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迟迟没有等到容息的回复，筱寻淼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房间里的寂静浓得化不开，听力在黑暗中敏锐到了极致，每一次翻身带来的摩擦声都是那么刺耳。
她心中默念不断自我催眠，却怎么都无法进入睡眠状态。
只要一闭眼就会想到容息那张可恶至极的脸。
如此反反复复，她坐起身拿来床头的手机，点亮屏幕后，下意识又点到了和容息的聊天窗口。
除了他申请加好友时软件自动发送的那条验证消息，剩下的都是她发过去的。
两条文字，一条语音，还有她拨出去的电话，通通都没被回复。
明明是他主动的，可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她苦苦追着他求个工作机会一样。
说好了明天早上签合同，转头对她就是一个不理不睬？
什么人形大熊猫，明明是只鸽子！
凌晨三点，筱寻淼气疯了，简直是倒反天罡！
哪怕她之前参加面试前夜也会紧张，但根本不至于到彻夜难眠的地步。
如今却因为这个前后不一的笑面虎熬到现在？
她扔开手机，气鼓鼓地缩进被窝里，半夜不能开口吼两嗓子，她只能紧紧握着拳默默发泄怒气。
再不睡天都快亮了，筱寻淼再次尝试入睡，以往柔软的枕头却像变了个样，怎么变换睡姿都硬邦邦。
她不得不蜷起身体，慢慢化成小熊猫的模样。
把脸埋进毛茸茸的蓬松尾巴，困意终于翻涌而来，把所有心烦意乱压进了夜色中。
而就在她陷入沉沉睡梦后的一小时后，手机屏幕亮了，又很快悄无声息暗下去，片刻后，又亮了两次。
通知预览栏友情提示，那三条消息都来自同一个人。
……
清晨，筱寻淼被迫在接连不断的鸟鸣声中醒来，睡眠严重不足，连带着脑瓜子嗡嗡作响。
化出人形摸来手机，迷迷糊糊看见屏幕上的字眼，还以为自己又在做梦——
凌晨四点，容息竟然像皇帝批奏折一样一条条回复了她的消息。
她提出更改见面地点，他回：
【收到。】
关于他的学习情况，他表示：
【一言难尽，见面详谈。】
还有那条直白质问他怎么凭空消失了的语音，他也用语音答复。
语速不疾不徐，清润的声线还带着点慵懒。
【不要生气嘛，我回家刚沾枕头就睡着了，这会儿才看到消息。】
筱寻淼伸手戳了戳屏幕，甩过去一个表情包。
【小熊猫无语.jpg】
接着推开被子，疲倦地拖着腿去洗漱，抬眼便望见镜子里像被抽走了魂儿似的脸。
满眼困意不说，眼下还冒出了两团乌青。
啊，怎么回事，拳头莫名好痒。
*
有了园长的重磅加持，到化形所签合同的事比想象中的还要高效顺利。
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那一定是容息睡饱了觉看起来神采奕奕，而她顶着一双黑眼圈，哈欠打了一路。
偏偏那人还看似关切地追问：“老师，你昨晚怎么没睡好，是因为我没回消息吗？”
“……你想多了。”
筱寻淼指着容息考试成绩单上的可怜分数，说：“是预料到这个，愁得睡不着。”
“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容息郑重其事道：“合同都签了，你可要对我负责。”
签下这份合同的过程，是他有生以来经历的最麻烦的事，没有之一。
园长精益求精，不仅押着他去打印了化形考试成绩单，连他的房产证明、征信报告都要了去，光整理这些材料都花了两个小时。
直到她检查过全部文件，才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合同，让筱寻淼和容息签字。
合同里的内容虽然也提到容息作为学员应有的权益，但更多的是保护筱寻淼的条款。
但筱寻淼并没有心思去一条条研究，签字落笔的时候甚至有那么一丝犹豫。
容息的考试成绩实在惨不忍睹。
第一年23分，第二年19分，去年居然只有9分？
随便来个人，穿上鞋踩一脚也能多对几个选择题吧？
筱寻淼：“请问九分是怎么考出来的，你乱填的吗？”
“当然不是！”
容息的眼神很诚恳:“我认真审题选出来的。”
很难想象这是一位曾在考研战场上获得过胜利的人类。
理论分数尚且如此，实操更没眼看，三年全是1分——
只要考生不缺考，就能拿1分。
看着成绩单上容息一年又一年的败绩，筱寻淼忽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但始终没有想过放弃。
虽然方向不同，但他们都在笨拙地向前走。
她受到了那么多人的帮助，也许现在也该她去帮一帮别人了。
*
考虑到容息现有的水平，筱寻淼决定就当他是一张白纸，一切从零开始。
首次辅导定在次日下午。
她提前安排了预习任务，让容息老老实实把第一章看完，等她过去再根据他的预习情况具体指导。
至于辅导的地点，则由容息选定。
筱寻淼拒绝了他过来接的提议，找他要来定位，按地图推荐的路线搭公交过去。
可一下车就傻了眼。
公交站点附近荒无人烟，放眼望去只有大片的农田，更遥远处是连绵的山线。
她站在路边，看着身旁一丛又一丛杂草野花，陷入沉思。
最后只能掏出手机放大地图，前后左右对应着箭头的方向，一点点去摸寻约定的地点。
顶着下午一点的大太阳走了半个小时，四周的景致仍然没有变化，想找个人问路都找不到。
地图完全失灵。
于是口干舌燥地给容息打电话：“这是什么地方，我迷路了。”
“站在原地不要动，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便看到对方发来共享实时位置的申请。
筱寻淼目不转睛盯着屏幕，容息那个大熊猫简笔画头像很快动了，一路朝着她的方向行进。
两个头像即将重合时，耳边传来车子低沉的引擎声。
那辆车稳稳当当停在她旁边，车窗缓缓下滑，容息在驾驶位慢条斯理唤她：“上车。”
车子在寂静无人的大道上飞驰，经过千篇一律的田野，又拐进一条只够一辆车通行的小路，七拐八绕向山上行进。
筱寻淼被绕得发晕：“你到底选的什么破地方？”
容息开车时不喜说话，答：“到了就知道了。”
窄道两旁巨树遮天，罅隙间透出隐隐约约的光线，山色越来越深，染得车窗一片碧绿。
筱寻淼一言不发，开始胡思乱想。
他是不是想把她拐到深山老林里卖掉，或者是抓起来做实验？
正想叫他停车，容息瞥了一眼她，悠悠开口：“你在紧张什么？”
心思被拆穿，筱寻淼却不肯承认，嘴犟道：“紧张你的学习情况。”
与此同时，车子冲破那暗无天日的深林，顺着一道笔直悠长的缓坡向下滑去，最终在一片空地上停下。
容息率先解开安全带下车，绕过来给她开门：“到了，筱老师。”
筱寻淼钻出车子，抬头看着眼前的房子再度沉默。
这是一栋上了年代的房子。
屋顶的青瓦间甚至长出了青青小草，白色的墙皮脱落得斑驳，依稀还能看到不知多少年前的孩童用铅笔画的涂鸦。
一辆锈迹斑斑的老摩托车靠墙斜斜倚着，好像伸手一碰就会散架。左侧的门板被虫蛀得大洞小洞，在风吹日晒下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这断壁残垣的古旧地方，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只怕连水电都不通，哪里适合看书学习了？
筱寻淼皱着眉头：“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去市图书馆。”
容息一愣：“这里不行吗？你还没进去呢。”
“我是来给你上课的，不是来这里陪你玩角色扮演。”
筱寻淼扭头想走，容息却径直走上台阶，伸手推向那扇门。
“嘎吱——”
门开了。
“不进来看看吗？”他问。
她脚步一顿，只听他又说：“要是你不满意，我们再换个地方。”
筱寻淼终究没按捺住内心的好奇，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小心翼翼避开台阶上的苔藓，走向那扇半开的旧门。
门内门外是两个风格。
门外是上个世纪的旧回忆，门内是焕然一新的新世界。
屋子方方正正，墙壁和地板都重新改装过，该有的家具和电器一应俱全。
明媚的天光透过窗子荡进来，掠过墙角的花瓶和绿植，照亮了两墙一门到顶的书柜。中央胡桃色的实木长桌上，端端正正摆着容息的化形手册。
筱寻淼抬眼望去，目光被对面的风景吸引，一步步走过去，隔着玻璃看那片葱葱郁郁的清幽竹林。
容息跟在她身后解释：“这是我爷爷的老房子，后来没人住，就被我占用了。”
筱寻淼忍不住问：“那怎么不把外面修一修？”
容息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花瓣，望向她：“不想被外人发现，这可是我的秘密书房。”
他扬了扬眉毛，邀功一般问：“是不是还不错？”
筱寻淼不想让他太得意，敷衍答道：“还行吧，就是有点远。”
“放心吧筱老师，风里雨里，我保证都会接你送你。”
他探手把花瓣扔进垃圾桶，再次看向她：“我可是认真的。”
房间里的寂静浓得化不开，听力在黑暗中敏锐到了极致，每一次翻身带来的摩擦声都是那么刺耳。
她心中默念不断自我催眠，却怎么都无法进入睡眠状态。
只要一闭眼就会想到容息那张可恶至极的脸。
如此反反复复，她坐起身拿来床头的手机，点亮屏幕后，下意识又点到了和容息的聊天窗口。
除了他申请加好友时软件自动发送的那条验证消息，剩下的都是她发过去的。
两条文字，一条语音，还有她拨出去的电话，通通都没被回复。
明明是他主动的，可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她苦苦追着他求个工作机会一样。
说好了明天早上签合同，转头对她就是一个不理不睬？
什么人形大熊猫，明明是只鸽子！
凌晨三点，筱寻淼气疯了，简直是倒反天罡！
哪怕她之前参加面试前夜也会紧张，但根本不至于到彻夜难眠的地步。
如今却因为这个前后不一的笑面虎熬到现在？
她扔开手机，气鼓鼓地缩进被窝里，半夜不能开口吼两嗓子，她只能紧紧握着拳默默发泄怒气。
再不睡天都快亮了，筱寻淼再次尝试入睡，以往柔软的枕头却像变了个样，怎么变换睡姿都硬邦邦。
她不得不蜷起身体，慢慢化成小熊猫的模样。
把脸埋进毛茸茸的蓬松尾巴，困意终于翻涌而来，把所有心烦意乱压进了夜色中。
而就在她陷入沉沉睡梦后的一小时后，手机屏幕亮了，又很快悄无声息暗下去，片刻后，又亮了两次。
通知预览栏友情提示，那三条消息都来自同一个人。
……
清晨，筱寻淼被迫在接连不断的鸟鸣声中醒来，睡眠严重不足，连带着脑瓜子嗡嗡作响。
化出人形摸来手机，迷迷糊糊看见屏幕上的字眼，还以为自己又在做梦——
凌晨四点，容息竟然像皇帝批奏折一样一条条回复了她的消息。
她提出更改见面地点，他回：
【收到。】
关于他的学习情况，他表示：
【一言难尽，见面详谈。】
还有那条直白质问他怎么凭空消失了的语音，他也用语音答复。
语速不疾不徐，清润的声线还带着点慵懒。
【不要生气嘛，我回家刚沾枕头就睡着了，这会儿才看到消息。】
筱寻淼伸手戳了戳屏幕，甩过去一个表情包。
【小熊猫无语.jpg】
接着推开被子，疲倦地拖着腿去洗漱，抬眼便望见镜子里像被抽走了魂儿似的脸。
满眼困意不说，眼下还冒出了两团乌青。
啊，怎么回事，拳头莫名好痒。
*
有了园长的重磅加持，到化形所签合同的事比想象中的还要高效顺利。
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那一定是容息睡饱了觉看起来神采奕奕，而她顶着一双黑眼圈，哈欠打了一路。
偏偏那人还看似关切地追问：“老师，你昨晚怎么没睡好，是因为我没回消息吗？”
“……你想多了。”
筱寻淼指着容息考试成绩单上的可怜分数，说：“是预料到这个，愁得睡不着。”
“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容息郑重其事道：“合同都签了，你可要对我负责。”
签下这份合同的过程，是他有生以来经历的最麻烦的事，没有之一。
园长精益求精，不仅押着他去打印了化形考试成绩单，连他的房产证明、征信报告都要了去，光整理这些材料都花了两个小时。
直到她检查过全部文件，才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合同，让筱寻淼和容息签字。
合同里的内容虽然也提到容息作为学员应有的权益，但更多的是保护筱寻淼的条款。
但筱寻淼并没有心思去一条条研究，签字落笔的时候甚至有那么一丝犹豫。
容息的考试成绩实在惨不忍睹。
第一年23分，第二年19分，去年居然只有9分？
随便来个人，穿上鞋踩一脚也能多对几个选择题吧？
筱寻淼：“请问九分是怎么考出来的，你乱填的吗？”
“当然不是！”
容息的眼神很诚恳:“我认真审题选出来的。”
很难想象这是一位曾在考研战场上获得过胜利的人类。
理论分数尚且如此，实操更没眼看，三年全是1分——
只要考生不缺考，就能拿1分。
看着成绩单上容息一年又一年的败绩，筱寻淼忽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但始终没有想过放弃。
虽然方向不同，但他们都在笨拙地向前走。
她受到了那么多人的帮助，也许现在也该她去帮一帮别人了。
*
考虑到容息现有的水平，筱寻淼决定就当他是一张白纸，一切从零开始。
首次辅导定在次日下午。
她提前安排了预习任务，让容息老老实实把第一章看完，等她过去再根据他的预习情况具体指导。
至于辅导的地点，则由容息选定。
筱寻淼拒绝了他过来接的提议，找他要来定位，按地图推荐的路线搭公交过去。
可一下车就傻了眼。
公交站点附近荒无人烟，放眼望去只有大片的农田，更遥远处是连绵的山线。
她站在路边，看着身旁一丛又一丛杂草野花，陷入沉思。
最后只能掏出手机放大地图，前后左右对应着箭头的方向，一点点去摸寻约定的地点。
顶着下午一点的大太阳走了半个小时，四周的景致仍然没有变化，想找个人问路都找不到。
地图完全失灵。
于是口干舌燥地给容息打电话：“这是什么地方，我迷路了。”
“站在原地不要动，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便看到对方发来共享实时位置的申请。
筱寻淼目不转睛盯着屏幕，容息那个大熊猫简笔画头像很快动了，一路朝着她的方向行进。
两个头像即将重合时，耳边传来车子低沉的引擎声。
那辆车稳稳当当停在她旁边，车窗缓缓下滑，容息在驾驶位慢条斯理唤她：“上车。”
车子在寂静无人的大道上飞驰，经过千篇一律的田野，又拐进一条只够一辆车通行的小路，七拐八绕向山上行进。
筱寻淼被绕得发晕：“你到底选的什么破地方？”
容息开车时不喜说话，答：“到了就知道了。”
窄道两旁巨树遮天，罅隙间透出隐隐约约的光线，山色越来越深，染得车窗一片碧绿。
筱寻淼一言不发，开始胡思乱想。
他是不是想把她拐到深山老林里卖掉，或者是抓起来做实验？
正想叫他停车，容息瞥了一眼她，悠悠开口：“你在紧张什么？”
心思被拆穿，筱寻淼却不肯承认，嘴犟道：“紧张你的学习情况。”
与此同时，车子冲破那暗无天日的深林，顺着一道笔直悠长的缓坡向下滑去，最终在一片空地上停下。
容息率先解开安全带下车，绕过来给她开门：“到了，筱老师。”
筱寻淼钻出车子，抬头看着眼前的房子再度沉默。
这是一栋上了年代的房子。
屋顶的青瓦间甚至长出了青青小草，白色的墙皮脱落得斑驳，依稀还能看到不知多少年前的孩童用铅笔画的涂鸦。
一辆锈迹斑斑的老摩托车靠墙斜斜倚着，好像伸手一碰就会散架。左侧的门板被虫蛀得大洞小洞，在风吹日晒下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这断壁残垣的古旧地方，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只怕连水电都不通，哪里适合看书学习了？
筱寻淼皱着眉头：“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去市图书馆。”
容息一愣：“这里不行吗？你还没进去呢。”
“我是来给你上课的，不是来这里陪你玩角色扮演。”
筱寻淼扭头想走，容息却径直走上台阶，伸手推向那扇门。
“嘎吱——”
门开了。
“不进来看看吗？”他问。
她脚步一顿，只听他又说：“要是你不满意，我们再换个地方。”
筱寻淼终究没按捺住内心的好奇，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小心翼翼避开台阶上的苔藓，走向那扇半开的旧门。
门内门外是两个风格。
门外是上个世纪的旧回忆，门内是焕然一新的新世界。
屋子方方正正，墙壁和地板都重新改装过，该有的家具和电器一应俱全。
明媚的天光透过窗子荡进来，掠过墙角的花瓶和绿植，照亮了两墙一门到顶的书柜。中央胡桃色的实木长桌上，端端正正摆着容息的化形手册。
筱寻淼抬眼望去，目光被对面的风景吸引，一步步走过去，隔着玻璃看那片葱葱郁郁的清幽竹林。
容息跟在她身后解释：“这是我爷爷的老房子，后来没人住，就被我占用了。”
筱寻淼忍不住问：“那怎么不把外面修一修？”
容息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花瓣，望向她：“不想被外人发现，这可是我的秘密书房。”
他扬了扬眉毛，邀功一般问：“是不是还不错？”
筱寻淼不想让他太得意，敷衍答道：“还行吧，就是有点远。”
“放心吧筱老师，风里雨里，我保证都会接你送你。”
他探手把花瓣扔进垃圾桶，再次看向她：“我可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