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会到了尾声，人群渐渐散去。
付雪心突然间不知为什么匆忙忙离去，祝小柔和付雪心作别，回了青楼。
烟花盛放的声音仍旧回荡在她脑海，楼外，是欢庆的祭典；心里，是震耳的轰鸣。
她分明记得付雪心向她靠近时，墨色的眼底晕上水色和五彩的、烟花的倒影。
于是她想说的话、想问的事被完全地、彻底地吞咽进深邃而看不见尽头的目光里。
温软的触感和凛冽的气息交融着，汇流成解冻的春水，在她干涩枯竭的河床上淌过，竟然让她甘愿地饮鸩止渴。
祝小柔方才坐定，春桃就急急忙忙跑进来。
“又怎么了？急急忙忙的。”
“小柔姐，你快……”她喘着粗气，眼底惶然无措。
春桃的话还未说完，她卧房的门就被一把推开了，少年眸色沉沉，快步走到她床边，居高临下地看她，说出话来却出乎意料地带着柔软婉转的尾音：“姐姐，今夜的集会不是说好了陪我看的吗？你怎么背着我自己一个人去了？”
“我们早就约定好的事情，你都忘了吗？”
祝小柔看他这副样子，心里虽然有些心虚，但见他似是什么都不知道，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抱歉，玉书，我不记得了……但是……这两天事情略多了些……”
沈玉书又逼近一些，他拄在她的床沿，身上投下的阴影将她笼罩在不见光的黑暗里，乌黑的长发随着他前倾的动作垂落在她眼前。
“在想什么？”他轻声问，“打算找什么借口搪塞过去？嗯？”
他嘴角挂着嘲弄的笑意，言语之间仍旧像是平时撒娇那样上扬的语调，眼神却凉得像冰：“小柔姐姐，我的人在河边，都看见了。”
祝小柔倒吸一口凉气，她说：“玉书，你知道的，很多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
他却不在意似的笑笑，又将身子退回去：“没有什么我的人，我开开玩笑，姐姐别紧张啊。”
“你就是真的同别人一起去放河灯了，我也不会生你的气的，毕竟我们约好逛集会都是去年此时说的了，想来你不记得也正常。”
“只是……”他将语调一转，“我最讨厌别人背叛我……你知道吧？还是这也一并忘了？”
祝小柔心里清楚，沈玉书身边曾有个很亲近的小厮，最终却让他发现那人是他父亲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他那时候认真地和祝小柔拉钩，说：“唯独姐姐要永远站在我这边，永远向着我。”
沈玉书收敛了脸上笑意：“我给过你机会了，只要你反驳我的话，将一切解释清楚，我什么都能不在意。”
“你给我写信，劝我用功，就是为了让我不要打扰你们两个？”
“那为什么要故意接近我呢？”沈玉书看见她听见这话后脸上惊诧的神色，嘲弄地笑，“我陪你演戏，哄你高兴，你就真的当我是个傻子？”
“人说婊子无义，戏子无情，我一向将你划分在外面，天真地说服自己你是因为喜欢我，觉得我特别才骗我，接近我的。”
“真心狠，那年冬天你就应当让我冻死在街上……”
“祝小柔，你真让人恶心。“
语毕，他不再多看她一眼，拂袖而去。
她神色黯了黯，想追上去说些什么，最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小柔丫头。“外间屋熟悉的声音传来，她抬头，看见王妈妈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妈妈告诉过你没有，一碗水要端平。“
“今天的事情就是给你长个教训，知道吗？“她意味深长地瞥了祝小柔一眼，语调不急不徐，祝小柔却从中品味出胸有成竹的耻笑，”你喂的那猫，吃了两天饱饭就忘了自己的是个牲口，倒是要爬到人头上去了。抓了咬了我们事小，要是开罪了贵人……你担待得起吗？“
祝小柔暗自咬了咬牙，摆出一副热络的笑脸：“妈妈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王妈妈笑笑：“不止，不如去看看你徐六姐，又是病蔫蔫的。把你身上这几天洋洋的喜气过些给她去？“
她只是低头称是。
徐六姐也是楼里的姑娘，准确来说是花魁娘子，生了一张艳丽绝伦的脸，又是冰雪聪明，八面玲珑，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已是老少皆知、声名鹊起了，只是偏偏多病。
祝小柔到徐六姐房里，就看见雕花的床上面色如纸的没人，汗水涔涔将鬓发粘在额头上，她懒懒地靠在床侧，一手支着床沿，捂着心口捏着手绢不住咳嗽。
“六姐姐，几日不见怎么又病得厉害了？“
徐六姐低头笑笑，想说些什么，张张嘴却发现嗓子哑得厉害，祝小柔忙递水过去。
徐六姐节水过去，一盏水倒洒了半盏在床，剩下半盏咽下后只是不住地咳嗽。
咳喘之间是窒息一般的气音，将一张脸咳得通红。
而后她颤巍巍拿起手绢放到眼下看看，轻轻摇头，神色哀婉。
祝小柔吓了一跳：‘……别说话了，我再给你倒水。“
“不用了……咳咳……”
“别强撑了，都咳出血来了……”
床上的美人看见她忧虑的神色扑哧一笑，将手绢展开，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血迹。
徐六姐嘴角挂上忍俊不禁的恣肆的笑意，笑起来艳若桃李竟生生遮住了身上的病气。
“……六姐，我看你病好得是差不多了。”
“哎呀开个玩笑，小柔，小柔姐，别和我生气。”
“……亏得我操心，叫姐也没用。”
“哟，操心的是我还是哪个情郎？”她笑，趁祝小柔坐在床边掐她的脸，“我看你面色红润，嘴角含笑，魂不守舍，心指不定早就飞到哪去了。”
“……给你辛苦找的药方子，再贫嘴丢了。”
“舍得丢啊，你忍心看我咳死了？”
“咳死了该。”话虽这样说，她仍旧将药方子塞给对面笑吟吟的美人。
两个人说笑打闹，正如从前年幼时那样，正如徐六身体康健，正如祝小柔没有心事那样寻常。
“小柔。”说着笑着她突然正色，“春桃跟着你，你要教她识字，免得她以后找不到人念书给她听……“
“夜里睡觉要记得关窗，你总是忘。“
“喂猫别让王妈妈撞着，她早对你有意见，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你要学着收敛脾气。“
“还有我最操心的事情。”
“别将希望寄在旁人身上，姐姐见不得你难过，虽然也见不到了。”
付雪心突然间不知为什么匆忙忙离去，祝小柔和付雪心作别，回了青楼。
烟花盛放的声音仍旧回荡在她脑海，楼外，是欢庆的祭典；心里，是震耳的轰鸣。
她分明记得付雪心向她靠近时，墨色的眼底晕上水色和五彩的、烟花的倒影。
于是她想说的话、想问的事被完全地、彻底地吞咽进深邃而看不见尽头的目光里。
温软的触感和凛冽的气息交融着，汇流成解冻的春水，在她干涩枯竭的河床上淌过，竟然让她甘愿地饮鸩止渴。
祝小柔方才坐定，春桃就急急忙忙跑进来。
“又怎么了？急急忙忙的。”
“小柔姐，你快……”她喘着粗气，眼底惶然无措。
春桃的话还未说完，她卧房的门就被一把推开了，少年眸色沉沉，快步走到她床边，居高临下地看她，说出话来却出乎意料地带着柔软婉转的尾音：“姐姐，今夜的集会不是说好了陪我看的吗？你怎么背着我自己一个人去了？”
“我们早就约定好的事情，你都忘了吗？”
祝小柔看他这副样子，心里虽然有些心虚，但见他似是什么都不知道，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抱歉，玉书，我不记得了……但是……这两天事情略多了些……”
沈玉书又逼近一些，他拄在她的床沿，身上投下的阴影将她笼罩在不见光的黑暗里，乌黑的长发随着他前倾的动作垂落在她眼前。
“在想什么？”他轻声问，“打算找什么借口搪塞过去？嗯？”
他嘴角挂着嘲弄的笑意，言语之间仍旧像是平时撒娇那样上扬的语调，眼神却凉得像冰：“小柔姐姐，我的人在河边，都看见了。”
祝小柔倒吸一口凉气，她说：“玉书，你知道的，很多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
他却不在意似的笑笑，又将身子退回去：“没有什么我的人，我开开玩笑，姐姐别紧张啊。”
“你就是真的同别人一起去放河灯了，我也不会生你的气的，毕竟我们约好逛集会都是去年此时说的了，想来你不记得也正常。”
“只是……”他将语调一转，“我最讨厌别人背叛我……你知道吧？还是这也一并忘了？”
祝小柔心里清楚，沈玉书身边曾有个很亲近的小厮，最终却让他发现那人是他父亲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他那时候认真地和祝小柔拉钩，说：“唯独姐姐要永远站在我这边，永远向着我。”
沈玉书收敛了脸上笑意：“我给过你机会了，只要你反驳我的话，将一切解释清楚，我什么都能不在意。”
“你给我写信，劝我用功，就是为了让我不要打扰你们两个？”
“那为什么要故意接近我呢？”沈玉书看见她听见这话后脸上惊诧的神色，嘲弄地笑，“我陪你演戏，哄你高兴，你就真的当我是个傻子？”
“人说婊子无义，戏子无情，我一向将你划分在外面，天真地说服自己你是因为喜欢我，觉得我特别才骗我，接近我的。”
“真心狠，那年冬天你就应当让我冻死在街上……”
“祝小柔，你真让人恶心。“
语毕，他不再多看她一眼，拂袖而去。
她神色黯了黯，想追上去说些什么，最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小柔丫头。“外间屋熟悉的声音传来，她抬头，看见王妈妈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妈妈告诉过你没有，一碗水要端平。“
“今天的事情就是给你长个教训，知道吗？“她意味深长地瞥了祝小柔一眼，语调不急不徐，祝小柔却从中品味出胸有成竹的耻笑，”你喂的那猫，吃了两天饱饭就忘了自己的是个牲口，倒是要爬到人头上去了。抓了咬了我们事小，要是开罪了贵人……你担待得起吗？“
祝小柔暗自咬了咬牙，摆出一副热络的笑脸：“妈妈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王妈妈笑笑：“不止，不如去看看你徐六姐，又是病蔫蔫的。把你身上这几天洋洋的喜气过些给她去？“
她只是低头称是。
徐六姐也是楼里的姑娘，准确来说是花魁娘子，生了一张艳丽绝伦的脸，又是冰雪聪明，八面玲珑，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已是老少皆知、声名鹊起了，只是偏偏多病。
祝小柔到徐六姐房里，就看见雕花的床上面色如纸的没人，汗水涔涔将鬓发粘在额头上，她懒懒地靠在床侧，一手支着床沿，捂着心口捏着手绢不住咳嗽。
“六姐姐，几日不见怎么又病得厉害了？“
徐六姐低头笑笑，想说些什么，张张嘴却发现嗓子哑得厉害，祝小柔忙递水过去。
徐六姐节水过去，一盏水倒洒了半盏在床，剩下半盏咽下后只是不住地咳嗽。
咳喘之间是窒息一般的气音，将一张脸咳得通红。
而后她颤巍巍拿起手绢放到眼下看看，轻轻摇头，神色哀婉。
祝小柔吓了一跳：‘……别说话了，我再给你倒水。“
“不用了……咳咳……”
“别强撑了，都咳出血来了……”
床上的美人看见她忧虑的神色扑哧一笑，将手绢展开，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血迹。
徐六姐嘴角挂上忍俊不禁的恣肆的笑意，笑起来艳若桃李竟生生遮住了身上的病气。
“……六姐，我看你病好得是差不多了。”
“哎呀开个玩笑，小柔，小柔姐，别和我生气。”
“……亏得我操心，叫姐也没用。”
“哟，操心的是我还是哪个情郎？”她笑，趁祝小柔坐在床边掐她的脸，“我看你面色红润，嘴角含笑，魂不守舍，心指不定早就飞到哪去了。”
“……给你辛苦找的药方子，再贫嘴丢了。”
“舍得丢啊，你忍心看我咳死了？”
“咳死了该。”话虽这样说，她仍旧将药方子塞给对面笑吟吟的美人。
两个人说笑打闹，正如从前年幼时那样，正如徐六身体康健，正如祝小柔没有心事那样寻常。
“小柔。”说着笑着她突然正色，“春桃跟着你，你要教她识字，免得她以后找不到人念书给她听……“
“夜里睡觉要记得关窗，你总是忘。“
“喂猫别让王妈妈撞着，她早对你有意见，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你要学着收敛脾气。“
“还有我最操心的事情。”
“别将希望寄在旁人身上，姐姐见不得你难过，虽然也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