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鸢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看:

    因为江序这样不寻常的命格,任何居于他之上的人,运道都会受到影响,小到吃饭要坐上座,大到——江序曾幼时住过偏院,导致的后果是住主屋的母亲缠绵病榻,父亲则生意大受打击。

    江序虽身体孱弱,却聪慧异常,小小年纪就显露出惊人的经商天赋,与之相较他的两个兄长就十分平庸了。写信之人——也就是江序的父亲,他认为自己两个大儿子是被江序“压”住了。

    后来,江序的住处起火。

    风鸢逐句往下看,后背渐渐起了一层冷汗。

    最初的火势并不大,就和昨晚一样。但是没有人去救火。

    江序的父亲,眼睁睁看着火焰吞噬了儿子的卧房,才让人灭火。江序腿不能行,就这样被活活烧死了。

    信的最后,江序的父亲说“虽愧,不悔”。

    虽愧,不悔。

    风鸢久久不能言语。

    她不是局中人,不知道一个看重父亲权威的封建大家长被迫事事以儿子为尊是什么感受——定然是不愉快的,也许还有无尽的流言蜚语,到后期他甚至认为江序的特殊命格是压住整个家族运道的大山……

    但是作为一个父亲,眼睁睁看着儿子被烧死……

    风鸢捏着这薄薄的两页纸,只觉得它们有千斤重。

    所以昨晚那场火灾,应该是旧事重演,所有没人去救火,因为救不救已经没意义了。而她冲进去救出江序,打断了这场轮回,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江序出现了记忆混乱,以为自己没有葬生火场。

    半晌,她回过神来,把纸塞回信封,在书架上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把信封藏进去。

    出了书房,风鸢用手指勾着门栓小心地把门关好,再一转身,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江序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在院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风鸢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江序不说话,风鸢也不敢出声,更不敢靠近他,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之前开玩笑的猜测竟一语成谶,江序真的已经不知道死了多久了!

    怎么办,之前胆大地溜过来的时候风鸢也不是没想过会被逮住,但是江序失忆后脾气很好,导致她下意识认为抓住也不会弄死她。

    可现在不同了,她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再面对江序,她已经淡定不能。

    江序看着风鸢那副如见洪水猛兽的表情,面色更冷,“你肚子痛,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我、找茅房,路过这里,一时好奇就……”

    “找茅房?来这里?”江序的语气冷得像冰。

    风鸢意识到胡说八道已经不能善了,竭力诚恳地看着他,嚅嗫道:“其实……是因为三叔公你失忆了,我想江老爷书房里会不会有什么线索,能帮助你恢复记忆……”

    老天保佑您千万不要恢复记忆。

    江序仍是面色冷硬,但眼中的寒意不再刺骨:“你找到了吗?”

    风鸢讪讪:“没有……”

    江序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父亲书房,不会有跟我相关的东西。”

    风鸢一愣。

    江序已经转身走了。

    她赶紧跟上去。

    看着江序行走在鹅卵石上颠簸的背影,她忍不住想,在被大火吞噬的那一刻,他知道真相吗?

    走出鹅卵石路,江序停下,侧头说:“你去玩吧。”

    风鸢:“啊?”

    三叔公这意思,不用她跟着了?

    她迟疑着说:“那……你呢?”

    “我有事要做。”

    江序转动轮椅,自顾自走了。

    风鸢:啊这……

    这就让她刚才偷溜出来显得非常多此一举,还连中饭都没吃到。

    而且因为刚才那一顿操作,她两只手的情况更加恶化了,不仅掌心刺痛,还隐隐从绷带处透出血色。

    唉,自作自受。

    蒋时还未归,不知在干什么,去找找吧。

    风鸢刚出大门,就听见一串惨叫:

    “啊啊啊啊啊——”

    定睛一看,蒋时拖着一条瘸腿疯狂往这边跑,后面跟着两个瞳孔漆黑、手脚僵硬的村民。

    风鸢赶紧跑过去用手腕勾着他跑,跑上大门台阶的时候,后面的变异村民终于放弃了,悻悻离去。

    “发生什么事了?”

    蒋时扶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那俩,一个是卖梨的,说另一个偷他梨,那人又不承认,我正好从那过,非让我断案,我又不是包青天,刚说我不会,他俩脸一变就来追我,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风鸢:“太惨了。”

    “呼——”蒋时瘫在台阶上,“幸好还有三叔公这里的安全屋,整个村子,只有这里最让人安心。”

    风鸢:……未必。

    她拉着蒋时躲到铜狮子另一侧,把今天的新情报从头至尾给他讲了一遍。

    听完后,蒋时嘴巴张成了“O”型,呆滞地看着她:“你说……什么?三叔公他、他已经……”

    他甚至不敢说出那个字。

    风鸢叹了口气,用手背拍拍他的肩膀,她的震惊并不比他少。

    半晌,蒋时终于把这些信息消化完毕,他站起来,晕晕乎乎地说:“三叔公,也太惨了。”

    风鸢忍不住看向他的瘸腿,又看向自己缠满绷带的双手。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的蒋时:“……”

    他清醒了,惨笑道:“我们又有什么资格同情别人……”

    乌云罩顶的两人相携去往东边的坟山,蒋时怕又遇见那个卖梨的,带着风鸢绕了好大一圈路,走到坟山的时候都下午了。

    风鸢仰头看着这座苍翠茂盛的、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野生植物、看不到任何上山道路的山,忍不住问蒋时:“我们真的要上去吗?”

    她已经开始怀疑他们两个残障人士能不能顺利上山,上了山之后又能不能顺利找到他们三人,找到之后又会不会成为拖累……

    还有一点,明天就是正式的喜宴了,如果她和蒋时也被困在山里出不来,那任务就彻底完蛋了,现在至少他们两个还能勉强做做任务,只要完成了大家兴许都能得救。

    风鸢想了很多,蒋时却半天也没回应。

    她疑惑地转头,看到蒋时正愣愣地盯着不远处一个土坑。

    “怎么了?”

    蒋时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从土里扒拉出一块黄布。

    风鸢一看,正是她扯下来给李成科裹尸的那块布!

    “这是……这是……赵元清他们埋李成科的地方!”

    蒋时:“李成科,自己爬出来了。”

    死去的李成科被埋进土里后复活,他自己扒开黄土,从坟里走出来,回到村里,成为了一名没有自我意识的NPC。

    两人想象着那个画面,大白天也打了个寒战。

    这时风鸢说出自己的顾虑,蒋时几乎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先回去专心做任务。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心事重重,想着未完的任务,还有死去的同伴。

    突然间,前面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风鸢以为自己看错了,半晌才出声:“张姝?你出来了?”

    蒋时也看去,竟真的是张姝!

    她不仅主动从树林里出来了,还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穿着花格棉衬衫和黑西裤,还真有点人设里大学生村官的样子了。

    张姝也看到了他们,微微一笑:“蒋警官,风老师。”

    风鸢压下心头的怪异,问:“你怎么在这里?”

    张姝扬了扬手里的本子和笔:“村支书让我做一做垃圾处理意见的群众走访,我正做记录呢。”

    蒋时也回过味来了,他咽了咽口水,喉咙干涩:“群众……走访?”

    风鸢心情沉重,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王良续,走访了吗?”

    张姝翻了翻手里的本子,道:“还没呢,两位对村里的垃圾处理有什么意见吗?”

    风鸢心都凉了,木木地说:“没、没有……”

    张姝:“那我先去走访其他人了,江支书说今天要弄完呢。”

    张姝走后,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昨晚鬼新娘的大开杀戒,张姝没有躲过。

    她如今也和曾经惧怕的王良续一样,成为了失去自我的NPC。

    风鸢心想,如果昨天他们把张姝带进了三叔公府邸,她是不是就能幸免于难。

    蒋时似乎感受到她的想法,严肃道:“不要自责,我们已经尽力了。”

    风鸢也知道,自责是没有意义的,要怪只能怪这该死的副本。

    消沉了一会,两人重新打起精神。

    “走吧,等会要天黑了。”

    一路上,风鸢总有种忘记了什么的感觉,但她脑子里全被张姝占据了,根本转不动。直到跨进三叔公府邸的大门,风鸢才灵光一闪,想到了六婆婆!昨天一无所获地出来时,她明明打算今天再去看看的,结果完全忘记了。

    罢了,明天再说吧。

    吃过晚饭,风鸢和蒋时跟在江序后面,一道回院子。

    有江序在场,两人也不好说什么,道别后就各自回屋。

    蒋时总觉得如芒在背,拄着拐杖三两步进了屋子就关上门,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让风鸢都惊叹了。

    她也正要回屋,江序却叫住了她。

    “风鸢,你过来一下。”

    第一次听三叔公叫她名字,风鸢有点不适应,此时天已经全黑,她想起今天看到的那封信,心中更是忐忑,犹犹豫豫地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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