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两人没有再多说什么，轻手轻脚地打开了伸缩门，陆筱把刀刃拿在身前，警惕地盯着他们，一点点往里挪动。
一步。
两步。
身体进入通道内的下一秒，陆筱立刻伸手上锁，金属摩擦的哗啦声过后，她跟两个警卫已是一门之隔。
陆筱把两根手指放在额头边，向前挥去，朝他们做了个致意的手势，随后扬长而去。
走廊里没有安装壁灯，光线黯淡，越往深处走，黑暗越发浓重，陆筱摸黑前进，过了许久，才在长廊的尽头发现一道向上的楼梯，过道里烟尘弥漫，十分呛人。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墙，缓慢上行。
走了大概两层阶梯，很快，一扇沉重的消防门出现在眼前。
陆筱径直推开大门，又一道长廊映入眼帘，墙壁挂着深黑色的幕布，显得这个区域异常臃肿，环视一圈，一整条走道上只有一个房间，唯一的一盏灯就架在那扇门边，微微地发着光。
她深吸一口气，直接走到门前，刚想伸手敲两下，却不想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一条小缝，黑暗从中蔓延出来。
陆筱沉默两秒，伸手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黑暗。
深不见底的黑暗。
陆筱眯起眼睛，在视线逐渐适应黑暗后，看清了屋内的结构。
这里的墙壁连同天花板，同样嵌着厚重的深色幕布，吸光布料将空间里仅有的一点光亮攫取而去，视野的最中央立着一件高大的书桌，桌后坐着一个伶仃的黑影。
细看之下，那似乎是个人影，只是全身都笼罩在一块黑布里。
这个“人”，就是医院的院长吗？
陆筱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那个人形生物却忽然出声了。
“你好。”
声音是那种经过处理的电子机械音，还带着沙沙的电流声，听上去让人觉得十分不适。
陆筱没说话。
“院长室，不是一般人可以随便进来的，你……？”
还是平淡的机械音，完全听不出语气的起伏。
“用了点小技俩，”陆筱把匕首拿出来，表情淡淡，“也许你需要加强一下医院的安保。”
“原来是这把刀，你很厉害。”
也不知“院长”是通过什么手段视物的，他意有所指地提了一句。
“我今天过来，是为了742的事，”陆筱开门见山，“我知道你们在找他，不巧，我找他也有点事情。”
“你做不到。”
“你怎么知道？”
黑布下发出一阵短促的笑声，过了很久，才继续道：“我们在院里，已经找了很久，他不在这里，找不到了。”
“你们只在医院里搜查吗？”陆筱问，“没有想过去外面找找？”
“外面？小姐，这里就是世界的全部，你说的‘外面’指的是什么？我们不会离开这里。”
“那如果擅自离开医院，会怎么样？”陆筱问。
黑布下响起两道生硬的笑声。
陆筱沉默片刻，继续道：“既然我们现在都在找他，你不如给我一些线索，也许我能帮你们突破僵局。”
“你如何证明？”
“我说能做到，就是能做到。”
“好吧，”黑布下的‘院长’咯咯笑了两声，“他之前被关在重症区第七层，那里是他脱逃的地方。”
得到想要的信息，陆筱不再废话，转身便要离开。
脚踏出门扉的前一秒，身后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
“小心天黑。”
……
可能是得到那个“院长”许可的缘故，接下来的事一路畅通，重症区的警卫被撤了下来，陆筱所到之处毫无阻拦。
她翻开医院地图册，发现第七层位于重症区最底部，那里关押的是情况最为恶劣的病患。
关于这些内容，手册里描述不多，只是提了几句，大意是说，那里的病人，多半呈现出极高的攻击性，要小心应对。
地下楼层没有安装电梯，陆筱只能摸黑前进，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空气里时不时响起毫无规律的水滴声。
严加设卡的铁门一道道打开，陆筱抿了抿唇，朝着更深的黑暗走去。
重症区的封锁情况比她想象得要要严重许多，窗子完全锁死，每间病室都被挂上好几道重锁，天花板上挂着惨白色的灯管，整个地下空间泛着一股厚重的潮气。
陆筱看了眼手里的地图，很快找到了742号病房。
这是一间走廊尽头的病房，推开门，室内空空如也，连一张像样的陈设也没有，显然是已经经过处理了。
病房的墙壁上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意义不明的数字，大小不一，字迹狰狞。
陆筱伸出手，触摸了一下墙壁，发觉墙面质地坚固，不存在破墙逃离的可能。
整个房间呈封闭状，四四方方，封锁程度极高，全然不存在脱逃的可能。
陆筱正思忖着，身后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她连忙转身，发现不远处，一个白惨惨的人影站在门前。
她一愣，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那是个身穿病服的人，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你是谁？”
“你为什么来这里？”
两个人一并出声，陆筱皱起眉。
看穿着，这个人似乎是医院的患者，但这里可是在重症区，是他们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吗？
陆筱开口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就是这里的人。”那人笑了一下。
这里的人……这里的病人吗？
“我是来找742的，”陆筱说，“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你为什么要找他？”
“因为一些重要的事，”陆筱平静地说，“所以我必须找到他。”
“医生，”病人凑上前来，莫名地笑了一声，“你知道他是谁吗？”
“谁？”
“他是恶魔！”病人的声音陡然间拔高，生生在狭窄的空间里炸出尖锐的回声，“他放火，害死我们！”
话音刚落，他整个身体突然向前冲过来，旋即暴躁地拽起自己的头发，将大半张脸露了出来。
陆筱霎时倒吸一口凉气。
极难形容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惊悚，恐怖，还是丑陋？
这半张面孔下已经失去了人类面部的基本结构，皮肤和五官像是被融化一般，变形的皮肉松垮垮地耷拉下来，扭曲的血肉随着他的呼吸剧烈起伏，像是寄生在他脸上的异种。
“他害死我们！害死我们！”
陆筱怔了一瞬。
下一刻。
啪！
病房内响起一记响亮的巴掌声。
病人：“……”
陆筱：“……”
过了许久，她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表情，轻声道：“不好意思，你吓到我了。”
这人像是被她扇懵了，无措地捂住脸，呆呆地道：“你打我？”
“对不起。”陆筱说。
两个人沉默片刻，陆筱试探性地开口道：“你知道742的事吗？”
“知道。”病人揉揉脸。
“他放火，是为了什么？”
“这我不知道，他是疯子，我的脸就是叫他害的。”
“他现在去哪里，你知道吗？”
“院长他们在医院里找了很久，但没有找到，也许他死了。”
陆筱沉吟几秒，而后问道：“你们没有试过去外面找吗？”
“外面？”病人一脸错愕，“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筱蹙眉，耳畔回响起那个‘院长’的话。
“外面？小姐，这里就是世界的全部，你说的‘外面’指的是什么？我们不会离开这里。”
医院里的人似乎对“外面”的认识只停留在这一方窄窄的天地，对外界的城市，人群，社会，仿佛毫无认知。
病房信息已经搜查完毕，陆筱起身离开了重症区。
路上她碰到上次见过的小李，赶忙拉住对方，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回答果不其然，跟之前对上了。
医院里的人，对世界的认知存在偏差。
他们似乎不认为“医院”之外存在世界。
陆筱回到住院部，低头看表，发现时候已经不早，她看向灰蒙蒙的窗外，轻轻叹息一声。
她径直来到住院部天台，整座医院雾气笼罩，完全与外界隔绝，高处起风，轻轻卷起发丝，陆筱拿出皮筋，把头发扎了起来。
这个世界的天空逐渐变暗，光亮从天际线缓缓褪去，夜幕即将降临。
十一点半。
十一点四十五。
十二点整。
刹那间天地变色，血月高悬，炽烈的红光从天而降，整个世界浸没在鲜红的海洋里。
随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老鼠倾巢而出，琐碎，叫人听不真切。
这声音开始极小，只在黑夜里发酵，随后缓缓滋生，声浪越发浩大，急迫的，不规律的脚步声从脚下的楼层中上涌，好似有什么冲破了牢笼。
砰——！
天台的门被猝然撞开，无数具森白的躯体如潮水般涌来。
那些人的身上还穿着医院的制服，只是脸部已经异化，身体僵硬，扭曲如兽，关节摩擦，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咔拉声。
看来她猜对了。
陆筱低头看表，发现指针已经在朝十二点之后的结点迫近。
异化的“人群”扭动着靠近，活像神话故事里的拉奥孔。
一分钟。
两分钟。
在指针抵达某个时间的刹那，“人群”咆哮着朝她扑来。
陆筱最后看了一眼手表，时针准确地来到十二点零四。
血光迸溅，世界炽烈如焚。
钟声奏响。
陆筱轻笑了一下，纵身跃下高台。
一步。
两步。
身体进入通道内的下一秒，陆筱立刻伸手上锁，金属摩擦的哗啦声过后，她跟两个警卫已是一门之隔。
陆筱把两根手指放在额头边，向前挥去，朝他们做了个致意的手势，随后扬长而去。
走廊里没有安装壁灯，光线黯淡，越往深处走，黑暗越发浓重，陆筱摸黑前进，过了许久，才在长廊的尽头发现一道向上的楼梯，过道里烟尘弥漫，十分呛人。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墙，缓慢上行。
走了大概两层阶梯，很快，一扇沉重的消防门出现在眼前。
陆筱径直推开大门，又一道长廊映入眼帘，墙壁挂着深黑色的幕布，显得这个区域异常臃肿，环视一圈，一整条走道上只有一个房间，唯一的一盏灯就架在那扇门边，微微地发着光。
她深吸一口气，直接走到门前，刚想伸手敲两下，却不想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一条小缝，黑暗从中蔓延出来。
陆筱沉默两秒，伸手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黑暗。
深不见底的黑暗。
陆筱眯起眼睛，在视线逐渐适应黑暗后，看清了屋内的结构。
这里的墙壁连同天花板，同样嵌着厚重的深色幕布，吸光布料将空间里仅有的一点光亮攫取而去，视野的最中央立着一件高大的书桌，桌后坐着一个伶仃的黑影。
细看之下，那似乎是个人影，只是全身都笼罩在一块黑布里。
这个“人”，就是医院的院长吗？
陆筱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那个人形生物却忽然出声了。
“你好。”
声音是那种经过处理的电子机械音，还带着沙沙的电流声，听上去让人觉得十分不适。
陆筱没说话。
“院长室，不是一般人可以随便进来的，你……？”
还是平淡的机械音，完全听不出语气的起伏。
“用了点小技俩，”陆筱把匕首拿出来，表情淡淡，“也许你需要加强一下医院的安保。”
“原来是这把刀，你很厉害。”
也不知“院长”是通过什么手段视物的，他意有所指地提了一句。
“我今天过来，是为了742的事，”陆筱开门见山，“我知道你们在找他，不巧，我找他也有点事情。”
“你做不到。”
“你怎么知道？”
黑布下发出一阵短促的笑声，过了很久，才继续道：“我们在院里，已经找了很久，他不在这里，找不到了。”
“你们只在医院里搜查吗？”陆筱问，“没有想过去外面找找？”
“外面？小姐，这里就是世界的全部，你说的‘外面’指的是什么？我们不会离开这里。”
“那如果擅自离开医院，会怎么样？”陆筱问。
黑布下响起两道生硬的笑声。
陆筱沉默片刻，继续道：“既然我们现在都在找他，你不如给我一些线索，也许我能帮你们突破僵局。”
“你如何证明？”
“我说能做到，就是能做到。”
“好吧，”黑布下的‘院长’咯咯笑了两声，“他之前被关在重症区第七层，那里是他脱逃的地方。”
得到想要的信息，陆筱不再废话，转身便要离开。
脚踏出门扉的前一秒，身后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
“小心天黑。”
……
可能是得到那个“院长”许可的缘故，接下来的事一路畅通，重症区的警卫被撤了下来，陆筱所到之处毫无阻拦。
她翻开医院地图册，发现第七层位于重症区最底部，那里关押的是情况最为恶劣的病患。
关于这些内容，手册里描述不多，只是提了几句，大意是说，那里的病人，多半呈现出极高的攻击性，要小心应对。
地下楼层没有安装电梯，陆筱只能摸黑前进，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空气里时不时响起毫无规律的水滴声。
严加设卡的铁门一道道打开，陆筱抿了抿唇，朝着更深的黑暗走去。
重症区的封锁情况比她想象得要要严重许多，窗子完全锁死，每间病室都被挂上好几道重锁，天花板上挂着惨白色的灯管，整个地下空间泛着一股厚重的潮气。
陆筱看了眼手里的地图，很快找到了742号病房。
这是一间走廊尽头的病房，推开门，室内空空如也，连一张像样的陈设也没有，显然是已经经过处理了。
病房的墙壁上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意义不明的数字，大小不一，字迹狰狞。
陆筱伸出手，触摸了一下墙壁，发觉墙面质地坚固，不存在破墙逃离的可能。
整个房间呈封闭状，四四方方，封锁程度极高，全然不存在脱逃的可能。
陆筱正思忖着，身后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她连忙转身，发现不远处，一个白惨惨的人影站在门前。
她一愣，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那是个身穿病服的人，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你是谁？”
“你为什么来这里？”
两个人一并出声，陆筱皱起眉。
看穿着，这个人似乎是医院的患者，但这里可是在重症区，是他们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吗？
陆筱开口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就是这里的人。”那人笑了一下。
这里的人……这里的病人吗？
“我是来找742的，”陆筱说，“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你为什么要找他？”
“因为一些重要的事，”陆筱平静地说，“所以我必须找到他。”
“医生，”病人凑上前来，莫名地笑了一声，“你知道他是谁吗？”
“谁？”
“他是恶魔！”病人的声音陡然间拔高，生生在狭窄的空间里炸出尖锐的回声，“他放火，害死我们！”
话音刚落，他整个身体突然向前冲过来，旋即暴躁地拽起自己的头发，将大半张脸露了出来。
陆筱霎时倒吸一口凉气。
极难形容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惊悚，恐怖，还是丑陋？
这半张面孔下已经失去了人类面部的基本结构，皮肤和五官像是被融化一般，变形的皮肉松垮垮地耷拉下来，扭曲的血肉随着他的呼吸剧烈起伏，像是寄生在他脸上的异种。
“他害死我们！害死我们！”
陆筱怔了一瞬。
下一刻。
啪！
病房内响起一记响亮的巴掌声。
病人：“……”
陆筱：“……”
过了许久，她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表情，轻声道：“不好意思，你吓到我了。”
这人像是被她扇懵了，无措地捂住脸，呆呆地道：“你打我？”
“对不起。”陆筱说。
两个人沉默片刻，陆筱试探性地开口道：“你知道742的事吗？”
“知道。”病人揉揉脸。
“他放火，是为了什么？”
“这我不知道，他是疯子，我的脸就是叫他害的。”
“他现在去哪里，你知道吗？”
“院长他们在医院里找了很久，但没有找到，也许他死了。”
陆筱沉吟几秒，而后问道：“你们没有试过去外面找吗？”
“外面？”病人一脸错愕，“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筱蹙眉，耳畔回响起那个‘院长’的话。
“外面？小姐，这里就是世界的全部，你说的‘外面’指的是什么？我们不会离开这里。”
医院里的人似乎对“外面”的认识只停留在这一方窄窄的天地，对外界的城市，人群，社会，仿佛毫无认知。
病房信息已经搜查完毕，陆筱起身离开了重症区。
路上她碰到上次见过的小李，赶忙拉住对方，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回答果不其然，跟之前对上了。
医院里的人，对世界的认知存在偏差。
他们似乎不认为“医院”之外存在世界。
陆筱回到住院部，低头看表，发现时候已经不早，她看向灰蒙蒙的窗外，轻轻叹息一声。
她径直来到住院部天台，整座医院雾气笼罩，完全与外界隔绝，高处起风，轻轻卷起发丝，陆筱拿出皮筋，把头发扎了起来。
这个世界的天空逐渐变暗，光亮从天际线缓缓褪去，夜幕即将降临。
十一点半。
十一点四十五。
十二点整。
刹那间天地变色，血月高悬，炽烈的红光从天而降，整个世界浸没在鲜红的海洋里。
随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老鼠倾巢而出，琐碎，叫人听不真切。
这声音开始极小，只在黑夜里发酵，随后缓缓滋生，声浪越发浩大，急迫的，不规律的脚步声从脚下的楼层中上涌，好似有什么冲破了牢笼。
砰——！
天台的门被猝然撞开，无数具森白的躯体如潮水般涌来。
那些人的身上还穿着医院的制服，只是脸部已经异化，身体僵硬，扭曲如兽，关节摩擦，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咔拉声。
看来她猜对了。
陆筱低头看表，发现指针已经在朝十二点之后的结点迫近。
异化的“人群”扭动着靠近，活像神话故事里的拉奥孔。
一分钟。
两分钟。
在指针抵达某个时间的刹那，“人群”咆哮着朝她扑来。
陆筱最后看了一眼手表，时针准确地来到十二点零四。
血光迸溅，世界炽烈如焚。
钟声奏响。
陆筱轻笑了一下，纵身跃下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