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闹散去，邝楚遣退了无关人等，叫走了那哄闹中心的宋夷，带着原本候在殿上的群臣回到了勤政殿。
路上，赫连寻与顾衡说不清是不是默契，皆是慢了众人的脚步一段，走在了人群最后。
石板大道上，两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并肩的位置。
又一段路后，赫连寻先打破了沉默。
“顾大人有话要说？”赫连寻双手交叠在身前，随意开口问道。
顾衡稍一侧眸：“若我说，是有话同指挥使夫人说呢？”
赫连寻脚步稍一顿挫，直接道：“没这个可能。”
顾衡低眸笑笑，忽然道：“赫连大人听出来了吗？宋夷这番话，是她的手笔。”
分明没有任何亲昵的称呼，却满是熟稔和无尽的了解，听着满是暧昧。
“顾衡，”赫连寻冷冷地看过去，“你说话注意分寸。”
他没有太多耐心，说到这里直接将心照不宣的事情拆开：“此刻是你有意与我商谈，我完全可以无视你的这些小心思。”
“是我疏忽，”顾衡又笑，笑得稳操胜券一般，“本只想确认一下你是否知晓她在背后的打点，如此看来你应该是全然不知了。”
“不过若说我蓄意接近，赫连大人呢？”顾衡问。
赫连寻挑眸：“我怎么？”
“前不久还将都察院拒之门外，纠正这‘察’与‘查’之分的赫连大人，怎又忍得我近身了？”顾衡问道。
赫连寻耸耸肩：“陷入僵局，还被我这大舅子当众痛骂，再下去恐怕真是妻离子散了。”
“只好等顾大人指点迷津，替我分析一下了。”
“我？”顾衡笑了。
“是啊，”赫连寻有意强调，“这杀人灭口的事情，顾大人不该比我还要熟练吗？”
顾衡忽然顿足，他转过身看向赫连寻道：“若我说，我手上不沾半点人命呢？”
“是吗？”赫连寻也顿足，面向顾衡，“那慧儿就是因为内疚，畏罪自尽了？”
顾衡对此不置可否，反道：“仵作那处应当能查验出那角儿身上有两种毒，一种致晕，一种害命。”
“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所以呢？”赫连寻不以为然冷笑，“怡妃久居深宫不想将事情做太大，只让孙炯用了内庭最好用的曼陀罗，想着能吓到贤贵妃娘娘便可。”
“可顾大人觉得事情不做到绝对的份上，都有风险，便自己下了一道保险，给人了一个了断，”
“同理，帮着怡妃娘娘做事的慧儿也是死于此因。”
顾衡听这话时始终盯着赫连寻，神色稳得看不出半点波澜：“赫连大人好推论。”
“好吗？”谁知赫连寻笑了，重新迈步，神色满是戏谑，“我猜的。”
说话间，他有意无意用余光观察顾衡神色，自说自话戏谑道：“这慧儿都死了，死得一个死无对证，我纵使有通天的本事，也拿不准一个因果。”
“赫连大人这才是妄自菲薄了。”顾衡跟上赫连寻脚步，“你素来习惯未雨绸缪，怎会没有半点准备？”
“谁会料到有人这么急着杀人灭口？”就听赫连寻一声嗤笑，“我才刚替她打点完退路，人就死了。”
说着，赫连寻一副若有其事的样子：“那不然，顾大人所见真相如何？”
顾衡将目光远远投向邝楚的方向，随即落在了一直等候于邝楚身边的李恤身上。
“赫连大人忘了这位了？”顾衡道。
赫连寻望见李恤，有些意外。
这两人闹掰了？
“你们不是走得挺近？”赫连寻笑得尤其玩味。
虽然赫连寻速来看不惯李恤这个人，但真的没了李恤，宫内几方权势恐怕也会失衡。
这么想着，宋云栀为他提供的人选又浮现脑海。
想到吕谨，赫连寻嘴角微抿，又改口道：“不如说说，你想做什么？”
“东厂势力始终是陛下心头大患，若此举将东厂势力清整，想来陛下也能宽慰不少。”顾衡道。
赫连寻又问：“你如何笃定我会放过你还帮你一手？”
“就凭你也想救她。”顾衡道。
也。
一个字听得赫连寻尤其不痛快。
可下一刻，殿上的动静就打断了赫连寻的思绪。
“宋夷，”邝楚声音传来，“你让朕如何说你才好？”
随着邝楚先一步走进大殿的群臣皆已站定，恭敬地候在两侧，听着邝楚责备宋夷。
宋夷转眼也没了刚才的气焰，站在大殿正中，一言不发听着邝楚说话。
“朕知你袒护朕，袒护家人心切，”邝楚语重心长道，“可那些都是你的同僚，如此冲突，朕不能不罚你。”
宋夷恭顺地行礼：“臣自愿领罚。”
都听着邝楚的责罚，可谁也都看得清楚，邝楚脸色神态都不是真的对宋夷生气。
只是看着顾衡与赫连寻先后踩着队伍最末的步子，迈入正殿，众人又多了几分好奇。
殿门处，夹杂着愠意与审视，赫连寻最后偏过头与顾衡对视一眼。
“待此处事毕，再议。”赫连寻说完就走上前，看起宋夷这一遭的下场。
宋夷确实不是鲁莽冲动之人，更在人际交往上中庸得过分。
而赫连寻确实没想过宋云栀会在此插手，以至于到这时回想宋夷的举动才，才因后知后觉隐隐想笑。
“本念着同窗之情，朕将你与顾衡都送进都察院，望你们随着老师能学到些东西，”邝楚轻叹，“谁知你也是个不省心的。”
宋夷不语。
就听邝楚似有所思索，随即开口；“都察院不适合你的性子，今日之后你便先辞了都察院的官职，回家赋闲修身养性吧。”
听见这话，宋夷的脸上才露出了慌张的神色。
宋云栀只让他将事情闹大，引得邝楚注意，却没说过此事会让他丢了官职……
丢官职事小，这一家老小总不能都在家赋闲，然后等着这么一个忽然变了性子天天惹事的妹妹，带回生死未卜的多番变故吧。
宋夷嘴唇轻颤，张了嘴想说些什么，余光下意识冲顾衡那边望了一眼，才看见赫连寻也望着他。
可也真是见鬼，赫连寻和顾衡在此刻竟是出奇的默契。
二人一个摇摇头，一个目光示意了一下邝楚，皆是让他不要声张。
宋夷满心不定，却还是顺着二人的意思做了。
就这么又等了一会儿，邝楚思索道：“你的素来清廉，却比朕想得要刚正，正巧刑部……”
顾衡听到这里神情才微变，谁知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人插嘴打乱了当堂节奏。
“陛下，”燕楚歌两步上前，拱手作揖，“若宋大人无处去，不如到大理寺来。”
大理寺的介入，燕楚歌的单刀直入，愣是让顾衡和赫连寻都不禁愕然。
更别说是宋夷了。
宋夷这时已经难管赫连寻顾衡那边的明示暗示了，下意识便道：“可我……我也不会查案啊。”
邝楚瞥了一眼宋夷，饶有兴味地笑了下，经过一番打量上前拍了拍宋夷：“查案可以学，况且大理寺也并非只有查案之责。”
说着，邝楚余光还将顾衡与赫连寻的神色也收入眼底。
他重新看向宋夷，道：“都察院与大理寺，乃至北镇抚司，三司万变不离其宗，你有这样的性子，去哪里都不会差的。”
宋夷愣住，面对自己的前途满是忐忑。
就这么硬耗了一会儿，邝楚环顾大殿上一圈，看似心满意足道：“既然无人反对，便就这么定了。”
“燕楚歌，他日定了官职再拟票子上奏，”邝楚若有其事强调道，“不准苛待。”
“是。”燕楚歌应声，看着模样比兵部驻守边疆数十年的老兵还要强硬。
若不是亲眼见过，任是谁都无法想象这大理寺卿会有这样的反差。
一边勉强算尘埃落定，邝楚借口疲乏退回了内殿。
众人看尽了热闹散去，宋夷这才松了气力坐在了地上。
顾衡上前扶起他，轻声道：“栀儿心思灵巧，是苦了你了。”
“你看出来了？”宋夷有点欣慰，“这丫头真是……”
顾衡扶着宋夷走了两步，问道：“后宫戒备森严，你如何能与栀儿联络上的？”
宋夷正要开口，又想起什么，摆摆手挣开了顾衡的搀扶，自己站正：“这丫头要是想，总有办法的。”
“再说了，”宋夷侧眸看了眼顾衡，“不还有赫连寻那厮吗？”
说着，他顺势看向另一边，却目光一空：“这赫连寻跑得也太快了……”
顾衡原地稍忖，才顺着宋夷视线看过去：“他素来这样。”
“我去看看他，”动身前他又回头，问道，“可有什么话要我给栀儿带的？”
宋夷神思疲惫得很，话都不经过大脑：“也要她乐意见……”
话说了一半他才赶着刹车。
“你也说了，后宫戒备森严，贤贵妃处更甚，”宋夷撇撇做，“若能见上，让她保重自己吧。”
“好，”顾衡点头，重新动身，“我知道了。”
路上，赫连寻与顾衡说不清是不是默契，皆是慢了众人的脚步一段，走在了人群最后。
石板大道上，两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并肩的位置。
又一段路后，赫连寻先打破了沉默。
“顾大人有话要说？”赫连寻双手交叠在身前，随意开口问道。
顾衡稍一侧眸：“若我说，是有话同指挥使夫人说呢？”
赫连寻脚步稍一顿挫，直接道：“没这个可能。”
顾衡低眸笑笑，忽然道：“赫连大人听出来了吗？宋夷这番话，是她的手笔。”
分明没有任何亲昵的称呼，却满是熟稔和无尽的了解，听着满是暧昧。
“顾衡，”赫连寻冷冷地看过去，“你说话注意分寸。”
他没有太多耐心，说到这里直接将心照不宣的事情拆开：“此刻是你有意与我商谈，我完全可以无视你的这些小心思。”
“是我疏忽，”顾衡又笑，笑得稳操胜券一般，“本只想确认一下你是否知晓她在背后的打点，如此看来你应该是全然不知了。”
“不过若说我蓄意接近，赫连大人呢？”顾衡问。
赫连寻挑眸：“我怎么？”
“前不久还将都察院拒之门外，纠正这‘察’与‘查’之分的赫连大人，怎又忍得我近身了？”顾衡问道。
赫连寻耸耸肩：“陷入僵局，还被我这大舅子当众痛骂，再下去恐怕真是妻离子散了。”
“只好等顾大人指点迷津，替我分析一下了。”
“我？”顾衡笑了。
“是啊，”赫连寻有意强调，“这杀人灭口的事情，顾大人不该比我还要熟练吗？”
顾衡忽然顿足，他转过身看向赫连寻道：“若我说，我手上不沾半点人命呢？”
“是吗？”赫连寻也顿足，面向顾衡，“那慧儿就是因为内疚，畏罪自尽了？”
顾衡对此不置可否，反道：“仵作那处应当能查验出那角儿身上有两种毒，一种致晕，一种害命。”
“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所以呢？”赫连寻不以为然冷笑，“怡妃久居深宫不想将事情做太大，只让孙炯用了内庭最好用的曼陀罗，想着能吓到贤贵妃娘娘便可。”
“可顾大人觉得事情不做到绝对的份上，都有风险，便自己下了一道保险，给人了一个了断，”
“同理，帮着怡妃娘娘做事的慧儿也是死于此因。”
顾衡听这话时始终盯着赫连寻，神色稳得看不出半点波澜：“赫连大人好推论。”
“好吗？”谁知赫连寻笑了，重新迈步，神色满是戏谑，“我猜的。”
说话间，他有意无意用余光观察顾衡神色，自说自话戏谑道：“这慧儿都死了，死得一个死无对证，我纵使有通天的本事，也拿不准一个因果。”
“赫连大人这才是妄自菲薄了。”顾衡跟上赫连寻脚步，“你素来习惯未雨绸缪，怎会没有半点准备？”
“谁会料到有人这么急着杀人灭口？”就听赫连寻一声嗤笑，“我才刚替她打点完退路，人就死了。”
说着，赫连寻一副若有其事的样子：“那不然，顾大人所见真相如何？”
顾衡将目光远远投向邝楚的方向，随即落在了一直等候于邝楚身边的李恤身上。
“赫连大人忘了这位了？”顾衡道。
赫连寻望见李恤，有些意外。
这两人闹掰了？
“你们不是走得挺近？”赫连寻笑得尤其玩味。
虽然赫连寻速来看不惯李恤这个人，但真的没了李恤，宫内几方权势恐怕也会失衡。
这么想着，宋云栀为他提供的人选又浮现脑海。
想到吕谨，赫连寻嘴角微抿，又改口道：“不如说说，你想做什么？”
“东厂势力始终是陛下心头大患，若此举将东厂势力清整，想来陛下也能宽慰不少。”顾衡道。
赫连寻又问：“你如何笃定我会放过你还帮你一手？”
“就凭你也想救她。”顾衡道。
也。
一个字听得赫连寻尤其不痛快。
可下一刻，殿上的动静就打断了赫连寻的思绪。
“宋夷，”邝楚声音传来，“你让朕如何说你才好？”
随着邝楚先一步走进大殿的群臣皆已站定，恭敬地候在两侧，听着邝楚责备宋夷。
宋夷转眼也没了刚才的气焰，站在大殿正中，一言不发听着邝楚说话。
“朕知你袒护朕，袒护家人心切，”邝楚语重心长道，“可那些都是你的同僚，如此冲突，朕不能不罚你。”
宋夷恭顺地行礼：“臣自愿领罚。”
都听着邝楚的责罚，可谁也都看得清楚，邝楚脸色神态都不是真的对宋夷生气。
只是看着顾衡与赫连寻先后踩着队伍最末的步子，迈入正殿，众人又多了几分好奇。
殿门处，夹杂着愠意与审视，赫连寻最后偏过头与顾衡对视一眼。
“待此处事毕，再议。”赫连寻说完就走上前，看起宋夷这一遭的下场。
宋夷确实不是鲁莽冲动之人，更在人际交往上中庸得过分。
而赫连寻确实没想过宋云栀会在此插手，以至于到这时回想宋夷的举动才，才因后知后觉隐隐想笑。
“本念着同窗之情，朕将你与顾衡都送进都察院，望你们随着老师能学到些东西，”邝楚轻叹，“谁知你也是个不省心的。”
宋夷不语。
就听邝楚似有所思索，随即开口；“都察院不适合你的性子，今日之后你便先辞了都察院的官职，回家赋闲修身养性吧。”
听见这话，宋夷的脸上才露出了慌张的神色。
宋云栀只让他将事情闹大，引得邝楚注意，却没说过此事会让他丢了官职……
丢官职事小，这一家老小总不能都在家赋闲，然后等着这么一个忽然变了性子天天惹事的妹妹，带回生死未卜的多番变故吧。
宋夷嘴唇轻颤，张了嘴想说些什么，余光下意识冲顾衡那边望了一眼，才看见赫连寻也望着他。
可也真是见鬼，赫连寻和顾衡在此刻竟是出奇的默契。
二人一个摇摇头，一个目光示意了一下邝楚，皆是让他不要声张。
宋夷满心不定，却还是顺着二人的意思做了。
就这么又等了一会儿，邝楚思索道：“你的素来清廉，却比朕想得要刚正，正巧刑部……”
顾衡听到这里神情才微变，谁知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人插嘴打乱了当堂节奏。
“陛下，”燕楚歌两步上前，拱手作揖，“若宋大人无处去，不如到大理寺来。”
大理寺的介入，燕楚歌的单刀直入，愣是让顾衡和赫连寻都不禁愕然。
更别说是宋夷了。
宋夷这时已经难管赫连寻顾衡那边的明示暗示了，下意识便道：“可我……我也不会查案啊。”
邝楚瞥了一眼宋夷，饶有兴味地笑了下，经过一番打量上前拍了拍宋夷：“查案可以学，况且大理寺也并非只有查案之责。”
说着，邝楚余光还将顾衡与赫连寻的神色也收入眼底。
他重新看向宋夷，道：“都察院与大理寺，乃至北镇抚司，三司万变不离其宗，你有这样的性子，去哪里都不会差的。”
宋夷愣住，面对自己的前途满是忐忑。
就这么硬耗了一会儿，邝楚环顾大殿上一圈，看似心满意足道：“既然无人反对，便就这么定了。”
“燕楚歌，他日定了官职再拟票子上奏，”邝楚若有其事强调道，“不准苛待。”
“是。”燕楚歌应声，看着模样比兵部驻守边疆数十年的老兵还要强硬。
若不是亲眼见过，任是谁都无法想象这大理寺卿会有这样的反差。
一边勉强算尘埃落定，邝楚借口疲乏退回了内殿。
众人看尽了热闹散去，宋夷这才松了气力坐在了地上。
顾衡上前扶起他，轻声道：“栀儿心思灵巧，是苦了你了。”
“你看出来了？”宋夷有点欣慰，“这丫头真是……”
顾衡扶着宋夷走了两步，问道：“后宫戒备森严，你如何能与栀儿联络上的？”
宋夷正要开口，又想起什么，摆摆手挣开了顾衡的搀扶，自己站正：“这丫头要是想，总有办法的。”
“再说了，”宋夷侧眸看了眼顾衡，“不还有赫连寻那厮吗？”
说着，他顺势看向另一边，却目光一空：“这赫连寻跑得也太快了……”
顾衡原地稍忖，才顺着宋夷视线看过去：“他素来这样。”
“我去看看他，”动身前他又回头，问道，“可有什么话要我给栀儿带的？”
宋夷神思疲惫得很，话都不经过大脑：“也要她乐意见……”
话说了一半他才赶着刹车。
“你也说了，后宫戒备森严，贤贵妃处更甚，”宋夷撇撇做，“若能见上，让她保重自己吧。”
“好，”顾衡点头，重新动身，“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