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穿越缝隙的感觉很难形容，不像是走进了某条道路，而是走入某条河流，浑身上下浸着寒意，那感觉似曾相识。
就是当初翻越高压电网的时候，产生的那种感觉。
陆筱闭着眼睛，等待那股让人不适的感觉过去，几分钟后，空气中弥漫的潮气愈演愈烈，她慢慢睁开眼睛，却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眼前的景象跟她认知中的“树林”大相径庭。
这里的“树”没有呈现出现实世界里木本植物的正常状态，而是交叠的影子，影影绰绰。
陆筱走上前，想要触摸一下“树干”，手却直接穿了过去。
她收回手，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掌心，没再说话。
陆筱朝树林深处走去，所见之地布满了这种阴影状态的“树”，天空被高大的树木掩盖，看不见顶，整片林区弥漫着惨白色的雾气，视野严重受阻。
这个地方的情况很奇怪，非要形容的话，像是游戏里尚未开放的地图，只有薄薄一张贴图，而没有建模实体。
周遭晦暗，陆筱继续朝里走去，这时候，前方忽然出现了几缕斑驳的光点，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却发现光点有越演愈烈的架势。
光线越来越亮，几乎刺得人睁不开眼，陆筱将手挡在额头前，下意识眯起眼睛。
这时候光点忽然朝上空汇聚，团团凝结，像是积成了云层，一瞬之后，亮白色的光芒像尖锥一般往下坠落。
陆筱急忙后退，手护住头部。
下一秒，大雨倾盆而下。
她有些惊异地睁开眼睛，雨点瓢泼，毫无理由地淋了她一身，陆筱伸出手，掌心很快积蓄了一捧冷水。
雨滴落在掌心，冰冷又潮湿，触感真实无比。
眼前的一切荒诞，虚假，活像是在梦里。
陆筱抬眼看向天空，那里被高大的绿影覆盖，全然看不清形态，同先前毫无差别，如果不是身上透湿的衣物，她几乎要以为刚才的光点是错觉了。
树林里响起雨水敲打树叶的哗啦声。
正在这时，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移动的影子，陆筱愣了半秒，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立刻朝对方移动的方向跑了过去。
黑影在前方狂奔，脚步急促，沿途的草丛被疯狂踩踏，七倒八歪地瘫倒在地，陆筱顺着痕迹一路追赶，脚下不停，大喊道：“742，停下！”
暴雨如瀑，铺天盖地的水流之中她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机械式地喊道：“停下！”
那人跟只飞奔的兔子似的，跑得飞快，陆筱追了半天，思考片刻，向前喊道：“陈栢，是不是你？停下，我不会伤害你！”
话音刚落，那人竟然真的顿住脚步，模糊的身影就停在密林深处。
陆筱犹豫了一会儿，慢慢上前，那个人的身形也愈发明显。
这是个看上去异常年轻的人，穿着白色的拘束服，那衣服已经有些破旧，被雨水浸得透湿，上头粘满了碎叶残枝，头发盖住眼睛，看不清脸，皮肤倒是很白。
树林里的“树”都是虚影，但不知为什么，这个人的身上竟然沾上了真正的叶片。
陆筱走过去，不动声色道：“你是陈栢，对吗？”
陈栢盯着她，点了点头。
“终于找到你了，”陆筱高兴道，“你……”
她话还没说完，陈栢忽地后退了一步，直接蹲坐在了地上，陆筱愣了一下，没明白他在干嘛。
陈栢自顾自蹲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从旁边的草垛子里拽了一把叶子下来，非常自然地往嘴里送。
陆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叶片，蹲下，学着他的样子在草丛里拽了一把。
手直接从中穿了过去，没有任何触感。
陆筱：“……？”
她盯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吃草男看了一会儿，然后雷霆般出手，干脆利落地钳住了他的下巴，略一施力，对方很快剧烈地咳嗽起来，嘴里的碎叶吐了一地。
“别吃垃圾。”陆筱说。
陈栢被抓着下巴，只能把头抬起来看她，刚才离得远，陆筱没看清他的脸，这会儿距离近了，才发现这人比她想象得还要年轻。
模样是好看的，眼珠颜色尤其浅，只是眉宇间一股子憔悴的气息，看上去比她小几岁。
这就是齐思口中的“恶魔？”
陈栢盯了她半天，忽地开口道：“你打我？”
“……我不是，”陆筱扶额，“你为什么吃树叶？”
“我饿。”陈栢说。
陆筱沉默半刻，问道：“陈栢，你在这里多久了？”
“很久了，”陈栢说，“我不知道多久。”
“你是医院里的人吗？”
听到这句话，陈栢的头不自然地缩起来，怯怯道：“我记不清了……有很多白大褂的人，我住在地下，以前，记不住了……”
“你是怎么从医院跑出来的？”陆筱问。
“有一天，我从地底下跑出来，没有人看见，跑到墙那里……我特别想跑，后来墙裂开了，我就进来了。”
陆筱皱起眉，盯着他那张乱七八糟的脸看了一阵，最后拿出纸巾，擦掉了他脸上的污渍，接着道：“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
“记不清……我忘记了。”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有三条信息。
一，医院的那面墙壁，似乎能通过强烈的意念而变形。
二，陈栢失忆，现在不知是否能从他身上获得出去的方法。
第三，看样子，这人脑子不怎么灵光。
陆筱刚打算说些什么，无意间瞥见腕上的手表，顿时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有一件不怎么令人高兴的非自然事件正在她的手腕上上演。
表的指针，正在疯狂转动。
时针和分针像两条纠缠的长蛇，疯了一般旋转，金属针面在转轴上剧烈摩擦，手表几乎要被擦出火星子。
时间加速了。
陆筱想了想，对地上的人说道：“陈栢，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你现在可以跟我来一个地方吗？”
陈栢点了点头。
陆筱朝一个方向走去，陈栢很自然地跟在了她后面。
不久后，两人径直来到那面裂隙之前。
墙壁的另一面，已经是是另一个世界。
遮天蔽日的红光从裂隙里疯狂涌出，医院里红月如焚，异变狂生，身穿白大褂的异种在偌大的建筑物里疯狂扭动，本该属于眼珠的地方绿豆般大小，面部没有其他任何五官，扭曲的人体四处游离，做出嗅闻的动作，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整座医院笼罩在血光之中，活像陷入了火海。
而裂隙的这一面，树林里下着小雨，树影遮天蔽日，被雨水翻开的土壤冒着湿气，周遭阴气郁结。
仅仅一墙之隔。
陆筱默不作声地看着墙内的那个世界，余光瞥了眼陈栢，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苍白的一张脸被火光映得很亮。
半晌，那墙里的怪物似乎嗅到了什么，肢体无序地支撑前进，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一点点地朝墙面移动。
紧接着，“走”在最前面的那只将脸贴在了缝隙上，似乎想要闯进来，这人平滑的脸上只能看见两个黑点，蜷缩的手指扒拉着墙壁，好奇地朝内窥视。
“你害怕吗？”陆筱问身旁的人。
“不。”陈栢说。
开始是他一个“人”，后来，墙面上密密匝匝地围满了白色的人形生物，蠕动着，好似蜂拥而至的虫蚁。
陆筱一直等了很久，但“它们”并没有冲进来，而是徘徊在缝隙之间。
果然。
陆筱眯起眼睛，知道自己猜对了。
医院里的人对外面的世界没有认知，是否说明他们的行动仅仅局限于医院内部？
在“认知”这件事一开始发生的时候，她就在想这个问题了，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陆筱简单算了一下，这是第十次循环，照理来说，她的正常死亡时间应该在十二点零八。
但现在已经十二点十分了。
怪物在裂隙间来回游移，却未曾冲进来。
当然，预订的死亡即使不由他们来执行，第二天睁眼，她还是会回到这里。
真像一场噩梦。
陆筱用手擦去腕部残留的雨水，把湿漉漉的头发扎起来，转过头，对陈栢说：“明天，在这里等我。”
“嗯。”陈栢呆呆地点点头。
“再过一会儿，这里会发生一些事情，”陆筱说，“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我很快会回来找你。”
“你明天能带我出去吃东西吗？”陈栢困顿地垂着眼，问她。
“会的，”陆筱说，“想吃点什么？”
十二点十六分整，钟声从很远的地方翁然响起，那声音很远，又似乎近，跟窸窣的雨声混在一起，切切察察。
一股异常熟悉的困意从大脑深处袭来，陆筱疲惫地闭上了眼。
就是当初翻越高压电网的时候，产生的那种感觉。
陆筱闭着眼睛，等待那股让人不适的感觉过去，几分钟后，空气中弥漫的潮气愈演愈烈，她慢慢睁开眼睛，却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眼前的景象跟她认知中的“树林”大相径庭。
这里的“树”没有呈现出现实世界里木本植物的正常状态，而是交叠的影子，影影绰绰。
陆筱走上前，想要触摸一下“树干”，手却直接穿了过去。
她收回手，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掌心，没再说话。
陆筱朝树林深处走去，所见之地布满了这种阴影状态的“树”，天空被高大的树木掩盖，看不见顶，整片林区弥漫着惨白色的雾气，视野严重受阻。
这个地方的情况很奇怪，非要形容的话，像是游戏里尚未开放的地图，只有薄薄一张贴图，而没有建模实体。
周遭晦暗，陆筱继续朝里走去，这时候，前方忽然出现了几缕斑驳的光点，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却发现光点有越演愈烈的架势。
光线越来越亮，几乎刺得人睁不开眼，陆筱将手挡在额头前，下意识眯起眼睛。
这时候光点忽然朝上空汇聚，团团凝结，像是积成了云层，一瞬之后，亮白色的光芒像尖锥一般往下坠落。
陆筱急忙后退，手护住头部。
下一秒，大雨倾盆而下。
她有些惊异地睁开眼睛，雨点瓢泼，毫无理由地淋了她一身，陆筱伸出手，掌心很快积蓄了一捧冷水。
雨滴落在掌心，冰冷又潮湿，触感真实无比。
眼前的一切荒诞，虚假，活像是在梦里。
陆筱抬眼看向天空，那里被高大的绿影覆盖，全然看不清形态，同先前毫无差别，如果不是身上透湿的衣物，她几乎要以为刚才的光点是错觉了。
树林里响起雨水敲打树叶的哗啦声。
正在这时，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移动的影子，陆筱愣了半秒，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立刻朝对方移动的方向跑了过去。
黑影在前方狂奔，脚步急促，沿途的草丛被疯狂踩踏，七倒八歪地瘫倒在地，陆筱顺着痕迹一路追赶，脚下不停，大喊道：“742，停下！”
暴雨如瀑，铺天盖地的水流之中她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机械式地喊道：“停下！”
那人跟只飞奔的兔子似的，跑得飞快，陆筱追了半天，思考片刻，向前喊道：“陈栢，是不是你？停下，我不会伤害你！”
话音刚落，那人竟然真的顿住脚步，模糊的身影就停在密林深处。
陆筱犹豫了一会儿，慢慢上前，那个人的身形也愈发明显。
这是个看上去异常年轻的人，穿着白色的拘束服，那衣服已经有些破旧，被雨水浸得透湿，上头粘满了碎叶残枝，头发盖住眼睛，看不清脸，皮肤倒是很白。
树林里的“树”都是虚影，但不知为什么，这个人的身上竟然沾上了真正的叶片。
陆筱走过去，不动声色道：“你是陈栢，对吗？”
陈栢盯着她，点了点头。
“终于找到你了，”陆筱高兴道，“你……”
她话还没说完，陈栢忽地后退了一步，直接蹲坐在了地上，陆筱愣了一下，没明白他在干嘛。
陈栢自顾自蹲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从旁边的草垛子里拽了一把叶子下来，非常自然地往嘴里送。
陆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叶片，蹲下，学着他的样子在草丛里拽了一把。
手直接从中穿了过去，没有任何触感。
陆筱：“……？”
她盯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吃草男看了一会儿，然后雷霆般出手，干脆利落地钳住了他的下巴，略一施力，对方很快剧烈地咳嗽起来，嘴里的碎叶吐了一地。
“别吃垃圾。”陆筱说。
陈栢被抓着下巴，只能把头抬起来看她，刚才离得远，陆筱没看清他的脸，这会儿距离近了，才发现这人比她想象得还要年轻。
模样是好看的，眼珠颜色尤其浅，只是眉宇间一股子憔悴的气息，看上去比她小几岁。
这就是齐思口中的“恶魔？”
陈栢盯了她半天，忽地开口道：“你打我？”
“……我不是，”陆筱扶额，“你为什么吃树叶？”
“我饿。”陈栢说。
陆筱沉默半刻，问道：“陈栢，你在这里多久了？”
“很久了，”陈栢说，“我不知道多久。”
“你是医院里的人吗？”
听到这句话，陈栢的头不自然地缩起来，怯怯道：“我记不清了……有很多白大褂的人，我住在地下，以前，记不住了……”
“你是怎么从医院跑出来的？”陆筱问。
“有一天，我从地底下跑出来，没有人看见，跑到墙那里……我特别想跑，后来墙裂开了，我就进来了。”
陆筱皱起眉，盯着他那张乱七八糟的脸看了一阵，最后拿出纸巾，擦掉了他脸上的污渍，接着道：“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
“记不清……我忘记了。”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有三条信息。
一，医院的那面墙壁，似乎能通过强烈的意念而变形。
二，陈栢失忆，现在不知是否能从他身上获得出去的方法。
第三，看样子，这人脑子不怎么灵光。
陆筱刚打算说些什么，无意间瞥见腕上的手表，顿时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有一件不怎么令人高兴的非自然事件正在她的手腕上上演。
表的指针，正在疯狂转动。
时针和分针像两条纠缠的长蛇，疯了一般旋转，金属针面在转轴上剧烈摩擦，手表几乎要被擦出火星子。
时间加速了。
陆筱想了想，对地上的人说道：“陈栢，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你现在可以跟我来一个地方吗？”
陈栢点了点头。
陆筱朝一个方向走去，陈栢很自然地跟在了她后面。
不久后，两人径直来到那面裂隙之前。
墙壁的另一面，已经是是另一个世界。
遮天蔽日的红光从裂隙里疯狂涌出，医院里红月如焚，异变狂生，身穿白大褂的异种在偌大的建筑物里疯狂扭动，本该属于眼珠的地方绿豆般大小，面部没有其他任何五官，扭曲的人体四处游离，做出嗅闻的动作，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整座医院笼罩在血光之中，活像陷入了火海。
而裂隙的这一面，树林里下着小雨，树影遮天蔽日，被雨水翻开的土壤冒着湿气，周遭阴气郁结。
仅仅一墙之隔。
陆筱默不作声地看着墙内的那个世界，余光瞥了眼陈栢，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苍白的一张脸被火光映得很亮。
半晌，那墙里的怪物似乎嗅到了什么，肢体无序地支撑前进，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一点点地朝墙面移动。
紧接着，“走”在最前面的那只将脸贴在了缝隙上，似乎想要闯进来，这人平滑的脸上只能看见两个黑点，蜷缩的手指扒拉着墙壁，好奇地朝内窥视。
“你害怕吗？”陆筱问身旁的人。
“不。”陈栢说。
开始是他一个“人”，后来，墙面上密密匝匝地围满了白色的人形生物，蠕动着，好似蜂拥而至的虫蚁。
陆筱一直等了很久，但“它们”并没有冲进来，而是徘徊在缝隙之间。
果然。
陆筱眯起眼睛，知道自己猜对了。
医院里的人对外面的世界没有认知，是否说明他们的行动仅仅局限于医院内部？
在“认知”这件事一开始发生的时候，她就在想这个问题了，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陆筱简单算了一下，这是第十次循环，照理来说，她的正常死亡时间应该在十二点零八。
但现在已经十二点十分了。
怪物在裂隙间来回游移，却未曾冲进来。
当然，预订的死亡即使不由他们来执行，第二天睁眼，她还是会回到这里。
真像一场噩梦。
陆筱用手擦去腕部残留的雨水，把湿漉漉的头发扎起来，转过头，对陈栢说：“明天，在这里等我。”
“嗯。”陈栢呆呆地点点头。
“再过一会儿，这里会发生一些事情，”陆筱说，“不要紧张，也不要害怕，我很快会回来找你。”
“你明天能带我出去吃东西吗？”陈栢困顿地垂着眼，问她。
“会的，”陆筱说，“想吃点什么？”
十二点十六分整，钟声从很远的地方翁然响起，那声音很远，又似乎近，跟窸窣的雨声混在一起，切切察察。
一股异常熟悉的困意从大脑深处袭来，陆筱疲惫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