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的手腕上，有一枚只有她自己能看见的金符，是从十岁那年，叶家人最后一次给她换骨之后，才出现在她手腕上的。
这是换骨成功的证明。
段青原本以为，只有她身上会有这道金符。
但欧阳止雨把她带到浮屠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自曝。他告诉她，他眉间那点红痣，从他自己的视角来看，其实是一枚金符。
那是五道果拥有者的标志。
然而当时段青怎么看，都只能看到一点嫣红。
欧阳跟她详细讲了这枚金符的模样：平日里只是一道与肌肤颜色一致的符号，不仔细看都看不到，但是情绪激动、或者使用五道果秘术的时候，就会散发金光。
段青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于是欧阳止雨就笑着说：“阿青，你老是看手腕干什么？”
那是段青第二次在欧阳面前汗毛直立。
他捏住她的手腕，像一条阴湿滑腻的蛇缠绕上来，冰冷指尖像蛇信，在她手腕处一点一点。
“阿青，你也有金符吗？”
段青当然是否认了。
在世人眼中，拥有金符的只会是五道果的持有者，而且这金符还怪得很，只有持有者自己能看见。她不会五道果，只要她不说，就没人会知道。
此后她屡次在别人身上试验，也发现，除了她自己，确实没人能看见这道符。
所以她毫无负担地在陆长松面前也撒了谎。
换骨之术没有失败，而是成功了。被世人争相抢夺的这一身骨血，由这道看不见的符，牢牢守住了秘密。
***
晚饭时，乌冬没有来，小重阳端来一碗素面。
段青眼睛一亮，“小重子！想死我了！”
小重阳怒道：“我叫小重阳！”他冷哼一声，在桌上放下面碗，随后从兜里掏出一支手机，说：“喏，给你找的，掌门以前的手机，已经格式化了，你先用着吧。”
“咦？”段青拿过手机，发现还是蛮新的款式，居然还能联网。
“这是陆师兄的备用卡，陆师兄说，明天来帮你安wifi。”小重阳说得不情不愿，还偏过脸瞥了她一眼，嘟囔：“也不知道陆师兄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听他这意思，好像给她找手机也是陆长松的安排。
段青愣了一下，随即笑眯眯道：“你觉得为什么？”
小重阳生气：“我哪知道！看他平日里万事不关心的。”
段青真的有点儿疑惑了。
陆长松不仅救了她，还给她找来手机，甚至还要给她安网，就不怕她联网以后接触到外界，跟浮屠门再联系上吗？
到底是他过于自信，觉得浮屠门不足为惧，还是……
想到下午时，年轻的道长身影融进阳光里，他说他相信她。
段青抿起唇。
她拿起筷子，挑起面条往嘴里送，一边状似无意打探：“小重子，你们陆道长不是东桓山的人，那他是什么教派？”
“教派？”小重阳皱起眉：“他好像没有教派，硬要说的话，那就是他师父的内派，跟如今修道界的教派都不一样。”
不是修道界常有的那几个教派……
段青沉吟：“那你说，他是不是看上我了？”
小重阳噗一声喷出嘴里的茶，愤怒道：“你胡说什么呢！我们陆师兄才不是！才不是……”
他说到一半，底气明显不足，思路竟然也顺着段青走起来。
是啊，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陆师兄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他这位陆师兄，自几年前在这后院送别先师之后，哪儿也没去，整天就在山上混混日子，最大的爱好就是睡觉。为什么一遇到这位段女士，就好像变了个人，不仅不睡懒觉也要帮她疗伤，还主动为她的生活考虑，上午刚让乌冬师姐送来新衣服，下午就让他送来新手机，还说要帮她接Wi-Fi……
小重阳越想越害怕，整个人都不由得打了个摆子。
见状，抛出钩子的段青眼观鼻鼻观心，稀里呼噜吃完了面，一抹嘴：“吃完了，收拾吧。”
小重阳看她的眼神顿时复杂了许多。
临走前，段青从他那里打探到，晚上陆长松会跟师兄弟们上晚课，不在房间。
小重阳端着碗筷刚要出门，又被段青叫住。
暮色四合，天光隐去，高挑的女人穿着东桓山的白袍站在桃花树下，肩头落了嫩红的花瓣。她说话总是笑眯眯的，眉眼弯弯，嘴角右边有一枚酒窝。
“对了，陆道长住在哪里呀？”
***
距离段青的小院不远的地方，有一处茂密的竹林。两人宽的青石板小道沿着山体蜿蜒而上数百米，消失在葱郁的密林里。
青石板小道右侧是一条浅浅的山涧，卵石和伏地的古树之中，溪水里还有三月刚化不久的雪水，层层叠叠奔涌而下。
月光明亮，浅淡的夜色里，段青吃下隐藏身形的药丸，不走正路，在竹林中顺着溪流往上疾奔。
数百米后，视线尽头出现一栋青瓦白墙的二层小楼。楼里阒寂无声，只有檐下一盏红灯笼散发着温润的光。
段青身形灵巧地绕着小楼前后转了两圈，确认无人，这才一个翻身，从二楼破窗而入。
刚刚好，这屋子就是一间卧室。据小重阳说，陆长松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想必这间也就是他的卧室了。
段青贴着窗户缓了口气。
这么一小段路，她竟然觉得累，看来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屋子里有淡淡的旧木香气。缓过气后，段青借着月色，开始打量陆长松的房间。
房间还挺大的，左侧一张木床，枕头边有一本《阴符经集释》。床尾处的北窗几乎占据半面墙壁，入眼一片滔滔绿浪。只有一支床头柜，柜上摆着香碟，里头是燃尽的香。
右侧有一扇单人衣柜，连柜门也没有，深蓝色的布帘盖下来。然后是屋子中央一张木桌，跟段青屋里那个一模一样。
除此以外，这件偌大的屋子里，什么也没有。
这东西也太少了……段青心里吐槽。
她是来找陆长松的贴身物品的。
白天跟乌函勾兑过后，虽然被打了岔，但不管什么换骨什么小重阳，当然还是赚钱最要紧！
她莫名消失，实验室的工作是铁定没有了，然而月底的房贷却是准时要还的，而且等彻底摆脱了欧阳止雨，依她这一言不合就失踪的工作经历，估计还要费点儿劲才能找到下一份工作，当然要准备点存款以供空档期的生存。
就是找什么东西好呢……段青是行动派，一边想，一边已经开始在陆长松的屋子里翻箱倒柜。
床头柜只有一个小抽屉，里面放着一本星月社的周刊，其中一页有折痕，段青顿了一下，翻开被折起的那一页，硕大的标题映入眼帘。
[叶家的叛徒，浮屠门的内鬼！妖女段青腥风血雨的前半生！]
段青：……
陆长松表面一副万事不关心的洒脱样子，没想到背地里还是个要看八卦的道士。
她冷哼一声，把杂志丢回抽屉里，带着一点莫名的怒意，动作很大地掀开了衣柜的布帘。
一排一模一样的深蓝色道袍齐刷刷挂在里面。
这下，关于陆长松不换衣服的谣言不攻自破。
段青嫌弃地伸出两根手指，把道袍往旁边撩，在角落里看见几件常服。
区区几件，要是丢了估计一眼就看出来了，段青放弃。
衣柜下方还有个抽屉，她随手打开，因为没开灯看不清，她抓起一件刚准备看看是否合适，楼下忽然传来脚步声。
段青迅速把手里的东西收起来，闪身躲到窗边，探头往下看。
竟然是个没见过的年轻道士，身量挺拔，衣着周正，眉目间英气逼人，满身光明磊落。
他走进小院，刚准备抬手推开楼下的门，忽然往后退几步，抬头，往楼上望过来。
段青心中一惊，从窗边缩回头。
楼下的人没有出声，片刻后，一楼大门传来打开的声音。
这是进来了，段青眉头紧蹙，在听到他上楼的脚步声的瞬间，飞身跃出窗外。
她尽量轻地落到地面，灵敏地将身形隐蔽进院外的竹林，再抬头望楼上一望，正见到二楼陆长松的房间灯光大亮，那人已经走到窗边。
“陆师弟真是马虎，又忘记关窗了，明明提醒他今夜有雨……”
他说着，伸长手臂就要关窗。
段青心里刚松一口气，忽然，那道士五指迅速地捏了个决，他手中出现一道白光，朝她的方向直直甩过来！
“哪里来的小贼，好大的胆子！”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段青心中大骇，已预感到绝对躲不开，正想着要不鱼死网破，出去跟他打一场……
忽然腰部被一双手一揽。
下一秒，她整个人被揽到旁侧，后背轻轻靠上一棵修竹。
那道白光打在她起先藏身的地方，在粗壮的竹竿上留下锋利的痕迹，此刻还在微微冒着烟。
随着动作，遮云避月的竹叶碰撞，哗啦作响。
段青周身被青草的味道包裹。
修长的手探过她脸侧，温热地擦过耳垂，扶住她依靠的那棵竹，止住了竹身摇晃。
有人发出一声好似无奈的叹息。
随即，陆长松的声音在她头顶低低响起。
“段姑娘，你又干嘛呢。”
这是换骨成功的证明。
段青原本以为，只有她身上会有这道金符。
但欧阳止雨把她带到浮屠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自曝。他告诉她，他眉间那点红痣，从他自己的视角来看，其实是一枚金符。
那是五道果拥有者的标志。
然而当时段青怎么看，都只能看到一点嫣红。
欧阳跟她详细讲了这枚金符的模样：平日里只是一道与肌肤颜色一致的符号，不仔细看都看不到，但是情绪激动、或者使用五道果秘术的时候，就会散发金光。
段青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于是欧阳止雨就笑着说：“阿青，你老是看手腕干什么？”
那是段青第二次在欧阳面前汗毛直立。
他捏住她的手腕，像一条阴湿滑腻的蛇缠绕上来，冰冷指尖像蛇信，在她手腕处一点一点。
“阿青，你也有金符吗？”
段青当然是否认了。
在世人眼中，拥有金符的只会是五道果的持有者，而且这金符还怪得很，只有持有者自己能看见。她不会五道果，只要她不说，就没人会知道。
此后她屡次在别人身上试验，也发现，除了她自己，确实没人能看见这道符。
所以她毫无负担地在陆长松面前也撒了谎。
换骨之术没有失败，而是成功了。被世人争相抢夺的这一身骨血，由这道看不见的符，牢牢守住了秘密。
***
晚饭时，乌冬没有来，小重阳端来一碗素面。
段青眼睛一亮，“小重子！想死我了！”
小重阳怒道：“我叫小重阳！”他冷哼一声，在桌上放下面碗，随后从兜里掏出一支手机，说：“喏，给你找的，掌门以前的手机，已经格式化了，你先用着吧。”
“咦？”段青拿过手机，发现还是蛮新的款式，居然还能联网。
“这是陆师兄的备用卡，陆师兄说，明天来帮你安wifi。”小重阳说得不情不愿，还偏过脸瞥了她一眼，嘟囔：“也不知道陆师兄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听他这意思，好像给她找手机也是陆长松的安排。
段青愣了一下，随即笑眯眯道：“你觉得为什么？”
小重阳生气：“我哪知道！看他平日里万事不关心的。”
段青真的有点儿疑惑了。
陆长松不仅救了她，还给她找来手机，甚至还要给她安网，就不怕她联网以后接触到外界，跟浮屠门再联系上吗？
到底是他过于自信，觉得浮屠门不足为惧，还是……
想到下午时，年轻的道长身影融进阳光里，他说他相信她。
段青抿起唇。
她拿起筷子，挑起面条往嘴里送，一边状似无意打探：“小重子，你们陆道长不是东桓山的人，那他是什么教派？”
“教派？”小重阳皱起眉：“他好像没有教派，硬要说的话，那就是他师父的内派，跟如今修道界的教派都不一样。”
不是修道界常有的那几个教派……
段青沉吟：“那你说，他是不是看上我了？”
小重阳噗一声喷出嘴里的茶，愤怒道：“你胡说什么呢！我们陆师兄才不是！才不是……”
他说到一半，底气明显不足，思路竟然也顺着段青走起来。
是啊，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陆师兄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他这位陆师兄，自几年前在这后院送别先师之后，哪儿也没去，整天就在山上混混日子，最大的爱好就是睡觉。为什么一遇到这位段女士，就好像变了个人，不仅不睡懒觉也要帮她疗伤，还主动为她的生活考虑，上午刚让乌冬师姐送来新衣服，下午就让他送来新手机，还说要帮她接Wi-Fi……
小重阳越想越害怕，整个人都不由得打了个摆子。
见状，抛出钩子的段青眼观鼻鼻观心，稀里呼噜吃完了面，一抹嘴：“吃完了，收拾吧。”
小重阳看她的眼神顿时复杂了许多。
临走前，段青从他那里打探到，晚上陆长松会跟师兄弟们上晚课，不在房间。
小重阳端着碗筷刚要出门，又被段青叫住。
暮色四合，天光隐去，高挑的女人穿着东桓山的白袍站在桃花树下，肩头落了嫩红的花瓣。她说话总是笑眯眯的，眉眼弯弯，嘴角右边有一枚酒窝。
“对了，陆道长住在哪里呀？”
***
距离段青的小院不远的地方，有一处茂密的竹林。两人宽的青石板小道沿着山体蜿蜒而上数百米，消失在葱郁的密林里。
青石板小道右侧是一条浅浅的山涧，卵石和伏地的古树之中，溪水里还有三月刚化不久的雪水，层层叠叠奔涌而下。
月光明亮，浅淡的夜色里，段青吃下隐藏身形的药丸，不走正路，在竹林中顺着溪流往上疾奔。
数百米后，视线尽头出现一栋青瓦白墙的二层小楼。楼里阒寂无声，只有檐下一盏红灯笼散发着温润的光。
段青身形灵巧地绕着小楼前后转了两圈，确认无人，这才一个翻身，从二楼破窗而入。
刚刚好，这屋子就是一间卧室。据小重阳说，陆长松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想必这间也就是他的卧室了。
段青贴着窗户缓了口气。
这么一小段路，她竟然觉得累，看来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屋子里有淡淡的旧木香气。缓过气后，段青借着月色，开始打量陆长松的房间。
房间还挺大的，左侧一张木床，枕头边有一本《阴符经集释》。床尾处的北窗几乎占据半面墙壁，入眼一片滔滔绿浪。只有一支床头柜，柜上摆着香碟，里头是燃尽的香。
右侧有一扇单人衣柜，连柜门也没有，深蓝色的布帘盖下来。然后是屋子中央一张木桌，跟段青屋里那个一模一样。
除此以外，这件偌大的屋子里，什么也没有。
这东西也太少了……段青心里吐槽。
她是来找陆长松的贴身物品的。
白天跟乌函勾兑过后，虽然被打了岔，但不管什么换骨什么小重阳，当然还是赚钱最要紧！
她莫名消失，实验室的工作是铁定没有了，然而月底的房贷却是准时要还的，而且等彻底摆脱了欧阳止雨，依她这一言不合就失踪的工作经历，估计还要费点儿劲才能找到下一份工作，当然要准备点存款以供空档期的生存。
就是找什么东西好呢……段青是行动派，一边想，一边已经开始在陆长松的屋子里翻箱倒柜。
床头柜只有一个小抽屉，里面放着一本星月社的周刊，其中一页有折痕，段青顿了一下，翻开被折起的那一页，硕大的标题映入眼帘。
[叶家的叛徒，浮屠门的内鬼！妖女段青腥风血雨的前半生！]
段青：……
陆长松表面一副万事不关心的洒脱样子，没想到背地里还是个要看八卦的道士。
她冷哼一声，把杂志丢回抽屉里，带着一点莫名的怒意，动作很大地掀开了衣柜的布帘。
一排一模一样的深蓝色道袍齐刷刷挂在里面。
这下，关于陆长松不换衣服的谣言不攻自破。
段青嫌弃地伸出两根手指，把道袍往旁边撩，在角落里看见几件常服。
区区几件，要是丢了估计一眼就看出来了，段青放弃。
衣柜下方还有个抽屉，她随手打开，因为没开灯看不清，她抓起一件刚准备看看是否合适，楼下忽然传来脚步声。
段青迅速把手里的东西收起来，闪身躲到窗边，探头往下看。
竟然是个没见过的年轻道士，身量挺拔，衣着周正，眉目间英气逼人，满身光明磊落。
他走进小院，刚准备抬手推开楼下的门，忽然往后退几步，抬头，往楼上望过来。
段青心中一惊，从窗边缩回头。
楼下的人没有出声，片刻后，一楼大门传来打开的声音。
这是进来了，段青眉头紧蹙，在听到他上楼的脚步声的瞬间，飞身跃出窗外。
她尽量轻地落到地面，灵敏地将身形隐蔽进院外的竹林，再抬头望楼上一望，正见到二楼陆长松的房间灯光大亮，那人已经走到窗边。
“陆师弟真是马虎，又忘记关窗了，明明提醒他今夜有雨……”
他说着，伸长手臂就要关窗。
段青心里刚松一口气，忽然，那道士五指迅速地捏了个决，他手中出现一道白光，朝她的方向直直甩过来！
“哪里来的小贼，好大的胆子！”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段青心中大骇，已预感到绝对躲不开，正想着要不鱼死网破，出去跟他打一场……
忽然腰部被一双手一揽。
下一秒，她整个人被揽到旁侧，后背轻轻靠上一棵修竹。
那道白光打在她起先藏身的地方，在粗壮的竹竿上留下锋利的痕迹，此刻还在微微冒着烟。
随着动作，遮云避月的竹叶碰撞，哗啦作响。
段青周身被青草的味道包裹。
修长的手探过她脸侧，温热地擦过耳垂，扶住她依靠的那棵竹，止住了竹身摇晃。
有人发出一声好似无奈的叹息。
随即，陆长松的声音在她头顶低低响起。
“段姑娘，你又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