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刺激到的寄晏睡不着,默诵一晚上静心三诀。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偏离大道的师弟、师妹们拉回正轨。虽说道法自然,可修真不易,若任由师傅这样放任下去,那帮小的们别说正果,小命都难保。

    他倒要看看自己不在的这几年,这帮小的到底学了些什么。

    来到经堂门口,听到里面仿若有人吵架,喧哗声此起彼伏。

    真是没规矩透了!修行、学识的地方竟然吵闹至厮……

    寄晏闭目匀息,心中再次默诵静心三诀。平复几息刚提脚刚想跨进去,一道冷风扑面而来。

    打嘴仗不过瘾已经发展到斗殴了?

    真是岂有此理!

    寄晏抬手大袖一挥,将那不知名的暗器卷入广袖中。

    冷眼一扫,书桌横七竖八,一群小侲子或跪或站,振臂助威。

    “六师姐好样的,让他嘴贱说三师兄。”

    “就是,就是,一个客居弟子竟然有胆子讥讽三师兄。打不死他。”

    六师姐?亭瞳?!

    可不是她么,骑在一个少年身上,双臂风火轮似的舞着王八拳狂揍。少年一边护住脸一边捡东西抵挡。

    寄晏再往讲席一扫,一个大头歇在桌面上,对此间乱像充耳不闻。

    三师弟?

    他这是又吐血昏过去了?

    寄晏觉得不可思议!

    三师弟都这样了,谁这么丧心病狂让他出来讲课?他都这样了,你们不赶快救他竟然忙着打架?

    “亭瞳,住手。”

    冷峻地喝止喝住了看热闹的小侲子们,没喊住酣战的亭瞳。

    寄晏再次提声:“亭瞳,住手。”

    一连五六声,亭瞳都像聋了一样,置之不理。

    被亭瞳压着打的少年……你就光喊么?你倒是拉开她呀!她再打下去我也要吐血了。

    寄晏仿若听到少年的心声,上前揪住亭瞳的衣领子,给她提溜到一旁。

    打得正酣的亭瞳抹开散落额前的乱发,气势汹汹问道:“谁?谁多管……大师兄。”最后三个字是夹着嗓子发出来的。”

    寄晏什么也没问利眸微垂,冷声道:“去三清面前跪满一炷香。”

    “可是…….”亭瞳刚想辩解。却被寄晏冷冷打断:“两炷。”

    看着满面肃色的大师兄,亭瞳不敢造次。狠狠瞪了一眼地上鼻青脸肿的少年后咬唇含恨而退。

    见她乖乖听话寄晏暗暗舒了一口气,吩咐小侲子将承恒扶回房间,禀报师傅为其诊治。又逐一问清了事情起末后去大殿看亭瞳有没有好好跪着。

    元始天尊足下的蒲团,亭瞳跪得直挺挺,一副受了委屈但又不屑向三清祖师告状的刚正模样。

    寄晏走到她身旁,肃声问道:“知道错了么?”

    不同她硬直的腰板,亭瞳认错倒是认得痛快:“知道。”

    寄晏欣慰地点点头,知道就好。人熟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既已知过,那接下来就该改过了。

    寄晏又问:“你错哪了?”

    亭瞳:“我不该在经堂打架……”

    寄晏闻言觉得,他昨天有些以貌取人了,亭瞳其实没有变,还是小时候那个讨喜、听话的小娘子。

    “桌子都撞翻了,笔墨纸砚损了不少。又得害五师兄去采买,糟蹋东西。我应该把玉阳派那个小崽子拖到院子揍。”

    寄晏欣慰地微笑在脸上僵住了。

    一旁给亭瞳看香的小侲子见仪范清冷、风神轩举的大师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狰狞,都害怕的往后缩了缩。

    寄晏深吸一口气后又重重呼出。

    “殴打同门还拒不认错,你是想让我动戒尺么?”

    亭瞳把头一仰:“师兄,三清祖师爷面前不好说瞎话的,我打人不假,可我没打同门。我打的是玉阳派的。而且我就是为了维护同门才揍他。”

    寄晏一噎,心中怒火顿生。几年不见,她都学会顶嘴了?

    “玉阳派的怎么了?玉阳派的你也要称他一声师兄或道友。小小年纪戾气这么重,一点脑子都不用。他有师门,该是他的师门教他何谓祸从口出。他出言不逊本来有十分错,你一动手他的错变成了三分。你还敢拿维护同门说事,你三师兄都昏过去了,你却只顾着打架。有你这么维护同门的么?”

    虽然都是斥责之言,但其中的言下之意亭瞳听懂了。告刁状就能解决的事情,偏偏要动手,实为莽夫之举。

    亭瞳受教的点点头:“师兄我知道错了,下次不这样了。以后再有这种事,我会先顾着三师兄。”

    寄晏的气顺了几分,重整颜色语重心长道:“你自己几斤几两重不知道么?打了半天玉阳派那个却只青了只眼睛,淌了点鼻血。若不是他自知理亏不敢还手,到底谁被摁在地上打还不一定呢!你当上面的师兄、师姐是死的么?逞什么强?”

    慰问那名玉阳派弟子的伤势时,寄晏心中简直是一言难尽、百感丛生。看亭瞳的架势是抡圆了胳膊往死里揍,可这名弟子却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这架打得真是…….师傅没教么?

    虽然挨了骂,但亭瞳心领神会。知道了、知道了,下次再干架,她飞奔着去找四师姐。

    亭瞳被骂得神清气爽。心悦诚服对寄晏道:“师兄,我听懂你的教诲了。我一定跪满两炷香,在三清祖师爷面前好好反省。”

    寄晏伸出三根手指:“三炷。”

    亭瞳傻了眼:“我都认错了,怎么还往上加?”是她悔过的态度太欢乐,不够诚恳么?

    “我问你,今早上的是什么课?”

    “丹药课啊!”

    寄晏把一本书摔在她面前:“那你看的又是什么书?”

    这本书就是他进经堂时接住的那道暗器,安排好伤患后寄晏拿出来一看,《道修之道侣篇》。气差点岔过去,铁青着脸问了一圈,吓得一帮小侲子面如土色,不敢隐瞒。纷纷招供这书仿佛是六师姐带来的。

    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地上翻开的伏羲、女娲交尾图,亭瞳不解地望向寄晏:“这本书怎么了?我从师傅书房拿的,翻了好几天还是看不懂,想向三师兄请教。”

    师傅……这种书你为什么不好好藏起来?

    寄晏再次闭眼匀息。

    这种书有什么好看的?她想跟承恒请教什么……她不会想跟承恒要些乱七八糟的丹药吧!

    倏然睁开眼:“请教?”

    亭瞳重重点了一下头:“我不明白,伏羲和女娲是亲兄妹,他们为什么能成婚?这不是乱了伦理纲常么?为什么他们两个没有脚却有蛇一样的尾巴?成婚就是尾巴扭在一起么?可人没有尾巴呀,人要怎么成婚?”

    亭瞳从小在流云山长大,最远只随松官去过十里外的镇子采买,俗世生活见得少之又少。

    乾苍派不禁结缘,她知道自己以后也会找个道侣一起修行。可这结道侣是怎么一回事,要怎么结她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像镇子里的百姓一样成亲么?那成完亲后又要干什么?

    偷摸从师傅的书房找了书去问四师姐,四师姐先是脸红,然后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问二师兄,二师兄也是笑而不语。最后被她纠缠不过,只说她结了道侣后就知道了。这不是废话么,她就是想在结道侣之前知道才来问他们的。

    五师兄……五师兄就算了,他只看菜谱。三师兄为了炼丹看过很多书的,他一定知道。想着今天等三师兄授完课后问一问,结果课才上到一半三师兄又昏过去了。

    不过没关系,这不还有大师兄么!

    大师兄连龙虎山都去过,更见多识广。问他也一样的!

    她求知的大眼巴巴地看着寄晏:“师兄,我想找道侣了,可我不知道怎么找,找到以后又该怎么办?你能教教我么?”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寄晏结舌沉默半晌,问道:“你为什么想找道侣?”

    “修行呀!”亭瞳理所当然道:“师傅说道侣双修能事半功倍。”

    师傅…..你能不能不要瞎教?

    寄晏不敢再闭眼,怕再闭就真的昏过去了。

    他掖着两手垂眸看向一脸求知若渴地亭瞳,语调平静无波:“双修之道、非大道。修道之路若想走捷径,修的也非正道。你身为乾苍派亲传弟子,不思刻苦修练,却妄想不劳而获,你对得起这些年师门的教诲么?”说罢手掌微摆,地上那本《道修之道侣篇》飞至他手中:“四炷香,一刻也不能少。”看也不看亭瞳欲哭无泪的脸,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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