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觉是凡人修行飞升至仙界，飞升百年，在天宫实属后辈小辈，其实这本不算什么，毕竟在这年岁动辄千万年的地方基本上是不会按年龄排资论辈的。
天宫的人瞧不大上牧觉是有着别的原因，因为原本按照他的修行，当年他是不足以飞升的，只是后来占了便宜，碰巧有个不错的机缘，才早早地飞升上来。
这一件事人尽皆知又讳莫如深，没几个人会提这些让人不痛快的事触霉头，而灵香却毫不在意，大庭广众之下赫然提起，让牧觉下不来台。
牧觉气恼道：“你！”
“我什么我，你若是光明正大，又怕什么人说，凡仙修行飞升不易，本仙子向来是敬佩有加。但是若是靠着旁门左道见不得人的手段，攀着高枝在天宫的，本仙子见了必是要唾上几口。”
“好一个刚正不阿伶牙俐齿的仙子。”归肃在陌栀身旁悄声道：“她这是把你也当做是攀龙附凤走后门上来的了？”
“你是谁？”灵香注意到了归肃的小动作，打量了一番说道：“你是个鬼？”
“小生不才，借了超然之人的帮助得以鬼身入天。”归肃眉眼弯弯笑呵呵道：“仙子怕是瞧不上我，所以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灵香不屑一声，“知道就好，这天宫如今真的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了。”
“灵香仙子！”牧觉恼怒道：“你我无冤无仇，何必在这羞辱我？”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灵香笑道：“羞辱你？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不过是说了实话，怎么就成了羞辱你了？”
牧觉气了半天，最后道：“你欺人太甚！”
“陌栀、归肃。”一声清朗打断了几个人的针锋相对，众人皆闭了口，看热闹的也无心继续，别开了眼低下了头，行礼问安了一声匆匆离去。
“太子殿下。”
帝鸿皞壬明显没有注意到刚刚的剑拔弩张，问道：“你怎么来了，是来找露珈的吗？”
“同他一起来看看仙界的风景。”陌栀问道：“露珈她怎么样了？”
“和之前一样，你去看看吧，她会很高兴。”帝鸿皞壬看向归肃，“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了。”归肃作揖拜礼，“上次的事，多谢。”
“我敬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朋友之间帮忙而已，何必言谢。”帝鸿皞壬看着四周悄声离开的人群，问道：“刚刚是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陌栀淡淡道。
“哦。”陌栀的面色从容淡然，像是真的没什么，就算是有，陌栀这明显也是不想提的模样，帝鸿皞壬便没再追问，他看向还未离开的牧觉和灵香，问道：“你们还有什么事？”
牧觉脸色难看，垂首说道：“小仙告退。”他抬头看了陌栀一眼，似是有话要说，但终是没有说出。
灵香轻瞥了牧觉逃一般的背影，“无用。”
“灵香仙子，你在说什么？”帝鸿皞壬问道。
“太子殿下，小仙只是说，有些人，不配居于天宫。”
“你们天宫还真是有意思。”归肃笑道：“凡间常说来者皆是客，原来在天宫没有这样的道理。神创万物都分不出三六九等高低贵贱，天宫竟是比神明更为优越。”
他颔首弯腰，“失敬，失敬。”
这话说得再明显不过，帝鸿皞壬的脸色也瞬间不大好看了起来，他看向灵香，说道：“本殿许久未到万花谷，竟不知道花主的教导是这般了。”
“我、”灵香明显是忌惮帝鸿皞壬的身份的，但又不愿意忍下这指责，便梗着脖子说道：“灵香言行皆是一人担责，太子殿下不必迁怒花主。”
“有意思。”陌栀忽然说道。
灵香闻言看过去，“什么？”
“她说，你很有意思。”归肃重复了一遍。
灵香不大自然，努了努嘴，“本仙子用得着你评价么。”
归肃笑道：“能得到她的一句评价，你应该觉得荣幸。”
三人齐齐看向归肃，而归肃却歪了歪头看向陌栀，坚定认真，浅笑着，“我认真的。”
“我管你认不认真。”灵香总觉得自己在这不大合适，看了眼帝鸿皞壬，觉得他在这也不大合适，可她一时之间又想不通为什么，更加烦躁。
她看了眼几个人，“太子殿下若是无事，小仙便先行告退。”
见灵香仙子走远，帝鸿皞壬对陌栀和归肃温声道：“陌栀，归肃，灵香仙子所言不必放在心上，灵香仙子师从万法仙尊，算起来，也算是我的同门师姐，她从来都是这样直言不讳的性格，其中想来是有些误会，但她大抵是没有恶意的。”
帝鸿皞壬又进一步说道：“天宫无甚偏见，只要不坏了规矩，你们可在宫中随意行走。”
像是要证明自己说的话一样，帝鸿皞壬随即叫来几个仙官，说道：“你们带两位逛逛，一定要替本殿招待好。”
“不用了。”陌栀说道：“我想去看一看露珈。”
“好，她此时应在清源宫。”帝鸿皞壬说道：“我还有些事，今日招待不周，见谅。”说罢他便匆匆向外走去。
这一场插曲让两人都无心继续欣赏风景，归肃心中对此倒是无甚遗憾，他想要的不过是与陌栀一同，做什么都无所谓，这仙界的景色陌栀不喜欢，他便觉得没有什么细看的必要。
而陌栀却不同，她心中闷闷的，一心都是带归肃在仙界四处走走的事被搅乱了兴致，郁结于心，她不怪灵香，相反的，她觉得灵香是个不错的女子，可是她就是觉得不高兴，再无清晨时的兴致冲冲。
自刚刚起陌栀便一言不发，陌栀的脸一向淡漠，在旁人看来似乎无论如何都惊不起这人的一丝波澜。
但归肃与陌栀相处良久，见她眸光黯淡了许多，这几日好不容易哄出来的多说几句话，如今又给憋了回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自然知道她是心情不佳。
“陌栀。”他柔声叫道。
陌栀脚步停顿，侧身看着归肃，微微歪头，“怎么了？”
也不知为什么，自上一次归肃差点魂断承天、差点元神俱毁，陌栀总担心归肃会在下一刻消失不见，明知道只要她在，明知道只要她不允许，归肃永远不会有事。
可是，她就是担忧。
陌栀抓住归肃的手探查他的身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归肃握住陌栀的手，温声道：“我是想问你，你怎么了？是因为刚刚灵香的话吗？那是她有眼不识泰山，是她的错过，你不必与她置气。”
他看着陌栀微皱的眉，很想伸手为她抚平忧愁，但他终究没有那样做，“不过，你既然说她有意思，想来你应当不会将那几句放心上。”
“你……”陌栀微微歪了歪头看着归肃，眉头不自觉蹙了蹙，眼里有着疑惑，也有着肯定，“很了解我。”
归肃没有想到陌栀会这样说，不论陌栀是什么意思，这句话都足以让他喜出望外，他笑道：“有吗？”
“我也不清楚。”陌栀摇了摇头，“我有很多事情都想不通。”
“想不通就先不要想了，我也曾有许多想不通的事，让自己困了自己许多年，这个滋味不好受。”
“我……”陌栀不知该如何，正踌躇着，听见了归肃的声音。
归肃声音朗润，温柔至极，“我不想你也不好受。”
归肃的话让陌栀一愣怔，她慌忙错开眼，垂眸的瞬间看到了两个人的手还在牵着，她慢慢将手抽了出来，轻咳了一声。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看看露珈。”陌栀微微低头抬眸不自然瞥到了归肃一眼，刚好看见归肃也在看着她，四目相对，陌栀没由来的心慌，但那慌乱没有畏惧和不详，有的只是心底莫名其妙的雀跃。
可是这是为什么？
归肃见陌栀忽然不理他自顾自的在前面走，又颦眉在想着什么，便上前关心询问：“怎么还是愁眉不展的？”
陌栀望向归肃，似是欲言又止，她轻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见陌栀不愿多说，归肃也没再继续问，只是默默跟在陌栀身旁。
两人没走几步便看见一条自高处云端中而泻下的水瀑，向前蜿蜒成河，河上一道彩虹桥，七彩波光。
走过这桥，过了这河，对面是一座淡金玉白的宫殿，正中上方挂着一块牌匾，写着“清源宫”三个字，字迹刚劲有力独成风骨。
门前两棵樱花树常年不败，远处看像极了两团淡粉色的祥云。
归肃看着这悬天而下的水流，眼前与记忆中的一处相重合，他问道：“那是什么？”
“悬天河。”陌栀不假思索道。
“它所对着的下面的人间，”归肃侧身看向陌栀，“是哪里？”
陌栀想到了什么，眉头微皱，担忧望向归肃，她微动嘴唇，还没出声，便见归肃抬起了手，她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受到了眉心的轻揉。
归肃轻叹了一声，柔声道：“别皱着眉头，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和之前一样，你把他们送走了不是吗？”
“你……”
“我只是想知道，仅此而已，只是想知道，”归肃深深看了悬天河一样，说道：“天川国，是不是因此而来。”
四百多年前，因一条自天而落的天川突然出现在荒芜的大地上，原本的沙漠戈壁诞生出了一片绿洲，天河川流不息，渐渐地，形成了村落、小镇、小城、小国。
天川国，便由此诞生。
两百多年后，亦是因为天川，失控的水灾让天川国走上绝路，求助日盈国无果造辱后，天川国与日盈国对战两年，终是击败日盈国，成立大朝。
日盈国，便由此毁灭。
若是没有悬天河，便不会有天川，不会有天川国，或许，日盈国也不会就此灭亡。
那归肃的亲人、朋友，也不会落得凄惨而死的下场。
包括归肃自己，也会有不同的一生和结局。
陌栀向来觉得这些都是没有什么的，命数天定，人为其中，千万结果，决定者不一。
人定胜天又或是天意不可违都是中庸之道的一部分，陌栀活了几万年，对万事万物的发展和结果都已是淡漠，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对他们产生悲喜忧乐。
可现在，她想起来当年的一次又一次时光回溯和修改，当时只是一种执着，而如今想想，那时又何尝不是对结果的不忍不满不愿。
而如今，时至今日归肃再次提起，再次站在数年后去回望从前，陌栀忽然发现自己再也不能淡然提起，不能作为一个旁观者毫无情感的作出评价。
冷眼旁观，她再也做不到了。
“归肃……”
“你皱眉越发多了，”归肃轻叹，“还记得最初见你时，你还是个不染尘世的清冷仙子，现在入世久了，人情味多了，但是忧心的也多了。拉着你坠入尘世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最后一句归肃像是在对自己说的，轻缓的，却又没有让陌栀思考的时间。
他看了一眼悬天河，继续说道：“我在这世间的经历也算少有了，见过的也比正常人多上许多，欲壑难填，如今我想知道的更多，只是单纯的想知道。”
如此，才能更好的了解你，了解你在承受着什么，才能与你一同，才能有更多可能陪在你身边。
“它是天川的来源。”陌栀看着悬天河，娓娓道来，“四百多年前，悬天河误落人间，天川由此诞生，只是悬天河如何由来仙界无人知晓，也没有人知道悬天河该如何被阻隔，便有了现在的结果。”
“原来是这样。”归肃说道。
陌栀转过身面对着归肃，她眉目柔和，满是关切之语温柔之态。
这样的她，不再是那个遗世独立的出尘冷清模样，而是如神明，像是远古的女娲神，大地之母，不仅有着创建世间的力量，还有着爱着世间的力量，悲悯、慈爱、温柔、亲和、尊贵。
“归肃，”她缓声道：“天地初开之时，远古众神造就了现在的万事万物，规定了世间法则，从前我只觉得只要顺着这法则运行，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一样的，但是现在，或许，拥有什么样的结果也很重要。”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去寻找、得到一个好的结果。”陌栀遵循心底的声音将话说了出来，像是循循善诱一般，她期待着归肃的回答，她想要得到归肃的肯定。
天宫的人瞧不大上牧觉是有着别的原因，因为原本按照他的修行，当年他是不足以飞升的，只是后来占了便宜，碰巧有个不错的机缘，才早早地飞升上来。
这一件事人尽皆知又讳莫如深，没几个人会提这些让人不痛快的事触霉头，而灵香却毫不在意，大庭广众之下赫然提起，让牧觉下不来台。
牧觉气恼道：“你！”
“我什么我，你若是光明正大，又怕什么人说，凡仙修行飞升不易，本仙子向来是敬佩有加。但是若是靠着旁门左道见不得人的手段，攀着高枝在天宫的，本仙子见了必是要唾上几口。”
“好一个刚正不阿伶牙俐齿的仙子。”归肃在陌栀身旁悄声道：“她这是把你也当做是攀龙附凤走后门上来的了？”
“你是谁？”灵香注意到了归肃的小动作，打量了一番说道：“你是个鬼？”
“小生不才，借了超然之人的帮助得以鬼身入天。”归肃眉眼弯弯笑呵呵道：“仙子怕是瞧不上我，所以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灵香不屑一声，“知道就好，这天宫如今真的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了。”
“灵香仙子！”牧觉恼怒道：“你我无冤无仇，何必在这羞辱我？”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灵香笑道：“羞辱你？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不过是说了实话，怎么就成了羞辱你了？”
牧觉气了半天，最后道：“你欺人太甚！”
“陌栀、归肃。”一声清朗打断了几个人的针锋相对，众人皆闭了口，看热闹的也无心继续，别开了眼低下了头，行礼问安了一声匆匆离去。
“太子殿下。”
帝鸿皞壬明显没有注意到刚刚的剑拔弩张，问道：“你怎么来了，是来找露珈的吗？”
“同他一起来看看仙界的风景。”陌栀问道：“露珈她怎么样了？”
“和之前一样，你去看看吧，她会很高兴。”帝鸿皞壬看向归肃，“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了。”归肃作揖拜礼，“上次的事，多谢。”
“我敬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朋友之间帮忙而已，何必言谢。”帝鸿皞壬看着四周悄声离开的人群，问道：“刚刚是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陌栀淡淡道。
“哦。”陌栀的面色从容淡然，像是真的没什么，就算是有，陌栀这明显也是不想提的模样，帝鸿皞壬便没再追问，他看向还未离开的牧觉和灵香，问道：“你们还有什么事？”
牧觉脸色难看，垂首说道：“小仙告退。”他抬头看了陌栀一眼，似是有话要说，但终是没有说出。
灵香轻瞥了牧觉逃一般的背影，“无用。”
“灵香仙子，你在说什么？”帝鸿皞壬问道。
“太子殿下，小仙只是说，有些人，不配居于天宫。”
“你们天宫还真是有意思。”归肃笑道：“凡间常说来者皆是客，原来在天宫没有这样的道理。神创万物都分不出三六九等高低贵贱，天宫竟是比神明更为优越。”
他颔首弯腰，“失敬，失敬。”
这话说得再明显不过，帝鸿皞壬的脸色也瞬间不大好看了起来，他看向灵香，说道：“本殿许久未到万花谷，竟不知道花主的教导是这般了。”
“我、”灵香明显是忌惮帝鸿皞壬的身份的，但又不愿意忍下这指责，便梗着脖子说道：“灵香言行皆是一人担责，太子殿下不必迁怒花主。”
“有意思。”陌栀忽然说道。
灵香闻言看过去，“什么？”
“她说，你很有意思。”归肃重复了一遍。
灵香不大自然，努了努嘴，“本仙子用得着你评价么。”
归肃笑道：“能得到她的一句评价，你应该觉得荣幸。”
三人齐齐看向归肃，而归肃却歪了歪头看向陌栀，坚定认真，浅笑着，“我认真的。”
“我管你认不认真。”灵香总觉得自己在这不大合适，看了眼帝鸿皞壬，觉得他在这也不大合适，可她一时之间又想不通为什么，更加烦躁。
她看了眼几个人，“太子殿下若是无事，小仙便先行告退。”
见灵香仙子走远，帝鸿皞壬对陌栀和归肃温声道：“陌栀，归肃，灵香仙子所言不必放在心上，灵香仙子师从万法仙尊，算起来，也算是我的同门师姐，她从来都是这样直言不讳的性格，其中想来是有些误会，但她大抵是没有恶意的。”
帝鸿皞壬又进一步说道：“天宫无甚偏见，只要不坏了规矩，你们可在宫中随意行走。”
像是要证明自己说的话一样，帝鸿皞壬随即叫来几个仙官，说道：“你们带两位逛逛，一定要替本殿招待好。”
“不用了。”陌栀说道：“我想去看一看露珈。”
“好，她此时应在清源宫。”帝鸿皞壬说道：“我还有些事，今日招待不周，见谅。”说罢他便匆匆向外走去。
这一场插曲让两人都无心继续欣赏风景，归肃心中对此倒是无甚遗憾，他想要的不过是与陌栀一同，做什么都无所谓，这仙界的景色陌栀不喜欢，他便觉得没有什么细看的必要。
而陌栀却不同，她心中闷闷的，一心都是带归肃在仙界四处走走的事被搅乱了兴致，郁结于心，她不怪灵香，相反的，她觉得灵香是个不错的女子，可是她就是觉得不高兴，再无清晨时的兴致冲冲。
自刚刚起陌栀便一言不发，陌栀的脸一向淡漠，在旁人看来似乎无论如何都惊不起这人的一丝波澜。
但归肃与陌栀相处良久，见她眸光黯淡了许多，这几日好不容易哄出来的多说几句话，如今又给憋了回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自然知道她是心情不佳。
“陌栀。”他柔声叫道。
陌栀脚步停顿，侧身看着归肃，微微歪头，“怎么了？”
也不知为什么，自上一次归肃差点魂断承天、差点元神俱毁，陌栀总担心归肃会在下一刻消失不见，明知道只要她在，明知道只要她不允许，归肃永远不会有事。
可是，她就是担忧。
陌栀抓住归肃的手探查他的身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归肃握住陌栀的手，温声道：“我是想问你，你怎么了？是因为刚刚灵香的话吗？那是她有眼不识泰山，是她的错过，你不必与她置气。”
他看着陌栀微皱的眉，很想伸手为她抚平忧愁，但他终究没有那样做，“不过，你既然说她有意思，想来你应当不会将那几句放心上。”
“你……”陌栀微微歪了歪头看着归肃，眉头不自觉蹙了蹙，眼里有着疑惑，也有着肯定，“很了解我。”
归肃没有想到陌栀会这样说，不论陌栀是什么意思，这句话都足以让他喜出望外，他笑道：“有吗？”
“我也不清楚。”陌栀摇了摇头，“我有很多事情都想不通。”
“想不通就先不要想了，我也曾有许多想不通的事，让自己困了自己许多年，这个滋味不好受。”
“我……”陌栀不知该如何，正踌躇着，听见了归肃的声音。
归肃声音朗润，温柔至极，“我不想你也不好受。”
归肃的话让陌栀一愣怔，她慌忙错开眼，垂眸的瞬间看到了两个人的手还在牵着，她慢慢将手抽了出来，轻咳了一声。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看看露珈。”陌栀微微低头抬眸不自然瞥到了归肃一眼，刚好看见归肃也在看着她，四目相对，陌栀没由来的心慌，但那慌乱没有畏惧和不详，有的只是心底莫名其妙的雀跃。
可是这是为什么？
归肃见陌栀忽然不理他自顾自的在前面走，又颦眉在想着什么，便上前关心询问：“怎么还是愁眉不展的？”
陌栀望向归肃，似是欲言又止，她轻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见陌栀不愿多说，归肃也没再继续问，只是默默跟在陌栀身旁。
两人没走几步便看见一条自高处云端中而泻下的水瀑，向前蜿蜒成河，河上一道彩虹桥，七彩波光。
走过这桥，过了这河，对面是一座淡金玉白的宫殿，正中上方挂着一块牌匾，写着“清源宫”三个字，字迹刚劲有力独成风骨。
门前两棵樱花树常年不败，远处看像极了两团淡粉色的祥云。
归肃看着这悬天而下的水流，眼前与记忆中的一处相重合，他问道：“那是什么？”
“悬天河。”陌栀不假思索道。
“它所对着的下面的人间，”归肃侧身看向陌栀，“是哪里？”
陌栀想到了什么，眉头微皱，担忧望向归肃，她微动嘴唇，还没出声，便见归肃抬起了手，她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受到了眉心的轻揉。
归肃轻叹了一声，柔声道：“别皱着眉头，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和之前一样，你把他们送走了不是吗？”
“你……”
“我只是想知道，仅此而已，只是想知道，”归肃深深看了悬天河一样，说道：“天川国，是不是因此而来。”
四百多年前，因一条自天而落的天川突然出现在荒芜的大地上，原本的沙漠戈壁诞生出了一片绿洲，天河川流不息，渐渐地，形成了村落、小镇、小城、小国。
天川国，便由此诞生。
两百多年后，亦是因为天川，失控的水灾让天川国走上绝路，求助日盈国无果造辱后，天川国与日盈国对战两年，终是击败日盈国，成立大朝。
日盈国，便由此毁灭。
若是没有悬天河，便不会有天川，不会有天川国，或许，日盈国也不会就此灭亡。
那归肃的亲人、朋友，也不会落得凄惨而死的下场。
包括归肃自己，也会有不同的一生和结局。
陌栀向来觉得这些都是没有什么的，命数天定，人为其中，千万结果，决定者不一。
人定胜天又或是天意不可违都是中庸之道的一部分，陌栀活了几万年，对万事万物的发展和结果都已是淡漠，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对他们产生悲喜忧乐。
可现在，她想起来当年的一次又一次时光回溯和修改，当时只是一种执着，而如今想想，那时又何尝不是对结果的不忍不满不愿。
而如今，时至今日归肃再次提起，再次站在数年后去回望从前，陌栀忽然发现自己再也不能淡然提起，不能作为一个旁观者毫无情感的作出评价。
冷眼旁观，她再也做不到了。
“归肃……”
“你皱眉越发多了，”归肃轻叹，“还记得最初见你时，你还是个不染尘世的清冷仙子，现在入世久了，人情味多了，但是忧心的也多了。拉着你坠入尘世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最后一句归肃像是在对自己说的，轻缓的，却又没有让陌栀思考的时间。
他看了一眼悬天河，继续说道：“我在这世间的经历也算少有了，见过的也比正常人多上许多，欲壑难填，如今我想知道的更多，只是单纯的想知道。”
如此，才能更好的了解你，了解你在承受着什么，才能与你一同，才能有更多可能陪在你身边。
“它是天川的来源。”陌栀看着悬天河，娓娓道来，“四百多年前，悬天河误落人间，天川由此诞生，只是悬天河如何由来仙界无人知晓，也没有人知道悬天河该如何被阻隔，便有了现在的结果。”
“原来是这样。”归肃说道。
陌栀转过身面对着归肃，她眉目柔和，满是关切之语温柔之态。
这样的她，不再是那个遗世独立的出尘冷清模样，而是如神明，像是远古的女娲神，大地之母，不仅有着创建世间的力量，还有着爱着世间的力量，悲悯、慈爱、温柔、亲和、尊贵。
“归肃，”她缓声道：“天地初开之时，远古众神造就了现在的万事万物，规定了世间法则，从前我只觉得只要顺着这法则运行，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一样的，但是现在，或许，拥有什么样的结果也很重要。”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去寻找、得到一个好的结果。”陌栀遵循心底的声音将话说了出来，像是循循善诱一般，她期待着归肃的回答，她想要得到归肃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