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苏远矜在榻上等了许久,却仍听到顾秉清的脚步在外头徘徊。

    等得久了,苏远矜原先的紧张忐忑去了大半,不禁有些气愤,这人怎么回事?!要进来便进,如此这般倒像是凌迟一样,钝刀子割人最是难受。

    殊不知外头顾秉清也在纠结,昨夜大婚,两人都累了一天,他还饮了酒,头脑晕乎乎的也顾不上尴尬,上了榻见苏远矜闭了眼睛以为她实在困倦了,便也睡了。

    可他今日清醒得很,上了榻两人该说些什么顾秉清心里也没谱。毕竟往日都是自己独自安寝,还没有其他女子上过他的榻,他也实在是没有经验。

    瞧了眼手中的布巾,摸了下自个的头发也干得差不多,顾秉清想着也不能这般拖延下去,总归要进去的,深吸一口气便抬脚进了内室。

    苏远矜早被他在外面磨磨蹭蹭半天磨没了脾气,索性睁了眼透过纱帐往外瞧去,见顾秉清终于入了内,心想终于来了。

    顾秉清已经换上了寝衣,走到榻边脱了鞋便伸手拨开帐子,正欲上榻就对上了苏远矜看过来的目光,一时之间有些发怔。

    片刻后反应过来,顾秉清连忙移开了目光,不再去看苏远矜,口中道:“安寝吧”,便上了榻和苏远矜并排躺好,两人盖了同一条衾被。

    苏远矜比顾秉清上榻要早,她的那侧被窝已经被体温焐暖,顾秉清感受着里侧的温暖,又闻着旁侧苏远矜随着呼吸散发出的若有似无的馨香,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连身子都热了起来。

    可想起昨夜苏远矜曾说过她正值信期,顾秉清生怕自己灼热的身子和滚烫的呼吸暴露什么,轻轻朝外侧挪了挪身体,两人之间便留出不大不小的空隙来。

    再过两日便是腊月了,苏远矜本就是个夏日怕暑冬日畏寒的体质,榻上的被子虽做得厚,但两人距离大了中间总是空着些,外头的冷气便这么钻了进来。

    顾秉清挪动身子时虽已经极力放轻了动作,但殿中极安静,两人又都没有睡意,同在一张榻上,苏远矜自然能感受得到。

    对比今日早晨用膳时顾秉清和宫人交代的话,以及他在永安宫对柳昭容塞人一事上的表现,苏远矜更是确信太子做戏麻痹她的意图。

    只可惜顾秉清如今还不是上一世那个心思深沉思虑周全的帝王,这道行还是浅了些。纵使口上对她无微不至,到底身体骗不了人,这不连睡觉挨到她半分都不肯。

    思及此她索性伸手把两人间那点空隙处的被褥往下压了压,如此一来就成了两个被窝,凉气也不再溜进来了,苏远矜心满意足。

    又见顾秉清只说了安寝后再没开口的意思,她也乐得不用回应他,便真开始闭目养神。

    不过还没等她酝酿出两分睡意,便听到身侧的顾秉清开口道:“阿矜,往后东宫许多事务都要交给你了,不过你不必忧心,一切慢慢来即可。”

    顾秉清这话苏远矜听在耳中,明白他这是告诉她往后要担起太子妃的职责来了,这倒是合苏远矜的意。

    她虽已打定主意这一世要尽量远着顾秉清,可这太子妃的职责她推脱不掉也不想推。

    只要抓牢了手中的掌宫之权,纵使无宠只要她不犯什么抄家灭族的大罪,不被顾秉清欺骗去作那子立母死的棋子,这辈子应当是性命无虞的。

    因此顾秉清话音落下,苏远矜便接道:“殿下放心,妾定当尽力不负殿下所托。”

    顾秉清本以为苏远矜一个初嫁的小娘子,骤然要面对东宫这繁冗的宫务,左右都该会有些忐忑。

    不料他才说完苏远矜就接了话,言语中也听不出丁点慌张之意,似乎还有点成竹在胸之感。

    可他早已吩咐了东宫的内务宫臣来同她一道学习几日,想着待她慢慢上了手再交予她,如今也只好继续道:“孤已交代宫臣扶助你上手,若他们有不妥之处,你不必替他们遮掩,尽管告知于孤。”

    苏远矜知道顾秉清这话是好意,虽然他指来的那几位宫臣也不见得都是良善之辈,但在这事上苏远矜还是相信顾秉清的,于是也承了他的情道:“多谢殿下。”

    两人一问一答,虽说的是与宫务相关,但好歹不是相对无言。

    顾秉清望着帐顶,想着毕竟两人刚成婚,日后他多陪她话题自然会多些,因而便交代了声“睡吧”便没了言语。

    苏远矜听顾秉清没有再开口的意思,稍稍往上扯了下衾被,下巴轻轻蹭了下被面丝滑的锦缎,抛除脑海中杂绪,陷在温暖的被窝中睡了过去。

    听着身侧苏远矜呼吸渐渐绵长,顾秉清三分的困意也被勾成了八分,心中却总感觉还惦念着什么,好不容易入眠却在子夜又醒了过来。

    许是夜间凉意更深,顾秉清醒来没一会,便感觉到身侧的苏远矜轻轻动了下,将怀中的衾被抱得更紧,两人间的被子被扯紧了又露出空隙来。

    顾秉清瞧一眼两人间的距离,侧身面朝里却没压下衾被,果不其然等了片刻就见苏远矜睡梦中顺着暖意往外挪了下,最后纤薄的脊背终于贴了上来。

    顾秉清心满意足,总算沉入深眠中去。

    第二日苏远矜醒来的时候,床榻上只她一人,顾秉清早早理政去了,晚月同凝冬丝雨三人上前伺候着苏远矜梳洗。

    趁着凝冬丝雨往外倒水的空当,晚月边给苏远矜发髻上插了一支点翠珠钗,边语气欢欣道:“小姐,殿下起身时吩咐了,待您起了用过早膳会有东宫宫臣来见您,还交代了他晚膳依然到永宁殿来用。”

    苏远矜表示知道了,之后便吩咐伺膳的宫人摆了早膳上来。用完膳后出了殿门,到永宁殿旁侧的园中消食去了。

    昨日忙着收拾妆奁箱笼,归置殿内的摆设,这园子她还未来得及逛过。

    上一世她在东宫住了一年多便成了皇后搬离了永宁殿,当太子妃那一年也没什么机会来逛园子,如今倒还真是头一回来。

    许是因为太子要娶妃,这园中花草该是不久前才移植过,特别是一排整齐的花木底下,还能瞧出翻过的泥土痕迹。

    如今已是深秋及至孟冬的时节,那新移植的花木只留下了灰褐色的树干,枝端还有细小的尖刺。

    一般花匠给园林布景时,栽种的花木多是四季常青的品种,如今这一排几株却是落光了叶,苏远矜不禁随口问了句。

    丝雨上前回道:“禀太子妃,这是一月前宫里的花匠特意移栽过来的石榴花。太子殿下特意交代过要好生打理永宁殿,花房千挑万选择了这花出来,说是兆头好,待来年花期便有花可赏了。”

    世人皆知石榴多子,在太子妃的宫苑旁移栽石榴花,花房取的是多子多福的美意,也算尽心。

    可偏偏这美意对上的主人却是苏远矜,为了保命这福气她是不敢要的,夸了句花房的人办事尽心便往别处去了。

    随意转了会,原先的兴致也没了,恰好有宫人来报说是东宫家令寺丞与内坊令求见,苏远矜便回了永宁殿,只是没有即刻去见人。

    回到殿内苏远矜净了手,又坐下用了盏茶才不紧不慢去了侧殿。

    太子家令寺与太子率更寺、太子仆寺并称东宫三寺,皆隶属于詹事府。家令寺主管东宫的刑狱、膳食、仓储和奴婢诸务,领食官、典仓、司藏三署及内坊令。【1】

    除却今日来的两位,东宫宫臣内官少说也有数十位之多,许多苏远矜上一世都曾见过,今日来的家令寺丞赵执与内坊令刘直她更是记忆深刻。

    听得宫人给太子妃请安的声音,殿内的赵执与刘直连忙起身下拜,苏远矜叫了起,到上首坐下方开口道:“二位久等了,先请入座罢。”

    两人对视一眼,从善如流坐下,心中对上首这位太子妃的行事颇有些捉摸不透。

    他们自是有自己的门路,知道太子妃已用过了早膳到园中闲逛去了,这才依着太子的吩咐来求见。

    从宫人去禀报到太子妃来侧殿见人,其间相隔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来得快了难免教人看轻,来得慢了给人立威的心思也难遮掩,如今她卡着这时间来,打的什么主意倒还真不好判断。

    宫人入内奉了茶水,两人见上首的太子妃只拿杯盖撇了茶叶也不喝,坐在高位气定神闲的样子,心下更为慎重几分。

    眼看着太子妃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家令寺丞赵执率先执手行了一礼道:“启禀娘娘,奴等今日奉太子殿下之命而来,扶助娘娘接手管理东宫内务,不知娘娘欲从何处着手?”

    苏远矜闻言瞧了一眼面前这位脸型周正却眉眼嘴角皆垂着的家令寺丞,心想这人还是如上一世一般,长着一张严肃颓丧的脸,说出来的话还是那般教人难以应答。

    好在苏远矜重来一世,知道这人秉性,便道:“东宫内务繁冗,还要劳烦赵寺丞先大致与我说说。”

    赵执似乎才反应过来,太子妃如今是新妇,虽可能在家中学过理事,但要一时便从东宫宫务中找到着手之处,想来也是不易,便将宫务分门别类大致说了一遍。

    苏远矜听在耳中,却并未入心,赵执所说这些她上辈子兢兢业业打理了许久,自是全在心中。

    只是若不让赵执说一回,往后若是露了馅她还得找补自己是如何得知的,索性今日让他报一遍,权当自个儿记性好罢了。

    赵执滔滔不绝说了半晌,苏远矜教他喝口茶休憩片刻,旁边的内坊令刘直却是早已跃跃欲试了。

章节目录

谁敢给太子生崽啊(重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江遇白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江遇白并收藏谁敢给太子生崽啊(重生)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