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砚心醒来的消息,在居昀台几个正牌师兄弟面前实则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凌慕时一再有言,此事暂需保密,大家才没过来打扰。

    褚砚心有疑,她当日都急得破口大骂了,怎会没人知道?

    相语说:“夫人一开口,先生便启开了法阵,所以,您说的话,只有先生听得见。”

    褚砚心:“……”

    ***

    俞长夏既然进了星见阁,其余的师兄弟少不得也要来见上一回。于是,他们捡到了一个极好的理由,好得褚砚心都忍不住要怀疑,那些外门弟子都是他们安排的戏子罢了——轮流巡视并捉拿偷进星见阁的鼠辈!

    “鼠辈”是没有出现的,巡视的人却越发的肆无忌惮。

    先是俞长夏时不时来串个门,拿班作势地守在院子里,瞧着、候着哪个不识趣的跑来供他磨磨利齿,哪怕是和褚砚心交谈时,他那吐不出象牙的嘴里依旧“芬芳”四溢。

    相语在一旁频频皱眉,时不时轻咳两声提醒某先生注意一些,眼里写满了“你别教坏我家夫人”的警惕。而俞长夏则用一脸“你他妈不知道你家夫人是人间大恶吗”来回瞪她。

    相语挣扎再三,最终还是坚持了自己的警惕:“二先生,注意言辞。”

    俞长夏:“你个傻叉是脑子中毒了吧!”

    褚砚心倒也无所谓,她九岁便陪着爹爹四处游历,什么人没见过?

    直到——这粗狂硬朗的汉子把她最后的一块糕点拿走时,褚砚心就忍不了了:“我说俞长夏,你就不能自己去肴厢里拿?!”

    俞长夏直截了当:“不能!这点心全山就你独一份,我只能吃你的了!”

    褚砚心愣了愣,无耻啊!

    ***

    晚些时候,又多了位名为盛无疆的前来拜访。

    此人温文尔雅,玉容俊爽,有逸群之才。听相语说,居昀台的生计全仰仗于他。不仅如此,居昀台如今香火鼎盛……不对,是备受推崇,都是由盛无疆一手推动的。

    说到推动一事,还得从她质疑凌慕时开始。

    “大半月的时间,凌慕时还没把仇寻完么?”言下之意,是人跑了这么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大有暗讽凌慕时的无能。

    相语立马解释道:“回夫人,言氏之事已了,先生此刻正带着门中弟子下山历练,考察心性以便引导,也好让弟子们早日入道。”

    褚砚心一听,当即腹诽道:凌慕时自己的心性也没好到哪里去,怎好意思去考察别人?

    可见相语神情紧张,生怕她误解了自家先生,褚砚心只好改口:“修行悟道不都是自己琢磨么?万一他考察错了,岂不误了人家?”

    “先生说这样省事。少走几年弯路,便多几年时间修炼,也能早一日强大起来。至于考察结果,这些年来,还未曾见先生出错过。”

    “……”算他厉害。

    褚砚心忽然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在没有出错的前提下加以指引,并非拔苗助长,只是加速了过程,虽不想承认,但这种方式无疑更为便捷。

    那些久远一点的大宗大族惯爱墨守陈规,坚信修行悟道需要依靠自身天赋与努力,方能得一机缘。小门小派纷纷效仿,便常年将年轻弟子困顿于山门之中苦思冥想,好似只有这样做才能显示出悟道的不易。殊不知,这种闭门造车的修道方式,一旦入世,反会成为修行路上最大的阻碍。

    褚砚心忽然想起了父亲第一次带她出门历练时说过的话:“不入世,何谈出世?不见道,何以悟道?未曾在红尘万丈中走过,仅凭一颗面壁得来的道心,华而不实,或只稍被凡尘染上一染,那金玉做的壳子顷刻就能湮灭成灰。”

    当然,也有一些特殊且极具天赋之人光靠着打坐就能修出一颗金刚心,入不入红尘,见不见世道,于他们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可惜世间大才只在少数,难遇亦难求。

    而居昀台的本意,就是通过不间断的历练让弟子们见识人间百态,堕入世情之中艰难翻滚,以此来悟道。

    但此法激进又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个道心不生,尘心亦不死的下场。

    其实,不论避世修行还是入世修行,两者相较,各有利弊。

    但雾里寻灯——灯,是必然能寻到的。至于能否自燃自亮,还得看寻灯之人的本事罢,否则,也不过是盏普通的灯罢了,注定成不了精。

    这么想想,居昀台的做法倒是与父亲的不谋而合了。

    让褚砚心感到疑惑的是:“不过才几年光景,各大宗族那些老顽固居然愿意打破旧规,把自家子弟送上居昀台任人揉搓?”

    相语轻笑道:“听先生们说,太师父当年就是这么折腾他们,方才有了这一身好修为。而且,经过数年的观察,从居昀台走出去的弟子皆是不凡之辈,几乎没几个会出现‘止步不前’的状况。所以,这两年来,许多宗族都愿意让族中子弟来居昀台修行悟道。”

    褚砚心哼笑出声:“大宗族的子弟要来修行,怕是得许给居昀台不少好处吧?”

    “是。”相语笑得双目放光,道:“外门弟子求学必交学资。四先生说,不论是钱财、灵玉、珍宝、丹药乃至人情等等,都能成为学资,且每年都必须上缴一次。”

    果然!

    难怪相语的说辞透着一股“货比三家谁家强”的市侩气,还弄出个什么……经年观察的心得来,原来是为财!

    “四先生还同各个宗族说,说是……”相语轻了轻嗓子,学着盛无疆的语气,镇定又悠哉:“修行不难,但悟道不易。执道心的修行与无道心的修行,或是道心不稳的修行,哪种更事半功倍,哪种更接近巅峰,又是哪种实力更高?诸位不妨多多细想,青云路不好走,皆是因脚下基石不够稳固啊!”

    褚砚心:“……”

    什么基石,说得这般隐晦!不就是得给你砌金堆银么?

    “不过,外门弟子需缴纳学资,内门弟子则没有这一说法。两门弟子的修行之地与历练方式并不相同,所听所学也有些许差别。但分配的物资,居住的环境,甚至是吃食,都是一样的!”

    相语又学起了她的先生们,道:“二先生有言,进了居昀台,就别想着谁比谁尊贵,要哪个胆敢作威作福,就赶出居昀台!四先生也交代了,若是被赶出去的,所收的学资概不退还!”

    褚砚心彻底闭塞了:盛无疆这分明是……敛着他人财物,培育自己的人啊!而俞长夏这个帮凶,竟还敢睁着眼睛说什么“做人要公平”的瞎话!

    ……

    ……

    在盛无疆正经拜访过后,再来时,便是直接穿堂过室,随意得好似身在自家庭院一样。起初,褚砚心也没在意,她本就不喜虚礼,盛无疆此举反倒是直爽实在。

    可不过两日,褚砚心就发现,这居昀台老四说起话来跟后山那片沧澜海一样,倾之不竭倒之不尽,且不管何时何地于何处寻到你,都要先说上一轮。便是你有事要忙,也需得等他说完才能离开。

    恰有一回她正在如厕,盛无疆的声音忽地从她左侧的那间茅房里响了起来。虽说居昀台的茅房有着绝对的私密性,可不妨碍把她吓得魂飞天外!

    候在外院的相语听到盛无疆声音的一刹那,惊得脸都白了,急急冲到茅房把人拖了出来。

    可恨那盛无疆似无所觉,一边被拽着走,一边还颇为愉快地同她谈论了起来:“那批灵石就在沈家手上,可价格一直打不下来,念及沈家有女在居昀台修习,我也不好做得太过。上次与弟妹洽谈甚欢,为兄觉着弟妹乃巧捷万端,见经识经之人,不知弟妹可有奇招?”

    褚砚心:……我奇你爹爹!!!

    ***

    如是又过了几日,俞长夏来时竟真的抓到了“鼠辈”!

    他当即大笑一声,将人掰过来一看,棱角分明的脸庞顿时比锅色还要黑,正欲开骂的嘴闭合得严丝密缝,一甩手,竟粗暴地将人丢给了相语,头也不回地走了。

    相语看清来人后,笑着将他领到了褚砚心跟前,对她说:“这位便是三先生,姜幼时。”

    褚砚心知道他们师兄弟几人的排序不在于年纪大小,而在于玄力高低。姜幼时今年只比相语大上一岁,却能在居昀台排行老三,实力定是深不可测。然而,这位年纪尚小却当了先生的少年郎,实则幼年时过得并不好,也因内向胆小常常遭亲人排挤,最后还将他贱卖了出去。

    “是二先生从人牙子手里救下了三先生,可您也知道,以二先生的脾性,哪里看得惯三先生的胆怯?”

    不必相语说下去,褚砚心就已经明白了,俞长夏定是没少恐吓威胁姜幼时,要求他做个铮铮铁汉。是以,她面对姜幼时时,才会展现出最为友善的一面,含笑相迎。

    姜幼时低垂着脑袋,手脚并拢不敢乱动一分,无辜得叫人都不敢大声对他说话。

    褚砚心心中一叹:那俞长夏也真吼得出口!

    正待寒暄之际,姜幼时先以奇速将手中的一方巾帕塞进了褚砚心手中,随即挨到了相语身边,还揪起了相语一边的衣袖,放在手里搓圆摁扁,活像做错了事等待受罚的孩童。

    褚砚心眉心为皱,就听姜幼时用他那含蓄得近乎扭捏,扭捏得近乎做作的声音对着褚砚心,羞涩道:“那个……那个……弟妹啊!那是我绣的呢,你喜欢、喜欢就好……我,嗯……那个……弟妹啊!那个……你真美!真美呢!那个……我也好喜欢你呢!”

    说着,他还娇里娇气地冲褚砚心一挤眼,迅速甩出一张手帕捂住了自己的头,好像被人调戏得无脸再见玄古父老。

    不对!谁调戏谁啊?!

    褚砚心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嘴脸无意识地抽了一抽,又抽了一抽,“滚——!”

    ***

    至于五子、六子尚不在居昀台中,七子也下了山,始终无缘得见。但只要想到近日来,连连跑到她眼前晃悠的二、三、四子,褚砚心觉得:还是不见为妙!

    “那他们的大师兄呢?”褚砚心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

    相语倒茶的手微微一抖,洒出了几滴茶水,好半晌才回话:“西禁战前,大先生深入岱渊之地探查,至今未归。”

    褚砚心凝眉:“传闻有言,上玄老先生携七子入战场,是错的?”

    相语摇摇头:“数量没错,但人却不是大先生。此事,各位先生和老先生都不愿再提及,所以,一致的说辞都是大先生云游去了。”

    褚砚心一默,深觉这位居昀台的大师兄怕是凶多吉少了,但到底是存着一个念想,无人肯说破罢了。思及此,她似是下定了决心,对着相语道:“你同俞长夏说一声,今日晚膳时分,肴厢有戏,我邀他前去一观!”

    相语应是,随即又好奇:“夫人是打算公开自己苏醒的消息了么?”

    “没有啊!”

    “那您说,您邀二先生……”

    “我只是想请他过去罢了,我若想公开,定不会以这么平凡的方式。毕竟,我如今也是‘盛名’在外。”褚砚心笑笑,又道:“你把人带去就好,回来时拿些鲜花饼,我忽然想吃了。”

    “好。”

    ***

    离开了星见阁,相语一路慢行。

    她思来想去也没能看透夫人最后的那个笑容,像是某种计谋得逞的笑意,不明不白的,有点瘆人。蓦地,她发现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褚砚心的脸上有着这样的表情。

    相语按照吩咐来到炎霆阁,她把褚砚心的原话同俞长夏复述了一遍后,这位二先生想也没想,立即催促起了相语,一同急奔至肴厢。

    肴厢作为居昀台的大食堂,用膳时间也是严格规定的——过时不候。

    有了这么一条规矩,内外门弟子齐聚一堂的盛景不再是梦。

    可惜今夜,等待他们的既非丰盛的食物,也非交流的机会。

    俞长夏和相语赶到时,肴厢内外已然乱成一片——内有激昂谩骂,外有打架斗殴。相语仅能在混乱中听得只言片语,居然还是没能凑出个线索来。

    而立于中线的那道肴厢大门,还有一名女子在高声咆哮。

    只见她神情痛苦,是笑又是哭,被人摁在了门梁上,嘴还不肯停歇:“你们高家算计了莫家才娶到了林家的小姐,可怜莫家至今都被蒙在鼓里!莫家对你们诸般维护!你们竟还想着在月底的比斗中废人筋脉!哈哈哈!丧心病狂!”

    摁着女子的人估摸就是她口中的高家子弟,他恶狠狠道:“你放屁!”

    而后,就有另一人往男子身上用力一推搡,怒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就一个疯子!你也信她?!”那男子也怒了,“你看看这满堂的人,哪一个不是由她挑衅才起的争执!她就是想要所有人都打起来,骂起来!你若不信,何不想想相语师姐?她是怎么骂英灵遗孤的?她说的话,可有一字能信?!”

    听到此处,隔着远距的相语也知道被摁的女子是谁了——徐丹燕!

    相语直觉眼前的一幕尤不真实,她低喃出声:“这……怎么回事?”

    向来暴躁的二先生奇迹般耐着性子听了好一会儿,又出奇没出手制止任何人。他眼看着那些争得面红耳赤或撕咬扭打在一起的外门弟子占了这场“混战”的绝大多数,莫名就想要一拖再拖。

    俞长夏闲闲地问了声:“是弟妹让我来看戏的?”

    相语茫然地点了点头,“……是。”

    “还记得那日闯进星见阁的人是谁?”

    相语依旧茫然点头,“……记得。”

    “那惹了你的又是谁?”

    相语蓦然一顿,瞠目而视,是徐丹燕!所以……所以,这就是夫人所说的戏?

    “怕是那日弟妹就在徐丹燕身上种了符,只等今日动手了!”俞长夏咧嘴笑道:“既然弟妹特意叫上了我,那就让你二爷我再帮你添把火!”

    俞长夏看上去四肢发达,粗鲁脾气臭,可不代表他头脑简单。相语未及反应,他便横跨一步,挡在相语身前,张嘴就吼:“闹够了没有?!”

    这一声吼夹藏着深厚的玄力,直击耳膜,场上混乱不堪的画风陡然一转,成了遍地哀嚎。

    相语:“……”

    默然等待了片刻,才有弟子发现了俞长夏,立时心虚地唤了声:“二、二先生。”

    这位一叫,场中登时鸦雀无声。

    徐丹燕跌倒在地,满面是泪痕,她紧紧咬住下唇,直视着俞长夏,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又像是在哀求着什么。

    俞长夏本就是个心狠的,所以开口才会更狠:“沈媛!你给老子出来!平日你们不是挺要好吗!装的吗?闹成这样,还不赶紧把她弄走了!在这抽哪门子的疯!”

    沈媛从门后挪了出来,她明明躲得好好的,一下就被套上了“装”的罪名,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应声道:“是。”

    可见徐丹燕现在的模样,披头散发还被泼得满身污秽,沈媛一边嫌弃一边想:疯子要如何弄走?

    反观徐丹燕,她直勾勾地瞪视着俞长夏,眼中的哀怨随着沈媛的靠近渐渐成了惊恐。

    “丹燕,别骂了!”沈媛硬着头皮走到她身旁,拉起了徐丹燕的手,“你冷静冷静,我先同你回小院休……”

    还没待她讲完,徐丹燕便用力将沈媛的手甩开,沈媛措不及防,踉跄了几步后,直接坐到了地上。

    沈媛原想大喊一句“你疯了”,可为顾及形象竟将声线扭成了娇嗔:“呀!你做什么!”

    “做什么?要你管!仗着自己是沈家嫡女,以为谁都要听你使唤吗?你们沈氏也不过是末流罢了!要是没有西禁一战,凭你们还想跻身玄古十大势力?!没有宗族地位,你什么都不是!还妄想嫁给凌慕时!言氏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沈氏也一样!”

    此骂一出,惊呼四起——徐丹燕不是一直在讨好沈媛吗?难道沈氏真如言氏一样,觊觎着居昀台?

    徐丹燕指向沈媛,微微有些发狠:“平日里,你总在我面前谎称凌慕时待你如何如何特别,实际人家连你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上次遇见凌慕时,他还将你认错成了别人,你以为没人知道?当时我就在你身后不远,听得一清二楚!你呢?非说凌慕时唤了你的闺名!真是不知羞!”

    沈媛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终于从震惊中清醒。一时间,不知是先感晴天霹雳的好,还是声泪俱下的好。脸上红白青紫过了一遍,她最终认为还是恼羞成怒、先发制人更为妥当。

    “你胡说!胡说!是你一直怂恿我接近凌先生的!说他看我的眼神不同于旁的女子,才会让我越陷越深!如今凌先生已然娶妻,你还四处宣扬,到底存的是什么心!为何还要栽赃我?”

    徐丹燕亲听她倒打一耙,气得笑了:“你敢把凌慕时叫出来对峙吗?既知他已娶妻,还有哭哭啼啼四处诉说心伤,不就是想利用舆情逼得人家不得不娶你吗?!可惜啊!凌慕时早看穿了你们的算盘!他能同言氏撕破脸,就能同你们沈氏开战!你就是哭瞎了,也不会有半分作用!我为徐家不得不助你!到底是谁在栽赃谁?!”

    又是频频抽气的声音从中传来,在场的弟子们一时忘了自身也是个事主,直呼沈氏看似与人为善,实则心机深沉云云。

    沈媛内心起伏不定,环顾四周,全是些意味不明的眼光,她顿生一计,以袖掩面,从地上跳了起来,嘴里哭着喊着:“你从来都自顾自说,说我不打紧,还辱我沈氏!是我瞎眼,错信了你!你爱说便说,我认就是!”

    话罢,她哭得梨花带雨,跑了。

    这时,俞长夏举起双指,轻轻一挥,隔空打中了徐丹燕,她明显僵硬了一下,下一刻便晕了过去。

    相语彻底悟了,呼吸稍有急促——原来,原来夫人想要的观众并不是俞长夏,而是她!

    徐丹燕体内有褚砚心种下的符,就眼前所见,不难看出,此符效用与吐真术相类似,又不全然相同。吐真术乃有问必答,每答必真。而夫人的这道符则是见人就骂,逢人就踩,反之,不见则无事。

    无怪乎徐丹燕的神情这般悲痛欲绝,她可是清醒地看着自己的不自控,一点一点地闯下大祸!

    而经徐丹燕一番追赶谩骂,那些藏于宗族世家的阴暗统统被搬到了台面上。此时,无管她所说的是真是假,宗族世家或有或无的私欲全然暴露于人前。是以,今日众弟子到底因何故动手,是为做贼心虚作掩饰,还是为维护自家的颜面,都不重要。

    重要是:动手,就对了!

    只有动手,才能护下被抹黑得摇摇欲坠的宗门名声,事后还能说一句“受人污蔑,怒从心起,情难自禁”来开脱自己!

    而褚砚心把俞长夏邀来的目的就更明显了。

    身在居昀台的几个师兄弟中,俞长夏是最能镇场子的,人狠话也狠,面对乱局直接压制,不做裁定不也问原由,倒是能给大家喘息的空间与停手的理由。

    另一方面,则因当日星见阁所发生的事,俞长夏亦算半个当事人。徐丹燕辱骂了谁又讨好着谁,俞长夏心知肚明,而他本就不满沈媛纠缠凌慕时,褚砚心好心送“礼”来,俞长夏岂能不把握?

    于是就有了俞长夏那一句看似在平息事件,实则是将沈媛往徐丹燕眼前送的话。

    徐丹燕眼中的惊恐也是由此而来,徐家有必须依附沈氏的理由,是以,得罪了谁也不能得罪了沈氏。可偏生早就躲她远远的沈媛也扭不过俞长夏的威严,一把将自己卖了个彻底。

    相语的眼眶泛红,夫人几乎把徐丹燕的后路都斩了个干净,就是为了给她出口气?

    俞长夏十分得意地压低了声音:“傻叉!这就是那位你自以为受不得半点污染的夫人!轻飘飘的一张符就把骂你的人整成了玄古公敌!我就说她是人间大恶,你还不信!张大你的双眼好好看看吧!”

    相语没有吭声,她闭了闭眼,悄悄撇干了眼中的湿意,却是道:“这事过去好几日了,夫人拖到今日才动手……”她愣怔了一下,即刻扭身往回跑。

    俞长夏也只是懵了一会儿,便快速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青灰色的玉符,黝黑的大拇指轻轻一扫,玉符便透出了微光,一个“姜”字赫然出现在上面。他对着玉符粗声道:“赶去星见阁,出事了!”

章节目录

居昀台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山鬼搖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山鬼搖并收藏居昀台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