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来的很迟，暮色微启，柳玉珍将三条鱼处理干净，放到了水盆里，等待下锅。
柳希儿走到灶台边，望着比糖罐盐罐大一些的坛子，微微皱鼻，上前掀开盖子瞧看，不由吃了一惊。
她看向在一旁拾柴的云柳和准备生火的归肃，“哪里来的油？”
“买的，新榨的菜油呢！”云柳乐呵呵地指了指鱼，“正好鱼也新鲜。”
“你……到底花了多少钱？”虽是听归肃说过他从承天而来，有些钱财，但这手笔哪是平常人家的，竟随随便便给陌生人家置办了这样多的东西。
“没多少。”归肃低下眉眼，不敢看向柳希儿。
他不算说谎，这些东西，若是是他活着的时候，都是入不得眼的，府上的寻常丫鬟和仆从都瞧不上这些所花的钱财。
可如今，在这样数着铜板花销的境地，这些钱财的支出便有了大手大脚的意味。
归肃不敢看向柳希儿，生怕她觉得自己是个不持家的主，对他心生厌嫌。
柳希儿看着那堆东西不做声，既是感激又是难过。
“这要我如何还……”她心道。
“先做饭吧。”见柳希儿不说话，神色也不算好看，归肃忙站起身，同她说话，“真的没多少，希儿，你若是愿意，我的家产都给你看管。”
柳希儿抬头看向归肃，默了半晌，轻轻叹了一声，“你还是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归肃正凝眉思索着不要说哪种话，柳希儿就去了一旁热了油，鲜鱼下锅，激起一层油烟。
“哇！”
云柳少见这炊事场面，不由惊叹。
而此时，与之一起惊叹的还有旁的声音。
三人皆是听到了这声音，齐齐向外看去。
大门之外，趴着几个人。
“你们是谁？”归肃眯了眯眼睛，望向外面的几人，出声质问。
他的声音不大，却有威严，不容有疑，那几人本就心虚，此时更是被震慑，想不起要逃跑，只好讪讪站好。
这明显是清水沟的村民，云柳和归肃下意识看向柳希儿，见她垂眸不言，两人心中便有了猜测。
尤其是归肃，他知晓了柳希儿的身世处境，便更能理解柳希儿此刻的神情。
他抬脚走向门边，声音冷冷，“这是做什么?”
“你……”一个老汉开了口，“我们应该问你，你是谁，我们可没见过你，到我们村干什么？”
那老汉肤色黝黑，纵使被人抓了正着，纵使羞愧万分，也看不出来他脸红害臊。
“怎么，这里不许外村人来吗？”归肃又是一声冷冽的问。
“跟她们在一块的能是什么好人，”一个中年男人拍了拍身边人，“走走走，别沾上晦气。”
这话说的着实难听，云柳将地上的柴火一踢，喝道：“站住，你把话说清楚！”
“云公子。”柳希儿拦下要上前的云柳，“别冲动。”
云柳气不过，但奈何柳希儿出言相劝，他只好瞪了那几人一眼，继而将柳希儿拉到身后，“谁再胡说，我就扯了他的舌头！”
云柳是妖，还是修习杀伐战术的妖，这一发狠，凶相便自然生出，吓得人发愣。
那些人一时腿软，喉咙都滚了几滚。
“这么多的东西，别是手脚不干净得来的，最后殃及我们。”那老汉看着灶台，抿了抿舌头，明显是馋得很，但他冷哼一声，偏是要作看不起的厌弃模样，接着他拍了拍身旁的中年男人，作势要走。
只是刚一转身，便被归肃拦了下来。
“不请自来，口吐恶言，这清水沟的人倒是配不上这里的名字，污浊的很。”归肃冷笑一声，看向那几人。
“若有怀疑，大可去找官府的人，只是诬告一事，我也会追究。还有，既是隔阂良久，这里无论是富贵满堂，还是高官厚禄，都与你们无关，更不容你们置喙，如果真的有下次，或是让我听到什么闲言碎语，就不只是拔舌头那么简单。”
接连被两人出言威胁，那几人再怎么窝囊也是忍不住，有两个大汉抡起拳头便上前，嘴里还念着肮脏的咒骂。
只是还没靠近归肃，那俩人便被按在了地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们甚至没看清归肃是如何做到的，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两人已经跪在了地上，还被归肃拿着铁锹指着咽喉。
柳希儿在一旁看着，亦是一惊，她下意识的想要上前拦下归肃，但她终是没有，她紧了紧拳头，不作声看着他们。
“这里的人命应当不少，你们的手上应该也或多或少的沾着人血，但既然你们能无恙，那么我也能全身而退。”归肃横放铁锹，用木杆推了一人，又抬脚踹了一人，那两人瞬时滚在地上。
“如果有谁不想活了，大可来试试。”
话语狠厉，动作狠绝，任谁也不会想要惹怒这样一个人。
那几人不服气地瞪了归肃一眼，又看向柳希儿，怨恨厌恶极重，似是那眼神里都带着恶毒的诅咒。
柳希儿想要低下头，避开这让人抗拒的眼神，却在心念之间听到了柳玉珍的声音。
外面闹腾了这一会，屋内补衣的柳玉珍也有所察觉，她开了房门，远远喊了柳希儿一声。
“希儿。”
这一声，让柳希儿兀的生出了勇气。
不能让柳玉珍看见这些人。
她看着那几人，直面着他们的目光，神色冷漠，不怒而威。
似是下一刻，她就会让眼前人知道何为祸从口出，让他们付出后悔此生的代价。
许是见惯了躲避的柳希儿，这样的柳希儿让他们惊骇。
加上刚刚一番，那几人几乎是脚下生风，屁滚尿流的跑走了。
“希儿，怎么了？”柳玉珍走到门口时，已是没有了人，只有柳希儿和归肃站在门口，归肃的手上还握着铁锹。
“哦，”归肃注意到柳玉珍发现了他握着的铁锹，便和善地笑了笑，“刚刚有野外的畜生来这，大概是闻到了鱼香，现在已经赶走了。”
“野外的畜生？”柳玉珍拧眉思索，也不知道是不是相信这个说辞，只是紧接着，她看向柳希儿，关切道：“希儿，你没事吧？”
柳希儿温柔神色，摇摇头。
“这鱼还要再加水吗？”
云柳的声音传来，三个人闻声回头，这才想起锅里还做着鱼。
刚刚情急，柳希儿只是顺手倒了些水下锅，这一会子那水已经烧干，再不动动怕是要烧成黑炭。
母女二人快步上前，归肃则放好铁锹，嫌弃看着云柳。
“你还是多学学吧！”
无月无云，星子多的数不清，夏虫鸣叫，微风拂绕，柳希儿坐在院子里望着星幕，静谧安和。
“在看什么，星星吗？”
柳希儿看向来到身旁坐下的人，点点头，想了想，又说道：“嗯。”
“好多星星啊。”归肃望着漫天星空，感叹道：“有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星空了。”
他认真观赏着星空，安静坐在柳希儿身侧。
“今天谢谢你。”
“嗯？”归肃转头看向柳希儿，他眉眼柔和，带着心疼与怜惜，温声开口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今日那些人来这明摆是要找麻烦的，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而且就算是我和云柳不在，我想你应该也会处理好这件事情。”他缓下声音，“我只是不想见你再忍着痛苦。”
千言万语在心头，柳希儿凝望着归肃，又一次说道：“谢谢你。”
“好了，不要想这些了。”归肃安慰着，又抬手指了指天空，“今夜的星星很好，又多又明亮，你有喜欢的星星吗？”
柳希儿转头看了看星空，不明所以，“喜欢的……星星？”
“嗯，”归肃轻声笑着，“人们总是对于星星这些外物寄予情感，命名赋能，增添喜恶。”
“所以也会有偏爱。”他看着柳希儿，柔声道：“你有偏爱的星星吗？”
柳希儿怔了怔，继而摇摇头，垂下眼眸，“既是人为赋予，如何都是人说了算的。”
“是啊，无论事实如何，人们只愿认可自己想要的，这星子本是无辜，却担起了吉凶祸福，可实际上又关它们什么事呢？”
“你看，”归肃指着一颗赤红色的星星给柳希儿看，他继续说道：“‘荧荧火光，离离乱惑’，人们向来将荧惑星视为灾星，认为它带来战争灾祸，可它一直存在，亘古不变，太平盛世，它亦闪闪光辉。”
“灾星……”柳希儿垂首望着地上的碎石，似是自语般低声说着，“可灾星就是灾星，它再怎么无辜，也挡不住口舌之言。”
“那也未必。”
“嗯？”柳希儿抬起头来，“未必？”
“荧惑星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战星。对我”归肃侧身面向柳希儿，眼神坚定而温暖，“战星，理兵行军，护佑安宁，这亦是它，亦是人强加给它的身份，一个美好的身份。”
“美好的身份……”柳希儿怔了怔。
“星星是如此，人亦是如此，好坏善恶都有人言，可星就是星，从未改变，人就是人，也不因他人所言而左右。”
归肃深深望着柳希儿，一字一句道：“只管做自己就好。”
“谢谢你一直劝慰我。”柳希儿释然一笑，她的眸子亮亮的，像是星星，眼睛里化不开的悯情此刻也添了柔情，让人心里为之动容沉沦。
她的肤色并非娇嫩雪白，而是带着些黄带着些粉的，弹韧结实，看着便知她舒适康健，此刻夏夜清风，算不得热更不会冷，她的脸颊透着自然的粉，在这如水夜色里更是动人。
“小的时候，阿娘也曾教我不惧流言。”柳希儿缓缓开口，诉说着自己的过往，坦然的，平静的，向身边人剖开心扉，“我信了，我也是这么做的。”
“他们第一次躲着我的时候，我很难过，我记得那一天，也是个夏日，但我却觉得冷得发抖，我跑回来大哭了一场。”
“第二日，我又去找了别人，一样的结果。”
有没有哭呢？柳希儿忘了，若是有，应当是在路上哭过了吧，她记得回家后是没有哭的。
这些记忆被她藏了太多年了，除了柳玉珍，她无人可说，但偏偏是柳玉珍，她不能和她说。
因为自己，柳玉珍已经吃了太多苦。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不服气的继续去找人。无一例外，都是一样的结果。知晓我是谁的人，知晓我身世的人，都在躲着我。”
“所以，我接受了。”柳希儿抬起头来望着星空，那颗荧惑星依然明亮，她继续平静说着，“我劝解自己放下，劝解自己不要在意他们，你看，我做到了。”
她转头看向归肃，笑了笑，继而又一次望向星空，“其实这样也很好。可是，你告诉我，我可以不必隐忍。归肃，真的很感谢你，除了阿娘和四叔，你是第一个告诉我可以不必忍着的人。”
“只是，我做不到你所说的从心而活。”柳希儿垂下眼帘，似是轻笑一声，也似是轻叹一声，“至少，我现在做不到。”
“你的好意我都明白，但……”她望着归肃，眼中柔情消散，悲情弥漫，她试着让自己坦然些，快活些，但眼睛还是湿润模糊了起来，“我也只能对你说一声谢谢。”
谢谢，还有，抱歉。
感激不尽，奈何辜负。
说完，她站起身匆匆离开，进了屋子。
归肃回头望着柳希儿的背影，心中伤情。
他们第一次躲着我的时候，我很难过。
所以，我接受了。我劝解自己放下，劝解自己不要在意他们，你看，我做到了。
“那现在呢？”耳边回响着柳希儿的话语，归肃望着那关上了的门，轻声道：“劝解着自己接受，你难过吗？”
柳希儿走到灶台边，望着比糖罐盐罐大一些的坛子，微微皱鼻，上前掀开盖子瞧看，不由吃了一惊。
她看向在一旁拾柴的云柳和准备生火的归肃，“哪里来的油？”
“买的，新榨的菜油呢！”云柳乐呵呵地指了指鱼，“正好鱼也新鲜。”
“你……到底花了多少钱？”虽是听归肃说过他从承天而来，有些钱财，但这手笔哪是平常人家的，竟随随便便给陌生人家置办了这样多的东西。
“没多少。”归肃低下眉眼，不敢看向柳希儿。
他不算说谎，这些东西，若是是他活着的时候，都是入不得眼的，府上的寻常丫鬟和仆从都瞧不上这些所花的钱财。
可如今，在这样数着铜板花销的境地，这些钱财的支出便有了大手大脚的意味。
归肃不敢看向柳希儿，生怕她觉得自己是个不持家的主，对他心生厌嫌。
柳希儿看着那堆东西不做声，既是感激又是难过。
“这要我如何还……”她心道。
“先做饭吧。”见柳希儿不说话，神色也不算好看，归肃忙站起身，同她说话，“真的没多少，希儿，你若是愿意，我的家产都给你看管。”
柳希儿抬头看向归肃，默了半晌，轻轻叹了一声，“你还是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归肃正凝眉思索着不要说哪种话，柳希儿就去了一旁热了油，鲜鱼下锅，激起一层油烟。
“哇！”
云柳少见这炊事场面，不由惊叹。
而此时，与之一起惊叹的还有旁的声音。
三人皆是听到了这声音，齐齐向外看去。
大门之外，趴着几个人。
“你们是谁？”归肃眯了眯眼睛，望向外面的几人，出声质问。
他的声音不大，却有威严，不容有疑，那几人本就心虚，此时更是被震慑，想不起要逃跑，只好讪讪站好。
这明显是清水沟的村民，云柳和归肃下意识看向柳希儿，见她垂眸不言，两人心中便有了猜测。
尤其是归肃，他知晓了柳希儿的身世处境，便更能理解柳希儿此刻的神情。
他抬脚走向门边，声音冷冷，“这是做什么?”
“你……”一个老汉开了口，“我们应该问你，你是谁，我们可没见过你，到我们村干什么？”
那老汉肤色黝黑，纵使被人抓了正着，纵使羞愧万分，也看不出来他脸红害臊。
“怎么，这里不许外村人来吗？”归肃又是一声冷冽的问。
“跟她们在一块的能是什么好人，”一个中年男人拍了拍身边人，“走走走，别沾上晦气。”
这话说的着实难听，云柳将地上的柴火一踢，喝道：“站住，你把话说清楚！”
“云公子。”柳希儿拦下要上前的云柳，“别冲动。”
云柳气不过，但奈何柳希儿出言相劝，他只好瞪了那几人一眼，继而将柳希儿拉到身后，“谁再胡说，我就扯了他的舌头！”
云柳是妖，还是修习杀伐战术的妖，这一发狠，凶相便自然生出，吓得人发愣。
那些人一时腿软，喉咙都滚了几滚。
“这么多的东西，别是手脚不干净得来的，最后殃及我们。”那老汉看着灶台，抿了抿舌头，明显是馋得很，但他冷哼一声，偏是要作看不起的厌弃模样，接着他拍了拍身旁的中年男人，作势要走。
只是刚一转身，便被归肃拦了下来。
“不请自来，口吐恶言，这清水沟的人倒是配不上这里的名字，污浊的很。”归肃冷笑一声，看向那几人。
“若有怀疑，大可去找官府的人，只是诬告一事，我也会追究。还有，既是隔阂良久，这里无论是富贵满堂，还是高官厚禄，都与你们无关，更不容你们置喙，如果真的有下次，或是让我听到什么闲言碎语，就不只是拔舌头那么简单。”
接连被两人出言威胁，那几人再怎么窝囊也是忍不住，有两个大汉抡起拳头便上前，嘴里还念着肮脏的咒骂。
只是还没靠近归肃，那俩人便被按在了地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们甚至没看清归肃是如何做到的，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两人已经跪在了地上，还被归肃拿着铁锹指着咽喉。
柳希儿在一旁看着，亦是一惊，她下意识的想要上前拦下归肃，但她终是没有，她紧了紧拳头，不作声看着他们。
“这里的人命应当不少，你们的手上应该也或多或少的沾着人血，但既然你们能无恙，那么我也能全身而退。”归肃横放铁锹，用木杆推了一人，又抬脚踹了一人，那两人瞬时滚在地上。
“如果有谁不想活了，大可来试试。”
话语狠厉，动作狠绝，任谁也不会想要惹怒这样一个人。
那几人不服气地瞪了归肃一眼，又看向柳希儿，怨恨厌恶极重，似是那眼神里都带着恶毒的诅咒。
柳希儿想要低下头，避开这让人抗拒的眼神，却在心念之间听到了柳玉珍的声音。
外面闹腾了这一会，屋内补衣的柳玉珍也有所察觉，她开了房门，远远喊了柳希儿一声。
“希儿。”
这一声，让柳希儿兀的生出了勇气。
不能让柳玉珍看见这些人。
她看着那几人，直面着他们的目光，神色冷漠，不怒而威。
似是下一刻，她就会让眼前人知道何为祸从口出，让他们付出后悔此生的代价。
许是见惯了躲避的柳希儿，这样的柳希儿让他们惊骇。
加上刚刚一番，那几人几乎是脚下生风，屁滚尿流的跑走了。
“希儿，怎么了？”柳玉珍走到门口时，已是没有了人，只有柳希儿和归肃站在门口，归肃的手上还握着铁锹。
“哦，”归肃注意到柳玉珍发现了他握着的铁锹，便和善地笑了笑，“刚刚有野外的畜生来这，大概是闻到了鱼香，现在已经赶走了。”
“野外的畜生？”柳玉珍拧眉思索，也不知道是不是相信这个说辞，只是紧接着，她看向柳希儿，关切道：“希儿，你没事吧？”
柳希儿温柔神色，摇摇头。
“这鱼还要再加水吗？”
云柳的声音传来，三个人闻声回头，这才想起锅里还做着鱼。
刚刚情急，柳希儿只是顺手倒了些水下锅，这一会子那水已经烧干，再不动动怕是要烧成黑炭。
母女二人快步上前，归肃则放好铁锹，嫌弃看着云柳。
“你还是多学学吧！”
无月无云，星子多的数不清，夏虫鸣叫，微风拂绕，柳希儿坐在院子里望着星幕，静谧安和。
“在看什么，星星吗？”
柳希儿看向来到身旁坐下的人，点点头，想了想，又说道：“嗯。”
“好多星星啊。”归肃望着漫天星空，感叹道：“有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星空了。”
他认真观赏着星空，安静坐在柳希儿身侧。
“今天谢谢你。”
“嗯？”归肃转头看向柳希儿，他眉眼柔和，带着心疼与怜惜，温声开口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今日那些人来这明摆是要找麻烦的，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而且就算是我和云柳不在，我想你应该也会处理好这件事情。”他缓下声音，“我只是不想见你再忍着痛苦。”
千言万语在心头，柳希儿凝望着归肃，又一次说道：“谢谢你。”
“好了，不要想这些了。”归肃安慰着，又抬手指了指天空，“今夜的星星很好，又多又明亮，你有喜欢的星星吗？”
柳希儿转头看了看星空，不明所以，“喜欢的……星星？”
“嗯，”归肃轻声笑着，“人们总是对于星星这些外物寄予情感，命名赋能，增添喜恶。”
“所以也会有偏爱。”他看着柳希儿，柔声道：“你有偏爱的星星吗？”
柳希儿怔了怔，继而摇摇头，垂下眼眸，“既是人为赋予，如何都是人说了算的。”
“是啊，无论事实如何，人们只愿认可自己想要的，这星子本是无辜，却担起了吉凶祸福，可实际上又关它们什么事呢？”
“你看，”归肃指着一颗赤红色的星星给柳希儿看，他继续说道：“‘荧荧火光，离离乱惑’，人们向来将荧惑星视为灾星，认为它带来战争灾祸，可它一直存在，亘古不变，太平盛世，它亦闪闪光辉。”
“灾星……”柳希儿垂首望着地上的碎石，似是自语般低声说着，“可灾星就是灾星，它再怎么无辜，也挡不住口舌之言。”
“那也未必。”
“嗯？”柳希儿抬起头来，“未必？”
“荧惑星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战星。对我”归肃侧身面向柳希儿，眼神坚定而温暖，“战星，理兵行军，护佑安宁，这亦是它，亦是人强加给它的身份，一个美好的身份。”
“美好的身份……”柳希儿怔了怔。
“星星是如此，人亦是如此，好坏善恶都有人言，可星就是星，从未改变，人就是人，也不因他人所言而左右。”
归肃深深望着柳希儿，一字一句道：“只管做自己就好。”
“谢谢你一直劝慰我。”柳希儿释然一笑，她的眸子亮亮的，像是星星，眼睛里化不开的悯情此刻也添了柔情，让人心里为之动容沉沦。
她的肤色并非娇嫩雪白，而是带着些黄带着些粉的，弹韧结实，看着便知她舒适康健，此刻夏夜清风，算不得热更不会冷，她的脸颊透着自然的粉，在这如水夜色里更是动人。
“小的时候，阿娘也曾教我不惧流言。”柳希儿缓缓开口，诉说着自己的过往，坦然的，平静的，向身边人剖开心扉，“我信了，我也是这么做的。”
“他们第一次躲着我的时候，我很难过，我记得那一天，也是个夏日，但我却觉得冷得发抖，我跑回来大哭了一场。”
“第二日，我又去找了别人，一样的结果。”
有没有哭呢？柳希儿忘了，若是有，应当是在路上哭过了吧，她记得回家后是没有哭的。
这些记忆被她藏了太多年了，除了柳玉珍，她无人可说，但偏偏是柳玉珍，她不能和她说。
因为自己，柳玉珍已经吃了太多苦。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不服气的继续去找人。无一例外，都是一样的结果。知晓我是谁的人，知晓我身世的人，都在躲着我。”
“所以，我接受了。”柳希儿抬起头来望着星空，那颗荧惑星依然明亮，她继续平静说着，“我劝解自己放下，劝解自己不要在意他们，你看，我做到了。”
她转头看向归肃，笑了笑，继而又一次望向星空，“其实这样也很好。可是，你告诉我，我可以不必隐忍。归肃，真的很感谢你，除了阿娘和四叔，你是第一个告诉我可以不必忍着的人。”
“只是，我做不到你所说的从心而活。”柳希儿垂下眼帘，似是轻笑一声，也似是轻叹一声，“至少，我现在做不到。”
“你的好意我都明白，但……”她望着归肃，眼中柔情消散，悲情弥漫，她试着让自己坦然些，快活些，但眼睛还是湿润模糊了起来，“我也只能对你说一声谢谢。”
谢谢，还有，抱歉。
感激不尽，奈何辜负。
说完，她站起身匆匆离开，进了屋子。
归肃回头望着柳希儿的背影，心中伤情。
他们第一次躲着我的时候，我很难过。
所以，我接受了。我劝解自己放下，劝解自己不要在意他们，你看，我做到了。
“那现在呢？”耳边回响着柳希儿的话语，归肃望着那关上了的门，轻声道：“劝解着自己接受，你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