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时,方如瑜整个人既绵软又无力,她怀疑是这寺里的床又冷又硬的缘故。

    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旋即起身,谁料看见立在不远处的陌生男子。

    中了迷香的人刚醒有些迷糊,她本能地就要叫出声,幸好杨□□应迅速捂住了她的嘴。

    “闭嘴!”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方如瑜彻底清醒了,急忙点头。杨三确定人彻底听话后才撤了手上的力。

    她重重喘了口气,道:“三爷,你这手劲也忒大了”。

    男人没有再看她,重新坐回了桌子旁。方如瑜推了推一旁的流星,然后下床给自己倒茶,发现已经空了。

    流星见状,为难地看着方如瑜。

    方如瑜了然,瞅了眼一旁的男人,小心开口:“三爷,你看我俩可以一起出去吗?”

    男人把武器轻轻的放在桌子上,眼神慢慢扫过来,一锤定音:“你留下”。

    主仆二人齐齐哆嗦,方如瑜扭头快速道:“你速去速回!”

    流星一听此话,立马蹿出了门,大概等有了两刻,她就提着食盒回来了。两人沉默地从食盒里拿出准备的饮食。

    杨三坐在木凳上,盯着她的脸,目光灼灼。

    方如瑜咽了口唾沫,然后听见流星低声说:“刚碰见了夫人身边的绿绦,让我提醒姑娘别忘了一会儿去供灯。”

    她下意识地皱了下眉,下一秒恢复如常转头对男人说:“你也听到了,我一会儿要出去,不可能一直和你待在这里。”

    “你可以离开,但她——”男人拖长声音,用眼神示意一旁的流星,悠悠道:“要留下。”

    方如瑜深吸一口气,咬紧后槽牙,狠狠道:“行”。男人发出一声轻笑,夹起面前的桂花糕,愉悦地点头。

    去前殿的路上,方如瑜一边踢石子,一边在那心里痛骂杨三:“真是白长了一副俊脸,就知道吓唬我!”

    “可别让本姑娘抓住你的把柄,不然……”

    “等明日把你送进城后,最好一辈子都别见面!”

    “真以为本姑娘怕你那药啊?纸老虎!”

    ……

    这几日的香客只多不少,路上,方如瑜碰见了一些和家里相熟的人。

    对街米铺的刘夫人在一群仆人中提着裙子吃力地爬上石阶,方如瑜正准备低头做没看见的姿态,谁知那夫人眼尖,冲着她一顿叫喊。

    附近的香客问声纷纷探头,方如瑜只好转身,站在原地端庄地等人前来。

    “阿瑜啊”,刘夫人高兴地喊她名字,肥胖的双手轻轻覆在方如瑜的手上,亲切地说:“怎么是你一个人?你娘呢?”

    方如瑜冲着刘夫人甜甜一笑:“阿娘在前殿呢,我现下正要过去”。

    刘夫人富态的脸上荡漾出夸张的笑容:“那正好,咱们顺路,一起啊”。

    她强硬地挽住方如瑜的胳膊,侧着身露出身后被她遮住的青年:“你刘大哥担心我,非得跟着一起上来,要我说这么多人有什么不放心的?他啊,就是心细,是个会疼人的”。

    最后一句刘夫人说的意味深长,方如瑜只是笑笑没接话。

    身形瘦削的刘公子观察到她的窘迫,不好意思的把头埋下去,不敢去看。

    刘夫人还拉着她不停地说话:“咱们两家离得这么近,可得好好经营感情,我记得你小时候和我家阿阳玩得可好了!”

    方如瑜:“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记得刘大哥的脑袋是不是还被我砸过啊?”

    “额”,刘夫人一顿:“嗐,那都是陈年旧事了”。

    “对,陈年旧事。”

    ……

    好不容易到了前殿,方如瑜趁着刘夫人不注意立马把手臂抽出。妇人的劲大,她不动声色地甩了甩手,默默远离。

    进入前殿里的一间内室,方如瑜看见母亲正虔诚地跪坐在佛前,她悄悄地走近,一旁的僧人递过来柱香。

    自方如瑜记事起她就知道,方家在祠堂和佛前为一人分别供了一方排位和一盏灯。年幼时她曾问过母亲那人是谁,但母亲只是一脸忧伤地看着她,并没有回答。

    时间久了她也就放弃,只是按着母亲的吩咐,每次来照净寺都要跪上一个时辰,为那人祈福。

    这也是她为什么讨厌寺庙的原因。

    她上完香,挺直腰正正地跪在面前的蒲团上。方夫人在一旁,神情肃穆。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方如瑜盯着面前的那盏灯,看它在这明亮的殿堂平和地燃烧,不时有僧人走上前添油。

    周围香雾弥漫,烟雾缭绕间四周的嘈杂声被远远地抛在身后,她不动声色地看向一旁的母亲,发现她的眼眶里隐隐有泪。

    方如瑜想过去安慰她,但她知道,母亲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在跪拜过程中分心,于是只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又过了不久,方夫人开口:“行了,你下去吧”。

    方如瑜双手撑地,想要起身,但由于时间过久双腿麻痹没能成功。

    一旁的绿绦见状,立即上前扶她起来。方如瑜向母亲行了个礼,慢慢退了出去。

    她回到厢房,正准备推开房门时突然想起里面的人,于是转而轻轻敲了敲。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过一息时间她就看见泪眼汪汪的流星。

    “姑娘!”

    方如瑜抬起手,示意她扶下自己。流星立马反应过来把人扶到了床边,然后作势就要掀开自家姑娘的裙摆查看伤势,方如瑜连忙止住她的动作:“算了,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用不着”。

    流星:“不行的,姑娘的皮肤娇嫩,可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方如瑜拗不过这妮子,只好由着她动作,环视一周后没有发现杨三的踪迹,她疑惑道:“那人呢?”

    流星撇了下嘴,仰头朝房梁上努嘴。

    她顺势抬头,看见那人靠在一根斜梁上,双手抱胸,侧头闭眼,潇洒至极。

    “哎呀,就知道发青了。”流星低叫一声,抬起头:“姑娘你等着,我去打点热水”。

    没等方如瑜点头,流星就立刻跑了出去。

    门被关上的一瞬间,杨三从房顶轻飘飘地落在她身前。方如瑜一惊,反应迅速的遮住腿,警惕地看向杨三。

    “真没用。”男人幸灾乐祸的声音传来。

    下一秒,她看见杨三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白小瓶,随意地抛向她的怀里。

    杨三:“此药有奇效,赏你了”。

    她拿起小瓶,拔出上面的木塞,放至鼻前轻嗅。一股清凉舒缓的香味随之传来,她自己久病成医,自然知道这是不可多得的好药。

    “多谢。”

    杨三重新跳上房梁,淡淡地说:“就当是明日的酬劳”。

    流星动作很快,她端着整整一盆的热水,开心道:“姑娘,水来啦”。

    说话的间隙,她走到床头,掀开自家姑娘的裙摆,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流星小心翼翼地拧干帕子,轻轻地敷在她的膝盖上。

    一阵烫意从下面传来,方如瑜瑟缩,流星道:“这水是有点烫,但这样才有效果,姑娘且忍一忍”。

    “我没那么矫情。”

    流星笑着应和:“姑娘自然是坚强的,是我唠叨了些”。

    不知道为什么,方如瑜总感觉梁上那人在发笑。

    等帕子凉后,流星又重复着动作,几个来回后,方如瑜喊停了她的动作:“可以了,已经好多了”。

    流星劝道:“再敷两次吧”。

    方如瑜知道这“两次”可不是真的两次,于是拿出杨三给的药膏,对她说:“我来之前带了药,敷上些就好了”。

    流星接过药瓶:“还是姑娘有先见之明”。

    那药很温和,涂上的一瞬间她就感受到一股和它味道一样的清凉之感。方如瑜心思活络起来:不知杨三愿不愿意告知这药的配方。

    流星走后,方如瑜看向房梁,对上面的人说:“三爷,你这药膏当真不错,不知可否告诉我这药的配方?”

    男人发出一声轻笑,旋即跳了下来:“这药价值千金,你确定能负担得起?”

    方如瑜不相信地看着他,犹疑道:“你莫不是在诓我?”

    杨三随意地坐在木凳上,姿态闲适,优雅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爷骗你作甚。”

    看着男人的神态,方如瑜信了一半,暗道可惜,随后小心的把剩下的药膏收好,这药得用在刀刃上。

    杨三睨了她一眼,借着动作掩饰住嘴角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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