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城虽然繁华,但是却比平城小很多,也难怪万博坊敢玩这么个游戏,用轻功行走的林知予两个时辰便转遍了大半个苍云城。

    林知予不停在各个屋顶穿梭,一路上倒是遇到不少所谓的“据点”,身着万博坊服侍的侍从或站于檐下,或伏于树上,或在路上闲走。

    就是没遇到面具老板和唐老,也没看到盛洵。

    林知予心下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登上一栋酒楼楼顶,便看到远处有火光闪烁,火光离她挺远,但很显眼,而且林知予眼力极好。

    她一脚从十丈高的楼顶踏出,直直向下坠落。

    半个时辰后,她赶到着火的那处宅院时,火已被熄灭。林知予看着烧得看不出原样的屋子,沉默了。

    她走向不远处正在和官吏交谈的盛洵,待其他人离开了之后开口:“怎么回事?”

    “不知道。”盛洵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我一路跟着唐老,他并没有寻找据点收集鲛珠,只一路回了这所宅子。我在屋顶等了一会,没有任何动静,正要进屋查看,屋子突然着火了。”

    他伸手将林知予发间的落叶拂去:“火势起的极快,等我发现已来不及扑灭......抱歉,是我唐突了,你......介意吗?”

    盛洵露出自责的表情,林知予摸了摸头发:“不介意。你继续说,那个老头呢?”

    “火烧起来之前我离开了这宅子,灭火后从里面抬出来一具尸体,烧得已看不清楚容貌,不过身体与唐老大致相符。”

    “你觉得他没死。”

    “早在火烧起来前,他屋子里就没有活人。”

    林知予表示不解:“那......你就一直待在屋顶,没去找他?”如果是她的话,早进室内查看情况了。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消失的,他的气息是在他屋中消失的,那时我离得远,分不真切。”

    “所以呢?”林知予没理解他什么意思。

    “我从半空看过他家房屋布局,没有密室的可能。”

    林知予双臂抱于胸前,好整以暇看着盛洵,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所以他大概是从地下离开。”盛洵直视着林知予,声音平淡,又很坦然,“我害怕,怕死,不敢去找。”

    林知予觉得荒谬,察觉危险止步分明是很正常的事,怕死也是很正常的事,然而这一切发生在盛洵身上就很不正常。

    林知予表情复杂,她声音低下来:“你一个玄衣阁阁主怕死?”

    “是人就会怕死,”盛洵一副很坦荡的样子,“我希望你也怕。”

    林知予耸肩,面露遗憾:“要让你失望了,我不怕。”

    “不过你做得对,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林知予目光落在焦黑的废墟上,“那老头内力比你强,他特意收敛,你瞧不出来也正常。在这种情况下,你没有冒险,做得很好。”

    盛洵没有说话,他在思考别的事。

    “哦对了,我没找到那个奇怪的老板……”说话间,林知予看向不远处,忽然怔住。

    西南方向,一片笼罩了大半个星空的焰火正在盛放,在寂寂的夜空中拢起一簇又一簇的花火。

    焰光璀璨,照亮了半个苍云城,倒映着这片盛景的眼底却透不出情绪。

    “是那个老板?”

    盛洵突然开口,打破了林知予的思绪,她半开玩笑道:“说不定是那个老头。”那可就是地府笑话了。

    焰火落在林知予的眼底,映出不一样的意味,她突然开口:“我们回城主府。”

    等两人赶回城主府时,才发现消失不见的唐老正挂在大门口。

    夜风习习,白日昂首的石狮落于两旁沉睡,发青的尸体安静悬挂于大门前,除了被冷夜浸染得冰冷导致脸色不正常外,看起来就像沉睡了一般。

    四周太过安静,城主府内无人察觉这一幕。

    林知予早在看见尸体时眼神就冷下来:“挑衅我?”

    “也许是灭口。”

    唐老在万博坊说了句这里一共七人,明明加上盛洵一共有八人,他早知道盛洵是跟着林知予一起来的。

    林知予不语。

    盛洵看向她:“怎么?”

    “那个戴面具的老板,我之前应该见过他。”林知予皱眉,“而且就在最近。”

    林知予往往能甄别不同人的气息,然而却需要更久一些的相处,那个戴面具的人,给她的感觉有两分熟悉,却十分飘忽,这表明那人一定见过,却不熟。

    盛洵若有所思:“看之前那些人反应,这个老板应该经常参加这种聚会。”

    顿了顿他又摇了摇头:“倒也未必是苍云城人,毕竟裹得那么严实,底下未必一直是一个人。”

    林知予不再管那具尸体,她翻过外墙,往王梨住的院子赶去,一边说着:“可惜第一剑不在,他那个狗鼻子......可惜。”

    盛洵很快从后面赶过来,他在围墙上游走,如履平地,气息平稳:“你在担心王梨?”

    林知予偏头看着另一侧围墙上的盛洵,觉得他轻功身法有些眼熟,一时间没说话,等盛洵距她更近了些,她偏过头,声音逆着风变得忽远忽近:“也没有,琴音一直在暗处,以她的武功,这座城主府没人伤得了阿梨。”

    “你......相信琴音?”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镖局那么多对你忠心耿耿的人,你为何不带些人出来?”

    林知予刚要回一句“你这个阁主不也孤身一人”,脚步忽然停下,盛洵停在她旁边,看着不足百步的院子,和她紧绷的身体,瞬间想到了什么:“怎么?”

    “阿梨...不见了......”林知予目光沉沉,她的离开给了背后之人可乘之机。

    盛洵闻言并不意外,他看向不远处的院子:“里面有人。”

    林知予闭了闭眼:“那不是阿梨。”

    “是琴音......还有一个男人。”

    盛洵提步向前:“别担心,她是神医,没人要她的命。”

    林知予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她已冷静下来,打算进去先了解情况。

    院子里琴音正在和一浑身黑袍的人对峙。

    只是对峙,院子里除了敞开的大门,黑衣人靠在树上把玩着手里的刀片,一身白衣的琴音垂眸站在门口,再无任何异常,甚至连打斗的痕迹都不曾有。

    琴音一眼瞟见进来的林知予,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只是看了眼黑衣人,又对林知予使了个眼色:“你的人?”

    盛洵进来后听到这句话没半点反应,他径直进了室内,脚步未停。

    林知予看了一眼琴音,又瞥了一眼黑衣人,后者在林知予进院的时候就绷直了歪斜的身体,将自己的气息收拢起来。

    林知予面无表情:“什么情况?”

    琴音歪了下脑袋,脸上浮起一个戒备的笑:“你不先解释一下,这位赫赫有名的杀手,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久前刚与他们打过照面的鬼刀手向看死人一样的看着说话的人。

    “他是我雇佣的,保护阿梨,顺便监视你。”林知予眼神无波,声音冷淡,“回答我的问题。”

    琴音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她眼底浮起浓浓的戒备,淡淡的血色漫上眼眶。

    这一刻,林知予好像回到了与琴音初见的那一天,这一路上建立起的信任相助的假象轰然倒塌。

    “我一直在暗中保护王梨,直到我发现鬼刀手出现,我与他对上,被他引开,只是离开了一会,王梨就不见了。”琴音冷冷说道,“你怀疑我?”

    林知予看了一眼沉默的鬼刀手,见他没提出异议,想来琴音没有撒谎。她目光不明地盯着眼前这个有着倾国之色的女子:“我不该怀疑你?”

    琴音眼睛眯了起来。

    盛洵从屋内走出来,对着林知予说道:“室内有迷香,塌上没有挣扎痕迹。她在撒谎。”

    四周有一瞬的安静,树上掉片落叶的声响都格外明显。

    琴音刚要开口,盛洵就转向了她:“王梨确实是被别人带走的,但是被你默许的。你早知道鬼刀手在附近徘徊,也趁着今夜有人来故意诱他出手,将他引开,然后让王梨顺理成章地被人带走,你好置身事外。”

    “屋子里烧的香是京都特有的流羽涵香,寻常人只须半两便能迷倒,这里面足足下了三两,可王梨不是一般人,她是吃着各种毒药修成的神医,区区迷药根本不能让她失去意识,除非有人打晕了她,这个人一定不会让王梨设防。”

    盛洵眼眨也不眨地盯着琴音,不放过她任何一个动作:“你从平城到这里,一开始,一路上,还有刚才,都在撒谎。”

    琴音的脸色还很难看,她一方面提防这三人对她出手,一方面在想着脱身之计。

    “琴音。”

    林知予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我给你一个机会,告诉我,你对我撒的第一个谎是什么?”

    冷淡又好听的声音让琴音的心情忽然平静,她抬眼看向一脸平静的林知予,露出二人初见到的笑容,轻快又明媚,连如银的月光都成了陪衬:“我叫琴音,望舒古教第十八代圣女。”

    嗓音甜软又松脆,“琴音”的笑愈发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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