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庄卫安每晚喝得大醉，在门口和同样腆着肚子的几个中年男人摇来晃去散着烟。“他大哥，不用送了，到家了，孩子的事还劳你们费心了。”
刘慧婷每到这时，便出门笑着扶住庄卫安，客套寒暄：“他二舅，进来喝杯茶再走啊。”
待进了门，刘慧婷又变了脸，笑骂瘫在沙发上喘粗气的庄卫安：“喝喝喝！喝不死你，是闺女定亲还是你定亲！”然后一阵忙活。
定亲也不是一帆风顺。刘慧婷和庄卫安商量，按庄家村这边现在的婚俗，要彩礼八万八万，还要买三金，外加要给女家这边的姑姨舅一人包一个大红包。
那边说她们赵家庄没有这个风俗。
两边你来我往，力求“风俗”能统一上。
庄妆没有说话的权利，刘慧婷和她说，你小孩子，不懂这些。
——
正月十四，院子里绑着红线的红羽鸡“咯咯”叫着。厨房里还有半扇挂着血水的猪肉。刘慧婷的房间地上堆满了成箱的牛奶、干果、烟酒，让人下不去脚。
绑着红布条的红漆圆盒子一个个整齐放置在堂屋屋檐下。
院子内外，彩花纸和烟头一地。刘慧婷外面套着她那粉色围裙四处寒暄。
有满嘴烟味，赵添翼那边的陌生大爷凑近她，用家乡话念着：“闺女啊，我那小侄儿是真稀罕你，你们这礼节拿人得很，侄儿他爸妈都念着要不算了吧，我那小侄儿听了都要绝食，这不都齐齐活活一个不落儿都办了。你们可得好好过，早日给赵家抱个大孙子。”
赵添翼去门口他那白色大众车上拿东西，说是给庄妆买的礼物。
赵添翼的妈妈个头不高，微胖，头发扎得紧紧的，穿一件暗红色半身棉袄，走过来将那大爷拉走了。
庄妆有些尴尬，在院子里站了一下又进屋了，刘慧婷抽出身来进来数落她：“怎么还穿这件白色大衣，多喜庆的日子，穿这么寡素，上楼去把小赵给你买的那件穿上也好呀。还有你那头发，扎起来呀，懒懒散散的，你看小赵他妈，那头发扎起来多精神！”
庄妆不想听她再唠叨，推她出去先忙，不要管她。
赵添翼捧了一大束玫瑰，还有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寒暄闲聊的众人目光随着他的进来，投到庄妆身上，让她立刻变得更不自在。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浑然不觉庄妆的尴尬，他今天穿了一身西装，像城里卖保险、卖楼的销售，叫她打开礼品盒看看。
如果目光有攻击，庄妆感觉院外的人应该已经将她洞穿，她越紧张，越打不开盒子，赵添翼伸手上来帮忙，指尖触碰到了庄妆的手背，让她心中一惊缩了手。
包装盒里是一套日本很有名的品牌护肤品，价格上千。庄妆记得这个护肤品里含有酒精成分，她皮肤偏薄，并不太适用。
“谢谢你。”
赵添翼看起来有些得意：“我问了我大姐，二姐，还有我们公司的女同事，她们都推荐买这个送你，说你肯定会喜欢。”
赵添翼有两个姐姐，大姐在隆县上级市淮水市的一家国企工作，二姐夫在隆县粮食局上班。
赵添翼的爸妈在村子里盖了两层小楼，上边住人，下边开了一家小卖部，卖着米面酒烟，还有小孩子喜欢吃的零食、辣条、卡片。
他自己在隆县的一家物业公司上班，说是一个小主管。前两年已经在隆县全款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电梯房，还没装修，说就等着看以后老婆喜欢什么装修风格再来装。
刘慧婷对赵添翼十分满意，人长得高瘦精神，还是大专，家里姐姐出息能帮衬，父母有营生不用多操心。多次在庄妆耳边念叨，这样的好人家，真是让她捡着了。
这几天午夜被外边的烟花吵醒，庄妆也在想，是呀，还有什么不满意呢。这样的她，不能再有不满意了。
定亲宴在镇上的熟人饭馆里吃的，场面一片和乐融融，婚礼日子也定下来了，农历的八月初八，宜嫁娶。
两家的男人们又举杯庆贺畅饮到半夜。
庄妆觉得有些可笑，从初八到十四，满打满算，七天不到，一对新人的婚事就定下来了。她笑了一下又收了嘴，更可笑的是她是当事人。
——
正月十五月圆夜却没有月，漫天不规则的烟花熏得几颗寂寥的星也躲了起来，院子里点了一盏灯。庄妆的行李已经收拾好，晚饭的汤圆在胃里有些发腻，她坐在院子满腹心事。
一种不知来自何方的不安感，让当了多年鹌鹑的庄妆突然感受到恐惧袭来。
新房还要装修，采买，定亲宴结束赵添翼想要庄妆留下来帮忙，别出去了。
庄妆是辞职回家过年的，外面的那个世界除了一处租赁的单间，再没有她的其他。也许是出于逃避，她说了谎话，说她年前还有工作没有忙完。
赵添翼笑笑没说话。她好像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抹轻蔑，庄妆想，也可能是她的学历自卑让她想多了。
望着布满烟雾和五颜六色光点的黑夜，庄妆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打算把原来租的房子退掉，换个城市重新开始再试试。
庄妆说不出来想要试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她感觉自己此刻像被潮水推着搁浅在岸上的鱼，潮水褪去，那缺水的鱼儿不死心，还想再跳一下，看能不能跳回大海里。
庄卫安不知何时坐到她身边。长年被烟酒浸泡后的嗓音带着沙砾感，他回忆起往昔：“还记得你小时候我在钢铁厂上班那会儿，给你买的那条白色连衣裙吗？”
庄妆没有回头，她当然记得，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父亲的存在。
“你打小就不爱讲话，想要什么也从来不会去说，那会儿厂子里效益不好，我三四个月都没发出钱来，你妈带你去镇上赶集，你看上了那件裙子也不说话，就站在别人店子里不走，你妈没办法，把你打了一顿。我晚上回来时，你就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不说话。”
夜更深了，天上的迷雾散去了一些。
庄卫安讲着：“我当时回来看到黑夜里，你瘦瘦小小的一点缩在小板凳上，就在想啊，村里没有谁家会给小孩买白色衣裳的，那条裙子还是打折低价卖的，十块钱都不要。却能让我一直懂事乖巧的闺女挨一顿打。”
庄妆转头看庄卫安发福油腻的脸，鼻梁弧度还可隐隐看出当年的帅气模样。
他的声音还飘散在黑夜里：“第二天我就把它带了回来，你看到裙子又高兴又害怕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庄卫安想要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又想起了什么，没有去点，拿在手上，继续讲：“那个小女孩儿你见到过的，也是那么小一点，她和你小时候真的好像，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你忍心看她被人推来推去吗？小妆，帮我劝劝你妈，好吗？”
夜里寒气渐重，庄妆感觉待久了浑身发凉，她站起身想要回屋，一楼西边屋子的磨砂玻璃窗上，还倒映着刘慧婷忙碌不停，给王芬擦身体晃动的身影。
庄妆又停了下来，心头涌动着一股厌恶的潮水，她又回头对庄卫安说：“爸，你死心吧，哪怕是我妈都同意了，我也不会同意。”
——
原来在庄虹店里上班时合住的邓翠曾和她发信息说，来潮海市吧。她一直嫌那里离家太远，但现在，她想去看看。
庄妆在这个海滨城市的安置小区里租了一个20平的单间。
她找了一圈工作，没有去她最为熟悉的护肤美容行业，最后选了一家地段好的美甲美睫店子。
店子不算大，两个门面，但在街边，周围背靠几个稍大的酒吧，是年轻姑娘聚集地，客源较多。
庄妆想，护肤美容的店子她实在开不起，也做不来那套忽悠人的套路，也许有一天她可以开这样一家，只属于她的店子，拥有一块自己可以说得上话的地方。
她曾经给别人做过指甲、睫毛。她做的不算出众，动作也慢，但胜在手法轻柔，人亲和，也曾有过忠实顾客。
开店子的人，总想着利益最大化，曾经的庄妆做过一段时间美甲美睫后，便被派去做更能为老板赚到钱，耗时更长的美容护肤项目。
全新的城市和环境，让庄妆需要花费更多时间去适应。
赵添翼的电话总会在晚上打来。庄妆其实和他没有什么好聊的，除了吃了什么，今天怎么样之外，再也聊不出别的内容。她也能明显感受到对方亦是这样。
刘慧婷偶尔也会打电话过来，问题还是那几个，庄妆大多数将回答赵添翼的话精简一下再讲一遍。
天气渐热，庄妆也有几个固定的回头客，赵添翼的话题里也增加了装修的事，近来，他已经敲定好装修方案，签了合同，就等装修动工。
夜晚，窗外华灯渐灭，赵添翼打来电话，比起往日东拉西扯了很多内容。最后才艰难开口：“妆妆，因为当时彩礼你们家要得比较高，我家没准备这么多，就拿了准备装修房子的钱先垫了一部分，现在装修款还差十万八万，大姐二姐那能借5万给咱们，你看能不能把彩礼钱再拿5万出来，要能拿6万就更好了，咱们还能装得更好一点住起来也舒服。你说是不是？”
庄妆依稀记得，赵添翼在初中时十分腼腆老实，常常坐在边上的一排，被人欺负了，话都说不利索。
赵添翼在隆县的房子不大，100平左右，上个月的聊天里，她记得整个装修报价也就十万左右。
庄妆不想把人想得这么不堪，也并非不愿意拿出彩礼，只是那钱当时直接打给了刘慧婷，刘慧婷说，她先保管着。
庄妆在电话里没有拒绝赵添翼的提议，只是说了这个情况，赵添翼突然就生气挂了电话。
今天白天天气不错，庄妆的店里来了不少客人，忙活了一天到现在她还没歇口气，她倒了杯开水，趁放凉的时间，给刘慧婷拨回去电话：“妈，添翼那边装修房子，钱不太够，想拿彩礼出来先用。”
庄妆的话还没说完，就迎来刘慧婷一顿臭骂：“你还没结婚呢，就胳膊肘往外拐，开始惦记上彩礼钱，我告诉你，钱已经出去了，拿不出来！”
庄妆听得眼皮一跳，问：“妈，你说什么？钱怎么就出去了？”
庄卫安每晚喝得大醉，在门口和同样腆着肚子的几个中年男人摇来晃去散着烟。“他大哥，不用送了，到家了，孩子的事还劳你们费心了。”
刘慧婷每到这时，便出门笑着扶住庄卫安，客套寒暄：“他二舅，进来喝杯茶再走啊。”
待进了门，刘慧婷又变了脸，笑骂瘫在沙发上喘粗气的庄卫安：“喝喝喝！喝不死你，是闺女定亲还是你定亲！”然后一阵忙活。
定亲也不是一帆风顺。刘慧婷和庄卫安商量，按庄家村这边现在的婚俗，要彩礼八万八万，还要买三金，外加要给女家这边的姑姨舅一人包一个大红包。
那边说她们赵家庄没有这个风俗。
两边你来我往，力求“风俗”能统一上。
庄妆没有说话的权利，刘慧婷和她说，你小孩子，不懂这些。
——
正月十四，院子里绑着红线的红羽鸡“咯咯”叫着。厨房里还有半扇挂着血水的猪肉。刘慧婷的房间地上堆满了成箱的牛奶、干果、烟酒，让人下不去脚。
绑着红布条的红漆圆盒子一个个整齐放置在堂屋屋檐下。
院子内外，彩花纸和烟头一地。刘慧婷外面套着她那粉色围裙四处寒暄。
有满嘴烟味，赵添翼那边的陌生大爷凑近她，用家乡话念着：“闺女啊，我那小侄儿是真稀罕你，你们这礼节拿人得很，侄儿他爸妈都念着要不算了吧，我那小侄儿听了都要绝食，这不都齐齐活活一个不落儿都办了。你们可得好好过，早日给赵家抱个大孙子。”
赵添翼去门口他那白色大众车上拿东西，说是给庄妆买的礼物。
赵添翼的妈妈个头不高，微胖，头发扎得紧紧的，穿一件暗红色半身棉袄，走过来将那大爷拉走了。
庄妆有些尴尬，在院子里站了一下又进屋了，刘慧婷抽出身来进来数落她：“怎么还穿这件白色大衣，多喜庆的日子，穿这么寡素，上楼去把小赵给你买的那件穿上也好呀。还有你那头发，扎起来呀，懒懒散散的，你看小赵他妈，那头发扎起来多精神！”
庄妆不想听她再唠叨，推她出去先忙，不要管她。
赵添翼捧了一大束玫瑰，还有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寒暄闲聊的众人目光随着他的进来，投到庄妆身上，让她立刻变得更不自在。
他看起来心情很好，浑然不觉庄妆的尴尬，他今天穿了一身西装，像城里卖保险、卖楼的销售，叫她打开礼品盒看看。
如果目光有攻击，庄妆感觉院外的人应该已经将她洞穿，她越紧张，越打不开盒子，赵添翼伸手上来帮忙，指尖触碰到了庄妆的手背，让她心中一惊缩了手。
包装盒里是一套日本很有名的品牌护肤品，价格上千。庄妆记得这个护肤品里含有酒精成分，她皮肤偏薄，并不太适用。
“谢谢你。”
赵添翼看起来有些得意：“我问了我大姐，二姐，还有我们公司的女同事，她们都推荐买这个送你，说你肯定会喜欢。”
赵添翼有两个姐姐，大姐在隆县上级市淮水市的一家国企工作，二姐夫在隆县粮食局上班。
赵添翼的爸妈在村子里盖了两层小楼，上边住人，下边开了一家小卖部，卖着米面酒烟，还有小孩子喜欢吃的零食、辣条、卡片。
他自己在隆县的一家物业公司上班，说是一个小主管。前两年已经在隆县全款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电梯房，还没装修，说就等着看以后老婆喜欢什么装修风格再来装。
刘慧婷对赵添翼十分满意，人长得高瘦精神，还是大专，家里姐姐出息能帮衬，父母有营生不用多操心。多次在庄妆耳边念叨，这样的好人家，真是让她捡着了。
这几天午夜被外边的烟花吵醒，庄妆也在想，是呀，还有什么不满意呢。这样的她，不能再有不满意了。
定亲宴在镇上的熟人饭馆里吃的，场面一片和乐融融，婚礼日子也定下来了，农历的八月初八，宜嫁娶。
两家的男人们又举杯庆贺畅饮到半夜。
庄妆觉得有些可笑，从初八到十四，满打满算，七天不到，一对新人的婚事就定下来了。她笑了一下又收了嘴，更可笑的是她是当事人。
——
正月十五月圆夜却没有月，漫天不规则的烟花熏得几颗寂寥的星也躲了起来，院子里点了一盏灯。庄妆的行李已经收拾好，晚饭的汤圆在胃里有些发腻，她坐在院子满腹心事。
一种不知来自何方的不安感，让当了多年鹌鹑的庄妆突然感受到恐惧袭来。
新房还要装修，采买，定亲宴结束赵添翼想要庄妆留下来帮忙，别出去了。
庄妆是辞职回家过年的，外面的那个世界除了一处租赁的单间，再没有她的其他。也许是出于逃避，她说了谎话，说她年前还有工作没有忙完。
赵添翼笑笑没说话。她好像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抹轻蔑，庄妆想，也可能是她的学历自卑让她想多了。
望着布满烟雾和五颜六色光点的黑夜，庄妆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打算把原来租的房子退掉，换个城市重新开始再试试。
庄妆说不出来想要试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她感觉自己此刻像被潮水推着搁浅在岸上的鱼，潮水褪去，那缺水的鱼儿不死心，还想再跳一下，看能不能跳回大海里。
庄卫安不知何时坐到她身边。长年被烟酒浸泡后的嗓音带着沙砾感，他回忆起往昔：“还记得你小时候我在钢铁厂上班那会儿，给你买的那条白色连衣裙吗？”
庄妆没有回头，她当然记得，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父亲的存在。
“你打小就不爱讲话，想要什么也从来不会去说，那会儿厂子里效益不好，我三四个月都没发出钱来，你妈带你去镇上赶集，你看上了那件裙子也不说话，就站在别人店子里不走，你妈没办法，把你打了一顿。我晚上回来时，你就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不说话。”
夜更深了，天上的迷雾散去了一些。
庄卫安讲着：“我当时回来看到黑夜里，你瘦瘦小小的一点缩在小板凳上，就在想啊，村里没有谁家会给小孩买白色衣裳的，那条裙子还是打折低价卖的，十块钱都不要。却能让我一直懂事乖巧的闺女挨一顿打。”
庄妆转头看庄卫安发福油腻的脸，鼻梁弧度还可隐隐看出当年的帅气模样。
他的声音还飘散在黑夜里：“第二天我就把它带了回来，你看到裙子又高兴又害怕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庄卫安想要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又想起了什么，没有去点，拿在手上，继续讲：“那个小女孩儿你见到过的，也是那么小一点，她和你小时候真的好像，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你忍心看她被人推来推去吗？小妆，帮我劝劝你妈，好吗？”
夜里寒气渐重，庄妆感觉待久了浑身发凉，她站起身想要回屋，一楼西边屋子的磨砂玻璃窗上，还倒映着刘慧婷忙碌不停，给王芬擦身体晃动的身影。
庄妆又停了下来，心头涌动着一股厌恶的潮水，她又回头对庄卫安说：“爸，你死心吧，哪怕是我妈都同意了，我也不会同意。”
——
原来在庄虹店里上班时合住的邓翠曾和她发信息说，来潮海市吧。她一直嫌那里离家太远，但现在，她想去看看。
庄妆在这个海滨城市的安置小区里租了一个20平的单间。
她找了一圈工作，没有去她最为熟悉的护肤美容行业，最后选了一家地段好的美甲美睫店子。
店子不算大，两个门面，但在街边，周围背靠几个稍大的酒吧，是年轻姑娘聚集地，客源较多。
庄妆想，护肤美容的店子她实在开不起，也做不来那套忽悠人的套路，也许有一天她可以开这样一家，只属于她的店子，拥有一块自己可以说得上话的地方。
她曾经给别人做过指甲、睫毛。她做的不算出众，动作也慢，但胜在手法轻柔，人亲和，也曾有过忠实顾客。
开店子的人，总想着利益最大化，曾经的庄妆做过一段时间美甲美睫后，便被派去做更能为老板赚到钱，耗时更长的美容护肤项目。
全新的城市和环境，让庄妆需要花费更多时间去适应。
赵添翼的电话总会在晚上打来。庄妆其实和他没有什么好聊的，除了吃了什么，今天怎么样之外，再也聊不出别的内容。她也能明显感受到对方亦是这样。
刘慧婷偶尔也会打电话过来，问题还是那几个，庄妆大多数将回答赵添翼的话精简一下再讲一遍。
天气渐热，庄妆也有几个固定的回头客，赵添翼的话题里也增加了装修的事，近来，他已经敲定好装修方案，签了合同，就等装修动工。
夜晚，窗外华灯渐灭，赵添翼打来电话，比起往日东拉西扯了很多内容。最后才艰难开口：“妆妆，因为当时彩礼你们家要得比较高，我家没准备这么多，就拿了准备装修房子的钱先垫了一部分，现在装修款还差十万八万，大姐二姐那能借5万给咱们，你看能不能把彩礼钱再拿5万出来，要能拿6万就更好了，咱们还能装得更好一点住起来也舒服。你说是不是？”
庄妆依稀记得，赵添翼在初中时十分腼腆老实，常常坐在边上的一排，被人欺负了，话都说不利索。
赵添翼在隆县的房子不大，100平左右，上个月的聊天里，她记得整个装修报价也就十万左右。
庄妆不想把人想得这么不堪，也并非不愿意拿出彩礼，只是那钱当时直接打给了刘慧婷，刘慧婷说，她先保管着。
庄妆在电话里没有拒绝赵添翼的提议，只是说了这个情况，赵添翼突然就生气挂了电话。
今天白天天气不错，庄妆的店里来了不少客人，忙活了一天到现在她还没歇口气，她倒了杯开水，趁放凉的时间，给刘慧婷拨回去电话：“妈，添翼那边装修房子，钱不太够，想拿彩礼出来先用。”
庄妆的话还没说完，就迎来刘慧婷一顿臭骂：“你还没结婚呢，就胳膊肘往外拐，开始惦记上彩礼钱，我告诉你，钱已经出去了，拿不出来！”
庄妆听得眼皮一跳，问：“妈，你说什么？钱怎么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