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回到宿舍,门一直大敞开着,以为遭了贼。连忙进去一看,穿着粉色保洁服的阿姨同时回过头,深深鞠上一躬:“恭迎大小姐回家!”

    陈星屿第一反应是自己看错了,退到门前确认门牌号,愣愣地问:“那个,阿姨,请问你是……”

    “哦,我是宋小姐请来的保洁,她对灰尘过敏,必须得擦干净了,”阿姨挥起消毒水和抹布,“马上就打理完,你们进来坐!”

    每一步踩得小心,生怕给地板踏个泥印。陈星屿坐在自己床边,却像坐在别人家里,脚放哪都不舒服。

    就见着,阿姨把栏杆擦了个五六遍,给上铺的楼梯贴新的防滑垫,还把蚊帐的褶皱都抹平了!

    李芳拎起包装精致的礼盒,将食指向上指。这是课间约好的暗号,表示询问。

    陈星屿把手向后一摸,也在枕头处摸到同样的礼盒。阿姨正摘口罩,笑起来像泡发的干菊花:“这是小姐送的礼物,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

    揭开蝴蝶结,是一整盒香薰精油和巧克力,上面的英文说明基本看不懂,但看不懂的一定很高级。

    收拾好工具,阿姨就开溜了,碰巧在门前撞见真的大小姐。两人简单交流几句,宋莳诗从兜里掏出几张红票子,拍到她手心里,昂首挺胸走了进来。

    下一秒,陈星屿闪到门边,轻轻给合上了,然后搬来凳子,和她们坐成一圈。

    大小姐试图翻个白眼,没能成功,只是把瞳孔瞪大,问:“你,你要干吗?我一进来就关门,不会是抢劫吧?”

    “姐妹们,有些事我要确认一下。”

    陈星屿鼓足勇气:“你们,是穿越者吗?就是从一个时代,突然来到这里。”

    宋莳诗明显晃了下眼,骄傲的表情被瞬间击碎,随着每一次抖动崩坏、掉落,惊惧迅速蔓延开来。

    她像是堵了许久的水源,很久,很久,久到记不得自己是水,记不得有时间,化成一摊恶臭腐烂。

    就在此刻,找到了倾诉的出口。

    “我,我是!”宋莳诗摸上胸口,激动出了哭音,“我本名安娜·埃尔多利亚,来自E国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那天晚上一觉醒来,就发现到了陌生的地方。”

    她一下倒回靠椅,双眼望向天花板,一点、一点失了神采,抽去所有生的活力。

    陈星屿抚上她的肩膀,“你,是外国来的,怎么会讲汉语呢?”

    “我醒来后就有许多知识注入脑海,自动说出这种语言,也能听懂你说话。”

    “你有带系统吗,会提示你该做什么。”

    宋莳诗摇头:“没有,系统是什么?”

    问就是没有。

    陈星屿转头看向李芳,她把头摇得更猛,要把脑浆摇匀似的。

    两个人应该都是穿越,怎么差别会这么大?李芳的反应,像是完全不知情。是奴婢,要活葬,口音与何祈苓老家有七八分相似……

    陈星屿隐隐有了猜测,蹲到置物柜前翻找东西。宋莳诗失了魂,一个劲地问:“你也是穿越来的吗?是E国的吗?你知道怎么回去吗……”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是穿越,是重生,”陈星屿解释道,“唔,我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至于怎么回去,我也不清楚。”

    “是吗,你也不知道……”宋莳诗垂下头,紧紧抱住自己。

    陈星屿翻出本压箱底的书,厚度有两个板砖,拍掉封面的灰,随便翻了一页指给李芳看。

    “你识字吗?”陈星屿问。

    李芳的眼里亮起一点光。

    陈星屿对应字表,指字提问:“你究竟是谁?”

    李芳也指给她看:“武德年间,余阴欧阳家,因罪贬为奴,其女患疾去世,令房中婢女皆陪葬。”

    陈星屿问:“你没有这具身体的任何记忆吗?”

    李芳:“没有,我知自己身死。狱友,这里是地狱吗?真的好可怕啊,听不懂看不懂,原来这就是对恶人的惩罚!”

    陈星屿:……狱友?

    她思考了会儿,继续指道:“你这么认为也好,听我的话,保你安全投胎。”

    “明白了,头儿!”李芳指道。

    宋莳诗插嘴问:“喂,别撇下我当空气啊!你们怎么交流的,是用邪术?还是那本书上有秘文?”

    越说越像投胎所。陈星屿给她解释:“这是我以前在旧书摊上淘的,有古文字演化史。”

    “接下来,是提问时间。我可以帮你们适应这个世界,至少,先活下来吧。”陈星屿收好书,和她们坐得更近了些。

    一整个午休,陈星屿都在给二位陌生来客,普及现代社会基本常识;这两位也很“好学”,尤其是一窍不通的李芳,翻烂古籍像要倒尽三生三世的苦水。

    撑到下午最后一节课,午休晚觉没睡好,加之数学的催眠buff,开课两分钟左右,她的头小鸡啄米似的点了起来,笔尖在字行间轻跳,连成白河里掠过的蝶。

    意识有了瞬间的清明,她尝试抬起头,脖颈沉重压下,于是将课本翻成人字形立正,直接藏了进去。

    睡意就是陈年的酒,越酿越浓,把仅存的意识也泡没了。陈星屿一下把头往后仰,一下把头往前埋,左点、右点,做起活动头颈的预备动作。

    接下来猛一踹,教师用椅紧挨着桌子,被踹倒在地,顺带砸上书架,发出轰隆巨响。

    “啊!”

    自己给自己吓到,陈星屿不知做了什么梦,慌张起立,翻到课本后一页,声情并茂朗读诗歌。

    【若你困于迷障,】

    【请举起手中的利刃,】

    【划出一只爱的眼睛。】

    【伸出双手去拥抱吧,】

    【眼里流出的每一滴泪,】

    【都是光明。】

    啪嗒——

    一根白粉笔划过精确的弧线,掉到书扉正中,又是一根弹上她的脑门。

    这位老师姓熊名雯,泡面头,方框眼镜,紫色印花衬衫,下身搭配笔筒裙。找不到眉毛的眉骨一凸,左边的嘴角咧到耳根处,小眼睛再一眯,就剥去外壳,直抵内心最易痛的地方。

    人送外号:无情段子手·人间铁嘴·熊大娘。

    “哟,上课好兴致的噻,人生无趣来两句,保你精神不得病。么读得这样好,来,同桌赏析一下。”

    陈星屿还没回过神来,伸手扯了扯李芳的衣袖。接收到信息,李芳站起不说话,就直摇头,表示不会。

    熊雯招手让她坐下,敲了敲黑板,掐着嗓子说:“来来来,念诗念得好听,给我把这道题也赏析一下。”

    到了这时,本人倒吸一口凉气,思绪像闪电穿梭过脑海。

    这节课,好像,不是语文课来着。

    陈星屿一脸认真,装作自己很会的样子,嘴巴却吱唔半天,没连成语句。

    “回答错误———”

    熊雯望向她没经受知识污染的单纯眼神。

    “滚出去!”

    九月有半只脚踏入秋季,空气依旧很闷热,太阳的火舌舔化世界。侧边的教学楼在摇晃,树影间缭绕起热汽,知了不厌其烦地鸣叫着。

    死鱼———死鱼———

    阳光正好铺到这条走廊上,陈星屿举起课本遮阳,靠在门边蹭点空调凉风,脸蛋儿充血成苹果红,不知是晒的还是羞耻心。

    若是换成前两世,早就偷偷把眼睛哭肿了,脸皮随时间越磨越厚,也算件好事。

    轻快的脚步传来,她应声望去,一女孩正狂奔而行,就像电影里的场景,光影被窗格分割,一栅栅掠过身体。

    到她跟前,两人多对视了一眼,那女孩紧急刹车,抓上她的手:“哎哎,那个,同志你好,你知道德育处办公室怎么走吗?”

    陈星屿把手抽了回来,“从前面楼梯上,四楼,左转第三间。”

    “谢谢啊!”她又像马儿奔去了。

    没过十分钟,同样的场景再次上演,那女孩奔到她跟前,微微喘气:“哎哎,那个,同志你好,你知道德育处(二)办公室怎么走吗?”

    陈星屿有点恍惚:“就和德育处隔了走廊。”

    第三次上演。

    女孩已经跑到气喘吁吁,扶在她身侧直不起腰,问:“哪个不长眼的捅了鸡窝啊,乱到现在还没办完。同志,校长不在办公室,还能去哪找他嘛!”

    陈星屿伸手道:“要不,我帮你看看?”

    女孩拿来扇风的纸单,基本的空格都填完了,只剩校领导的章没给盖完。数了数,还需要六个签名,每个校领导分散于学校各处。

    看向她的名字,读起来很青春,戴奚奕。

    是最后一位舍友。

    差不多到下课,熊老师多一秒都不会舍得讲。陈星屿干脆带着女孩去办,她追在后面满嘴感谢:“谢谢你啊,同志,你可真是个大善人。”

    陈星屿一直带到安静的角落,平静地问:“你,你说话很奇怪———嗯,你是穿越者吗?从哪里来的,什么年代?”

    “害!咋能啥事都往外说呢!”

    女孩扑了上去,忙给她嘴捂住,连连嘘声:“你也着了鬼,是吧?可不能到处瞎说,我不知道怎么来到这的,嘿,照个镜子变年轻了,我家瓦房找不见了,这些个房子都有天高,我硬是走硬是走……”

    “你的身体,是你自己的?”陈星屿提到关键点。

    女孩一挑眉:“那当然啦,你别怕,我们现在是同一战线的同志了。你等我好好琢磨一下,定能找出离开这里的办法。”

    以为要安慰的人,早编好一大段话,全塞回嘴里,自己反倒被打气了。

    陈星屿点头说:“好,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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