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正月十八,天气晴好,苏远矜一早起来吃了晚月叫厨房做的长寿面,面条扯得极细,汤色清亮香气十足,面上洒了翠绿的青葱并一个圆圆的荷包蛋。

    往年未出嫁时在府中,过生辰不是什么大事,亲近些的姊妹好友会差人送来贺礼。

    若是得了苏老夫人首肯,能在自己院子里招待几位好友,便是极快乐的事了。

    这回生辰能在定州过也算是意外之喜,如今还住在沈府之中,隔壁便是她母亲出嫁前住的院子,心中安定欣喜是再好不过的了。

    吃过朝食,苏远矜原打算就窝在房中看一天的书,她正新鲜得紧,书中各地风土人情着实有趣,但顾秉清却是不允。

    说什么今日是苏远矜生辰,虽不在京中无法办宴,但总不能拘在房里一整日,何况读书也不在一日之功,不如同他出去走走。

    苏远矜拗不过他,只得收了书换了衣裳同他出门,门外马车早已备好,出了门也不问苏远矜想去哪里,想来早已经有了去处。

    马车走了一刻钟便停了下来,掀开车帘一看,是一所别致的大宅,既不像为官作宰的府邸,也不像普通富户的家宅,中间硕大的牌匾上写了“安顾商行”四个大字。

    下了马车进入院里,屋舍罗列井井有条,不同的屋宇上挂的牌子不尽相同,有“纺”、“陶”“票”、“茶”等木牌。

    苏远矜面上未发一语,只沉静观察,心中暗自猜测。

    过了前院,有门上了锁,顾秉清拿出一个圆形木牌,上面雕刻了繁复花纹,中间是“安顾”两个字。

    有仆从上前接过木牌,先在手中摩挲了几下,复又举起来对着光观察片刻,之后恭敬交还顾秉清手中,转身掏出钥匙打开了上锁的门。

    门内又是另一番景象,分了不同的院子,各个院子都经过顾秉清的吩咐开了门。

    每个院内景象各异,摆设和园林都是不同的风格,有小桥流水的江南风格,有粗粝豪放的西北风格,亦有色彩鲜妍风格神秘的西南风格。

    “看看喜欢哪个院子的装扮,我们今日便在哪个院中消磨一日。”

    顾秉清说完苏远矜便有些纠结,顾秉清送的那套地方志,她正读蜀州的呢,蜀州正在西南方向,但豪放粗粝的西北院子瞧着也很是吸引人……

    最终还是蜀州志书中的字句太过吸引人,苏远矜便选了西南风格的院子。

    进了院子,院中有类似沙盘舆图一类的东西,顾秉清看苏远矜好奇,同她讲解一番,沙盘显示西南不仅多险峻山势,滇越地势高而平,蜀州府城倒也平坦,不过地势低得多。

    正说着侍者前来请示,他们既选了西南院子,是否要上西南风格的饮食。

    苏远矜自然新奇,问过顾秉清后便欣然选了西南风味,侍从领命自下去准备。

    苏远矜看过了舆图沙盘,心中有个大致的印象,又往院内其他地方探索。前方有个多宝架,架子上陈列的也自是西南物品。

    有图案繁华,织纹精美的蜀锦,色泽柔润、雕工上乘的象—牙摆件,图案抽象色彩绚丽大胆的民族刺绣,大体和西南地方向朝廷朝贡之物的品类相似,品质也极佳,虽比不上贡品,但几乎也是仅次于贡品的东西。

    看过了这些,恰好侍者带了人奉上餐食,众人鱼贯而入,为首的手中捧了染炉染杯,后边有人提了炭火,接着便是好些个食盒。

    染炉放在桌上,添上炭火,再把染杯至于炉上,染杯中的汤便渐渐发出香味,而食盒中的菜肴是片得极薄的各色肉类、鲜笋、并一些暖房中出的的鲜嫩青菜。

    羊肉片得薄,又有鲜嫩的青花椒腌制过,风味格外不同,顾秉清执箸给苏远矜在染杯中烫了一片,边放到她碗中边道:“诗经椒聊有言‘椒聊之食,蕃衍盈升’,蜀地地势低矮,气候潮湿,花椒既可入药,作温中散寒之效,又可用于烹饪,蜀地人常以花椒烹饪佐食,阿矜来尝尝。”

    苏远矜被这奇特的香味吸引,忍不住夹了入口,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滋味从口腔中升起,口舌中尽是羊肉的香和花椒的味道,口舌些微麻痹。

    咽下之后花椒的气味还留在口中,一呼一吸之间,说不清是痛还是畅爽,无端引人着迷:“这滋味果然不大相同,吃了不仅口中热,浑身都热乎了些。”

    顾秉清见她喜欢又烫了一箸:“如今天寒,对吃些对身子也好。”

    汤底熬得好,鲜笋脆嫩清甜,小菜清新鲜嫩,围着热腾腾的染炉,一餐饭吃得比往常更久,吃完从身到心都是舒畅。

    吃过饭食,在院中散步消食,顾秉清同苏远矜讲起这安顾商行的来历。

    安顾商行开了不过几年的光景,由太子牵头,五皇子和宁王之子顾秉煦行走主事,在顾朝境内南北几个州郡都设了商行办事处,现今他们在的这处便是其中之一。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的社会化分让商人的地位并不高,但如今社会安稳,物品的流通、经济的交流对百姓的生活有重大影响。

    钱财对于国家亦很重要,养兵、城防工事、赈灾、道路修建、官员俸禄等都是不小的开支。

    世家大族明面上不怎么涉足商业,却是许多商户背后的靠山和主子,行商的极大一部分利润,皆被世家大族占了去,世家奢靡成风,消耗的却是民脂民膏。

    这安顾商行并非为了与民争利,只是有个牵头的商行,明面上的主子是五皇子与宁王世子,商户若愿意加入商行,有了庇护便不必再受世家盘剥。

    至于商行盈利,一部分被顾秉清以各种名目充入国库,作为军饷、赈灾等民生所用。

    苏远矜听得认真,顾秉清在为君爱民一事上,她没什么可置喙的。只是当顾秉清递出那份安顾商行的木牌,她却有些踌躇。

    木牌不难看出是商行的信物,顾秉清先前闲谈时说过,有商行的信物,各州郡的商行后院皆可入住,还可以在前院的账房支取银子,不限数目,从顾秉清的分红私库账上支取。

    除此之外,顾秉清还给苏远矜准备了一份女子户籍文书,同商行牌子一道给她:“我知道阿矜志在四海,对世间风物怀有好奇向往之心,但因着身份,只能困守宫中,”

    顾秉清盯着苏远矜的眼睛,不让她再逃避半分,“此次出行,我才真正看到开心的阿矜是何种模样,我给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晓,了结了眼前的事,我会尽力陪你做你想做的事。”

    苏远矜没听过这样的话,从小到大的教导都是教她恪守礼仪,从未有人许诺过她天地宽阔。

    顾秉清的话让苏远矜有一种奇特的感受,好像以前她作为辅国公府的小姐活着,成婚后作为太子妃活着,前世作为皇后活着,那些身份像一个密不透风的壳,把她罩在里面。

    她剥不开那个壳,不仅是旁人看不见,连她自己都看不见自己本真的模样。

    顾秉清的话像是敲开了那层壳子,虽只是一个缝隙,但好似有光隐隐透进来了。

    苏远矜几乎是本能地抓住了顾秉清给她的牌子和户籍文书,她想这真的是她收到过最好的生辰礼物。

    下午苏远矜又尝了滇越的花茶和鲜花酥饼,滇越气候独特,花茶的品质很高,不同品种的花茶特点不同,茉莉的清新淡雅,玫瑰的芬芳馥郁,桂花的香甜醇厚,苏远矜特意拿了些要带回京同各位姐妹们分享。

    顾秉清见她喜欢,又道:“这几日不凑巧,那酥饼是用制好的玫瑰花酱烤的,若是有鲜花,鲜花烤制出来的更香,”见苏远矜果然面露向往,顾秉清补充道:“之后有机会,咱们往滇越去,一起亲手采了花来做酥饼。”

    一日的辰光经不住太多消磨,吃了夕食,日头已经落了下去,等准备好登车回沈府的时候,天几乎全黑透了。

    天黑了马车本就走得慢,回去的路走得还不是先前来的那条,苏远矜只觉得有些漫长。

    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眼,前头是一条很深的暗巷,马车前头的灯笼只照亮了前面一小段的路,苏远矜无端有些心慌,只觉外头的马蹄声都有些不同寻常。

    忽的有只大手覆上苏远矜的手背,是顾秉清握住了她拉车帘的手:“手这么凉,当心寒气侵体,暂时先把车帘拉上罢。”

    说完不仅拉上了车帘,顾秉清还关上了车窗的护板。

    苏远矜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直觉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连呼吸都放轻了,屏息听着外头的动静。

    马车在暗巷中行了不过三分之一的路程,只听铮的一声,有箭矢破空的声音传来,被外头的护卫一刀斩断!

    顾秉清眉目沉静,对外面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是搂住了苏远矜,将人稳稳护在怀中,侧过脸在她耳边低声安抚:“莫怕。”

    刀剑相交的声音不绝于耳,暗巷两边的瓦片偶有落地,凌乱的脚步声绕着马车,苏远矜下意识握紧了顾秉清的手。

    有箭矢插到车壁上,箭尾的铮铮响声传入车厢,外头却不见有人声,只有刀剑声入耳。

    这场沉默的厮杀持续了大约一刻钟,护卫在马车外头回话:“殿下,二十名刺客,十九名已伏诛,有一名活口。”

    顾秉清隔着车帘吩咐留人清理现场,莫让血腥气吓到平民百姓,外头应声后马车重新动起来,等苏远矜回过神已经到了沈府门外。

    顾秉清掀开车帘先下了马车,伸手来扶苏远矜,虽没让苏远矜看见丁点血腥,但摸着她有些发凉的手,顾秉清改了要去亲审活口的主意:“我叫人熬一盏安神汤来,你回去先泡个热水澡吧,手太凉了。”

    苏远矜低声应了,牵着手回到院里,苏远矜去了净房沐浴,等她沐浴完出来,安神汤已经晾在桌上。

    顾秉清接过晚月手头的帕子对苏远矜道:“来炭盆这边烘一下头发,安神汤正好入口了,趁着温热喝了吧。”

    苏远矜闻言便到炭盆旁的软凳上坐了,晚月捧了安神汤递给她,苏远矜接过慢慢的喝着,身后顾秉清用布巾给她发丝吸水。

    眼看苏远矜的头发快干,顾秉清便起身去沐浴,走前还同晚月交代一句,让她陪着苏远矜直至他回来。

    顾秉清刚走苏远矜便问晚月:“巷子里有没有吓到,可喝了安神汤了?”

    晚月倒是没受惊吓,笑了笑回道:“喝过了,刺客是冲着前面的马车去的,我们在后头的马车上,又有侍卫警戒,不曾受惊。”

    说着接了苏远矜手里的碗放到桌上,又拿了梳子轻轻给苏远矜梳发,片刻后苏远矜接了梳子让晚月自去洗漱睡觉。

    等顾秉清回来,房中只苏远矜在,手中拿着梳子,怔怔望着炭火出神。

    顾秉清关门声惊醒了苏远矜,不待顾秉清问,苏远矜便主动说起“晚月她们今日也累了,我叫她先去睡了。”

    顾秉清并不在意,他只是怕苏远矜受了惊吓,这才命人陪着她,如今看苏远矜只是沉默些,并无受到惊吓的模样,便也放下心来。

    等顾秉清烘干了头发,两人上了榻上躺下,顾秉清轻声对苏远矜说起话来:“我们再过几日恐怕得回京了,你且安心,今日暗巷的事不会再发生。”

    苏远矜嗯了声,把心中种种顾虑全抛到脑后,在顾秉清怀中静静睡去。

    之后几日苏远矜并未出门,只是一边差人出门采买,一边打点行装准备回京。

    二十二日天气晴好,一行人启程回京,这次回去先走水路,行船至禹州后再换乘马车,大约五日便可抵京。

    水路行船快,第三日中午到了禹州的码头,下了船修整一番,下午换了马车直奔京城。

    第五日傍晚终于进了京,等进了宫,各处俱已点上了宫灯。东宫宫人早得了吩咐,今日太子与太子妃回宫,个个忙得脚不沾地。

    苏远矜与顾秉清沐浴更衣,洗去一身行路的辛劳,吃过晚膳便早早睡了。

    第二日在永宁殿内醒来,苏远矜一时颇有些不知身处何地的恍惚之感。

    略躺着醒神片刻,苏远矜刚坐起身,凝冬和丝雨便一人拉着一边,打开床帐,又拿了衣衫来伺候苏远矜穿上。

    穿戴齐整洗了脸,苏远矜想起昨夜顾秉清也是在永宁殿睡的,便问二人,丝雨笑着答话:“太子殿下一早便出门了,吩咐我们不许吵醒太子妃,交代了中午不回来用膳,让太子妃不必等。”

    苏远矜轻轻颔首,晚月从外头进来,行了一礼道:“外头说膳房来问是否摆膳呢。”

    苏远矜让凝冬和丝雨出去瞧了,晚月留在内室同苏远矜说起这些时日的事情来。

    此次出行只带了晚月并下头的几个小丫鬟,凝冬和丝雨是一直留在宫里的。

    昨日一回来,晚月便让凝冬丝雨将这些时日要紧的事情说了,今儿一早又去查了各类记档,现下只捡了几个要紧的事说了给苏远矜。

    东宫的一些庶务,需要太子妃印信的,晚月俱都整理成册,苏远矜只需挑个时候叫人来一齐回了话去办便是。

    至于递了帖子请安的,寻常的人情往来都已经按规矩回过礼,不必再费心。只有一项,辅国公府的大房夫人柳氏携女苏亦怀求见过。

    苏远矜听后沉吟片刻,吩咐晚月叫人送了苏亦怀些云州的花茶,并附言等天气回暖,要邀众姐妹来东宫一道做鲜花酥饼吃。

    晚月领命去办,苏远矜舒舒服服吃了顿不算早的早膳,到了下午又处理了堆积的庶务,把从安州定州带回来的礼物分门别类整理了,差人送去各处不提。

    过了十多日,二月中旬已经不似之前寒冷,虽还不能换上轻薄的春衫,但也不必再裹太厚的冬装。

    是日恰好安顾商行送了东西到东宫,两筐云州精心伺候的朱墨双辉的花朵,说是今年新开的,民间也叫墨红玫瑰,花型大香气浓郁,做醋制酒制酱都是极好。

    苏远矜听说其实还未到花期,但云州气候独特,又有花匠精心伺候,采摘完又由商行用冷箱快马送到京中,这才在这个时节得到如此鲜嫩的花。

    苏远矜当下便写了帖子,邀请辅国公府的堂姐苏亦怀、庶妹苏轻仪,表妹沈音,又差人请了四公主顾灵越和五公主顾灵思来东宫一道做鲜花酥饼。

    此次算不上办宴,只是家中姊妹间的小聚,因而并不隆重。膳房的人说做鲜花酥饼须得将花朵一瓣瓣拆开,几人左右闲着无聊,便将这差事揽了过来。

    众人围坐在桌边,沈音和五公主顾灵思倒是意外的对脾气,两个小姐妹笑着闹到一处去,一会要比谁摘花瓣快,一会又停了手上的活计,凑到一处嬉笑玩闹。

    苏远矜的堂姐苏亦怀则稳重许多,话并不多,安静缄默,同四公主一样是娴雅的女子。

    至于妹妹苏轻仪,一边挨着五公主,却又同五公主与沈音之间插不上话,好在堂姐苏亦怀到底顾忌着一家子的姐妹,苏远矜对这妹妹虽不喜,但也不刻意冷落她,时不时也同她说几句话,场面上倒也融洽。

    正说着闺阁间的趣事,姐妹们聊得热络,却听苏轻仪把话引向了京中贵女,苏亦怀看她一眼,正想把话题岔开,苏轻仪已经开了口:“京中女子,现在谁有文成侯府上的叶小姐风光啊。”

    年前叶楚枫到泰康寺上香,凤凰花木逆时节开花的事传得广,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是冲着天家来的。

    要说是为了进皇帝的后宫,想想年纪也不大可能,两位皇子又不像有争储之心,那必然是冲着东宫了。

    苏轻仪此时说这种话,若苏远矜不知晓叶家在太子眼里的观感,知道太子早对叶家多有不满,恐怕也会多想。

    苏远矜静静看了苏轻仪一眼,见她状似惶恐,眼里却有几丝遮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苏远矜有些想笑,轻挑了下眉毛,笑着道:“你若真如此羡慕,不若我传话回府,让祖母送你也去上上香?”

    苏轻仪一听这话,想起苏老夫人平日里的手段,吓得脸都白了三分。

    她只是不满,往日都是一个府里的姐妹,一起受苏老夫人的管束。

    如今苏远矜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她却还在府里受磋磨,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所以才时不时忍不住要刺苏远矜一下。

    听了苏远矜的话,苏轻仪仿佛才想起她这姐姐如今的身份,若是今日之事被苏老夫人知道了,苏远矜但凡流露出些许让她去寺庙礼佛的意思,她这后半辈子恐怕就要长伴青灯古佛了。

    一旦去了,哪怕日后有机会被接回来,旁人难免不会揣测她犯了什么错才被送去寺庙,届时想寻个像样的亲事都难,更不要谈嫁与王公贵族过好日子了!

    苏轻仪这才这道怕了,忙告饶道:“是妹妹蠢笨,望姐姐原谅妹妹失言。”

    苏远矜本也只是吓吓她,看她道了歉又战战兢兢开始装鹌鹑,懒得同她计较,便将此事略过不提。

    两筐新鲜花朵,宫人摘一筐,苏远矜并众位姐妹摘一筐,没一会的工夫,花瓣便都摘完了。

    膳房的人来取了花瓣去清洗,之后加糖和油揉成馅团,和面制作酥皮都是膳房的人做,她们便只等着吃便好。

    等酥饼的香味传出,众人放了茶盏停了话头,宫人奉上热腾腾刚出炉的鲜花酥饼,姐妹们个个吃得唇齿留香。

    姐妹间的聚会,太子不便在场,酥饼烤好后苏远矜差人往祈文殿送了些,五公主见状笑眯眯打趣苏远矜:“太子哥哥真有口福。”

    苏远矜见她和表妹沈音眼里的促狭,也顽笑道:“放心,总够咱们姐妹吃的,我还留了些,待会让你带回去吃个够。”

    五公主也不恼,高高兴兴笑纳了:“好呀,给阿音也带上些,不然只我一个连吃带拿,多不好意思。”

    大家都笑起来,苏远矜也笑着回:“大家都有,必不会教你为难!”

    说说笑笑间辰光快速溜走,最后每人带着新鲜出炉的鲜花酥饼离去。

    及至晚间,顾秉清回到永宁殿和苏远矜一道用晚膳,顾秉清瞧着桌上那道挂糊花瓣酥,想起午间送到祈文殿的鲜花酥饼,顾秉清停箸开口:“阿矜今日送的鲜花酥饼真是香甜,我很喜欢。”

    苏远矜知道顾秉清其实并不太爱甜,他吃食上虽不挑剔,甜的也能入口,但却谈不上喜欢,如今说这话,想来是哄她的。

    不过苏远矜也不戳穿:“还要谢过殿下呢,那朱墨双辉是安顾商行捡着最好的头茬花送来的,若非殿下,我也吃不上这鲜花酥饼。”

    顾秉清只道你喜欢便好,饭后饮茶,顾秉清想起今日同皇帝商议的事,犹豫了片刻同苏远矜透露:“对了,过个几日,父皇会下旨给三皇子封郡王,三月初有迎春宴,若是宴上有不长眼的胆敢冒犯你,只管叫人打出去便是,不必顾忌什么。”

    苏远矜闻言心底很是惊讶,上一世三皇子也封了王,还是亲王,是顾秉清即位后亲自下的旨。如今有此变故,又有顾秉清提前同她说这些,莫非这天要变了?

    可眼看春日将近,天暖气清万物回春,苏远矜仔细回忆了上一世三皇子的为人,结合之前顾秉清透露的安顾商行,三皇子也不像那等暗蓄野心之人。

    苏远矜不方便直接问什么,不过既然顾秉清如此说了,她便也不再多问,真有那不长眼的惹到她面前,她照顾秉清交代的做便是。

    没过几日,皇帝顾肆安果真下了圣旨,封三皇子顾秉言为康郡王,赐府邸于宫外,三皇子不日便迁入郡王府居住。

    一时间康郡王府门庭若市,朝中许多人家都送了礼,表面是祝贺顾秉言获封郡王和乔迁之喜,私底下是否站队三皇子争储谁也不知道。

    是日到了迎春宴,苏远矜同顾秉清一起从东宫出发,到了东皇殿两人便分开了,苏远矜自去了园中女席那边,顾秉清往男宾席去了。

    女席设在园中,就在东皇殿花园的暖阁里,暖阁里摆了许多暖房和温泉庄子精心侍弄的花草。

    园中还有樱花、琼花、海棠、忍冬等一系列正值花期的花树,高低错落,花色缤纷。

    苏远矜进去时前殿几位夫人正坐在一处聊天,见她进去赶忙起身行礼,苏远矜见了礼。

    不远处三皇子母妃敏妃身边围了一堆夫人小姐,听见动静全都往这边看过来,见是苏远矜忙来见礼。

    等寒暄见礼完坐下,敏妃笑着同苏远矜道:“前些日子五公主从太子妃这带回我那的鲜花酥饼真是不错,如今鲜花多了,我还寻思哪日得了空闲,要找你借那制酥饼的厨子一用呢。”

    苏远矜哪有不应的:“娘娘要用,只管差人来说,我定立时将人送去,只要做了酥饼也赏我两个吃吃便好。”

    苏远矜这话说得俏皮,敏妃又是爽朗的性子,听了她的话笑得开怀,气氛很是不错。

    偏有人看不惯这和乐的气氛,寻了空隙开口:“三皇子如今封了郡王,多少好东西也能给敏妃娘娘寻来,康郡王前途无量,再珍稀之物亦能手到擒来,娘娘真有福。”

    说话的人是文成侯的妻子柳氏,这奉承的话直白到有些尴尬,众人面上都有些不知所措。

    苏远矜颇有几分惊讶,看了柳氏一眼还没开口说什么,被柳氏奉承的敏妃先开了口:“秉言所有一切俱是为君者所赐,本宫和他时常感恩,哪敢再肖想更珍稀之物。”

    储君也是君,敏妃这话说得谦卑,全然不接柳氏的话,倒教她闹了个没脸。

    敏妃才不管这些,什么康郡王前途无量,她若接了这话,谁知道宴会后会传成什么样,当着苏远矜的面这样挑拨,当她和太子妃是多蠢笨无知吗?

    席间氛围有些凝滞,苏远矜同敏妃对视一眼,转而问起五公主。敏妃收了肃容,对苏远矜笑着抱怨:“你还不知道她,永远都坐不住,不知又跑到哪里疯去了。”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落下,五公主风风火火进来了,拉着沈音的手上来就告状:“母妃,这迎春宴怎的还有如此不讲理的人,适才若非我路过,御史中丞家的小姐便要被欺负了。”

    苏远矜拉了沈音,上上下下瞧了她一遍,见她身上齐整,情绪也还好稍稍放下些心来:“怎么回事,怎的是你一个人,舅母呢?”

    苏远矜说着给沈音倒了杯热茶叫她喝着,听五公主愤愤不平道:“适才我路过长春花廊,有个好刁蛮的小姐,非说沈音小姐占了廊下最好的位置,要她让开,别挡着她们赏景,若非我路过,似乎还要上去拉扯沈小姐呢!”

    苏远矜听完这话脸色沉了下来,沈音身体素来不好,长春花廊旁边可是有湖的,若是不小心推了她下湖,后果不堪设想。

    听五公主说完,苏远矜冷声开口:“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如此刁蛮不讲理?”

    五公主手往外一指:“便是她们!”’

    苏远矜等人顺着五公主指的方向一看,外面站着几位小姐,以文成侯家的小姐叶楚枫为首,后面几个好像是叶楚枫的表姐妹,柳氏娘家的侄女们。

    没等苏远矜发难,其中便有一人上前请罪:“太子妃恕罪,我们适才只是想请沈小姐挪个位置,并未动手,”

    说着悄悄抬眼看了苏远矜一眼,见她面色冷凝,知道今日怕是不好善了,腰弯得更低“没认出沈小姐是我们眼拙,还请太子妃宽恕。”

    这些年舅父外任,阿音和舅母也跟着去了外地,京中有些贵女不认识她本没什么,但欺负人就不对了。

    苏远矜冷声问:“认不认得出沈小姐倒是无妨,只是赏景观花本是雅事,后来者却要先来者让位,不知是什么道理?”

    没待请罪的人回话,那边叶楚枫敷衍地行了个礼便开口申辩:“我们不过想在长春花廊下观湖,请沈小姐挪动一二而已,太子妃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文成侯对这唯一的女儿很是宠溺,叶楚枫一向活得肆意,只许她欺负旁人,哪里容得旁人说她半句。

    前世入了后宫,叶楚枫并没什么恩宠,顾秉清有时连面上的情分都不给。

    叶楚枫也曾尝试过讨好顾秉清,但文成侯贪腐弄权,有这样一个爹,叶楚枫的讨好自是没什么用。

    后来叶楚枫认清了顾秉清不喜她的事实,把气全撒到了宫人身上,她宫里的宫女活得战战兢兢,不少向苏远矜求庇护的。

    苏远矜身为皇后,叶楚枫无故责打宫女,苏远矜没少叫她罚俸禁足抄经,弹压了许久才让她收敛了脾性。

    苏远矜看她一眼,见叶楚枫一幅愤愤不平的模样,比起前世,性子是丁点没变:“我竟不知这东皇殿乃是叶家私产,一应人等皆要为叶小姐的需求让步了。”

    叶楚枫还想回话,她娘柳氏现在脑子倒是清醒了,连忙拉了叶楚枫一把,抢在前面回苏远矜的话:“太子妃说笑了,小女不懂事,还望太子妃见谅,都是臣妇娇惯了她。”

    柳氏一边说,一边压着叶楚枫同沈音道了歉,苏远矜没再追究,至于叶楚枫跋扈莽撞的名声会不会被人传出去,便不是苏远矜要思虑的事情了。

    这事告一段落,苏远矜怕沈音觉得尴尬,同敏妃说了一声便带了她往外去,只说往园中去赏赏春景。

    五公主本来要一起,被敏妃留下了。

    及至园中,苏远矜问起沈音,怎么只她一人,舅母去了哪里。

    沈音左右看看,见除了随侍的侍女并无旁人,犹豫片刻同苏远矜吐露,原来是遇上了国子监学正赵由纪的妻子章氏。

    苏远矜正想说舅父好似和赵学正并无什么往来,彼此间也无亲缘关系,听到他夫人姓章,便估计是同沈岸的父亲章清池有关了。

    沈岸如今改了姓入了沈家族谱,章氏有心想要走动一二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先前章家出事,并不曾听闻赵学正或是章氏有露面,此时来找舅母又是为何?

    见沈音脸上也有点愁容,苏远矜反而宽慰她道:“左不过是和小岸有关,现在忧心也是无益,等会见到舅母问清楚便是。”

    沈音听了一想也是,见无外人又恢复了私下的活泼脾性,打趣起苏远矜,说适才太子妃为她撑腰的时候好生厉害。

    苏远矜见她还有心情说笑放下心来,往园中去看那新开的杜鹃去了。

    看过花正往回走,遇上了刚来参宴的辅国公府女眷。苏老夫人为首,苏远矜的大伯母、堂姐苏亦怀、继母张凌姚、妹妹苏轻仪。

    自从苏远矜同苏老夫人戳破了辅国公府西园野鸭和书房的真相,二人已经许久未见。

    不知是不是因为苏远矜这颗棋子不受控,苏老夫人鬓发更白了些,互相见过礼,苏远矜的理智和情感在胸中交织,心绪低沉了一瞬。

    苏远矜笑着掩饰了过去,寒暄片刻,有故交遣人来请,苏老夫人便带着张凌姚和苏轻仪先去了,大伯母柳氏倒是借口堂姐苏亦怀和沈音投缘留下同她们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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