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不上多失落，怀赢的心没那么脆弱。她扯了下嘴角，说道：“我不该死。我是怀家的女儿，更是魏国的皇后。”
不知这句话的哪个部分触怒了赵旸，他忽然一把掐住了怀赢的脖子，将她狠狠抵到了墙上。
怀赢没预料到，着实是一惊：“赵旸！”
赵旸冷着一张俊脸：“当初你不是说，这辈子只爱本王，只会嫁给本王，这才过了多久？你便成了赵恒的皇后，甚至不惜派人暗杀本王。”
他不说还好，一说怀赢也有点恼了。
还敢说当初？当初她对他说情话，他嫌太聒噪，她送他定情信物，他看也不看。她的喜欢他一概漠然视之，这时候跑来发什么脾气。
只是赵旸手上力道寸寸收紧，她的呼吸跟不上，脑海泛过一阵又一阵的空白。
她紧皱起眉，要扯开赵旸的手，试着要踢开他。
可赵旸穿着特制大铠，层叠的山纹鱼鳞全由纯金打造，怀赢这么一脚上去，没伤他分毫，痛的反而是自己，不禁闷哼一声：“痛……”
赵旸听见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手上力道稍稍松弛。
怀赢艰难地喘了口气，意识一寸一寸地回归清明。
赵旸的嗓音沉沉响起：“皇帝已死，照理来说兄终弟及，你是他的皇后，如今已是本王的人，但是怀家罪孽深重，你难辞其咎，以你的身份，如今只能勉强当个粗使宫女，偶尔本王兴致好，会允你暖一暖床。”
怀赢还记恨着他刚才掐自己的事，这话说得也实在不好听，她恢复了力气，想着要报复，看见赵旸的脖子暴露在外，想也不想，扑过去一口咬了上去。
赵旸愣了一下，却没有怎么挣扎。
其实怀赢咬得也不怎么用力，说到底还是喜欢他，怕真的咬坏了。撒了会儿气，怀赢也便松开了齿关。她垂下眸子，看见了他的喉结，形状极为漂亮，她的牙印整整齐齐留在上面，更有些隐秘的暧昧。她心口一跳，忍不住舔了一下。
她轻声骂他：“混帐东西。”
赵旸的身子一颤。
他的性格内敛，很少流露出什么明显的情绪，但是现在怀赢感觉到了不同，她抬了眼，问：“生气了？”
目光所及，赵旸的神情阴骘得不可思议，大抵是真的生气了，耳根处蔓延开一片嫩红色。
怀赢正盯着那抹红，心口快速跳动，赵旸的大掌贴上了她的后腰。
“嗯？”怀赢微微一愣，旋即被他抱起，放到了大床上。
看着他眉眼清冷地压下来，怀赢的反应头一遭慢了半拍：“……不杀我了？”
赵旸动作野蛮地撕开她的衣衫，嗓音低沉到发哑的程度：“你怎么就觉得，不会死在本王床上？”
“……”
四周血腥混杂着酒味，赵旸伏在怀赢的身上，动作生涩，全然没有章法，身上穿着的铠甲又冷又重，还很硌人。
怀赢极不舒服，耐着性子忍了一会儿，终究是没能忍得住，找准时机一个翻身，将赵旸压了下去。
其实她也没什么经验，不过因为真心实意地喜欢过赵旸，更是自认美貌聪慧，想过总有一日会与他鱼水交欢，所以特意翻看了几本这方面的画册。今日这倒是派上了用场，她绞尽脑汁仔细地回忆，依样画葫芦地去试，竟很是顺利。
赵旸看她的眼神却越来越阴沉，将她重新抵回床上。
他显然天赋异禀，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很快掌握了窍门，但他在生气，远称不上温柔，怀赢发髻都被折腾散了，青丝在床上凌乱铺开。
只是凶狠也有凶狠的好，愉悦到了极致，怀赢的哭腔哽咽碎得不成语句，全化作月色下波光荡漾的春水。
不知多久之后。
大床终于停止了晃动。
怀赢仍搂着赵旸的脖子，疲累之余是全所未有的餍足，她撑开眼皮去看赵旸，困困的，却还是想要一个亲吻。
赵旸却神情复杂，避开了她的嘴唇。
怀赢骤然一愣：“你什么意思？”
赵旸从她的身上起来，收拾妥当后，全然没有刚才缠绵时的热情模样，矜贵冷清，不染一丝红尘气息。
他说：“别得意忘形了。”
怀赢皱起了眉头。
“记住，”赵旸居高临下，俯视而来，“你若是想要活命，或者留住你爹的性命，便老实待在紫宸殿中……”
怀赢一个激灵，从欢愉中清醒过来：“你真的抓了他？”
赵旸对此不置可否，表情冷漠，接上刚才的话头：“没有本王准许，你不可踏出这殿门半步。”
他说完就走。
“等等……”怀赢伸手要拉他，指尖却只滑过一阵冷风。
她浑身酸软难当，下不了床，只听到赵旸对门外吩咐：“让江清雾来。”
他实在太会折磨人，极度的疲惫感如潮水般袭来，半梦半醒之间，怀赢听见有人进殿。
对方在床前停下，掀起她破烂的衣衫，又松手放下，低声慨叹：“他竟也有这样忘情的时候。”
其他的怀赢一概不知，她很快昏睡了过去，待再醒来，已是翌日天明。
床前赵恒的尸身无处可寻，所有的血迹收拾得干干净净，她身上的衣裳也已更换过了，身上盖着一条锦被。
怀赢想坐起身，可是身子实在不爽，尤其是那一处，昨夜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今日干疼起来。
她皱了皱眉头，把错全怪到了赵旸头上，索性就这么躺着，盯着头顶床幔想事情。
睡到了，她是赚到了。
不过听他昨晚话里的意思，怀海在他的手上。
怀相的性命至关重要，赵旸只要是个有脑子的，就不会轻易对他下手。既然活着，那便有希望。
待父女二人逃离皇宫，寻回旧部，定能东山再起。等到时候，赵旸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了。
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怀赢立马闭上了眼睛。
脚步声渐渐近了，来者将东西搁在桌上，不紧不慢开口说道：“怀姑娘，起来吃点东西吧。”
怀赢再度睁开眼睛，转头看过去。
床前不远，背对着站了一个少女，十六七岁模样，穿着锦罗立领长衫，披了云肩，是兆京女子最时兴的打扮。
少女拎来一只黑漆食盒，放在桌上，将里面的饭菜碗筷一一取出。
她动作麻利，很快好了，转头看向怀赢：“不饿吗？”
少女有一张明艳的脸庞。
怀赢早就饿了，只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胃口，说道：“疼，起不来。”
少女盯着她看了一瞬：“他下手确实重了些。”
说着，她端过桌上的饭菜，送到床前来。
怀赢解释了一句：“他用的不单单是手。”
见端来的两碟菜都是自己喜欢的，也还热乎，怀赢到底来了些食欲，强撑着坐起身，接过瓷碗，问：“你就是江清雾吧？赵旸的表妹。”
怀赢曾听爹爹说起过，赵旸的生母姓江，祖籍关西，家中有个兄长，名远，字长衡。
江长衡发于卒伍，刚毅智勇，官至中书平掌军国重事，是魏国一代名将。不过他因战受过重伤，无法生育，唯一的女儿是当年行军途中捡得的弃婴，也就是江清雾。
赵旸十三岁那年，被先帝送入军营历练，正是在江长衡的麾下。
赵旸与江长衡本就有一层舅甥关系，更是亦师亦友，江长衡过世之后，表妹江清雾自是托付给赵旸照顾。
赵旸来兆京时，江清雾虽被留在封地，怀赢却也有所耳闻，听说二人关联的时候，她相当羡慕。
怀赢想，表兄妹之间，少不得朝夕相处，何况有这一层关系在，即便赵旸冷峻，对于表妹总会温柔许多。如此特别，可偏偏毫无血缘，同床共枕也未为不可。
只是现在怀赢已经尝过了和赵旸缠绵的滋味。挺爽的。
“对，我是江清雾，”她道，“只不过，怀姑娘还是别直呼他的名讳为好。陛下因宫中动乱丧生，膝下子嗣尚未适龄，更不曾册立太子，依照大魏礼制，当由如今越王继任皇位。怀姑娘，你该称呼他一声，陛下。”
怀赢有些发愣，挑起菜肴佐着米饭大口塞进嘴里，嚼嚼咽下。
赵旸杀了赵恒，这事他自己当然不会承认。只是没想到他会登基，当初与他相处的时候，她也不曾觉察出他的野心。
再者说，赵旸是先帝第六个儿子没错，但这次与他共同南下的靖王赵添，是先帝第五个儿子，生母曾是贵妃，不但有军功，政绩威望也都不错。真要论起来，该是靖王登基。
也不知道赵旸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怀赢解决了所有饭菜，放下空碗碟后舔了下嘴唇，说道：“江姑娘，劳烦你去跟赵旸说一声，我疼得厉害，让他送点药膏来，不然下回，我吃不消暖他的床。”
江清雾短暂停顿，咬着牙说：“好。”
·
登基之前，有很多事情需要协商处理。
紫宸殿里关了怀赢，赵旸便在东侧的文德殿处理政事、面见大臣，昨夜从紫宸殿出来天色已很晚了，赵旸在后殿眯了一个时辰不到，天刚擦亮便醒了。
过了晌午，殿门外求见者只多不少。
赵旸坐在书桌前，忽然明白了为何兄长拒绝登基。他为国不为权，更是惦记着留在封地的妻儿，兆京一破，便想要回去了。
只是赵旸不同，他的封地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他的执念在兆京。即便他也不喜欢做皇帝，却必须固执地留下来。
趁着一点闲暇，赵旸疲惫地揉了两下眉心。
“越王……不对，陛下！”话语间，他的副将于隋岩大步进殿，“刚才我在外面听他们说，工部侍郎的儿子失手杀了个平民，你直接让人将他儿子抓起来了？”
赵旸“嗯”了一声。
“这不太好吧，你刚来兆京，这样是不是太得罪人了？”于隋岩记得从前怀相碰到这种事，都先拖一拖的。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赵旸言简意赅。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
“你来这里，所为何事？”赵旸不等他开口，直截了当地发问。
“我……”于隋岩似是有话想问，却迟疑了一阵。
而赵旸心如明镜。
于、怀两家都是兆京望族，于隋岩之父于闳与怀海从同窗到共事，于隋岩与怀赢更是自幼一起长大。
赵旸略微侧目，于隋岩已褪去铠甲，换上一身圆领窄袖袍，腰间挂着香包与佩玉，其中那块青玉镶珠蟠螭环，赵旸也有一块。
之前，怀赢将玉环递给他，笑眯眯地说道：“收下信物，做我相公吧，我保证有我一碗饭吃，就有你一个碗洗。”
后来赵旸碰见了一些人，一些男人，包括于隋岩，他们都有这样的玉环，一模一样，连送的人都一样。
昨夜在床上怀赢如鱼得水，赵旸想来，怕是她有过男人太多，做得多也便熟练多了。
思及此处，赵旸心情阴郁不已，说道：“当初朝堂之争，你爹输给了怀海，不久后郁郁而终。于家子孙多因怀海的操作远调、流放，一代簪缨世家就此没落多年。此次南下清君侧，你颇有战功，朕有意将于家旧宅赏赐给你。”
若非朝野之上权势争夺倾轧，两家不会撕破脸皮。只是即便家族闹翻，于隋岩与怀赢之间多年的交情，也不会轻易消散。
于隋岩进京后便过问怀家，心中惦念的不外乎青梅怀赢。赵旸这话一提，则是摆明不与他谈论怀赢的任何事，搬了于家出来，也就是没得商量。
于隋岩不是听不明白，低下头，“哦”了一声，又补上一句：“多谢陛下。”
门外又有人进来，是江清雾。
赵旸算着时辰，怀赢也该醒了。
脑海中还是会浮现昨夜的画面，赵旸的喉结上下滚动，不大自然地对于隋岩道：“你先下去。”
于隋岩退了出去。
他走到门外时，适逢江清雾开口：“她说……”
赵旸抬起手，制止了江清雾的话头。
于隋岩脚步稍稍顿住，维持一瞬，踏出了殿门。
赵旸这才微勾手指示意。
江清雾向他走近了些，低声问道：“她说不舒服，饭菜也没怎么吃，说要见大夫。我不敢擅作主张，先给拦下了。陛下，我要不要去太医院一趟？”
听说饭菜没动，赵旸的眼神冷了些，说道：“不必，她向来满嘴谎言。”
江清雾道：“我替她收拾的时候见过，她的疼不是装的。”
“那就让她忍着，”赵旸漠然说道，“除了送饭，其他都不必管她。”
停顿片刻，赵旸又冷道：“有什么送什么，不必特意再来问朕什么菜式。她不吃也罢，那就饿着。”
江清雾应了声：“是。”
不知这句话的哪个部分触怒了赵旸，他忽然一把掐住了怀赢的脖子，将她狠狠抵到了墙上。
怀赢没预料到，着实是一惊：“赵旸！”
赵旸冷着一张俊脸：“当初你不是说，这辈子只爱本王，只会嫁给本王，这才过了多久？你便成了赵恒的皇后，甚至不惜派人暗杀本王。”
他不说还好，一说怀赢也有点恼了。
还敢说当初？当初她对他说情话，他嫌太聒噪，她送他定情信物，他看也不看。她的喜欢他一概漠然视之，这时候跑来发什么脾气。
只是赵旸手上力道寸寸收紧，她的呼吸跟不上，脑海泛过一阵又一阵的空白。
她紧皱起眉，要扯开赵旸的手，试着要踢开他。
可赵旸穿着特制大铠，层叠的山纹鱼鳞全由纯金打造，怀赢这么一脚上去，没伤他分毫，痛的反而是自己，不禁闷哼一声：“痛……”
赵旸听见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手上力道稍稍松弛。
怀赢艰难地喘了口气，意识一寸一寸地回归清明。
赵旸的嗓音沉沉响起：“皇帝已死，照理来说兄终弟及，你是他的皇后，如今已是本王的人，但是怀家罪孽深重，你难辞其咎，以你的身份，如今只能勉强当个粗使宫女，偶尔本王兴致好，会允你暖一暖床。”
怀赢还记恨着他刚才掐自己的事，这话说得也实在不好听，她恢复了力气，想着要报复，看见赵旸的脖子暴露在外，想也不想，扑过去一口咬了上去。
赵旸愣了一下，却没有怎么挣扎。
其实怀赢咬得也不怎么用力，说到底还是喜欢他，怕真的咬坏了。撒了会儿气，怀赢也便松开了齿关。她垂下眸子，看见了他的喉结，形状极为漂亮，她的牙印整整齐齐留在上面，更有些隐秘的暧昧。她心口一跳，忍不住舔了一下。
她轻声骂他：“混帐东西。”
赵旸的身子一颤。
他的性格内敛，很少流露出什么明显的情绪，但是现在怀赢感觉到了不同，她抬了眼，问：“生气了？”
目光所及，赵旸的神情阴骘得不可思议，大抵是真的生气了，耳根处蔓延开一片嫩红色。
怀赢正盯着那抹红，心口快速跳动，赵旸的大掌贴上了她的后腰。
“嗯？”怀赢微微一愣，旋即被他抱起，放到了大床上。
看着他眉眼清冷地压下来，怀赢的反应头一遭慢了半拍：“……不杀我了？”
赵旸动作野蛮地撕开她的衣衫，嗓音低沉到发哑的程度：“你怎么就觉得，不会死在本王床上？”
“……”
四周血腥混杂着酒味，赵旸伏在怀赢的身上，动作生涩，全然没有章法，身上穿着的铠甲又冷又重，还很硌人。
怀赢极不舒服，耐着性子忍了一会儿，终究是没能忍得住，找准时机一个翻身，将赵旸压了下去。
其实她也没什么经验，不过因为真心实意地喜欢过赵旸，更是自认美貌聪慧，想过总有一日会与他鱼水交欢，所以特意翻看了几本这方面的画册。今日这倒是派上了用场，她绞尽脑汁仔细地回忆，依样画葫芦地去试，竟很是顺利。
赵旸看她的眼神却越来越阴沉，将她重新抵回床上。
他显然天赋异禀，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很快掌握了窍门，但他在生气，远称不上温柔，怀赢发髻都被折腾散了，青丝在床上凌乱铺开。
只是凶狠也有凶狠的好，愉悦到了极致，怀赢的哭腔哽咽碎得不成语句，全化作月色下波光荡漾的春水。
不知多久之后。
大床终于停止了晃动。
怀赢仍搂着赵旸的脖子，疲累之余是全所未有的餍足，她撑开眼皮去看赵旸，困困的，却还是想要一个亲吻。
赵旸却神情复杂，避开了她的嘴唇。
怀赢骤然一愣：“你什么意思？”
赵旸从她的身上起来，收拾妥当后，全然没有刚才缠绵时的热情模样，矜贵冷清，不染一丝红尘气息。
他说：“别得意忘形了。”
怀赢皱起了眉头。
“记住，”赵旸居高临下，俯视而来，“你若是想要活命，或者留住你爹的性命，便老实待在紫宸殿中……”
怀赢一个激灵，从欢愉中清醒过来：“你真的抓了他？”
赵旸对此不置可否，表情冷漠，接上刚才的话头：“没有本王准许，你不可踏出这殿门半步。”
他说完就走。
“等等……”怀赢伸手要拉他，指尖却只滑过一阵冷风。
她浑身酸软难当，下不了床，只听到赵旸对门外吩咐：“让江清雾来。”
他实在太会折磨人，极度的疲惫感如潮水般袭来，半梦半醒之间，怀赢听见有人进殿。
对方在床前停下，掀起她破烂的衣衫，又松手放下，低声慨叹：“他竟也有这样忘情的时候。”
其他的怀赢一概不知，她很快昏睡了过去，待再醒来，已是翌日天明。
床前赵恒的尸身无处可寻，所有的血迹收拾得干干净净，她身上的衣裳也已更换过了，身上盖着一条锦被。
怀赢想坐起身，可是身子实在不爽，尤其是那一处，昨夜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今日干疼起来。
她皱了皱眉头，把错全怪到了赵旸头上，索性就这么躺着，盯着头顶床幔想事情。
睡到了，她是赚到了。
不过听他昨晚话里的意思，怀海在他的手上。
怀相的性命至关重要，赵旸只要是个有脑子的，就不会轻易对他下手。既然活着，那便有希望。
待父女二人逃离皇宫，寻回旧部，定能东山再起。等到时候，赵旸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了。
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怀赢立马闭上了眼睛。
脚步声渐渐近了，来者将东西搁在桌上，不紧不慢开口说道：“怀姑娘，起来吃点东西吧。”
怀赢再度睁开眼睛，转头看过去。
床前不远，背对着站了一个少女，十六七岁模样，穿着锦罗立领长衫，披了云肩，是兆京女子最时兴的打扮。
少女拎来一只黑漆食盒，放在桌上，将里面的饭菜碗筷一一取出。
她动作麻利，很快好了，转头看向怀赢：“不饿吗？”
少女有一张明艳的脸庞。
怀赢早就饿了，只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胃口，说道：“疼，起不来。”
少女盯着她看了一瞬：“他下手确实重了些。”
说着，她端过桌上的饭菜，送到床前来。
怀赢解释了一句：“他用的不单单是手。”
见端来的两碟菜都是自己喜欢的，也还热乎，怀赢到底来了些食欲，强撑着坐起身，接过瓷碗，问：“你就是江清雾吧？赵旸的表妹。”
怀赢曾听爹爹说起过，赵旸的生母姓江，祖籍关西，家中有个兄长，名远，字长衡。
江长衡发于卒伍，刚毅智勇，官至中书平掌军国重事，是魏国一代名将。不过他因战受过重伤，无法生育，唯一的女儿是当年行军途中捡得的弃婴，也就是江清雾。
赵旸十三岁那年，被先帝送入军营历练，正是在江长衡的麾下。
赵旸与江长衡本就有一层舅甥关系，更是亦师亦友，江长衡过世之后，表妹江清雾自是托付给赵旸照顾。
赵旸来兆京时，江清雾虽被留在封地，怀赢却也有所耳闻，听说二人关联的时候，她相当羡慕。
怀赢想，表兄妹之间，少不得朝夕相处，何况有这一层关系在，即便赵旸冷峻，对于表妹总会温柔许多。如此特别，可偏偏毫无血缘，同床共枕也未为不可。
只是现在怀赢已经尝过了和赵旸缠绵的滋味。挺爽的。
“对，我是江清雾，”她道，“只不过，怀姑娘还是别直呼他的名讳为好。陛下因宫中动乱丧生，膝下子嗣尚未适龄，更不曾册立太子，依照大魏礼制，当由如今越王继任皇位。怀姑娘，你该称呼他一声，陛下。”
怀赢有些发愣，挑起菜肴佐着米饭大口塞进嘴里，嚼嚼咽下。
赵旸杀了赵恒，这事他自己当然不会承认。只是没想到他会登基，当初与他相处的时候，她也不曾觉察出他的野心。
再者说，赵旸是先帝第六个儿子没错，但这次与他共同南下的靖王赵添，是先帝第五个儿子，生母曾是贵妃，不但有军功，政绩威望也都不错。真要论起来，该是靖王登基。
也不知道赵旸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怀赢解决了所有饭菜，放下空碗碟后舔了下嘴唇，说道：“江姑娘，劳烦你去跟赵旸说一声，我疼得厉害，让他送点药膏来，不然下回，我吃不消暖他的床。”
江清雾短暂停顿，咬着牙说：“好。”
·
登基之前，有很多事情需要协商处理。
紫宸殿里关了怀赢，赵旸便在东侧的文德殿处理政事、面见大臣，昨夜从紫宸殿出来天色已很晚了，赵旸在后殿眯了一个时辰不到，天刚擦亮便醒了。
过了晌午，殿门外求见者只多不少。
赵旸坐在书桌前，忽然明白了为何兄长拒绝登基。他为国不为权，更是惦记着留在封地的妻儿，兆京一破，便想要回去了。
只是赵旸不同，他的封地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他的执念在兆京。即便他也不喜欢做皇帝，却必须固执地留下来。
趁着一点闲暇，赵旸疲惫地揉了两下眉心。
“越王……不对，陛下！”话语间，他的副将于隋岩大步进殿，“刚才我在外面听他们说，工部侍郎的儿子失手杀了个平民，你直接让人将他儿子抓起来了？”
赵旸“嗯”了一声。
“这不太好吧，你刚来兆京，这样是不是太得罪人了？”于隋岩记得从前怀相碰到这种事，都先拖一拖的。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赵旸言简意赅。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
“你来这里，所为何事？”赵旸不等他开口，直截了当地发问。
“我……”于隋岩似是有话想问，却迟疑了一阵。
而赵旸心如明镜。
于、怀两家都是兆京望族，于隋岩之父于闳与怀海从同窗到共事，于隋岩与怀赢更是自幼一起长大。
赵旸略微侧目，于隋岩已褪去铠甲，换上一身圆领窄袖袍，腰间挂着香包与佩玉，其中那块青玉镶珠蟠螭环，赵旸也有一块。
之前，怀赢将玉环递给他，笑眯眯地说道：“收下信物，做我相公吧，我保证有我一碗饭吃，就有你一个碗洗。”
后来赵旸碰见了一些人，一些男人，包括于隋岩，他们都有这样的玉环，一模一样，连送的人都一样。
昨夜在床上怀赢如鱼得水，赵旸想来，怕是她有过男人太多，做得多也便熟练多了。
思及此处，赵旸心情阴郁不已，说道：“当初朝堂之争，你爹输给了怀海，不久后郁郁而终。于家子孙多因怀海的操作远调、流放，一代簪缨世家就此没落多年。此次南下清君侧，你颇有战功，朕有意将于家旧宅赏赐给你。”
若非朝野之上权势争夺倾轧，两家不会撕破脸皮。只是即便家族闹翻，于隋岩与怀赢之间多年的交情，也不会轻易消散。
于隋岩进京后便过问怀家，心中惦念的不外乎青梅怀赢。赵旸这话一提，则是摆明不与他谈论怀赢的任何事，搬了于家出来，也就是没得商量。
于隋岩不是听不明白，低下头，“哦”了一声，又补上一句：“多谢陛下。”
门外又有人进来，是江清雾。
赵旸算着时辰，怀赢也该醒了。
脑海中还是会浮现昨夜的画面，赵旸的喉结上下滚动，不大自然地对于隋岩道：“你先下去。”
于隋岩退了出去。
他走到门外时，适逢江清雾开口：“她说……”
赵旸抬起手，制止了江清雾的话头。
于隋岩脚步稍稍顿住，维持一瞬，踏出了殿门。
赵旸这才微勾手指示意。
江清雾向他走近了些，低声问道：“她说不舒服，饭菜也没怎么吃，说要见大夫。我不敢擅作主张，先给拦下了。陛下，我要不要去太医院一趟？”
听说饭菜没动，赵旸的眼神冷了些，说道：“不必，她向来满嘴谎言。”
江清雾道：“我替她收拾的时候见过，她的疼不是装的。”
“那就让她忍着，”赵旸漠然说道，“除了送饭，其他都不必管她。”
停顿片刻，赵旸又冷道：“有什么送什么，不必特意再来问朕什么菜式。她不吃也罢，那就饿着。”
江清雾应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