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竞赛那天，天阴沉沉的，大雾弥漫，是九月里少见的阴天。
佟烟打听得很清楚，于清越也是在四中初中部考试。
她心思雀跃，早早就到了初中部，漫无目的地四处走。
佟烟思路清晰，她本来物理就不好，要不是她妈妈让的，都不想来。
随便考考，结果不重要。
这样下来，整个考点似乎就她一人轻松，其他人都紧张地争分夺秒复习。
佟烟注意到学校的长廊，一串串喜报。
她走马观花，四处掠过，待看到于清越的照片，停了下来。
于清越
初三（1）班
中考市状元
接下来是于清越获得过的一些奖项。
最后是寄语。
佟烟看着笑了，于清越的寄语果然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将来的你一定会感谢现在努力的自己！”
这话十个人里八个都知道，他拿来当寄语。
“佟烟”
于清越喊得克制。
他很远就见着佟烟了，女孩子身穿墨绿的格子裙，弯腰，低着头，不知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微微抖动着身子。
在一群满是黑色和白色衬衫的考生中尤为显眼，她碎发晃动，侧脸的笑容挡也挡不住。
于清越没忍住，上前喊佟烟。
可他喊完就后悔了，说什么呢，佟烟会不会觉得他很烦人？
然而佟烟眼睛清凌凌的，嘴角的笑意怎么也阻挡不住。
她见刚刚被自己吐槽的人出现在身边，略微心虚了下，下意识遮挡住寄语，打招呼道：“好巧！”
于清越点头：“嗯”
两人一路无话。
教室门口，佟烟声音软软：“于清越，考完试后见。”
初赛的题目较之前在学校里考的预赛来说还是挺难的，不过这段时间于清越都有给她单独讲题，做起来也不是很难。
佟烟勉勉强强做完所有的题目，会的不会的全都写满就是了。
考试结束的铃打响，佟烟交卷。
整个考场瞬间人声鼎沸，热热闹闹吵起来。
佟烟出教室后就没见到于清越的身影，她左顾右盼，稍稍难过，不是说好了考完试后见吗？
怎么不等她呢。
转而一想，于清越理解的也可能是在校门口见啊。
佟烟自己想清楚了，蹦蹦跳跳的，也不难过了。
她站在校保安室旁，踮起脚尖，怕于清越没见到她，把她丢下了。
然而佟烟等啊等，好久好久，直到校园里肉眼乐见地没人了都没有见到于清越的身影。
保安大叔问她：“闺女，等人啊？”
佟烟点头：“是啊。”
可是她等了这么久，也没有等到啊。
佟烟决定不等了。
今天周六，妈妈给她安排了家教，她得回去上课了。
——
于清越做题一向极快，这次考试他如常提前交卷。
考场内，冷冷清清的，几乎没有什么人。
他想到佟烟说“出考场见”就控制不住地兴奋，也许只是她的礼貌用语，然而于清越还是当真了。
考场外，成群结队的家长在等待着考生出来，他们手里或拿杯水，也有的拿着各种扇子。
早上还是乌云覆盖，临近中午，太阳不注意出来了。
纵然立秋已过，可天气依旧炎热，炙烤着路边参天的树木。
树木阴翳间，少年身姿颀长，与周围等待的家长形成鲜明对比，他脸上并无丝毫不耐。
手机铃声响起，不知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什么，少年急速奔跑起来。
医院。
“妈，你怎么了？”
于清越急匆匆跑来，看到妈妈安然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才放下心来。
于妈妈心疼地看向气喘吁吁的儿子，握紧于清越的手。
“妈没事儿，儿子。”
于妈妈年轻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儿，然而岁月蹉跎，积年的劳累，脸上的皱纹显然。
“清越，你不是要考试吗？时间还没结束呢？”
她忽然想到，担忧起来，自己晕倒了没事，要是耽误儿子的考试那就罪孽深重了。
于妈妈也不知道儿子考的什么，然而她知道儿子精心准备了很久，半夜起来，凌晨两点多还在学习。
“妈，我早就答完了。您真的没什么事儿？要不要我去问问医生。”
于清越说着就要离开，被于妈妈按住。
“你黄阿姨刚去拿药了，咱们等等就能走了。”
妈妈口中的黄阿姨是雇主，于妈妈平时在厂里工作，周末做家政，平时休息时间也就只有过年了。
于清越听说，黄阿姨待妈妈很好。
“这就是清越吧，第一次见呢，长得可真俊。”
于清越转身，想不到见过，开家长会时，他是负责安排家长的。
这位黄阿姨迟到了，是班里李维阳的妈妈。
这世界真是可笑，该遇见的，不该遇见的，什么都放在一起。
于清越听到妈妈和她聊天，他心思不在这儿，自然没有多听。
好一会儿，黄阿姨把他叫到一边去。
黄阿姨语重心长提醒：“医生说你妈妈身体过度劳累，现在虽然没有什么，但是老了以后体抗力下降什么都不好说。”
于清越点头：“谢谢黄阿姨。”
“黄阿姨，看医生的钱，我还给您？”
“不用，也没多少。”
不论于清越怎么说，都不答应。
他也就作罢，想着找个别的时间将钱还回去。
“妈，您小心点。”于清越搀扶着妈妈，小心翼翼从医院里出来。
回到家后，于妈妈睡着了后，于清越才想起和佟烟的约定。
——
佟烟上着课。
家教老师是个大学生，叫张可心，鹅蛋脸，身材高挑，很好看。
“老师，大学里是不是有很多男生追你啊？”
佟烟做完题，开始无聊，望着老师的侧脸问道。
张可心说话也温温柔柔的，顾虑着佟烟一直上课会厌烦。
回答：“可能吧，不过我有男朋友，没注意这些。”
佟烟惊喜，她一直以为老师是单身，居然有男朋友，怎么一直没听老师提到过，这还是第一次。
“老师，能给我讲讲你们的爱情吗？”
她属实好奇。
“你想多了，就是在一起了，没什么爱情故事。”
老师没有回答，顺道还让佟烟多做了好几道题。
张可心也是这么过来的，十分能理解佟烟的心情。
她说：“你现在高三，可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等你上大学了，什么都会有的。”
“真的吗？”
“真的。”
佟烟长得漂亮，不是那种锋利的美，她看着乖乖的，让人一见就喜欢。
然而张可心做佟烟家教这么长时间，也能看出来，她骨子里的倔强。
被压抑久了的乖小孩，迟早有反抗的一天。
佟烟安静不说话，上大学什么都会有吗。
她真的一点都不贪心，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有于清越一人。
她想起于清越，他总是那样，清冷孤寂，一个人孤独的，像是冬日里的雪人，旁人无论怎么热闹，他自始至终都是静静地，她什么时候能暖化他呢？
然而佟烟忘记了，冬雪初融，雪人只会消失。
少女所思所想，所念所望，皆化为于清越三个字。
佟烟目光重重，看了眼手机信息，无奈地开始做题，将手机放到一边，静音。
于清越的消息自然被错过。
两个小时的课程结束，佟烟才拿起手机，看到信息。
43分钟前。
于清越：不好意思，上午有别的事情先走了。
佟烟没急着回，别的事情？
她想了想，开始回信息。
佟烟：那你请我吃饭吧。
于清越：好。
——
佟烟顾念着于清越没多少时间和她吃饭闲聊，约了之前和陈嘉茉一起吃饭的面馆。
也是于清越曾经兼职过的地方。
左不过才半年，面馆的装修已经换了一个风格，不过老板还记得于清越。
面上完后，两人无声吃着，隔壁桌传来的热闹更显得他们格格不入了。
佟烟绞尽脑汁想话题。
佟烟：“你……”
于清越：“我……”
这样一来，倒是两人一起开口了。
佟烟没憋住，一下笑了。
于清越也跟着笑了。
他笑起来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像是经历过一整个颓败的冬天变得明媚起来。
佟烟嘴角粘上笑意，怎么也下不来。
于清越：“你先说吧，佟烟。”
佟烟点点头：“你上午是什么急事吗？”说不定她可以帮帮他。
然而于清越不语，他沉默好一段时间，像是在纠结到底说不说，最后摇头：“不是什么大事。”
既然于清越不想说，佟烟也没追究，她低着头，吃面。
于清越倒也不是真的不想说，只是说什么呢，说他的妈妈打两份工结果累倒了吗？
佟烟自小生活优越，没经历过人间疾苦，他不能要求她体谅。
况且，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于清越不愿意卖苦，将自己的伤疤揭给佟烟看。
他也是，有自己的自尊的。
佟烟想起上午考的试卷，她好几题都是瞎写的，这会儿和于清越讨论起来。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和于清越在一起佟烟总觉得怪怪的，说紧张吧也不是，但也不是害怕。
说不清楚。
讨论题目总是保险一些的，不至于都是沉默，像是两个从来不认识的人在面馆里拼桌。
两人吃完，在柏油马路上走着。
夏天的夜晚，晚上不似白天炎热，树叶随风飘扬，虽是暖的，却也比没有的好。
行人来来往往，喧闹着。
佟烟想起什么：“陈嘉茉可喜欢吃面了，我们家张阿姨擀面一绝，每隔一段时间她就来我们家蹭吃的。”
于清越附和：“是吗？”，而后口中小声说：“我爸也喜欢吃面。”
然而他的声音太小了，随着风飘散在夜晚里，让人听不清。
佟烟大声：“什么？”
“我说，我爸也喜欢吃面，我妈的手擀面特别好吃。”
这还是于清越第一次在佟烟面前提及家人，佟烟难免开心。
她兴奋：“真的吗？以后你爸爸可以来我家尝尝张阿姨的手艺。”
然而并没有出现佟烟想象中的回答。
于清越垂眸，不知道看向哪儿：“我爸早就死了。”
佟烟无措，咬着唇：“对不起，我不知道……”
于清越无所谓的样子，视线看向佟烟，嘴角扯出笑：“没关系，你不知道正常。”
他开玩笑：“你要是知道还不正常呢。”
佟烟笑不出来，她知道于清越只是在安慰她，即便父母对她要求严格，有的时候也会对佟烟发脾气，可她还是希望他们健健康康的。
她知道于清越很难过，然而她嘴笨。
于清越其实早就适应了，他的爸爸在他初二那年就走了。
好多年了，他甚至有时候会分不清小时候爸爸陪他玩的那段时光是真的还是幻境。
妈妈是个良善的人，她对于清越说，爸爸的死不是佟烟妈妈造成的。
他都知道，他只是恨自己，恨自己不能快点长大，早日赚钱。
否则爸爸也不会因为没钱做手术死了。
他不恨这个世界，只恨自己。
少年渴望长大，渴望成为抵挡一方的人，渴望拥有。
佟烟打听得很清楚，于清越也是在四中初中部考试。
她心思雀跃，早早就到了初中部，漫无目的地四处走。
佟烟思路清晰，她本来物理就不好，要不是她妈妈让的，都不想来。
随便考考，结果不重要。
这样下来，整个考点似乎就她一人轻松，其他人都紧张地争分夺秒复习。
佟烟注意到学校的长廊，一串串喜报。
她走马观花，四处掠过，待看到于清越的照片，停了下来。
于清越
初三（1）班
中考市状元
接下来是于清越获得过的一些奖项。
最后是寄语。
佟烟看着笑了，于清越的寄语果然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将来的你一定会感谢现在努力的自己！”
这话十个人里八个都知道，他拿来当寄语。
“佟烟”
于清越喊得克制。
他很远就见着佟烟了，女孩子身穿墨绿的格子裙，弯腰，低着头，不知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微微抖动着身子。
在一群满是黑色和白色衬衫的考生中尤为显眼，她碎发晃动，侧脸的笑容挡也挡不住。
于清越没忍住，上前喊佟烟。
可他喊完就后悔了，说什么呢，佟烟会不会觉得他很烦人？
然而佟烟眼睛清凌凌的，嘴角的笑意怎么也阻挡不住。
她见刚刚被自己吐槽的人出现在身边，略微心虚了下，下意识遮挡住寄语，打招呼道：“好巧！”
于清越点头：“嗯”
两人一路无话。
教室门口，佟烟声音软软：“于清越，考完试后见。”
初赛的题目较之前在学校里考的预赛来说还是挺难的，不过这段时间于清越都有给她单独讲题，做起来也不是很难。
佟烟勉勉强强做完所有的题目，会的不会的全都写满就是了。
考试结束的铃打响，佟烟交卷。
整个考场瞬间人声鼎沸，热热闹闹吵起来。
佟烟出教室后就没见到于清越的身影，她左顾右盼，稍稍难过，不是说好了考完试后见吗？
怎么不等她呢。
转而一想，于清越理解的也可能是在校门口见啊。
佟烟自己想清楚了，蹦蹦跳跳的，也不难过了。
她站在校保安室旁，踮起脚尖，怕于清越没见到她，把她丢下了。
然而佟烟等啊等，好久好久，直到校园里肉眼乐见地没人了都没有见到于清越的身影。
保安大叔问她：“闺女，等人啊？”
佟烟点头：“是啊。”
可是她等了这么久，也没有等到啊。
佟烟决定不等了。
今天周六，妈妈给她安排了家教，她得回去上课了。
——
于清越做题一向极快，这次考试他如常提前交卷。
考场内，冷冷清清的，几乎没有什么人。
他想到佟烟说“出考场见”就控制不住地兴奋，也许只是她的礼貌用语，然而于清越还是当真了。
考场外，成群结队的家长在等待着考生出来，他们手里或拿杯水，也有的拿着各种扇子。
早上还是乌云覆盖，临近中午，太阳不注意出来了。
纵然立秋已过，可天气依旧炎热，炙烤着路边参天的树木。
树木阴翳间，少年身姿颀长，与周围等待的家长形成鲜明对比，他脸上并无丝毫不耐。
手机铃声响起，不知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什么，少年急速奔跑起来。
医院。
“妈，你怎么了？”
于清越急匆匆跑来，看到妈妈安然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才放下心来。
于妈妈心疼地看向气喘吁吁的儿子，握紧于清越的手。
“妈没事儿，儿子。”
于妈妈年轻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儿，然而岁月蹉跎，积年的劳累，脸上的皱纹显然。
“清越，你不是要考试吗？时间还没结束呢？”
她忽然想到，担忧起来，自己晕倒了没事，要是耽误儿子的考试那就罪孽深重了。
于妈妈也不知道儿子考的什么，然而她知道儿子精心准备了很久，半夜起来，凌晨两点多还在学习。
“妈，我早就答完了。您真的没什么事儿？要不要我去问问医生。”
于清越说着就要离开，被于妈妈按住。
“你黄阿姨刚去拿药了，咱们等等就能走了。”
妈妈口中的黄阿姨是雇主，于妈妈平时在厂里工作，周末做家政，平时休息时间也就只有过年了。
于清越听说，黄阿姨待妈妈很好。
“这就是清越吧，第一次见呢，长得可真俊。”
于清越转身，想不到见过，开家长会时，他是负责安排家长的。
这位黄阿姨迟到了，是班里李维阳的妈妈。
这世界真是可笑，该遇见的，不该遇见的，什么都放在一起。
于清越听到妈妈和她聊天，他心思不在这儿，自然没有多听。
好一会儿，黄阿姨把他叫到一边去。
黄阿姨语重心长提醒：“医生说你妈妈身体过度劳累，现在虽然没有什么，但是老了以后体抗力下降什么都不好说。”
于清越点头：“谢谢黄阿姨。”
“黄阿姨，看医生的钱，我还给您？”
“不用，也没多少。”
不论于清越怎么说，都不答应。
他也就作罢，想着找个别的时间将钱还回去。
“妈，您小心点。”于清越搀扶着妈妈，小心翼翼从医院里出来。
回到家后，于妈妈睡着了后，于清越才想起和佟烟的约定。
——
佟烟上着课。
家教老师是个大学生，叫张可心，鹅蛋脸，身材高挑，很好看。
“老师，大学里是不是有很多男生追你啊？”
佟烟做完题，开始无聊，望着老师的侧脸问道。
张可心说话也温温柔柔的，顾虑着佟烟一直上课会厌烦。
回答：“可能吧，不过我有男朋友，没注意这些。”
佟烟惊喜，她一直以为老师是单身，居然有男朋友，怎么一直没听老师提到过，这还是第一次。
“老师，能给我讲讲你们的爱情吗？”
她属实好奇。
“你想多了，就是在一起了，没什么爱情故事。”
老师没有回答，顺道还让佟烟多做了好几道题。
张可心也是这么过来的，十分能理解佟烟的心情。
她说：“你现在高三，可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等你上大学了，什么都会有的。”
“真的吗？”
“真的。”
佟烟长得漂亮，不是那种锋利的美，她看着乖乖的，让人一见就喜欢。
然而张可心做佟烟家教这么长时间，也能看出来，她骨子里的倔强。
被压抑久了的乖小孩，迟早有反抗的一天。
佟烟安静不说话，上大学什么都会有吗。
她真的一点都不贪心，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有于清越一人。
她想起于清越，他总是那样，清冷孤寂，一个人孤独的，像是冬日里的雪人，旁人无论怎么热闹，他自始至终都是静静地，她什么时候能暖化他呢？
然而佟烟忘记了，冬雪初融，雪人只会消失。
少女所思所想，所念所望，皆化为于清越三个字。
佟烟目光重重，看了眼手机信息，无奈地开始做题，将手机放到一边，静音。
于清越的消息自然被错过。
两个小时的课程结束，佟烟才拿起手机，看到信息。
43分钟前。
于清越：不好意思，上午有别的事情先走了。
佟烟没急着回，别的事情？
她想了想，开始回信息。
佟烟：那你请我吃饭吧。
于清越：好。
——
佟烟顾念着于清越没多少时间和她吃饭闲聊，约了之前和陈嘉茉一起吃饭的面馆。
也是于清越曾经兼职过的地方。
左不过才半年，面馆的装修已经换了一个风格，不过老板还记得于清越。
面上完后，两人无声吃着，隔壁桌传来的热闹更显得他们格格不入了。
佟烟绞尽脑汁想话题。
佟烟：“你……”
于清越：“我……”
这样一来，倒是两人一起开口了。
佟烟没憋住，一下笑了。
于清越也跟着笑了。
他笑起来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像是经历过一整个颓败的冬天变得明媚起来。
佟烟嘴角粘上笑意，怎么也下不来。
于清越：“你先说吧，佟烟。”
佟烟点点头：“你上午是什么急事吗？”说不定她可以帮帮他。
然而于清越不语，他沉默好一段时间，像是在纠结到底说不说，最后摇头：“不是什么大事。”
既然于清越不想说，佟烟也没追究，她低着头，吃面。
于清越倒也不是真的不想说，只是说什么呢，说他的妈妈打两份工结果累倒了吗？
佟烟自小生活优越，没经历过人间疾苦，他不能要求她体谅。
况且，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于清越不愿意卖苦，将自己的伤疤揭给佟烟看。
他也是，有自己的自尊的。
佟烟想起上午考的试卷，她好几题都是瞎写的，这会儿和于清越讨论起来。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和于清越在一起佟烟总觉得怪怪的，说紧张吧也不是，但也不是害怕。
说不清楚。
讨论题目总是保险一些的，不至于都是沉默，像是两个从来不认识的人在面馆里拼桌。
两人吃完，在柏油马路上走着。
夏天的夜晚，晚上不似白天炎热，树叶随风飘扬，虽是暖的，却也比没有的好。
行人来来往往，喧闹着。
佟烟想起什么：“陈嘉茉可喜欢吃面了，我们家张阿姨擀面一绝，每隔一段时间她就来我们家蹭吃的。”
于清越附和：“是吗？”，而后口中小声说：“我爸也喜欢吃面。”
然而他的声音太小了，随着风飘散在夜晚里，让人听不清。
佟烟大声：“什么？”
“我说，我爸也喜欢吃面，我妈的手擀面特别好吃。”
这还是于清越第一次在佟烟面前提及家人，佟烟难免开心。
她兴奋：“真的吗？以后你爸爸可以来我家尝尝张阿姨的手艺。”
然而并没有出现佟烟想象中的回答。
于清越垂眸，不知道看向哪儿：“我爸早就死了。”
佟烟无措，咬着唇：“对不起，我不知道……”
于清越无所谓的样子，视线看向佟烟，嘴角扯出笑：“没关系，你不知道正常。”
他开玩笑：“你要是知道还不正常呢。”
佟烟笑不出来，她知道于清越只是在安慰她，即便父母对她要求严格，有的时候也会对佟烟发脾气，可她还是希望他们健健康康的。
她知道于清越很难过，然而她嘴笨。
于清越其实早就适应了，他的爸爸在他初二那年就走了。
好多年了，他甚至有时候会分不清小时候爸爸陪他玩的那段时光是真的还是幻境。
妈妈是个良善的人，她对于清越说，爸爸的死不是佟烟妈妈造成的。
他都知道，他只是恨自己，恨自己不能快点长大，早日赚钱。
否则爸爸也不会因为没钱做手术死了。
他不恨这个世界，只恨自己。
少年渴望长大，渴望成为抵挡一方的人，渴望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