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劳（上）
修士们回来后的十几天里都在一片忙忙碌碌中度过了，可怜的修士们的每天都被各种各样大型小型的会议所挤满。先不说凌初自己每天也都在忙于工作，就算偶尔得来空闲能去青玉山跑一趟，修士们的大部分时间也都在一片忙碌之中。
只不过纵使再怎样忙碌，这也并不妨碍他们相聚。
这天难得的休息，凌初特地到早早地便上了青玉山，见缝插针地同言璟桓碰了面。
熙熙攘攘的山脚下，凌初特意挑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找了片树荫便拉着言璟桓在这长凳上坐下了。
“来，言道友喝这个。”
见忙碌的少年方才又在大殿里头闷了两个时辰，凌初贴心地递上了一个她自己在闲暇时间用木头削成的便携水壶。为了方便使用，她特意参考现代的设计，将杯盖做成了一个杯子形状，虽然还是容易漏洒，但只要她好好拿稳，便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多谢。抱歉，今天又要凌姑娘久等了……”
言璟桓满怀歉意地道着歉，接过杯盖，浅浅地抿了一口其中的茶水，清新甜腻的味道传来的瞬间，少年惊得张大了眼：“这是......”
“这是柚子茶。”凌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微微红了脸，“我前几天特意问季鹤轩学的，为了缓冲柚子的苦，我在其中掺了些蜂蜜。”
言璟桓在山上忙东忙西，作为其恋人的凌初也多多少少地希望自己能够做一些微薄的贡献。于是她才连夜顶着季鹤轩鄙夷的眼神，从他那里学了很多简单的甜品饮品。考虑到修士们体热，大多不会觉得寒冷，于是她便做了这“消暑”的蜂蜜柚子茶。
只不过在言璟桓面前摆弄厨艺，多少还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这样想着，她有些忐忑地打量起了少年的表情：“味道怎样？”
出乎意料地，少年嘴角的笑已经说明了他的喜悦，明媚的眼望向她，点了点头：“很好喝！”随后他仰头，将水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虽然凌初心里清楚，按照言璟桓的性格，就算她做得差强人意，他也一定会说好喝。只是如今少年如此捧场，凌初的心头也被满满的甜蜜所占据。如此以来，她起一大早在大冬天捣鼓冰块也是值得的了。
“这样说来，再过一个多月便是新年了。”
用这个世界的说法，还有十几日便是腊月，而腊月之后便是新年。
想到这里，凌初感叹道：“嗯，世界过得可真快，这便又是新的一年了。”
“今年的除夕我记得是，你我还有显儿师姐还有彦儿一起过的，那夜我们通宵在山脚下放烟火来着。”
回忆涌上心头，言璟桓的嘴角也勾起一抹笑，却莫名地红了脸。
犹犹豫豫了半天，他终于看向了凌初：“凌姑娘，明年的除夕，就我们两个一起过吧。”
凌初欣然点了点头：“放烟火吗，可以呀。”
“嗯……不过也不只是放烟火……”
“什么？”
少女诧异地看向他，却发现少年脸色绯红，低下头来不再看她。而当她后知后觉地领会到言璟桓话里的深意时，她自己也惊得红了脸，跟着一起默默垂下了头。
冰块的寒冷透过手中的水壶缓缓地蔓延到她的手上，有些凉，却刚好可以缓解她躁动的心。
脸红了许久，为了缓解尴尬，她低着头问道： “对，对了，言道友这回在里头呆了两个时辰，长老们又和你们说了什么？”
自从最初几天的大型会议结束后，修士们的会议就越发细致。甚至于按照每个人的分队路线开始制定起了详细的计划。
回忆着方才的会议，言璟桓喃喃道：“其实也没说什么，也就讨论了一下沿线可能出现魔兽的几个点吧……”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只不过这次的会议还涉及到了上次行动时在途中偶遇的一个棘手的魔兽。”
见言璟桓突然有些沉重的神情，凌初好奇道：“怎么个棘手法？”
少年的苦恼说出口的瞬间，凌初莫名有些雀跃。古木群山时他们设置陷阱一同战胜了琼鸟，池城时他们又一同探出了石像的弱点。
许是这些成功的过往给了她这份自信，她总隐隐觉得这次她也能给出一些关键的建议。
“那魔兽体型硕大，同我们当初在古木群山时遇见的那巨鬣王差不多，可其力量与攻势都远胜于后者，和它正面起冲突的话会相当棘手，当年便是，仅由一直便拖累了我们一整个队伍的步伐……”
一头魔兽让五个金丹修士花费了一天一夜才勉强消灭，想到这段往事，言璟桓仍觉得有些不堪回首。
“不过它也不算毫无弱点，同其他同等级的魔兽相比，这魔兽的行动相对而言迟钝许多。”
“行动迟缓的话，若是提前准备好偷袭，然后一击致命的话，能成功吗？”
“我们先前也并不是没有试过，只是成效并不算好。”
少年摇了摇头，望着凌初难以置信的神情，他接着说。
“这也便是问题所在。那魔兽的皮质比较特殊，虽然全身不长茸毛却有厚重的甲克，但却对灵魔气有着极强的抗性，我们所使用的依赖灵气来使用的招式基本上对它都没有太大的作用，就算是直接上剑劈砍，也难以击破它厚重的甲克……”
听着少年的讲述，凌初的脸上也显出了为难的神色：“如果连言道友都攻不破的话，那正面迎击基本是没有希望了……”
思考良久，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如果正面迎击很困难的话，能不能绕开它，或者制作什么陷阱来捕捉它么？”
“那魔兽经常出没于沿线的必经之路上，恐怕无法避开。更关键的是那魔兽的感官相当灵敏，普通的陷阱恐怕捉不住它，可找医修特制的陷阱成本又实在是过高了些……”
提出的建议再次被否决，凌初有些灰心地垂下头。
言璟桓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只是将手搭在了她的背上，轻轻抚摸着：“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希望，那怪兽虽然全身被甲克覆盖，但头部却是裸露在外的，只要能砍下它的头部就也能杀死它。”
他顿了顿，接着说：“只不过这也并不是什么易事，虽然需要头部来获取视野，但大部分时间它都会将头部缩入坚硬的甲克中，很难找到漏洞，这也是它能够耗住我们这么多时辰的原因……”
三言两语间，凌初已经依稀可以想象到那魔兽的样貌，高伤害高防御高魔抗的站立式乌龟，这基本上算是完美的设定，可想而知有多难对付，也难怪就是连言璟桓也陷入了苦恼。
只不过凌初同时也还是天真地相信，这世上并不存在完全完美的事物。
少女并没有自暴自弃，而是努力地帮着言璟桓在脑中苦苦思索着，回忆起这几个月来她每晚挑灯苦读的药理书，她突然有了些灵感。
“言道友，如果那魔兽的眼睛或者口腔是裸露在外的话，或许我们用一些刺激的东西将它的头部逼出来！”
望着一脸激动的凌初，言璟桓有些茫然：“我记得这确实是裸露在外的，只不过凌姑娘说的刺激的东西是？”
“气味较浓烈的气或是味道较重的水或许都可以，我先前在书上看到过，可以将斑蝥、土元那类刺激性较强的药物研磨成粉，使用时只需要掺一点水就可以发出非常强烈的气味，既然它的感官这样敏感，肯定受不住这气味，说不定可以将魔兽的头部从甲壳中逼出来！”
听完凌初一长串的论述，言璟桓沉思着点了点头： “我们先前倒没有想过从这方面下手，那魔兽能忍耐灵气却不一定能忍耐这些，这如果可行的话，倒也确实是个好方法……”
见到少年的认可，凌初也更来了劲，凝重的神情终于满满的喜悦所替代：“这些东西成本也不高的，批量生产也没有任何问题！”
她兴奋像是自己遇上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么久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凌初头一次感受到了如此浓烈的自己存在的价值，这对她而言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只是少女如此兴奋的模样，言璟桓也是第一次见，脱去了平日里的成熟稳重，现在的凌初更多了些小女孩的俏皮，在确认她的方法是否能够实现之前，他抬起手，宠溺地想要揉一揉她的头。
“言道友，你在这里啊。”
爽朗的声音出现的瞬间，言璟桓抬起的手僵在了空中，转身只见前方的秦琰正双手叉腰，饶有趣味地看着面前的师兄弟。身后，穆显儿与丁榕两位女修也正站在一块，向几人缓缓又来。
穆显儿有些尴尬地冲一脸茫然的言璟桓点了点头，解释道：“我和丁道友在晚上玩呢，恰好遇上秦道友想要见你，便带他找过来了。”
凌初一瞬间便认出了那日躲在言璟桓身后的女修，她还同印象里一样的娇软可爱，楚楚可怜的同时，却莫名让凌初觉得可恨。虽然从丁道友的视角而言，她也没做错任何事，可凌初还是忍不住地有些讨厌她。
那日明明是说只是在青玉山借宿的，她还没回去吗？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的负面想法，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粗神经的秦琰自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好奇地问道：“言道友，你和凌姑娘在这聊什么呢？”
几个人接二连三地打扰下，言璟桓也彻底放弃了独处的心思： “在讨论对付那拦在鹿原窄道上的纯白魔兽的方法。”
“你是说那皎啮龙么？”秦琰给出了那魔兽的“学名”，一下子来了劲，“我姐今天也刚和我提到它，好像是相当难处理，言道友有什么想法么？”
“方才才和凌姑娘商讨呢，我们觉得，既然那皎啮龙的感官较为敏感，或许使用简易的药粉散发出的刺鼻气味加以刺激，便能逼出它的头部，之后的问题便简单了。”
“这确是个好主意......”
言罢，秦琰琢磨着言璟桓的话，认可地点了点头。凌初才欢喜雀跃起来时，少年却又在下一刻便摇了摇头。
“只是这不一定能行得通，那魔兽对灵气的抵御力很强，纵使感官敏感，也不一定就容易被刺激。”
顿了顿，他接着说：“更重要的是，即便有效，药粉也太过细小，就算成功洒出去，风一吹便散了，加上那魔兽警惕性又极强，能不能正确投入也是一个问题。”
少年严肃的神情意味着凌初给出的计划又一次破产，虽然已强烈忍耐着自己的情绪，但她还是无法克制地、失落地垂下头。
出神间，被冰凉的水壶弄得有些冷的小手上盖上了一个温热的触感。抬眼望去时，言璟桓的大手整轻轻地盖在她的手上，多亏他身子的阻挡，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他的动作。
少年不知何时脱掉了一直都戴着的皮质手套，温热的暖意直截了当地裹住了她的整只手，让凌初的心里泛起一层涟漪。再抬头时，言璟桓微微侧着脸，有些心疼地望着她，薄唇一开一合，他用口型默默向她说着。
没事。
“若是刺激它会有些危险的话，或许可以试试引诱它。”
女修娇柔的声音在这片空气中变得格外的显著刺耳，或许也可能只有凌初觉得刺耳。丁榕说出这话的一瞬间，在场的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后排那个看似柔弱的女修。
秦琰疑惑道：“此话怎讲？”
猛烈的注目礼让腼腆怕生的女孩一下红了脸，她怯生生地朝穆显儿的身后缩了缩，却没有停下口中的话：“我听师尊说过有那么一种药剂，并不难制作，却可以散发出一种很奇异的气味，魔兽相当喜欢这种气味。”
作为医修的丁榕给出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泛起了阵阵波澜。
思索片刻，言璟桓恍然大悟：“丁道友的意思是，我们转而用药剂去引诱魔兽掉以轻心探出头来么？”
“正是……”面对言璟桓的目光，女修脸上的绯红一下变得更深了一些，她缓缓地垂下头，那模样让人怜爱至极，“我想，再强大的魔兽也只是魔兽终究敌不过天性的。”
“这倒是个可行的法子，况且危险程度也没那么高......”
一番深思熟虑后秦琰相当欣喜地笑了，毫不吝啬地夸赞着身后的医修：“这可帮上大忙了！没想到丁道友还懂这么多！”
“我们蓬莱岛的修士虽然都是医修，但我们专修的内容与专修医法的百花谷不同，我们专修的是各种药剂的研制，所以我才对这些事稍微懂一些。”
医修点了点头，虽没有太大的反应，但微微勾起的嘴角也透出了她的喜悦。
“这样说的话，那丁道友，我的附灵环是不是也可以……”
难题总算变得明朗起来，修士们都高兴得一拥而上，围着医修热烈地谈论了起来，就算是言璟桓也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参与到众人的讨论中。
在场的所有人都显得相当高兴，在感兴趣的领域一同探索，对他们而言是最有意思的事不过，只不过这之中显然并不包括凌初。
尽管对那些事一点也不了解，也一点也不感兴趣，她却必须得保持微笑，装作喜悦地在一旁听着修士们的长篇大论。
一切都是那样自然而然，没有人刻意孤立她，只是她自然而然地便再也插不进话题。
那只原先搭在她手上的大手不知何时早已挪开，原本已经被捂热的手又暴露在冬日的寒风中，不知为何反而更冷了一些。除此以外，还有水壶种传来的刺骨的凉，在这深冬中更让人难以接受。
留给修士们短暂休息的时间并不宽裕，能像这样短暂地聚在一起的机会也变得相当宝贵。这也正是秦琰在这个午后特意来找言璟桓的原因。
果然，当修士们的讨论渐渐停歇后，秦琰热情地向言璟桓发起了邀请：“言道友，这些天我新琢磨出了一些新的招式，一直都没机会找人来试试，言道友可否有空？”
他与凌初的双人约会早已被修士搅得一团乱，言璟桓也不再拒绝，见身后的凌初表示同意地点了点头后，他便带着一行人来到了附近的演武场。
靠近山脚的演武场多是修为较低的练气修士在使用，金丹修士们虽忙得不可开交，但底下的练气修士们却清闲的很，将近一亩那么大的广场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擂台，人山人海的演武场中不只有练气修士，还有不少同言璟桓和秦琰一样忙里偷闲的金丹修士在这里比试。
两位大名鼎鼎的剑修踏进演武场的一瞬间，整个广场上人生攒动，在场观战的一大半迷弟迷妹们纷纷赶到了两人的擂台前，满怀期待地看着台上的两人开始比试，将整个擂台都里三层外三层地裹满了。
凌初本想同穆显儿一道找个空着的位子远远地观战，却低估了花仙子在练气弟子中的人气，作为青玉山公认的人美心善的好师姐，穆显儿在踏入演武场的瞬间，便被一帮外门弟子热情地拥走了。
于是便有了眼下，在擂台观赛的人潮的最外侧的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中，凌初同丁榕两人站在一块，隔着人潮看着远方擂台上的比赛的尴尬场面。
凌初是个社恐，丁榕明显也是，两位女子之间便维持着一股诡异的沉默，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真的尴尬得要死……
凌初默默地叹了口气，她的尴尬不仅是因为沉默，更是因为她心头对女修的那么一些敌意。
那日，女修仰仗着少年的温柔而刻意靠近少年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凌初并不讨厌内向容易害羞的人，因为她自己也是同样的性格，她也并不讨厌楚楚可怜的人，柔弱并不代表着胆小懦弱。可她很讨厌，将这份弱不禁风当作是博取他人关爱的手段。
可说到底，一切仇视的由来，也只是因她自己是个没用的凡人而牵连出的无能狂怒而已……
这样想着，她情不自禁地侧过头，去看一旁的医修。视线挪动的瞬间，她却发现丁榕也正在看她。
“……”
“……”
这里宁静得像极了这十二月的寒风，随着凌初尴尬地一笑，两个人同时红着脸将头又转了回去，于是空气再一次沉寂下来，也让方才的尴尬气氛变得更加窒息。
若是说史上第一尴尬的事是说坏话被当事人听见，那么偷看被当事人抓包一定能称得上第二……
“……凌姑娘和言道友的关系可真好呀。”
在凌初努力地吸着冬日的凉气好让自己滚烫的脸颊降降温时，一旁的女修却怯生生地开了口。
凌初一愣：“还好吧，毕竟我先前受了言道友很多照顾，他还救了我的命……”
“这样吗？言道友也救过凌姑娘？”
医修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弄得凌初反倒有些不自在：“嗯，都是一年前的事了。”
凌初表现得并不热情，可丁榕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我也是，言道友那时从魔兽手下救下了我，他踏着金光飞来的瞬间，时间都仿佛凝滞了……”
饱含少女心的少女细说着那日的光景，像是在分享最宝贵的回忆。
“凌姑娘不这样认为吗？”她饶有兴致地看向了凌初。
“啊，嗯…...”
“也不知道言道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了……不过，他这样优秀的人，或许也只有同样优秀的女修能够配得上了，我这样的人也太不够格了。”
说着，女孩苦笑着看向了凌初，像是想从和自己同病相怜的病友这里寻得安慰。
可凌初，却并不知道如何安慰。
“是啊，恐怕得相当优秀的人才配得上他了……”
她漠然地看向那块擂台上英姿飒爽的剑修，看着看着，她才陡然想起，原来她和言璟桓才是恋人。
台上的言璟桓此刻正手持羲和，接上了秦琰气势汹汹的剑招，相比几个月前，他显得更加游刃有余。看得出来，经过这几个月的任务，他的修为又上了一层楼。
凌初莫名感到一种无力感，仿佛她这几个月以来的努力都是徒劳，因为她心里清楚得很，纵使事闪烁的星辰，最终也被太阳耀眼的光芒所覆盖，更何况她连星辰都不是。
“道友小心！”
修士的叫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回头的瞬间，一股猛烈的热浪呼啸而来。
远处在比试着的法修似是没有注意力道，一颗炽热的火球从擂台上奔出，直直地朝着这边正看着比赛的练气弟子们呼啸而来。
火球像一颗风驰电掣而又气势汹汹的导弹，眼看着就向着一位茫然的少年冲去。然而稚嫩的练气弟子却像是被吓破了胆，任凭身边的弟子怎么呼唤，浑身颤抖着的少年都没有来得及挪动一步。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没人反应过来，也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而筑基法修扔出的火球，却足以致练气于死地。
在火球迎上少年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甚至有人早早地便闭上了眼，不忍目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惨剧。
只是在一切将要发生的那一刹那，剑与火焰划破空气的声音燎过整片广场。
回过神来前，凌初已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抬起那把不知从谁这抽出的剑，一剑砍下了那枚火球。
火光、金光，还有淡淡的蓝光，在瞬间布满整片天空。
只不过纵使再怎样忙碌，这也并不妨碍他们相聚。
这天难得的休息，凌初特地到早早地便上了青玉山，见缝插针地同言璟桓碰了面。
熙熙攘攘的山脚下，凌初特意挑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找了片树荫便拉着言璟桓在这长凳上坐下了。
“来，言道友喝这个。”
见忙碌的少年方才又在大殿里头闷了两个时辰，凌初贴心地递上了一个她自己在闲暇时间用木头削成的便携水壶。为了方便使用，她特意参考现代的设计，将杯盖做成了一个杯子形状，虽然还是容易漏洒，但只要她好好拿稳，便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多谢。抱歉，今天又要凌姑娘久等了……”
言璟桓满怀歉意地道着歉，接过杯盖，浅浅地抿了一口其中的茶水，清新甜腻的味道传来的瞬间，少年惊得张大了眼：“这是......”
“这是柚子茶。”凌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微微红了脸，“我前几天特意问季鹤轩学的，为了缓冲柚子的苦，我在其中掺了些蜂蜜。”
言璟桓在山上忙东忙西，作为其恋人的凌初也多多少少地希望自己能够做一些微薄的贡献。于是她才连夜顶着季鹤轩鄙夷的眼神，从他那里学了很多简单的甜品饮品。考虑到修士们体热，大多不会觉得寒冷，于是她便做了这“消暑”的蜂蜜柚子茶。
只不过在言璟桓面前摆弄厨艺，多少还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这样想着，她有些忐忑地打量起了少年的表情：“味道怎样？”
出乎意料地，少年嘴角的笑已经说明了他的喜悦，明媚的眼望向她，点了点头：“很好喝！”随后他仰头，将水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虽然凌初心里清楚，按照言璟桓的性格，就算她做得差强人意，他也一定会说好喝。只是如今少年如此捧场，凌初的心头也被满满的甜蜜所占据。如此以来，她起一大早在大冬天捣鼓冰块也是值得的了。
“这样说来，再过一个多月便是新年了。”
用这个世界的说法，还有十几日便是腊月，而腊月之后便是新年。
想到这里，凌初感叹道：“嗯，世界过得可真快，这便又是新的一年了。”
“今年的除夕我记得是，你我还有显儿师姐还有彦儿一起过的，那夜我们通宵在山脚下放烟火来着。”
回忆涌上心头，言璟桓的嘴角也勾起一抹笑，却莫名地红了脸。
犹犹豫豫了半天，他终于看向了凌初：“凌姑娘，明年的除夕，就我们两个一起过吧。”
凌初欣然点了点头：“放烟火吗，可以呀。”
“嗯……不过也不只是放烟火……”
“什么？”
少女诧异地看向他，却发现少年脸色绯红，低下头来不再看她。而当她后知后觉地领会到言璟桓话里的深意时，她自己也惊得红了脸，跟着一起默默垂下了头。
冰块的寒冷透过手中的水壶缓缓地蔓延到她的手上，有些凉，却刚好可以缓解她躁动的心。
脸红了许久，为了缓解尴尬，她低着头问道： “对，对了，言道友这回在里头呆了两个时辰，长老们又和你们说了什么？”
自从最初几天的大型会议结束后，修士们的会议就越发细致。甚至于按照每个人的分队路线开始制定起了详细的计划。
回忆着方才的会议，言璟桓喃喃道：“其实也没说什么，也就讨论了一下沿线可能出现魔兽的几个点吧……”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只不过这次的会议还涉及到了上次行动时在途中偶遇的一个棘手的魔兽。”
见言璟桓突然有些沉重的神情，凌初好奇道：“怎么个棘手法？”
少年的苦恼说出口的瞬间，凌初莫名有些雀跃。古木群山时他们设置陷阱一同战胜了琼鸟，池城时他们又一同探出了石像的弱点。
许是这些成功的过往给了她这份自信，她总隐隐觉得这次她也能给出一些关键的建议。
“那魔兽体型硕大，同我们当初在古木群山时遇见的那巨鬣王差不多，可其力量与攻势都远胜于后者，和它正面起冲突的话会相当棘手，当年便是，仅由一直便拖累了我们一整个队伍的步伐……”
一头魔兽让五个金丹修士花费了一天一夜才勉强消灭，想到这段往事，言璟桓仍觉得有些不堪回首。
“不过它也不算毫无弱点，同其他同等级的魔兽相比，这魔兽的行动相对而言迟钝许多。”
“行动迟缓的话，若是提前准备好偷袭，然后一击致命的话，能成功吗？”
“我们先前也并不是没有试过，只是成效并不算好。”
少年摇了摇头，望着凌初难以置信的神情，他接着说。
“这也便是问题所在。那魔兽的皮质比较特殊，虽然全身不长茸毛却有厚重的甲克，但却对灵魔气有着极强的抗性，我们所使用的依赖灵气来使用的招式基本上对它都没有太大的作用，就算是直接上剑劈砍，也难以击破它厚重的甲克……”
听着少年的讲述，凌初的脸上也显出了为难的神色：“如果连言道友都攻不破的话，那正面迎击基本是没有希望了……”
思考良久，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如果正面迎击很困难的话，能不能绕开它，或者制作什么陷阱来捕捉它么？”
“那魔兽经常出没于沿线的必经之路上，恐怕无法避开。更关键的是那魔兽的感官相当灵敏，普通的陷阱恐怕捉不住它，可找医修特制的陷阱成本又实在是过高了些……”
提出的建议再次被否决，凌初有些灰心地垂下头。
言璟桓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只是将手搭在了她的背上，轻轻抚摸着：“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希望，那怪兽虽然全身被甲克覆盖，但头部却是裸露在外的，只要能砍下它的头部就也能杀死它。”
他顿了顿，接着说：“只不过这也并不是什么易事，虽然需要头部来获取视野，但大部分时间它都会将头部缩入坚硬的甲克中，很难找到漏洞，这也是它能够耗住我们这么多时辰的原因……”
三言两语间，凌初已经依稀可以想象到那魔兽的样貌，高伤害高防御高魔抗的站立式乌龟，这基本上算是完美的设定，可想而知有多难对付，也难怪就是连言璟桓也陷入了苦恼。
只不过凌初同时也还是天真地相信，这世上并不存在完全完美的事物。
少女并没有自暴自弃，而是努力地帮着言璟桓在脑中苦苦思索着，回忆起这几个月来她每晚挑灯苦读的药理书，她突然有了些灵感。
“言道友，如果那魔兽的眼睛或者口腔是裸露在外的话，或许我们用一些刺激的东西将它的头部逼出来！”
望着一脸激动的凌初，言璟桓有些茫然：“我记得这确实是裸露在外的，只不过凌姑娘说的刺激的东西是？”
“气味较浓烈的气或是味道较重的水或许都可以，我先前在书上看到过，可以将斑蝥、土元那类刺激性较强的药物研磨成粉，使用时只需要掺一点水就可以发出非常强烈的气味，既然它的感官这样敏感，肯定受不住这气味，说不定可以将魔兽的头部从甲壳中逼出来！”
听完凌初一长串的论述，言璟桓沉思着点了点头： “我们先前倒没有想过从这方面下手，那魔兽能忍耐灵气却不一定能忍耐这些，这如果可行的话，倒也确实是个好方法……”
见到少年的认可，凌初也更来了劲，凝重的神情终于满满的喜悦所替代：“这些东西成本也不高的，批量生产也没有任何问题！”
她兴奋像是自己遇上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么久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凌初头一次感受到了如此浓烈的自己存在的价值，这对她而言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只是少女如此兴奋的模样，言璟桓也是第一次见，脱去了平日里的成熟稳重，现在的凌初更多了些小女孩的俏皮，在确认她的方法是否能够实现之前，他抬起手，宠溺地想要揉一揉她的头。
“言道友，你在这里啊。”
爽朗的声音出现的瞬间，言璟桓抬起的手僵在了空中，转身只见前方的秦琰正双手叉腰，饶有趣味地看着面前的师兄弟。身后，穆显儿与丁榕两位女修也正站在一块，向几人缓缓又来。
穆显儿有些尴尬地冲一脸茫然的言璟桓点了点头，解释道：“我和丁道友在晚上玩呢，恰好遇上秦道友想要见你，便带他找过来了。”
凌初一瞬间便认出了那日躲在言璟桓身后的女修，她还同印象里一样的娇软可爱，楚楚可怜的同时，却莫名让凌初觉得可恨。虽然从丁道友的视角而言，她也没做错任何事，可凌初还是忍不住地有些讨厌她。
那日明明是说只是在青玉山借宿的，她还没回去吗？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的负面想法，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粗神经的秦琰自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好奇地问道：“言道友，你和凌姑娘在这聊什么呢？”
几个人接二连三地打扰下，言璟桓也彻底放弃了独处的心思： “在讨论对付那拦在鹿原窄道上的纯白魔兽的方法。”
“你是说那皎啮龙么？”秦琰给出了那魔兽的“学名”，一下子来了劲，“我姐今天也刚和我提到它，好像是相当难处理，言道友有什么想法么？”
“方才才和凌姑娘商讨呢，我们觉得，既然那皎啮龙的感官较为敏感，或许使用简易的药粉散发出的刺鼻气味加以刺激，便能逼出它的头部，之后的问题便简单了。”
“这确是个好主意......”
言罢，秦琰琢磨着言璟桓的话，认可地点了点头。凌初才欢喜雀跃起来时，少年却又在下一刻便摇了摇头。
“只是这不一定能行得通，那魔兽对灵气的抵御力很强，纵使感官敏感，也不一定就容易被刺激。”
顿了顿，他接着说：“更重要的是，即便有效，药粉也太过细小，就算成功洒出去，风一吹便散了，加上那魔兽警惕性又极强，能不能正确投入也是一个问题。”
少年严肃的神情意味着凌初给出的计划又一次破产，虽然已强烈忍耐着自己的情绪，但她还是无法克制地、失落地垂下头。
出神间，被冰凉的水壶弄得有些冷的小手上盖上了一个温热的触感。抬眼望去时，言璟桓的大手整轻轻地盖在她的手上，多亏他身子的阻挡，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他的动作。
少年不知何时脱掉了一直都戴着的皮质手套，温热的暖意直截了当地裹住了她的整只手，让凌初的心里泛起一层涟漪。再抬头时，言璟桓微微侧着脸，有些心疼地望着她，薄唇一开一合，他用口型默默向她说着。
没事。
“若是刺激它会有些危险的话，或许可以试试引诱它。”
女修娇柔的声音在这片空气中变得格外的显著刺耳，或许也可能只有凌初觉得刺耳。丁榕说出这话的一瞬间，在场的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后排那个看似柔弱的女修。
秦琰疑惑道：“此话怎讲？”
猛烈的注目礼让腼腆怕生的女孩一下红了脸，她怯生生地朝穆显儿的身后缩了缩，却没有停下口中的话：“我听师尊说过有那么一种药剂，并不难制作，却可以散发出一种很奇异的气味，魔兽相当喜欢这种气味。”
作为医修的丁榕给出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泛起了阵阵波澜。
思索片刻，言璟桓恍然大悟：“丁道友的意思是，我们转而用药剂去引诱魔兽掉以轻心探出头来么？”
“正是……”面对言璟桓的目光，女修脸上的绯红一下变得更深了一些，她缓缓地垂下头，那模样让人怜爱至极，“我想，再强大的魔兽也只是魔兽终究敌不过天性的。”
“这倒是个可行的法子，况且危险程度也没那么高......”
一番深思熟虑后秦琰相当欣喜地笑了，毫不吝啬地夸赞着身后的医修：“这可帮上大忙了！没想到丁道友还懂这么多！”
“我们蓬莱岛的修士虽然都是医修，但我们专修的内容与专修医法的百花谷不同，我们专修的是各种药剂的研制，所以我才对这些事稍微懂一些。”
医修点了点头，虽没有太大的反应，但微微勾起的嘴角也透出了她的喜悦。
“这样说的话，那丁道友，我的附灵环是不是也可以……”
难题总算变得明朗起来，修士们都高兴得一拥而上，围着医修热烈地谈论了起来，就算是言璟桓也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参与到众人的讨论中。
在场的所有人都显得相当高兴，在感兴趣的领域一同探索，对他们而言是最有意思的事不过，只不过这之中显然并不包括凌初。
尽管对那些事一点也不了解，也一点也不感兴趣，她却必须得保持微笑，装作喜悦地在一旁听着修士们的长篇大论。
一切都是那样自然而然，没有人刻意孤立她，只是她自然而然地便再也插不进话题。
那只原先搭在她手上的大手不知何时早已挪开，原本已经被捂热的手又暴露在冬日的寒风中，不知为何反而更冷了一些。除此以外，还有水壶种传来的刺骨的凉，在这深冬中更让人难以接受。
留给修士们短暂休息的时间并不宽裕，能像这样短暂地聚在一起的机会也变得相当宝贵。这也正是秦琰在这个午后特意来找言璟桓的原因。
果然，当修士们的讨论渐渐停歇后，秦琰热情地向言璟桓发起了邀请：“言道友，这些天我新琢磨出了一些新的招式，一直都没机会找人来试试，言道友可否有空？”
他与凌初的双人约会早已被修士搅得一团乱，言璟桓也不再拒绝，见身后的凌初表示同意地点了点头后，他便带着一行人来到了附近的演武场。
靠近山脚的演武场多是修为较低的练气修士在使用，金丹修士们虽忙得不可开交，但底下的练气修士们却清闲的很，将近一亩那么大的广场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擂台，人山人海的演武场中不只有练气修士，还有不少同言璟桓和秦琰一样忙里偷闲的金丹修士在这里比试。
两位大名鼎鼎的剑修踏进演武场的一瞬间，整个广场上人生攒动，在场观战的一大半迷弟迷妹们纷纷赶到了两人的擂台前，满怀期待地看着台上的两人开始比试，将整个擂台都里三层外三层地裹满了。
凌初本想同穆显儿一道找个空着的位子远远地观战，却低估了花仙子在练气弟子中的人气，作为青玉山公认的人美心善的好师姐，穆显儿在踏入演武场的瞬间，便被一帮外门弟子热情地拥走了。
于是便有了眼下，在擂台观赛的人潮的最外侧的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中，凌初同丁榕两人站在一块，隔着人潮看着远方擂台上的比赛的尴尬场面。
凌初是个社恐，丁榕明显也是，两位女子之间便维持着一股诡异的沉默，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真的尴尬得要死……
凌初默默地叹了口气，她的尴尬不仅是因为沉默，更是因为她心头对女修的那么一些敌意。
那日，女修仰仗着少年的温柔而刻意靠近少年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凌初并不讨厌内向容易害羞的人，因为她自己也是同样的性格，她也并不讨厌楚楚可怜的人，柔弱并不代表着胆小懦弱。可她很讨厌，将这份弱不禁风当作是博取他人关爱的手段。
可说到底，一切仇视的由来，也只是因她自己是个没用的凡人而牵连出的无能狂怒而已……
这样想着，她情不自禁地侧过头，去看一旁的医修。视线挪动的瞬间，她却发现丁榕也正在看她。
“……”
“……”
这里宁静得像极了这十二月的寒风，随着凌初尴尬地一笑，两个人同时红着脸将头又转了回去，于是空气再一次沉寂下来，也让方才的尴尬气氛变得更加窒息。
若是说史上第一尴尬的事是说坏话被当事人听见，那么偷看被当事人抓包一定能称得上第二……
“……凌姑娘和言道友的关系可真好呀。”
在凌初努力地吸着冬日的凉气好让自己滚烫的脸颊降降温时，一旁的女修却怯生生地开了口。
凌初一愣：“还好吧，毕竟我先前受了言道友很多照顾，他还救了我的命……”
“这样吗？言道友也救过凌姑娘？”
医修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弄得凌初反倒有些不自在：“嗯，都是一年前的事了。”
凌初表现得并不热情，可丁榕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我也是，言道友那时从魔兽手下救下了我，他踏着金光飞来的瞬间，时间都仿佛凝滞了……”
饱含少女心的少女细说着那日的光景，像是在分享最宝贵的回忆。
“凌姑娘不这样认为吗？”她饶有兴致地看向了凌初。
“啊，嗯…...”
“也不知道言道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了……不过，他这样优秀的人，或许也只有同样优秀的女修能够配得上了，我这样的人也太不够格了。”
说着，女孩苦笑着看向了凌初，像是想从和自己同病相怜的病友这里寻得安慰。
可凌初，却并不知道如何安慰。
“是啊，恐怕得相当优秀的人才配得上他了……”
她漠然地看向那块擂台上英姿飒爽的剑修，看着看着，她才陡然想起，原来她和言璟桓才是恋人。
台上的言璟桓此刻正手持羲和，接上了秦琰气势汹汹的剑招，相比几个月前，他显得更加游刃有余。看得出来，经过这几个月的任务，他的修为又上了一层楼。
凌初莫名感到一种无力感，仿佛她这几个月以来的努力都是徒劳，因为她心里清楚得很，纵使事闪烁的星辰，最终也被太阳耀眼的光芒所覆盖，更何况她连星辰都不是。
“道友小心！”
修士的叫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回头的瞬间，一股猛烈的热浪呼啸而来。
远处在比试着的法修似是没有注意力道，一颗炽热的火球从擂台上奔出，直直地朝着这边正看着比赛的练气弟子们呼啸而来。
火球像一颗风驰电掣而又气势汹汹的导弹，眼看着就向着一位茫然的少年冲去。然而稚嫩的练气弟子却像是被吓破了胆，任凭身边的弟子怎么呼唤，浑身颤抖着的少年都没有来得及挪动一步。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没人反应过来，也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而筑基法修扔出的火球，却足以致练气于死地。
在火球迎上少年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甚至有人早早地便闭上了眼，不忍目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惨剧。
只是在一切将要发生的那一刹那，剑与火焰划破空气的声音燎过整片广场。
回过神来前，凌初已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抬起那把不知从谁这抽出的剑，一剑砍下了那枚火球。
火光、金光，还有淡淡的蓝光，在瞬间布满整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