国盛世之道。”

    这话倒是戳中了不少人的歪心思,静雅堂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见此情状,夫子连忙打着暖场道,“辨经之道更在于集结每个人的思绪,所以言之有理即可,观点再次无所谓对错。”

    随后他又开口道,“任何事情都有它存在之理,获利可行,但取之有道,商人如此,世家亦如此,万事万物都要遵从适当,不可偏激,不可只看一面,曾经西王入淮阳一带就曾商农结合,早就繁荣西淮一带,可见商亦可促进国之发展。”

    明夫子的话音刚落,一阵幽幽的钟声敲响,夫子轻顿,停下了他未言之话,慢慢收起手中的书卷以及拿起了用于散热的孔雀羽扇,缓缓离开静雅堂内,而随着他的离开,屋子也逐渐嘈杂起来,

    下一堂课是供给云麓书院弟子们娱乐所设的课程活动——

    蹴鞠

    可这类团体活动对于之前一直不受待见的林尽尘来讲素来都是请假推辞,一来因着身份的缘由不喜欢冒着汗跟着一群爷们冒着太阳踢球,二来自己也着实踢得烂,干脆每次遇见这类活动,就告假休息,反正她素来不怎么被在意,缺她一个倒也无所谓。

    今日在众弟子们都离开之后,林尽尘正准备回寝屋躲懒睡会,跨出堂门走了好一会儿了,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你要回去?”

    一转身,便瞧见陆云霁立在拱门之处,一双清眸淡淡的凝着自己。

    “对啊,我对这种活动没兴趣。”

    “既如此,那便将我解在案桌上的玉穗子一并拿回去。”

    听到这,林尽尘瞬间瞪圆了眼,扬声道,“你知道我走了多远了么?已经穿过一整条廊庑了!你不能之后自己去拿回来么!”

    “子端——,子端——,快来踢球呀!”远处传来声声呼唤。

    听到喊声的陆云霁转身,偏头抛下一个冷冷的眼神,沉声道,“随你拿不拿。”,随后便拂袖离开。

    有病,有病,绝对有病!

    林尽尘气的脑壳发疼的将两旁衣袖甩得飞起,耳畔的风声呼呼作响,脚掌恨恨的踏在地砖上,

    可恶!

    要不是自己有求于他,要不是自己还需要利用他完成任务,要不是他家大势大,鬼才受到了他如今这个烂脾气!

    [哈哈,主播息怒,咱得忍一忍哈!]

    [感觉今生的陆男神好像就是来治一治主播的,哈哈哈哈。]

    林尽尘面无表情的走在回去的路上,再一次出入了静雅堂取回了玉穗子之后,便又快步走了出去,刚跨出几步,便撞上了一名仆从,谁知那仆从只是抬眼瞧了眼自己,便迅速低头跑了,

    而被生生撞了个疼的林尽尘更是胸腔都是怒火,他转头望向仆从离开的方向,随后见他鬼祟的踏入静雅堂后,眸子微深,也跟了上去。

    那仆从进了屋子后,左右慌张望了几眼,见着四周无人,便快速直入最后一排的位置,往里面塞了个什么东西,又屏息凝神的四周张望一番,确定无人之后,才舒了口气,正要转身,接过转身瞬间———

    便见着阴沉盯着自己的少年。

    球场上,一群穿着红色衣衫的弟子们额前俱是汗水,嬉笑轻松的下了球场,柳云明换下已经汗湿了的外衫,接过一旁仆从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面颊,又就着球童子端来的水盆湿了湿手,随后便跟着身旁的同窗们打了声招呼,便先行离开抄一旁的小路准备去近处的小房换衣。

    道路阴僻,旁边就是竹林,叶随风动,一路上都没什么人,正当柳云明感受着难得清凉的微风之时,猛然后脑一个剧痛,如同被什么狠狠击打了一番,

    他爬倒在地上,眼冒金星,吃痛的扬声喝道,“什么人!”

    可随后,他的膝盖又是一阵剧痛,他顾不得其他,手捂着疼痛的膝盖,哀声痛嚎起来,“啊——”

    “谁?究竟是谁!我要杀了你!”

    “你想杀了谁?”头顶处突然传来一声幽幽的声音。

    “林尽尘!”柳云明听出来,他立马喝道,“你敢动我!信不信我杀了你!”

    “杀了我?”林尽尘轻笑,俯下身来,恶狠狠的揪住了柳云明的头发,轻蔑道,“我本来是不想理会你们这些拙劣的手段的,但我留在书院还有事,可不能容许你们坏了我事,想污蔑我偷东西?”

    “呵,”狐狸眼少年微勾唇,拉扯着柳云明的头发往竹林里拽,随后用力仍在一旁的竹树上,一个重击又是将柳云明疼的头痛欲裂,他刚想破口大骂,却抬眼被林尽尘的眼神吓住,

    波澜不禁的黑眸有趣的望见自己狼狈挣扎的样子,狐狸眸间露出残忍玩味的眼神,

    柳云明内心猛然升出一丝恐惧,他也许真的会在这里杀了自己……

    “柳兄,你可还记得之前我曾好好孝敬你们的银子们?每一份让你们花出去的份例可都是有商家和我的字证记录,噗嗤,”说到这,林尽尘轻笑出声,

    “你也不想让你家主母知道你这下三滥的庶子去过哪些好地方吧?比如说象姑馆,又或者是平香楼那种恶心腌臜的地方?”

    “你说要是被你家家主知道,他引以为豪的儿子其实是站不起来的东西,又该有如何一般的神色呢?”

    话落,林尽尘便哈哈大笑,居高临下的望着地上的人。

    之前扮作好人给那群人孝敬了不少银子,他都留了后手,就怕这些银子换来些不知足的恶心东西,白白浪费他的一金一银,他可是个商人,对着自己的钱财可是爱惜的要紧。

    “你怎得敢!我告诉你!你要是这么做,我会弄死你的,你,你就不过是个商人,你看柳家会不会放过你!”柳云明听完,已经气的七窍生烟,舌头都不利索了,

    林尽尘轻笑,手上亮出个玉穗儿,对着他道,“我有什么不敢?”

    柳云明看的清楚,上面刻了个陆字,瞬间他眸眼惊骇……

    完事后,林尽尘心情不错的哼着调子走在回去的路上,手中的玉穗子被他转来转去,忽然,手中的玉穗子慢慢停下,轻快的身子慢慢停下,他视线一定——望着前面倚在柱旁穿着红衫戴着抹额的少年,

    黄昏的光晕浮动着红衣少年清黛俊逸眉眼,额前的痣在流霞之下熠熠生辉

    听到动静,金辉下的少年偏头,眉眼微动,只见他缓缓掀起眼眸,侧眸淡声道,

    “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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