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点鸾轩。

    乔成双坐在屋门前的椅子上,头微微歪着,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扇子。圆儿居左,离椅子稍近些。竹清居右,只见她走上前一步,转身,对着乔成双福了福身:‘‘禀报贵人主子,贵人的宫人配置乃是四名宫女,四名太监。’’她指着地上规规矩矩跪的宫女太监,‘‘前排的这是锦春和玉春,后头的从左到右分别是小安子,小康子,小满子,小能子。’’

    接着,跪在地上的人再次一一报上自己的名字以及从前在宫中的职务,大多是些闲职。

    乔成双清了清嗓子,正色:‘‘今日起大家即然开始在点鸾轩当差,就请一心一意,差事做不好,我向来不喜多苛责,但若搞些旁门左道,便别怪我无情就是了。’’

    底下的人齐声‘‘奴才(奴婢)遵旨。’’

    乔成双心中仍是有些许不放心这些素不相识的人,只信任从小一起长大的圆儿,但这也急不得,总需要时间去认清这些人。点鸾轩的布局虽比正殿差得远,还略偏僻了些,但一应布置都稍稍超过了贵人应有的份例,想来淑妃也不愿过多苛责与她。给的人也没有特别歪瓜裂枣的。

    次日晨起,竹清还给她梳了一个新奇样式的发髻,不出挑却耐看精致,瞧着端庄大方,令乔成双颇为满意。

    向皇后第一次请安的规矩,是老人们先在殿中等候,新人们在外头晒会太阳,等下马威给够了再请进凤仪殿。乔成双此时更是无比庆幸圆儿让自己摸香粉时竹清阻拦住了,想来是极有先见之明,若是流了汗混合着香粉,怕是给各宫娘娘极为不好的初印象。

    进了殿,便是依照位份排排站,而后行大礼。站乔成双前面的是丽才人和佳才人,与她一排的是清贵人,因她有封号,乔成双需要站她后面小半步,因此她瞧着不甚惹眼。站后边的是依选侍和庞选侍,再之后是夏淑女辛淑女。殿门口遇到时,乔成双就深深记住了依选侍,原因无他,依选侍生的实在小鸟依人,如同风雨中的一朵娇嫩的小白花,摇摇欲坠惹人怜爱,别说皇上,就是她一个女子瞧了也想好生疼爱一番。正是‘‘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依选侍实在不辜负她这个封号。

    宫中美丽如花的女子如同雨后春笋,高位娘娘们在乎的总是家世最为突出的。

    瑞贵妃盛服浓妆韶颜雅容,一颦一笑皆是成熟女子的风情,笑起来宛如银铃:‘‘我记得同皇后姊姊商量封号时候就说,‘有女妖且丽,裴立湘水眉’,丽妹妹你又是晋国公的孙女,身份贵重,当是分外适合这个封号的。’’

    乔成双心中骂这贵妃好生厉害,“妖且丽”这三个字,可一下子就往人头上扣,可不是骂人像狐狸精嘛。可实话说,在座的最像狐狸精的可不就是瑞贵妃自己。

    丽才人福身浅笑,如春日杏花:‘‘娘娘谬赞,臣妾愧不敢当。臣妾爷爷早已不堪重用,不及娘娘父亲史侯爷万一。容貌也比不得娘娘‘回眸一笑百媚生’。’’

    丽才人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将瑞贵妃扔的话茬子统统丢回去。瑞贵妃脸色煞是难看,正想要反击,一直默不作声的皇后娘娘开口了:‘‘今日新人入宫,娉娉你也算是作别人姐姐的人,是该学着稳重些了。’’瑞贵妃撇了撇嘴,起身说是。

    皇后略无奈摇摇头,抬手示意宫女们给新来的嫔妃们端来见面礼,木盘上每份都是一样的,一个桃花香囊一个白玉手镯一对宝石簪子。众人连忙谢恩,其他妃子也依次送了大差不差的见面礼,贵重程度都没有敢越过皇后去的。

    皇后生的端庄大方,虽不是大美人,却颇有一国之母的风范,雍容华贵。皇后瞧着不是爱为难人的,问候了皇子公主的日常起居,就叫嫔妃们告退了,只以许久不见久病的淑妃为由,留住了她。瞧着皇后同瑞贵妃,淑妃的私交都是极为不错的。

    回宫的路上,其余人要么同自己家主位娘娘一同回宫,要么与同住的姐妹相伴,只乔成双和她印象深刻的依选侍落了单,便一块儿相伴。

    依选侍长得像一个柔弱无害的小白兔,性格却不甚腼腆,张口便用自己黄鹂似的嗓子主动搭话:‘‘姐姐!选秀那日我便瞧着姐姐穿着粉紫色袄子,上头绣地丁香极妙,精致玲珑。没想到有机会与姐姐一块入宫,真真是有缘。妹妹我如今在云莺轩独住,还望姐姐你常来。’’

    乔成双见对方热情,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对方楚楚可怜的长相又实在令她起了拉拢的意思,便热络的开口:‘‘自然自然,你若是喜欢丁香,回头便叫我丫鬟圆儿也给你绣一副丁香的花样儿,还请妹妹别嫌弃。’’

    ‘‘哪能呀,我家世寒微,入了宫,总是惶恐。’’依选侍将手放在胸口,作垂泪状,乔成双看着心都化了,对于对方可以得宠的概率直接加到了百分之百。‘‘哪会,大家都是尽心侍候皇上,分什么贵贱,妹妹你该放宽心才是。’’见乔成双说话滴水不漏,依选侍也意识到了交好也不是一日之功,来日方长,便与乔成双闲聊几句,直到岔路便告辞了。

    乔成双回宫去便开始猜测晚上侍寝究竟是谁拔得头筹,首次侍寝不代表终生的成败,并且还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因着她也不骄不躁。丽才人佳才人家世显赫,依选侍又实在柔弱无骨,要是换了她是皇帝也是抉择不出来的。

    到了傍晚,乔成双穿着清凉,同圆儿嘻嘻闹闹唠家常,还是竹清更稳重有门路些,打听到皇上去了皇后那儿,以示看中,倒也不出所料。第二夜皇上翻了丽才人的牌子,许是因着丽才人容貌佳又伶俐,连着翻了三夜的牌子。丽才人锋芒毕露的同时也是不失稳重,请安最早到,面对瑞贵妃的挖苦以退为进,不失尊敬的回击,倒是抓不出什么把柄来。淑妃这些天就没出过自己的房门,她御下严格,又有小厨房,除了必要生活用品,宫人根本不对外走动。除了问诊的太医外不许旁人入内,乔成双如同孤身一个人住偌大的未央宫一般,倒是乐得自在。

    许是皇上为安抚瑞贵妃一般,接下来又连着翻三五天她的牌子。接下来除了芜嫔侍寝过一回,便全是新人侍寝了,佳才人清贵人接连承宠,时日却没有丽才人多,条件相似的丽才人始终压着佳才人些,致使佳才人有些不满,但不至于蠢的当面显露。

    某天,乔成双望着枝头的桃花只有残枝了,地上粉扑扑的,也不叫宫人打扫,皇上身边的王胜福就来叫乔成双准备侍寝了。

    圆儿高兴的跟过年一样,直把什么花的绿的往她头上插,还是竹清更有审美也懂规矩些,给她花了淡妆,只在眼尾处点了些粉红色,口脂没有上色,只抹了一层透明的胶质,显得整个嘴唇娇艳欲滴。淡粉色纱质的裙装,凸显出少女曼妙的身材,头发盘的复杂但不华丽,只用一根钗盘成,佐一朵真的桃花点睛之笔。被竹清如此一番收拾,当真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夜色微沉,皇帝梁明堂踏入点鸾轩。

    乔成双一早便在门口等候,梁明堂一进门便见到一副晚春桃花美人图,因着竹清的小心机,在她的额前留了些碎发,更显风情。梁明堂伸手扶起跪地行礼的乔成双,乔成双与之对视,这才第一次看清了她所谓的丈夫的容貌。男子面如冠玉,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当真是如玉一般的公子。与这般俊美的男子如此亲密接触,毕竟也是十几岁的姑娘,乔成双不由得羞红了脸。

    ‘‘爱妃久等了。’’梁明堂声音温润。

    ‘‘是臣妾期待早日得见天颜,故而早早等候。’’乔成双作娇羞状。

    二人一同进屋。

    ‘‘臣妾不知皇上喜好,想来皇上处理一天政务甚是疲劳,想着闺中常为父亲弹琴解闷,故而不知皇上可愿意一听?’’侍寝前总要有前戏,乔成双选择了自己最擅长的古琴。至于给父亲弹琴倒是确有其事,解闷是无稽之谈,校验功课倒是真。

    ‘‘哦?宫中瑞贵妃会舞剑,芜嫔善歌舞,前几日朕听丽贵人琵琶也是动人,古琴倒是少有人精通,爱妃可不要叫朕失望。’’梁明堂被勾起了好奇心。

    乔成双说了声‘‘是’’便坐下弹奏了。

    琴声悠扬婉转,如同潺潺流淌的溪水,静静淌入人的心中。梁明堂不免有些失望,水平虽好,却不叫人惊艳。忽然,琴声变快,如同鸟儿婉转,配合溪水流淌,又如月光高悬,柔美恬静中带着生动童趣,令人回味。梁明堂心中惊喜,面上却不显,只淡淡问了曲子名,乔成双见其身子微微前倾,暗自得意,便与梁明堂浅聊了起来。

    直到约莫几盏茶后,乔成双见好就收,娇嗔:‘‘皇上与臣妾谈古论今,也不可怜臣妾困倦。’’

    美人如此热情邀请,梁明堂自然不会推拒,当即将人打横抱起来,此后一夜春宵,翻云覆雨,雨打芭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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