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又难过的我
33
我、我哥、还有我目前唯一的好朋友，三个人围坐在客厅沙发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息。
千奈平香和我面面相觑，五条悟神色自若地翘着二郎腿吃零食。我怎么就没遗传成他那样呢？不管是厚脸皮还是没心没肺的程度，我哥都比我高出太多。
我收回了对视的目光，低垂着眼，底气不足地解释道："这是我哥，我们刚刚在玩闹呢...哈哈，不小心动静太大了，吵到你了吗？"
千奈平香窘迫地说："嗯，看到的时候就知道是小洄的哥哥了。您好，呃...久、久仰大名！"
呼，我心下舒了一口气，看来千奈只是因为社恐所以不自在而已，不是发现了我不正常的歪心思。
五条悟嚼着薯片的嘴都没停，他敷衍地说："嗯。"
嗯是个什么反应...作为当事人之一，怎么只有我内心在咆哮！我哥到底是迟钝到发现不了暗流下的汹涌，还是发现了但是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啊！！！！
可能觉得这样确实不太有礼貌，吃完了一整包薯片的五条悟把空袋子精准地投掷进垃圾桶后，懒洋洋地对千奈平香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然后场面又安静了下来。
五条悟从我的零食储备里掏出了一袋干脆面，冲我象征性地摆了摆手，得到我的默认后撕开包装就往嘴里丢。谁都没再开口说话，像是被集体施加了禁言咒一样，只余喀吱喀吱的声响在客厅回荡。
等他再次重复流畅的投掷动作后，千奈平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那、那个..."她双手拽着我们裙摆——这是我们俩上周末才一起逛街买的同款睡衣，比我还要局促不安。
"我有点困了，你们也早点休息，晚安。"语速很快地说完话后，千奈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卧室，我甚至听到了咔嚓的落锁声。
客厅里现在只剩我和我哥，但我一点都没有因此而放松，反而觉得更加尴尬。
好想逃跑...我脑子是被驴踢了吧，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来。
我悄悄地把头转过一点点弧度，提心吊胆地观察着五条悟的神色，他看上去和往常没什么两样，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对他来说我刚才的行为其实没什么，只是我在做贼心虚？
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甜品比零食更能补充热量吧，卧室那个蛋糕应该没打翻，你要吃吗？"
他翻了个白眼："用我做的东西讨好我，你好聪明哇。"
看他的态度应该没在计较我刚才的冒犯，但是很在意我生日都没记住的猪脑子，理亏的我乖乖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忘记的啦！原谅我吧。"
我和五条悟对烘焙的爱好南辕北辙，他嗜甜，究竟甜品脑袋，而我不爱太甜的东西，更偏好微甜中带有些许酸涩的口感。最初一起过生日的时候，我们会收到两份截然不同的蛋糕，小学五年级起，diy风气盛行，我拉着他去专门的烘焙体验馆亲手制作了一份双拼蛋糕后，就喜欢上了这项活动，在生日前一起做一份两个人都满意的蛋糕算是我们每年的固定保留项目。
但是五条悟上周把我搞得太生气了，以至于我都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他要是今天不来找我，我能把生日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等想起来的时候再发出轰鸣的尖叫。
听到我的话后，五条悟咧开嘴角露出了嚣张的笑容："没关系的哦，我不跟金鱼计较。"
"好想打你啊。"
"来呀~"
我把沙发上摆着的抱枕丢了过去，优美的抛物线在距离他一定距离时戛然而止，严严实实地砸在了无形之物上，顺着那道屏障无力地坠落。
我没好气地说："你倒是解开无下限让我打个爽啊。"
五条悟状似惊讶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我又顺手丢了一个抱枕过去，照样在相同距离被拦截。
"五·条·悟！"
"嘻嘻，叫我干嘛？"
"你怎么越来越幼稚了啊！"
"小金鱼的大嗓门也不枉多让。"
在五条悟的持续嘲讽下，我失去理智扑了过去和他近身肉搏，眼见胜利在握，五条悟却拍了拍我的肩膀，不怀好意地提醒道："快看你左边。"
这都是转移注意力的阴谋罢了！我才不会信呢！我继续加大手腕的力度，五条悟突然毫不反抗地平躺在沙发上，我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缓缓回头看去。
伴随着开门的吱呀声，手上握着水杯的千奈平香呆愣愣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的笑容瞬间僵硬了，此刻的表情一定跟木乃伊有得一比。
千奈平香在关门和口渴之间纠结了一下后，踱步走到了饮水机旁边，多此一举地背对着我柔声说："我就是来接杯水...不会叨扰你们的。"
我顿时起身也不是，保持现在的姿势也不是。
千奈这是什么糟糕的台词啊！！！
34
有的人还活着，但是他已近死了。
我觉得我现在就处于这种社会性死亡的状态中。
"干嘛那么在意啦，和你小学做出的蠢事相比，这不是很普通吗？"
"......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啊。"
他拉长尾音"哦~"了好久，"所以你为自己懂得太多了而烦恼？"
"什么呀！"我用叉子切了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边吞边说，"做哥哥的没有羞耻心，还不允许做妹妹的有吗？"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多年一如从前呢。"
"什么意思？我怎么感觉你在暗戳戳地骂我。"
"没有哦，也挺不容易的嘛，光长羞耻心不长..."
在他说出最后的话前，我立马叉了块蛋糕封住他的嘴，离开前稍微加了点力度，把塑料餐叉的四个尖赤在他粉嘟嘟的唇上戳了两下。
"哥你也是啊，九年了吧，说话还是那么难听。"
细想起来，明明九年来基本都是和他闹腾的回忆，却经过了人脑自动美化，连刚认识时叫我的"小笨蛋、小傻瓜、小蠢货"都像是亲昵的证明。
抹茶味的蛋糕快被我吃了个干净，我放下餐具盯着他说："虽然理论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并不存在，但我要是患上了这种病，一定是你害的。"
五条悟坐在我日常用的升降椅上，不断地调整高度上上下下来来回回，能在这种东西上也找到乐趣，不得不说他对生活的热爱真是超乎我的想象。
将椅子调整到最低后，五条悟像没骨头的猫一样窝在软椅靠背上，仰视着我回答道："莫名被戴了好大一顶帽子。"
"真有那天的话你得负责呢。"
"哈？"
"原来五条悟是做了坏事就跑的那种男人！"
"拜托不要自说自话啊。"
结束日常贫嘴后，我踮起脚，从书柜最高层取出一本侧扣带有简易密码锁的手账本，朝五条悟递了过去。
"已经说过了，但还是要再说一遍，Saturo，生日快乐。"
五条悟伸手接过，指尖拨动着密码锁，好奇地问："礼物？"
我说："对呀，准备了好久，结果最后把生日给忘了，简直是黑色幽默啊。"
送给五条悟的手账是油画风格，封面以深蓝和米白为主色调，下半部分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半部分是若隐若现的雪山。坐落在云端与海洋交界处的白色城堡，一半隐匿于缥缈的云雾之中，一半映衬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仿佛连接着现实与幻想两个世界。城堡典雅而庄严，塔楼高耸入云，斑驳的城墙透露过深深的厚重与沧桑。
光是挑选手账我就纠结了很久，内页涂涂画画耗时就更加漫长，在上周末之前，我每周都会往里添加新的内容，争取能在我们的生日前将这份礼物送给他。
密码被五条悟试了两下就轻松解开，他这时候倒是很有礼节，抬起下巴询问我："能当着你的面看吗？"
他的心情似乎还不错，我走了两步弯下腰，将头虚靠在他的肩膀上。
"请自便。"我也很有礼节地回应道。
五条悟从第一页翻了起来，开篇是两个白毛蓝瞳的Q版小人，受限于我的技术水平，整本手账都是类似的简笔画。
短发的小人身上什么武器都没带，衣服上却印有独属于勇者的标志，长发编成单股辫的小人腰间系着一把淡粉色的折扇。
这是一本怪物图鉴，也是勇者与战士的冒险故事。
除了第一页启程出发的两个小人外，其他页左上角大多画有以某个咒灵为原型的怪物，剩下的地方填补着与这个怪物战斗的过程。勇者用蓝色的魔法和透明的屏障击败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生物，战士却大多数时候都在摸鱼，少数时候才会将扇子变为不同形状的利器加入其中。
偶尔几页的左上角没有怪物的介绍，勇者和战士进入不同的地域与村落，在这里和当地人短暂度过安宁的时光。
手账只画到一半，没有明确的主线，也没有最终的结局，勇者和战士静静地躺在白色城堡的花田之中，望着远方湛蓝的海与雪色苍茫的云山，等待着下一段旅程的开始。
这么短的时间内五条悟当然不可能全部看完，他翻了十几页后，刷刷跳到了结尾。
他说："好奇怪啊，你画的不是两个魔法师吗？"
我把下巴真切地抵在了他的肩膀上，嘀咕道："谁说勇者和战士不可以是魔法师。"
不管我这个无厘头的故事本身如何，里面的怪物很多都是以他出任务时随手发给我的咒灵为原型，我觉得我哥应该感受到了我的心意，因为他现在看起来完全没有往日里不可一世的张狂，反而很温柔，我第一次觉得温柔这个词和他那么贴切。
五条悟把手账本收好后，转过身来摸了摸我的头，他说："之后会认真看完的，谢啦。"
嘴毒的五条悟只是让人想揍他，温柔起来的五条悟真是让人招架不住，我从背后伸出手，别过脸试图转移话题："我的礼物呢，蛋糕肯定不是吧..."
他含笑着说："已经给你了啊，完全没发现吗？真的是小笨蛋。"
"啊？"我绞尽脑汁地回想着今晚的经历，五条悟"哎~"的感叹了一声后，从被毯子盖住的地上拎出那个长方形的盒子，轻轻一推后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我总算想起来他从窗台跳进来的时候，是递给了我两个盒子来着。这下真是堪比金鱼了，他下次用这个理由来嘲笑我，我都不好意思反驳。
冰冰凉凉的东西贴近了我的颈部，我被冷得打了个寒颤，五条悟见状把项链往外放了一层，不用再和我的肌肤紧密接触。
是和上次赔罪的那条蓝钻项链差不多的款型，五条悟不愧是臭直男，送东西都送一样的。
"表情看上去不满意？竟然不满意！！！"
"哥，你反应好大哦，我说不满意你会去退货吗？"
"......"
"放心啦，你送我的东西我怎么可能退货呀。"
"所以就是不满意。"
"怎么那么挫败？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
五条悟又臭着脸不说话了，我只是随口那么一问，没想到真是他不知道去哪儿捣鼓出来的。
我心里暗自发笑，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哥，我能抱你一下吗？"
"嗯？"五条悟表情有些惊讶，"看在今天是十五岁生日的份上，勉强让你..."
他话还没说完，我已经伸手向前环住了他的腰，比起五年前，他现在的身体宽厚了许多，抱起来硬硬的，像是抱了块会发热的板砖。
我把头埋进他的胸口，这里的肌肉没有腰腹那么壮实，他的气息环绕在我的周围，温暖而又无比安心。
默默倚靠了一会后，我从他怀里抬起头，和他分享着好消息："再过五年，我们就可以办成人礼了耶。"
五条悟眼睛都没眨一下地说："还有五年啊，有什么好激动的。"
"很快的啦，眼睛一睁一闭就过去了。"
"哧，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天天就知道诋毁我，没有哦，我正直善良得学校都要给我颁三好学生奖状呢。"
"应该给你颁奥斯卡最佳小金人才对。"
聆听着他不知道是平缓还是急促的心跳声，我问道："成年之后你有想做的事吗？"
五条悟不以为意："未来的事我怎么知道。"
"哎呀，你好好想想嘛。"我夹着嗓子撒娇，拽住他的衣袖来回摇摆着。
五条悟把皱皱的袖口从我的魔爪中解救出来，没有丝毫犹豫地说："现在再怎么思考不也是现在的想法吗？"
"...也对哦。"
"所以别再问这种蠢问题了。"
我本来幸福得嘴里能吐出泡泡的心情一下子低沉了下来，感觉自己刚刚吃了一串青色的葡萄，前面甜得发腻，后面却酸得像是在酒窑里发酵了大半个世纪一样。
如果是我的话，成年之后最想做的事，一定是不用以生日为借口，光明正大地拥抱他吧。
可是五条悟却没有同样的执念呢，还觉得这样的假设就和我不希望他置身咒术界一样，愚蠢而难以理解。
真是令人伤心啊，我永远豁达乐观，永远积极向上的哥哥。
今晚触及的月亮有多美好，就有多么让人难过。
我、我哥、还有我目前唯一的好朋友，三个人围坐在客厅沙发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息。
千奈平香和我面面相觑，五条悟神色自若地翘着二郎腿吃零食。我怎么就没遗传成他那样呢？不管是厚脸皮还是没心没肺的程度，我哥都比我高出太多。
我收回了对视的目光，低垂着眼，底气不足地解释道："这是我哥，我们刚刚在玩闹呢...哈哈，不小心动静太大了，吵到你了吗？"
千奈平香窘迫地说："嗯，看到的时候就知道是小洄的哥哥了。您好，呃...久、久仰大名！"
呼，我心下舒了一口气，看来千奈只是因为社恐所以不自在而已，不是发现了我不正常的歪心思。
五条悟嚼着薯片的嘴都没停，他敷衍地说："嗯。"
嗯是个什么反应...作为当事人之一，怎么只有我内心在咆哮！我哥到底是迟钝到发现不了暗流下的汹涌，还是发现了但是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啊！！！！
可能觉得这样确实不太有礼貌，吃完了一整包薯片的五条悟把空袋子精准地投掷进垃圾桶后，懒洋洋地对千奈平香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然后场面又安静了下来。
五条悟从我的零食储备里掏出了一袋干脆面，冲我象征性地摆了摆手，得到我的默认后撕开包装就往嘴里丢。谁都没再开口说话，像是被集体施加了禁言咒一样，只余喀吱喀吱的声响在客厅回荡。
等他再次重复流畅的投掷动作后，千奈平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那、那个..."她双手拽着我们裙摆——这是我们俩上周末才一起逛街买的同款睡衣，比我还要局促不安。
"我有点困了，你们也早点休息，晚安。"语速很快地说完话后，千奈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卧室，我甚至听到了咔嚓的落锁声。
客厅里现在只剩我和我哥，但我一点都没有因此而放松，反而觉得更加尴尬。
好想逃跑...我脑子是被驴踢了吧，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来。
我悄悄地把头转过一点点弧度，提心吊胆地观察着五条悟的神色，他看上去和往常没什么两样，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对他来说我刚才的行为其实没什么，只是我在做贼心虚？
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甜品比零食更能补充热量吧，卧室那个蛋糕应该没打翻，你要吃吗？"
他翻了个白眼："用我做的东西讨好我，你好聪明哇。"
看他的态度应该没在计较我刚才的冒犯，但是很在意我生日都没记住的猪脑子，理亏的我乖乖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忘记的啦！原谅我吧。"
我和五条悟对烘焙的爱好南辕北辙，他嗜甜，究竟甜品脑袋，而我不爱太甜的东西，更偏好微甜中带有些许酸涩的口感。最初一起过生日的时候，我们会收到两份截然不同的蛋糕，小学五年级起，diy风气盛行，我拉着他去专门的烘焙体验馆亲手制作了一份双拼蛋糕后，就喜欢上了这项活动，在生日前一起做一份两个人都满意的蛋糕算是我们每年的固定保留项目。
但是五条悟上周把我搞得太生气了，以至于我都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他要是今天不来找我，我能把生日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等想起来的时候再发出轰鸣的尖叫。
听到我的话后，五条悟咧开嘴角露出了嚣张的笑容："没关系的哦，我不跟金鱼计较。"
"好想打你啊。"
"来呀~"
我把沙发上摆着的抱枕丢了过去，优美的抛物线在距离他一定距离时戛然而止，严严实实地砸在了无形之物上，顺着那道屏障无力地坠落。
我没好气地说："你倒是解开无下限让我打个爽啊。"
五条悟状似惊讶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我又顺手丢了一个抱枕过去，照样在相同距离被拦截。
"五·条·悟！"
"嘻嘻，叫我干嘛？"
"你怎么越来越幼稚了啊！"
"小金鱼的大嗓门也不枉多让。"
在五条悟的持续嘲讽下，我失去理智扑了过去和他近身肉搏，眼见胜利在握，五条悟却拍了拍我的肩膀，不怀好意地提醒道："快看你左边。"
这都是转移注意力的阴谋罢了！我才不会信呢！我继续加大手腕的力度，五条悟突然毫不反抗地平躺在沙发上，我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缓缓回头看去。
伴随着开门的吱呀声，手上握着水杯的千奈平香呆愣愣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的笑容瞬间僵硬了，此刻的表情一定跟木乃伊有得一比。
千奈平香在关门和口渴之间纠结了一下后，踱步走到了饮水机旁边，多此一举地背对着我柔声说："我就是来接杯水...不会叨扰你们的。"
我顿时起身也不是，保持现在的姿势也不是。
千奈这是什么糟糕的台词啊！！！
34
有的人还活着，但是他已近死了。
我觉得我现在就处于这种社会性死亡的状态中。
"干嘛那么在意啦，和你小学做出的蠢事相比，这不是很普通吗？"
"......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啊。"
他拉长尾音"哦~"了好久，"所以你为自己懂得太多了而烦恼？"
"什么呀！"我用叉子切了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边吞边说，"做哥哥的没有羞耻心，还不允许做妹妹的有吗？"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多年一如从前呢。"
"什么意思？我怎么感觉你在暗戳戳地骂我。"
"没有哦，也挺不容易的嘛，光长羞耻心不长..."
在他说出最后的话前，我立马叉了块蛋糕封住他的嘴，离开前稍微加了点力度，把塑料餐叉的四个尖赤在他粉嘟嘟的唇上戳了两下。
"哥你也是啊，九年了吧，说话还是那么难听。"
细想起来，明明九年来基本都是和他闹腾的回忆，却经过了人脑自动美化，连刚认识时叫我的"小笨蛋、小傻瓜、小蠢货"都像是亲昵的证明。
抹茶味的蛋糕快被我吃了个干净，我放下餐具盯着他说："虽然理论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并不存在，但我要是患上了这种病，一定是你害的。"
五条悟坐在我日常用的升降椅上，不断地调整高度上上下下来来回回，能在这种东西上也找到乐趣，不得不说他对生活的热爱真是超乎我的想象。
将椅子调整到最低后，五条悟像没骨头的猫一样窝在软椅靠背上，仰视着我回答道："莫名被戴了好大一顶帽子。"
"真有那天的话你得负责呢。"
"哈？"
"原来五条悟是做了坏事就跑的那种男人！"
"拜托不要自说自话啊。"
结束日常贫嘴后，我踮起脚，从书柜最高层取出一本侧扣带有简易密码锁的手账本，朝五条悟递了过去。
"已经说过了，但还是要再说一遍，Saturo，生日快乐。"
五条悟伸手接过，指尖拨动着密码锁，好奇地问："礼物？"
我说："对呀，准备了好久，结果最后把生日给忘了，简直是黑色幽默啊。"
送给五条悟的手账是油画风格，封面以深蓝和米白为主色调，下半部分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半部分是若隐若现的雪山。坐落在云端与海洋交界处的白色城堡，一半隐匿于缥缈的云雾之中，一半映衬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仿佛连接着现实与幻想两个世界。城堡典雅而庄严，塔楼高耸入云，斑驳的城墙透露过深深的厚重与沧桑。
光是挑选手账我就纠结了很久，内页涂涂画画耗时就更加漫长，在上周末之前，我每周都会往里添加新的内容，争取能在我们的生日前将这份礼物送给他。
密码被五条悟试了两下就轻松解开，他这时候倒是很有礼节，抬起下巴询问我："能当着你的面看吗？"
他的心情似乎还不错，我走了两步弯下腰，将头虚靠在他的肩膀上。
"请自便。"我也很有礼节地回应道。
五条悟从第一页翻了起来，开篇是两个白毛蓝瞳的Q版小人，受限于我的技术水平，整本手账都是类似的简笔画。
短发的小人身上什么武器都没带，衣服上却印有独属于勇者的标志，长发编成单股辫的小人腰间系着一把淡粉色的折扇。
这是一本怪物图鉴，也是勇者与战士的冒险故事。
除了第一页启程出发的两个小人外，其他页左上角大多画有以某个咒灵为原型的怪物，剩下的地方填补着与这个怪物战斗的过程。勇者用蓝色的魔法和透明的屏障击败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生物，战士却大多数时候都在摸鱼，少数时候才会将扇子变为不同形状的利器加入其中。
偶尔几页的左上角没有怪物的介绍，勇者和战士进入不同的地域与村落，在这里和当地人短暂度过安宁的时光。
手账只画到一半，没有明确的主线，也没有最终的结局，勇者和战士静静地躺在白色城堡的花田之中，望着远方湛蓝的海与雪色苍茫的云山，等待着下一段旅程的开始。
这么短的时间内五条悟当然不可能全部看完，他翻了十几页后，刷刷跳到了结尾。
他说："好奇怪啊，你画的不是两个魔法师吗？"
我把下巴真切地抵在了他的肩膀上，嘀咕道："谁说勇者和战士不可以是魔法师。"
不管我这个无厘头的故事本身如何，里面的怪物很多都是以他出任务时随手发给我的咒灵为原型，我觉得我哥应该感受到了我的心意，因为他现在看起来完全没有往日里不可一世的张狂，反而很温柔，我第一次觉得温柔这个词和他那么贴切。
五条悟把手账本收好后，转过身来摸了摸我的头，他说："之后会认真看完的，谢啦。"
嘴毒的五条悟只是让人想揍他，温柔起来的五条悟真是让人招架不住，我从背后伸出手，别过脸试图转移话题："我的礼物呢，蛋糕肯定不是吧..."
他含笑着说："已经给你了啊，完全没发现吗？真的是小笨蛋。"
"啊？"我绞尽脑汁地回想着今晚的经历，五条悟"哎~"的感叹了一声后，从被毯子盖住的地上拎出那个长方形的盒子，轻轻一推后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我总算想起来他从窗台跳进来的时候，是递给了我两个盒子来着。这下真是堪比金鱼了，他下次用这个理由来嘲笑我，我都不好意思反驳。
冰冰凉凉的东西贴近了我的颈部，我被冷得打了个寒颤，五条悟见状把项链往外放了一层，不用再和我的肌肤紧密接触。
是和上次赔罪的那条蓝钻项链差不多的款型，五条悟不愧是臭直男，送东西都送一样的。
"表情看上去不满意？竟然不满意！！！"
"哥，你反应好大哦，我说不满意你会去退货吗？"
"......"
"放心啦，你送我的东西我怎么可能退货呀。"
"所以就是不满意。"
"怎么那么挫败？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
五条悟又臭着脸不说话了，我只是随口那么一问，没想到真是他不知道去哪儿捣鼓出来的。
我心里暗自发笑，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哥，我能抱你一下吗？"
"嗯？"五条悟表情有些惊讶，"看在今天是十五岁生日的份上，勉强让你..."
他话还没说完，我已经伸手向前环住了他的腰，比起五年前，他现在的身体宽厚了许多，抱起来硬硬的，像是抱了块会发热的板砖。
我把头埋进他的胸口，这里的肌肉没有腰腹那么壮实，他的气息环绕在我的周围，温暖而又无比安心。
默默倚靠了一会后，我从他怀里抬起头，和他分享着好消息："再过五年，我们就可以办成人礼了耶。"
五条悟眼睛都没眨一下地说："还有五年啊，有什么好激动的。"
"很快的啦，眼睛一睁一闭就过去了。"
"哧，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天天就知道诋毁我，没有哦，我正直善良得学校都要给我颁三好学生奖状呢。"
"应该给你颁奥斯卡最佳小金人才对。"
聆听着他不知道是平缓还是急促的心跳声，我问道："成年之后你有想做的事吗？"
五条悟不以为意："未来的事我怎么知道。"
"哎呀，你好好想想嘛。"我夹着嗓子撒娇，拽住他的衣袖来回摇摆着。
五条悟把皱皱的袖口从我的魔爪中解救出来，没有丝毫犹豫地说："现在再怎么思考不也是现在的想法吗？"
"...也对哦。"
"所以别再问这种蠢问题了。"
我本来幸福得嘴里能吐出泡泡的心情一下子低沉了下来，感觉自己刚刚吃了一串青色的葡萄，前面甜得发腻，后面却酸得像是在酒窑里发酵了大半个世纪一样。
如果是我的话，成年之后最想做的事，一定是不用以生日为借口，光明正大地拥抱他吧。
可是五条悟却没有同样的执念呢，还觉得这样的假设就和我不希望他置身咒术界一样，愚蠢而难以理解。
真是令人伤心啊，我永远豁达乐观，永远积极向上的哥哥。
今晚触及的月亮有多美好，就有多么让人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