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了小姐的绣球，怎么会不是？”孔鹤沉下脸色看着归肃，“姑爷不要再说这种话，哪怕是姑爷也不能对小姐不敬。”
“我真的不是。”归肃无奈看了一眼陌栀，“总归已经扰乱了，我坦诚相待也无关紧要了吧。”
“大概是。有一说一，”陌栀失笑道：“你总是不按照规矩来。”
“你在，我还在乎什么规矩。”归肃笑道，他诚恳看着苏嫣嫣，说道：“苏姑娘，我刚刚说抛绣球一法草率，所托非人也未可知，是真的。因为我，不是人。”
这话不可谓不惊悚，丫鬟们花容失色，苏嫣嫣也惊了一刹，不过她到底是这江南大户嫣香阁的掌事人，很快镇定了下来，“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死了很多年了。”话音刚落，屋内莫名起了一阵风，阴嗖嗖的，吹得人汗毛直立，归肃也不再实实在在站在地上，而是半飘在了空中，“我没有骗你。”
丫鬟们吓得惊叫一声扔下手里的东西就往外跑，陌栀看了一眼门窗，“嘭”的一声，门窗都被关上，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丫鬟们怎么打也打不开。丫鬟们依旧叫着，还有要拉着苏嫣嫣跑的，一时间混乱极了。
陌栀实在是觉得有些聒噪混乱，手轻轻一挥，几个丫鬟全都倒在了地上。
“我只是让她们睡一会，一觉醒来就会全忘了。”陌栀看着一直护着苏嫣嫣的孔鹤，忽然猜到了什么。
“我们不是坏人。”归肃说道：“今日无心扰乱小姐的姻缘，实在抱歉。”
“你是说我今日的确是有一份姻缘？”苏嫣嫣微皱眉头，看起来并不高兴。
归肃只当苏嫣嫣的忧愁是姻缘被搞砸了的愁苦，满是歉意，“小姐要什么补偿我都会尽力满足，只是婚姻大事不能草率，耽误了小姐的一生才是最大的不该。”
“今日抛绣球街坊邻里都看见了，不管如何，只要你不娶小姐，小姐都会落入不齿。”孔鹤冷声道。
“哪怕我是鬼？”归肃不理解孔鹤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成亲这件事，甚至不在意他是不是人，可孔鹤对苏嫣嫣的关心和保护又不是假的，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街坊邻里又不知道你是鬼。”孔鹤冷哼一声，“总之，小姐的名声要紧。”
“孔鹤。”苏嫣嫣颦眉道。
孔鹤低了低头，尊敬道：“小姐的名声不能被任何人玷污。”
“可我是鬼啊，”归肃无奈：“我和她成不了亲，若是成亲了再和离，岂不是更加毁小姐的名声，总不能让苏小姐孤苦一生吧。”
“你说过要补偿，你自己想办法。”孔鹤依旧冷声道。
“那我去街上发疯，散播些我品行不端的消息，让小姐退婚成吗？”
“不成。小姐依旧会成为茶余饭后的笑话。”
“的确。”归肃无奈，“那还有什么办法。”
“苏小姐，你可有爱慕之人？”陌栀忽然问道。
“嗯？”苏嫣嫣怔了一下看向陌栀，她很快回过神来，正准备说什么时听到了孔鹤轻声叫了一句“小姐”，她便摇了摇头。苏嫣嫣目光黯淡下来，看了一眼孔鹤，然后垂眸不言。
归肃忽然明白了什么，站在陌栀身旁问道：“孔管家，你有爱慕之人吗？”
孔鹤看了一眼归肃，漠然道：“这不重要。”
“这重要！”归肃认真道：“我说我们在外面走着绣球怎么会扔到那么远的地方，人多的地方不扔，却铆足了劲扔到人少甚至没人的地方。”
他看着苏嫣嫣，问道：“苏小姐，你是不是不想嫁人？或者说，你想嫁的人已经有了人选，却不在那群抢绣球的人里？”
现在想想，当时苏嫣嫣的脉脉含情并不是看向接住绣球的归肃，而是望向归肃一旁的孔鹤。
苏嫣嫣道:“我……”
“小姐。”孔鹤又一次出声制止。
“孔管家，你家小姐想说什么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吗？”陌栀淡淡道。
孔鹤脸色瞬间难堪起来，他头低得比刚才更甚，向着苏嫣嫣恭恭敬敬道：“孔鹤有罪。”
归肃皱了皱眉，看向孔鹤，“你这人怎么这样死板。两情相悦不是好事吗？你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你们……”苏嫣嫣眸子一亮，睁大了些，有些惊喜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他对你爱护非常，看向你的眼神也是专注认真，满是爱慕，如果真的只是一个忠仆，这样的眼神太过炙热。而你，你对他的喜欢和依赖不加掩饰。”
归肃继续道：“既然互相喜欢，为什么不在一起？为什么还要抛绣球选亲？”
“因为我们不能在一起。”孔鹤说道：“小姐应该有佳婿良人相配。”
“孔鹤，我不在乎这些！”苏嫣嫣急道：“我今日终于肯答应你抛绣球就是为了告诉你，整个潞州，整个大朝都不会有人能接到我的绣球，那里没有我的良人。除了你，你才是我的良人。”
“孔鹤身份卑微，小姐莫要再折辱自己。”孔鹤依旧低着头，后退着。
“折辱？怎么算折辱？”陌栀抬起眼皮看了眼两人，“只是因为身份地位？你若是有心，苏嫣嫣自会过上幸福满足的日子，你若是无意，皇亲国戚苏嫣嫣也不会欢愉半分，你不懂吗？而且你若爱她，又怎么能让她的幸福交付到一个绣球身上?”
“一时的欢愉虽然让人向往，但悠悠众口难以无视，谁都不能辱没小姐，流言蜚语绝不能出现。”孔鹤抬起头凝望着苏嫣嫣，温声说道：“小姐一定会有美满的生活，有良缘佳偶。”
“屁话，明明就是你懦弱的表现。”归肃毫不在意孔鹤看过来的冰凉目光，“我若是喜欢一个人，爱慕一个人，那必然会为她的幸福欢愉倾尽所有，默默守着一生无名也心甘情愿，但是，那只能是我一厢情愿的时候。”
他顿了顿，不自觉看向陌栀，眼神也柔和许多，“若是两人两情相悦，她还向我表露不惧一切的时候，我再推开她，再退居默默守护的位置，那便是无能。”
孔鹤冷道：“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归肃看向孔鹤。
“你以为她好为借口，实际上是你的逃避懦弱，难道你这样便不会伤她的心了吗？要是说什么般配不般配的事……
我承认，一时的快乐难抵柴米油盐的点滴操劳，门当户对的确有一定的道理，那你更该去努力成为与她相配的人，而不是自以为是的将她推开，还自我感动的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小姐……”孔鹤脸色软了下来，甚至还有些慌乱无措的神情，“我……”半晌，他垂下头说道：“嫣嫣，我大抵是魔怔了。”
“孔鹤，不是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苏小姐，听我一句劝，如果继续如此，你还是尽早收心，以免错付。”陌栀坦然道：“否则，哪怕你们真的在一起了也终会因分歧渐行渐远。”
“嫣嫣。”孔鹤看向苏嫣嫣，声音温柔却坚定，“我自会闯出一番事业能够与你相配，一年为期，我回来娶你。”
“我等你。”
“苏小姐，你确定了？”陌栀问道。
“总归今日原本的结果也是要绣球落空，再由孔鹤亲手将绣球拿回给我。”苏嫣嫣认真道：“这几年多亏了孔鹤与我一起才将这嫣香阁撑起来，我知道他的本事，也明白他的心意，我相信他。”
“只是今日的事该如何对外解释？”孔鹤依旧担心外面的闲言碎语影响苏嫣嫣。
“我会改了他们的记忆，今日绣球无人接住，是孔管家你拿回了绣球，成为了大庭广众见证下的天赐良缘。”陌栀顿了顿，看向苏嫣嫣，“一切，按照苏小姐的计划进行。”
“多谢。”苏嫣嫣欠身答谢。
事情算是有了结果，两人带着苏嫣嫣赠送的许多香粉胭脂离开了嫣香阁，也收集了那一片的方寸土，归肃问道：“这便是苏小姐的良缘吗？”
“不一定。”陌栀说道：“不过今日苏嫣嫣那一份存在的姻缘线，已经虚化为实了。是否良缘，不得而知。”
“也是，毕竟有些人终其一生也难遇良缘，有的人，一开始就遇到了良缘。”
江南的山水像是蒙着雾，朦胧缥缈，画一般，美得不似真的。
清晨的千丝湖银波千层，丝丝缕缕，湖边白塔矗立，飞鸟掠过惊起一片林涛，远处天净如洗，蓝的透彻，大块大块的云零零散散地飘着，被微风吹动推着慢悠悠地走。
“仙界的景色也是这般吗？”
湖心长桥上，归肃看着白鹭掠湖，伴随着那水溅而落的清脆，他问道。
陌栀感受着微风拂面，轻淡回道：“不若此间风景好。”
“‘不若此间风景好’。”归肃喃喃重复道。
“怎么？”陌栀侧身望向归肃，她的眉眼柔和，语调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微不可微的试探和喜悦，她问道：“想去看仙界的风景吗？”
归肃扶栏远眺，伴随着远方晨钟一声鸣，他转过身来看着陌栀，浅笑道：“你愿意带我去看吗？”
陌栀似是不理解归肃为什么这么问，这有什么不能的，她微有疑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依旧的淡然，“如果你想，自然可以。”
“不问问为什么吗？”
“为什么？”陌栀紧接着问了，却看见归肃面上忽然笑得开怀了些，她不明所以，问道：“你在笑什么？”
归肃笑道：“没什么。”
“所以，为什么？”陌栀又问道。
“因为，人们常说，人间仙境。人总是会把美好的东西与仙作比，所以，想知道是如何美丽。”归肃笑道：“你既说‘不若此间风景好’，那便是‘不若此间风景好’了。”
“仙界的景色多以简洁静谧为主，不及人间多彩生动。”陌栀想了想，看着归肃说道：“这只是我的看法，或许你的见解会与我不同，或许你会喜欢那里的风貌。”眸光微动，她又一次问道：“你想现在去看看吗？”
那样的眼神，清澈纯粹，睫毛携着水雾的湿润，蝶翼扇动润过明光闪烁的眸，吸引人去触碰。
归肃的手指微动，想要伸手触摸那光下的美好，终是没有动作，压下了心里的悸动，他回道：“想……你和我一起去看看。”
祥云流霞，瑞兽游走，瀑水飞驰，花开各处。
踏上云路天梯，归肃真真实实的到了仙界。
“陌栀。”刚走一步，归肃忽然出声叫道。
陌栀低头看了一眼被拽住的手，眉目微蹙，眼含担忧望向归肃无声询问。
归肃面有异色，讪讪一笑，说道：“我好像不太适合这里。”
陌栀心下一颤，忙反手抓紧了归肃的手往其身上灌输灵力。
“是我考虑不周。”陌栀忧心颦眉，另一只手凭空化出一个碧青水墨色的琉璃铃铛给归肃系在腰间，手掌拂过藏匿了铃铛的显现，“你将这个带好。”
归肃此刻已然好了很多，他看向那隐匿起的铃铛所在之处，又看向两人依旧紧握的双手，唇角上扬，望向陌栀问道：“这铃铛是什么?”
陌栀下意识动了唇瓣想要说什么，却在转瞬须臾之间改了口。
“没什么。”
她虽然改口极快，甚至都还没有发出声来只是微微动了动唇，但归肃一直看着她，一直仔细看着她，自然没有错过陌栀的微妙变化，更何况，他感受到那只握住的手微微僵了一下。
“好，我会带好。”归肃轻捏了捏陌栀的手，继续说道：“我已经好多了。”
他刚一动作，甚至话音未落，陌栀的手就快速地抽了回去，转身不再面向归肃。
她的声音好像不像之前一般淡然，只是归肃看不见她的脸，也不知道她是何表情，他只听到她说道：“好，那我们先去天宫看看。”
归肃看着那忽然空了的手，心底一阵失落。
早知道再晚点提醒她了。
他攥起手，掌心仿佛还有余温。
天宫门内门外共四个守门天兵，陌栀上前想要例行掏出露珈给的玉牌，还未动作便见几人恭敬退了一步让其通过。
“他们认识你。”归肃紧跟一步说道。
陌栀这才发觉，这守门天将有两个她曾见过，只是她在人间待了些年岁，见到的人遇到的事都要比他们丰富许多，这个把年月对他们来说弹指一挥间，对于人间却是历经多事挂念多人。
“嗯，之前见过。”
少有的，陌栀心中对年岁有了感觉。
两人的衣饰与天宫众人完全不同，一眼便看得出分辨得出。
天宫多缥缈薄纱，对襟大袖宽松，色彩多样，渐变流光，艳丽的清淡的各种花样数不胜数，而两人则是普通的人间装扮，无功无过，只是在两人身上显得格外出彩。
两人一路看过仙鹤、花圃、鱼池、琼树，也一路见了许多人，认识不认识的都有。天宫威严却不古板，来往仙人说笑不断，有的见了两人也会颔首示意。
“陌栀仙子，”一个青衣男子向两人迎面走来，他眼中惊喜，说道：“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了。”
“牧觉仙君。”陌栀回道。
“什么仙子啊，不就是下界一只不入流的小花妖。”一侧路过的紫衣女子嗤笑道。
“灵香仙子，请注意你的言辞。”牧觉说道。
“怎么，你一个下界不知靠什么上来的凡仙，也敢来训斥我吗？”
听到这话，在场皆是倒吸口气。
“我真的不是。”归肃无奈看了一眼陌栀，“总归已经扰乱了，我坦诚相待也无关紧要了吧。”
“大概是。有一说一，”陌栀失笑道：“你总是不按照规矩来。”
“你在，我还在乎什么规矩。”归肃笑道，他诚恳看着苏嫣嫣，说道：“苏姑娘，我刚刚说抛绣球一法草率，所托非人也未可知，是真的。因为我，不是人。”
这话不可谓不惊悚，丫鬟们花容失色，苏嫣嫣也惊了一刹，不过她到底是这江南大户嫣香阁的掌事人，很快镇定了下来，“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死了很多年了。”话音刚落，屋内莫名起了一阵风，阴嗖嗖的，吹得人汗毛直立，归肃也不再实实在在站在地上，而是半飘在了空中，“我没有骗你。”
丫鬟们吓得惊叫一声扔下手里的东西就往外跑，陌栀看了一眼门窗，“嘭”的一声，门窗都被关上，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丫鬟们怎么打也打不开。丫鬟们依旧叫着，还有要拉着苏嫣嫣跑的，一时间混乱极了。
陌栀实在是觉得有些聒噪混乱，手轻轻一挥，几个丫鬟全都倒在了地上。
“我只是让她们睡一会，一觉醒来就会全忘了。”陌栀看着一直护着苏嫣嫣的孔鹤，忽然猜到了什么。
“我们不是坏人。”归肃说道：“今日无心扰乱小姐的姻缘，实在抱歉。”
“你是说我今日的确是有一份姻缘？”苏嫣嫣微皱眉头，看起来并不高兴。
归肃只当苏嫣嫣的忧愁是姻缘被搞砸了的愁苦，满是歉意，“小姐要什么补偿我都会尽力满足，只是婚姻大事不能草率，耽误了小姐的一生才是最大的不该。”
“今日抛绣球街坊邻里都看见了，不管如何，只要你不娶小姐，小姐都会落入不齿。”孔鹤冷声道。
“哪怕我是鬼？”归肃不理解孔鹤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成亲这件事，甚至不在意他是不是人，可孔鹤对苏嫣嫣的关心和保护又不是假的，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街坊邻里又不知道你是鬼。”孔鹤冷哼一声，“总之，小姐的名声要紧。”
“孔鹤。”苏嫣嫣颦眉道。
孔鹤低了低头，尊敬道：“小姐的名声不能被任何人玷污。”
“可我是鬼啊，”归肃无奈：“我和她成不了亲，若是成亲了再和离，岂不是更加毁小姐的名声，总不能让苏小姐孤苦一生吧。”
“你说过要补偿，你自己想办法。”孔鹤依旧冷声道。
“那我去街上发疯，散播些我品行不端的消息，让小姐退婚成吗？”
“不成。小姐依旧会成为茶余饭后的笑话。”
“的确。”归肃无奈，“那还有什么办法。”
“苏小姐，你可有爱慕之人？”陌栀忽然问道。
“嗯？”苏嫣嫣怔了一下看向陌栀，她很快回过神来，正准备说什么时听到了孔鹤轻声叫了一句“小姐”，她便摇了摇头。苏嫣嫣目光黯淡下来，看了一眼孔鹤，然后垂眸不言。
归肃忽然明白了什么，站在陌栀身旁问道：“孔管家，你有爱慕之人吗？”
孔鹤看了一眼归肃，漠然道：“这不重要。”
“这重要！”归肃认真道：“我说我们在外面走着绣球怎么会扔到那么远的地方，人多的地方不扔，却铆足了劲扔到人少甚至没人的地方。”
他看着苏嫣嫣，问道：“苏小姐，你是不是不想嫁人？或者说，你想嫁的人已经有了人选，却不在那群抢绣球的人里？”
现在想想，当时苏嫣嫣的脉脉含情并不是看向接住绣球的归肃，而是望向归肃一旁的孔鹤。
苏嫣嫣道:“我……”
“小姐。”孔鹤又一次出声制止。
“孔管家，你家小姐想说什么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吗？”陌栀淡淡道。
孔鹤脸色瞬间难堪起来，他头低得比刚才更甚，向着苏嫣嫣恭恭敬敬道：“孔鹤有罪。”
归肃皱了皱眉，看向孔鹤，“你这人怎么这样死板。两情相悦不是好事吗？你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你们……”苏嫣嫣眸子一亮，睁大了些，有些惊喜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他对你爱护非常，看向你的眼神也是专注认真，满是爱慕，如果真的只是一个忠仆，这样的眼神太过炙热。而你，你对他的喜欢和依赖不加掩饰。”
归肃继续道：“既然互相喜欢，为什么不在一起？为什么还要抛绣球选亲？”
“因为我们不能在一起。”孔鹤说道：“小姐应该有佳婿良人相配。”
“孔鹤，我不在乎这些！”苏嫣嫣急道：“我今日终于肯答应你抛绣球就是为了告诉你，整个潞州，整个大朝都不会有人能接到我的绣球，那里没有我的良人。除了你，你才是我的良人。”
“孔鹤身份卑微，小姐莫要再折辱自己。”孔鹤依旧低着头，后退着。
“折辱？怎么算折辱？”陌栀抬起眼皮看了眼两人，“只是因为身份地位？你若是有心，苏嫣嫣自会过上幸福满足的日子，你若是无意，皇亲国戚苏嫣嫣也不会欢愉半分，你不懂吗？而且你若爱她，又怎么能让她的幸福交付到一个绣球身上?”
“一时的欢愉虽然让人向往，但悠悠众口难以无视，谁都不能辱没小姐，流言蜚语绝不能出现。”孔鹤抬起头凝望着苏嫣嫣，温声说道：“小姐一定会有美满的生活，有良缘佳偶。”
“屁话，明明就是你懦弱的表现。”归肃毫不在意孔鹤看过来的冰凉目光，“我若是喜欢一个人，爱慕一个人，那必然会为她的幸福欢愉倾尽所有，默默守着一生无名也心甘情愿，但是，那只能是我一厢情愿的时候。”
他顿了顿，不自觉看向陌栀，眼神也柔和许多，“若是两人两情相悦，她还向我表露不惧一切的时候，我再推开她，再退居默默守护的位置，那便是无能。”
孔鹤冷道：“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归肃看向孔鹤。
“你以为她好为借口，实际上是你的逃避懦弱，难道你这样便不会伤她的心了吗？要是说什么般配不般配的事……
我承认，一时的快乐难抵柴米油盐的点滴操劳，门当户对的确有一定的道理，那你更该去努力成为与她相配的人，而不是自以为是的将她推开，还自我感动的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小姐……”孔鹤脸色软了下来，甚至还有些慌乱无措的神情，“我……”半晌，他垂下头说道：“嫣嫣，我大抵是魔怔了。”
“孔鹤，不是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苏小姐，听我一句劝，如果继续如此，你还是尽早收心，以免错付。”陌栀坦然道：“否则，哪怕你们真的在一起了也终会因分歧渐行渐远。”
“嫣嫣。”孔鹤看向苏嫣嫣，声音温柔却坚定，“我自会闯出一番事业能够与你相配，一年为期，我回来娶你。”
“我等你。”
“苏小姐，你确定了？”陌栀问道。
“总归今日原本的结果也是要绣球落空，再由孔鹤亲手将绣球拿回给我。”苏嫣嫣认真道：“这几年多亏了孔鹤与我一起才将这嫣香阁撑起来，我知道他的本事，也明白他的心意，我相信他。”
“只是今日的事该如何对外解释？”孔鹤依旧担心外面的闲言碎语影响苏嫣嫣。
“我会改了他们的记忆，今日绣球无人接住，是孔管家你拿回了绣球，成为了大庭广众见证下的天赐良缘。”陌栀顿了顿，看向苏嫣嫣，“一切，按照苏小姐的计划进行。”
“多谢。”苏嫣嫣欠身答谢。
事情算是有了结果，两人带着苏嫣嫣赠送的许多香粉胭脂离开了嫣香阁，也收集了那一片的方寸土，归肃问道：“这便是苏小姐的良缘吗？”
“不一定。”陌栀说道：“不过今日苏嫣嫣那一份存在的姻缘线，已经虚化为实了。是否良缘，不得而知。”
“也是，毕竟有些人终其一生也难遇良缘，有的人，一开始就遇到了良缘。”
江南的山水像是蒙着雾，朦胧缥缈，画一般，美得不似真的。
清晨的千丝湖银波千层，丝丝缕缕，湖边白塔矗立，飞鸟掠过惊起一片林涛，远处天净如洗，蓝的透彻，大块大块的云零零散散地飘着，被微风吹动推着慢悠悠地走。
“仙界的景色也是这般吗？”
湖心长桥上，归肃看着白鹭掠湖，伴随着那水溅而落的清脆，他问道。
陌栀感受着微风拂面，轻淡回道：“不若此间风景好。”
“‘不若此间风景好’。”归肃喃喃重复道。
“怎么？”陌栀侧身望向归肃，她的眉眼柔和，语调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微不可微的试探和喜悦，她问道：“想去看仙界的风景吗？”
归肃扶栏远眺，伴随着远方晨钟一声鸣，他转过身来看着陌栀，浅笑道：“你愿意带我去看吗？”
陌栀似是不理解归肃为什么这么问，这有什么不能的，她微有疑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依旧的淡然，“如果你想，自然可以。”
“不问问为什么吗？”
“为什么？”陌栀紧接着问了，却看见归肃面上忽然笑得开怀了些，她不明所以，问道：“你在笑什么？”
归肃笑道：“没什么。”
“所以，为什么？”陌栀又问道。
“因为，人们常说，人间仙境。人总是会把美好的东西与仙作比，所以，想知道是如何美丽。”归肃笑道：“你既说‘不若此间风景好’，那便是‘不若此间风景好’了。”
“仙界的景色多以简洁静谧为主，不及人间多彩生动。”陌栀想了想，看着归肃说道：“这只是我的看法，或许你的见解会与我不同，或许你会喜欢那里的风貌。”眸光微动，她又一次问道：“你想现在去看看吗？”
那样的眼神，清澈纯粹，睫毛携着水雾的湿润，蝶翼扇动润过明光闪烁的眸，吸引人去触碰。
归肃的手指微动，想要伸手触摸那光下的美好，终是没有动作，压下了心里的悸动，他回道：“想……你和我一起去看看。”
祥云流霞，瑞兽游走，瀑水飞驰，花开各处。
踏上云路天梯，归肃真真实实的到了仙界。
“陌栀。”刚走一步，归肃忽然出声叫道。
陌栀低头看了一眼被拽住的手，眉目微蹙，眼含担忧望向归肃无声询问。
归肃面有异色，讪讪一笑，说道：“我好像不太适合这里。”
陌栀心下一颤，忙反手抓紧了归肃的手往其身上灌输灵力。
“是我考虑不周。”陌栀忧心颦眉，另一只手凭空化出一个碧青水墨色的琉璃铃铛给归肃系在腰间，手掌拂过藏匿了铃铛的显现，“你将这个带好。”
归肃此刻已然好了很多，他看向那隐匿起的铃铛所在之处，又看向两人依旧紧握的双手，唇角上扬，望向陌栀问道：“这铃铛是什么?”
陌栀下意识动了唇瓣想要说什么，却在转瞬须臾之间改了口。
“没什么。”
她虽然改口极快，甚至都还没有发出声来只是微微动了动唇，但归肃一直看着她，一直仔细看着她，自然没有错过陌栀的微妙变化，更何况，他感受到那只握住的手微微僵了一下。
“好，我会带好。”归肃轻捏了捏陌栀的手，继续说道：“我已经好多了。”
他刚一动作，甚至话音未落，陌栀的手就快速地抽了回去，转身不再面向归肃。
她的声音好像不像之前一般淡然，只是归肃看不见她的脸，也不知道她是何表情，他只听到她说道：“好，那我们先去天宫看看。”
归肃看着那忽然空了的手，心底一阵失落。
早知道再晚点提醒她了。
他攥起手，掌心仿佛还有余温。
天宫门内门外共四个守门天兵，陌栀上前想要例行掏出露珈给的玉牌，还未动作便见几人恭敬退了一步让其通过。
“他们认识你。”归肃紧跟一步说道。
陌栀这才发觉，这守门天将有两个她曾见过，只是她在人间待了些年岁，见到的人遇到的事都要比他们丰富许多，这个把年月对他们来说弹指一挥间，对于人间却是历经多事挂念多人。
“嗯，之前见过。”
少有的，陌栀心中对年岁有了感觉。
两人的衣饰与天宫众人完全不同，一眼便看得出分辨得出。
天宫多缥缈薄纱，对襟大袖宽松，色彩多样，渐变流光，艳丽的清淡的各种花样数不胜数，而两人则是普通的人间装扮，无功无过，只是在两人身上显得格外出彩。
两人一路看过仙鹤、花圃、鱼池、琼树，也一路见了许多人，认识不认识的都有。天宫威严却不古板，来往仙人说笑不断，有的见了两人也会颔首示意。
“陌栀仙子，”一个青衣男子向两人迎面走来，他眼中惊喜，说道：“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了。”
“牧觉仙君。”陌栀回道。
“什么仙子啊，不就是下界一只不入流的小花妖。”一侧路过的紫衣女子嗤笑道。
“灵香仙子，请注意你的言辞。”牧觉说道。
“怎么，你一个下界不知靠什么上来的凡仙，也敢来训斥我吗？”
听到这话，在场皆是倒吸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