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夕讪笑道:“义父神机妙算,我想在上京的景泰街买个铺子,价钱都谈好了,给市署官和税务使都使了银钱,可就是不批,义父你帮我打听打听,还需要什么门道。”

    薛将军道:“定州的事情你找我就罢了,上京的事你找我做什么。”

    薛子夕忙拉了拉他的袖子,撒娇道:“义父,你都不帮我,就没人帮我了。”

    薛将军哼道:“你好好在永宁和江城做生意就得了,又跑去上京做什么生意。”

    薛子夕见有戏,忙道:“江城人觉得把皮毛一类露在外面不够雅致,所以都是穿在里面的,我家的料子在那里也卖不上好价。

    上京虽然有卖皮裘的,但料子没有我家的好,做工也粗糙,上京人又推崇江城的绣工。我试过把在江城做好的皮裘放在上京寄卖,比别家卖的贵两三成照样有人买。”

    薛将军又道:“钱和人呢?”

    薛子夕回道:“钱我都已经存到钱庄了,随时都能提。黄掌柜在上京本来就认识些伙计,再从永宁和江城各调几个人过去也就够了。”

    薛将军沉默了一会,点头道:“行吧,你等我消息。”

    薛子夕见他答应了,忙走上两步,伸了手给他倒茶,举起来递到他手边,笑道:“谢谢义父。”薛将军接了,问道:“今年军中的冬装你想不想做。”

    薛子夕听了,惊得眉毛都挑了起来,“冬装不都是刘家做吗?义父你怎么会找我?你知道刘家和布政使……”

    薛将军喝了手中的茶,不耐烦道:“这么多废话,问你想不想做,你就说你做还是不做。”

    薛子夕摇头道:“我不做。义父,定州的棉花棉絮长,做出的冬装蓬松柔软,保暖好,军中要求冬装都必须用定州的棉花做。

    但刘家每年采了定州的棉花后,其实都偷偷卖给丹阳国人,再去外州买便宜的棉花做冬装。前几年天暖,这样也无所谓,这几年一年比一年冷,我若也学刘家,误了义父的正事。若用定州本地的棉做,不过赚个辛苦钱。”

    薛将军上下打量了薛子夕几下,“刘家换棉花的事,你怎么知道。”

    “他们之前不是砸了我家的铺子嘛,我找人打听了些他家的事,这换棉花的事正想和义父汇报呢。”

    薛将军嗤笑一声:“你是想抢他家生意,结果打听完了算算不划算所以没抢吧。你不愿意做就算了,但是记住,今天的话不要和第三个人说。刘家换棉花的事,你那些知道这事的伙计,也嘱咐好了,不许外传。”

    “义父,您都教我这么久了,我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什么不该说。那您有空帮我问问景泰街的事,我先走啦?”薛将军冲她挥了挥手,不再理她。

    十六爷算账算的一塌糊涂,库却盘的不错,不到一个时辰,就把册子上的东西都清点明白,理得井井有条。

    薛子夕锁了库门,“走,吃了午饭,我们去看看红玉姑娘。”

    别说看,单是听到“红玉”这两个字,十六的脸都抽了一下。

    “今天去客栈,可不是什么腌臜地方。再说人家早就赎了身,不是贱籍了。十六爷你当初以为我是宫女,还主动和我说话,怎么现在倒这么迂腐。”

    十六想到当初被骗的团团转,脸不禁红了一下,“我可不是迂腐,我娘,真不让我们纳那种人进府的。”

    “我知道。”薛子夕扯了扯十六衣袖,“四爷也不让她进府,我们今天去,再给她想想别的办法。她孤身一个女子,若是没有活下去的办法,便只能投了绝路了。”

    这红玉姑娘,皮肤白,脸却生的寡淡,前天穿着一身白衣来,被人打的一脸血道,又哭的眼睛都肿了,实在没眼看。今天十六跟着薛子夕来客栈,见这十六姑娘换了一身桃色的衣裙,脸上薄涂了层胭脂,行动间如弱柳扶风,倒是有了点楚楚可怜的味道。

    薛子夕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了张纸放在了他和红玉之间的小桌上,“这是姑娘的卖身契,前天没来得及还给姑娘。”

    身家自由就在眼前,红玉姑娘却没有伸手去接这卖身契,她在怡春阁内每日迎来送往,这市井之间的道理,懂得自然比久居深宫的十六爷多不少。

    敢在景泰街开铺子,能在景泰街把铺子开下去,这不是银钱的问题,需要的是深厚的背景。这卖身契,没有让她白拿的道理,白拿了,她也拿不住。

    薛子夕看她不接这卖身契,便轻声道:“我确实已经成亲,让姑娘给我做小,也委屈了姑娘。”

    红玉摇摇头,眼内已是满含秋水:“不敢奢望嫁与公子的,只求公子给我个机会,做个奴婢,和夏荷一样伺候公子。”

    薛子夕把卖身契往红玉身前推了推:“姑娘拿着吧,姑娘唱一晚上也不止十两,老鸨怎么可能让姑娘一百两就赎身。那刘公子,手里不过是刘家漏下来的一点银钱,想必没有多少。

    这次赎身,姑娘自己必往里搭了不少银钱,这自由该是你的。夏荷有他的缘法,姑娘有姑娘的缘法,不必非得和别人一样。姑娘这次得了自由,便如鸟出樊笼鱼入大海,干嘛非得给人做妻做妾,为奴为婢的拘着自己呢。”

    红玉听了这话抖了一抖,却没有再哭出来,伸手拿了那卖身契,打开看了一眼,又默默收了:“谢谢公子成全。”

    薛子夕又道:“姑娘可有什么值钱物事留在那刘家别院了,我让人陪你去取回来?”

    红玉摇摇头道:“只有一把跟了我几年的琴,不舍得丢,若不太麻烦,请公子派人帮我取回来吧,若是麻烦,便也算了。红玉此番能脱身而出,已是公子大恩了。”

    “一把琴,好说。姑娘,不瞒姑娘说,我家里是永宁的。姑娘若是手里还有银钱,可以考虑去永宁买个院子生活,那边对女子不像上京这样,女子也可独立生活,那边我还有铺子,也可让伙计对姑娘照顾一二。

    若是想留在上京生活,也可以考虑留我店里做个伙计,帮女客量量尺码,看看册子什么的,只是一月佣金不过二两,还不如姑娘唱一晚曲子来得多。”

    红玉想了一会,道:“不瞒公子说,我还有些体己,在相熟的姐妹那里,只是不论去哪里生活,这些钱,也不过是坐吃山空。若是公子不嫌弃我蠢笨,我愿意去公子铺子里,讨个生机。”

    薛子夕道:“姑娘既然如此想,那便在这里再住上一日,明日我来接姑娘去我在附近村子的院子,和裁缝绣娘学学量体和针线的知识,其他的事情,我们慢慢再议。”说着就要回府,红玉拦着他,口称大恩,拜了又拜,才放他二人离去。

    薛子夕回王府前,又特意去了铺子里找了王峥,让他明日一早便去那刘家附近守着,看到刘相公单独出门的时候,和他要琴。

    回程马车上,十六难得安静了一路,临到府门,却突然对薛子夕道:“这红玉姑娘,也是可怜。”

    “嗯?”

    “我昨日见她只是不停哭泣,觉得好生厌烦。今日你把她卖身契给她这么大的事,她却又不哭了,细看才发现,她这人,其实都是经过设计了演出来的。

    笑不是为了高兴,是为了让看着她笑的人高兴。哭也不是伤心委屈,是为了让看着她的人怜悯。一颦一笑控制的这么好,想是从小就练好的。一个人从小,想笑也不敢笑,想哭也不敢哭。实在是有些可怜。”

    “薛子夕,你干嘛这么看我,是不是有点崇拜我?”

    “啪!”扇子合拢,扇骨又打在了手背上。

    “哎,好好地怎么又打人!”

    “我听说前一阵府里有个丫头和侍卫私通,结果你不但没把那丫头发卖,还自己贴了嫁妆,把她许给侍卫了?

    见薛子夕点点头,十六又说:“我以前听四哥说你一个人能伤十几个人,还以为你是夜叉,原来你是要修成菩萨吗?你又不是真的菩萨,渡得过来这许多人吗?”

    薛子夕愣了一会,道:“我不知道也就算了,我既然知道了,总不能看着她们走死路吧。这事,是郑先生和你说的?”

    “嗯。”

    “郑先生是敬妃娘娘娘家的人,他若把这事,告诉娘娘,娘娘会不会觉得我不守规矩?”

    “嗨,这点小事,说不到敬妃娘娘那去,这是四哥的府,四哥觉得没事就行。”

    “薛子夕你这扇子挺好看的。”

    “当然了!”薛子夕把自己的扇子打开给十六看,这扇子一面画了绿水青山,一面画了个舞剑的美人,“我哥哥怕我夏天热,特意给我做的。”

    “哦,我还以为哪个大家的呢。”

    “我哥哥就是大家啊,我哥哥在定州,是人人称赞的才子,这扇子,拿到定州,不知道要卖多少钱。等下次回家,我带你去看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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