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夜幕初垂，怀赢都没等到药膏。她也没等到晚膳，饥肠辘辘，硬撑着下了床，喝水充饥。
凉水喝了小半壶，江清雾终于拎着食盒姗姗来迟。
她一进门，怀赢便冷着问：“江姑娘，我的药膏呢？”
江清雾将食盒放在桌上，叹了口气：“怀姑娘见谅。新帝登基，诸事繁忙，不能事事顾全。”
“见谅”二字一出，怀赢就知道没戏了。
她没有说话，觉得赵旸对她有点儿太过于绝情了，她的伤是他弄出来的，怎么连药膏都不肯给？
忙又怎么了呢，药膏只不过一句话的事，她如今处境狼狈，想来少不了他的刻意安排。
她自嘲一笑，勉强撑着身子走到桌前，试着坐下，碰到坚硬冰冷的凳面还是难受，索性站着吃。
还是两道菜，与上午的却压根没法比。
她挑了其中一道好看些的，放进嘴里没咀嚼两下，立马吐了出来。她不信邪，试了其他饭菜，也是一股子馊味。
“怎么了？”江清雾问道。
“你尝尝。”怀赢轻抬下颌。
江清雾弯腰凑近闻了闻，皱起了眉头，直起身道：“怀姑娘，这怕是底下的人粗心大意。”
怀赢不以为然。
她太清楚了，底下的人很少会粗心大意，他们更会察言观色。他们安排来的是什么，上边人的意思也就是什么。
只是不知道是赵旸厌恶她，还是江清雾了。
“我去换好的饭菜来。”江清雾言罢，拎起了食盒出去。
门外脚步声交叠，又有人来了。
“怎么了？”问话的磁性微哑，是赵旸。
“姑娘的意思，让我更换饭菜。”江清雾回话。
赵旸却道：“不必了。”
怀赢歪过脑袋，看见赵旸迈步进来，一袭紫色绛纱袍，身形伟岸健硕，身后跟着江清雾。
赵旸示意：“给她。”
江清雾依言上前。
怀赢看看饭菜，蹙起秀眉，又看向赵旸。
赵旸双手反背，表情淡漠：“朕说过了吧，以你的身份，如今只能勉强当个粗使宫女。既然身份低微，那就不要奢求太多。”
怀赢的眉头皱得更紧，声音清冷下来：“饭菜馊了。”
停顿片刻，赵旸挑起了一侧眉梢：“所以呢？”
怀赢微微一愣。
饭菜馊了，所以她才不吃啊，“所以呢”，这是什么话？
“吃了。”赵旸只当她谎话连篇，语气不容置喙。
怀赢没动，站在原地，极度不悦地盯着他。
周遭沉寂了一瞬，赵旸再度开口：“怀海还活着，朕不会杀他，只是近来朕的脾气越来越差，你如此不听话，朕不介意让他受些皮肉之苦。”
怀赢磨了磨牙，低声骂道：“王八蛋。”
赵旸侧目看来。
怀赢不搭理他，走去桌前吃饭。
赵旸问她：“为何不坐？”
怀赢咽下一口，没好气道：“受伤了，坐不了。”
她背对着赵旸，还是没有看见他泛红的耳尖。她只听见他的敦促：“吃完。”
怀赢骂骂咧咧，可恨虎落平阳，她只能把最后一粒米饭塞进嘴里，满满一大口。她转向赵旸，示威似的大口咀嚼，每一下都很用力。
赵旸目不转睛地看着，待她完全咽下，目光才稍微和缓了些。
怀赢翻了个白眼，转头倒水喝。
“明日清雾还会送饭菜来，你好自为之。”赵旸说道。
怀赢置若未闻，继续喝水。
赵旸说完后看了她一会儿，动身离开。
江清雾过来收拾东西，轻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怀赢冷笑一声。
刚才当着赵旸的面不曾替她解释一句，现在赵旸走了又来道歉，江清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说别的，至少虚伪。
江清雾走后，紫宸殿冷清下来。
进过食，怀赢确实不饿了。没别的事可做，偌大的紫宸殿找不出一册书卷，怀赢翻找了一番，竟找出不少床第间助兴的器具，还有一本详解的画册，讲的是风花雪月，图文并茂，内容详实。
她翻了个开头，立马面红耳赤。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她过去为了赵旸学的画册还是保守，这本书上的内容奔放热辣得太多了，竟然还能这样……那样……
她翻了几页便再看不下去，猛地合上书，无语半晌，把东西一概藏好，吹熄了烛灯，躺在床上，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那天晚上的赵旸。
真是要命。
想着想着，怀赢睡着了。
这一觉很不好受，没睡多久，她便被腹痛闹醒了，全身都在冒着虚汗。
多半是晚膳吃坏了肚子。
怀赢强撑着坐起身，没有穿鞋，去门外让守卫传大夫来。
当头壮汉将佩剑一横，斥道：“陛下有令，不能让你踏出殿门半步！”
怀赢觉得他猪脑子，没好气道：“所以我让你们去请啊！我不出去，你让人进来总行吧？”
壮汉和其他守卫交换过眼神，斩钉截铁道：“不行！陛下说了，不能相信你的话！”
怀赢气得直点头：“行，行。”
真有你的，赵旸。
不能硬闯，也闯不出去，怀赢只好掉头往回走。走到一半疼得停下来，她靠着墙蹲下，蜷缩起了身子。
意识沉沉浮浮，怀赢扪心自问，自己过去是不是真的造了太多的孽，所以如今有这样的报应？
“怀赢。”
朦胧间，有人叫她的名字，声音颇为耳熟。
“怀赢！”
那人又叫了一声，音量拔高了些。
怀赢努力挺直身板，循着望向了西面的窗子，月光如水，依稀看得见站在窗外招手的少年。
怀赢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眸子倏然放大：“于隋岩！”
像是看见了希望，她强行按捺下所有不适，几乎是小跑着过去，欣喜说道：“你来了啊！”
于隋岩简单解释：“我一同南下了。今日我看江清雾有话要说，打听一番后得知紫宸殿这儿有些异常。正好守卫里有几个是我的熟人，现在是他们换班的时候，我过来……”
“于隋岩。”怀赢打断了他。
现在不是听解释的时候，她麻烦江清雾去要药膏，本身就目的不纯。她知道肯定会有有心人找过来。
怀赢满目热切地凝视着他：“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对不对！”
于隋岩反而一愣。
怀赢动之以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现在我被赵旸困在这里，生死未卜，你来这里肯定是因为放心不下我。”
于隋岩默了默，不愿骗她：“我其实只是来看你一眼，顺便问你些事情。我现在在赵旸手下做事，他给我很多好处。”
“好处？”怀赢痛心疾首，“你我这么多年交情，如此深厚的情义……”
于隋岩眼神怀疑：“你确定我们之间情义深厚吗？”
“不深厚吗？我那么关心你的身体！”
“是啊，从小到大你总是打我。”
“我还帮你追漂亮姑娘！”
“然后我被她的夫君追着赶了五条街？”
“我……你……你爹病重，我那么用心地安慰你！”
“是挺用心的，跟我说可以趁阎王不在家偷改生死簿，骗走了我的传家宝！”
越说于隋岩越来气，说话都咬牙切齿了。
怀赢意识到这样不行，于是转变思路，晓之以理：“我爹怀海，一国之相，文韬武略，对这个国家的了解更甚于对他的女儿我，魏国这些年内忧外患，若是没有他雷霆手段、力挽狂澜，只怕早已是分崩离析。反观赵旸，他是长得好，也是会打仗，却根本不是当皇帝的料。你应当好好考虑，自己究竟该选择站在哪一边。”
于隋岩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怀赢实在撑不住了，双手按着窗台，无力地垂下脑袋艰难呼吸。
于隋岩终于借着月色看清了她现在的模样，眉头一下皱了起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怀赢费劲地抬起脸来，半个字没能说得出口，一下失力摔在了地上。
“怀赢！”
怀赢听见于隋岩慌乱地攀过窗台，她略觉欣慰，他还算有些良心……
“死之前你先告诉我，将我家传家宝藏在什么地方了？”于隋岩焦急发问。
“……”
怀赢骂他都提不起力气，直接陷入了昏迷。
·
初初恢复知觉的时候，怀赢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正躺着，没再冒汗，身子的不适感减轻了许多，但是很明显可以感觉到，她的裙子被撩了起来，有人在给她上药。
那人动作又轻又仔细，手指粗糙并且温热。
怀赢好像知道他是谁，闭着眼睛不敢乱动。
那人药上全了，捡起旁边帕子擦手，不咸不淡地问道：“害臊？”
这把嗓音，确实是赵旸的没错。
怀赢觉得他未免明知故问，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不害臊。
她还是不动。
赵旸没多说什么，收起罐子，站起身来。
听着脚步，他是走远了，然后又走近，伴随而来的是一股苦涩药味。
怀赢更不乐意睁眼了，她不喜欢喝药，从小就不喜欢。
“还要朕灌你？”赵旸询问。
怀赢觉得这种威胁没什么用，她可不怕灌药。
赵旸在床沿坐下，药味愈发浓郁，怀赢感觉下颌被轻捏住，下一瞬，嘴唇上贴来一片柔软，热热的。
赵旸的嘴唇！
怀赢猛然睁开了眼睛，正对上赵旸冷静的黑眸。
他看着她，唇舌微动，将药汁渡进她的口中。
怀赢一半惊吓，也是全然不自觉间吞咽，将药汁全吞进了肚子里。真的苦极了，但比苦更可怕的是面前的男人。
“你……”
赵旸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唯独耳尖通红一片。
怀赢皱了一会儿眉头，自我怀疑起来：“是你病了还是我？”
那一晚欢好结束，她要亲吻他却不肯，这时候怎么又主动贴过来了？
赵旸置若未闻，反问道：“剩下的药，自己喝还是朕继续灌？”
怀赢盯着他的的嘴唇看了一会儿，神色凝重地说道：“你继续灌吧。”
“……”
赵旸终于有了表情，很是复杂，他直起上身，命令的口吻，道：“自己坐起来喝。”
顿了顿，他补充：“不然你爹遭殃。”
怀赢哼笑出声：“还敢不敢威胁我点别的。”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坐起了身。
赵旸将药碗递过来，沉缓出声：“那菜……”
怀赢接过碗来，嫌弃地吹了吹药汁，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让你的表妹离我远一点。”
看赵旸的样子，发馊的饭菜并非他的主意，他也不是不愿给药膏，否则何必亲自过来上药。
究竟哪里出了差池，再明显不过。
赵旸蹙眉：“你怀疑饭菜是清雾刻意安排？”
怀赢不着急答话，没有确凿证据，不可胡说，何况江清雾是他的表妹，即便做错，他也不会真的拿她怎么样。
怀赢先喝药，苦丧着一张脸，喝得不快，但很顽强，最后连带着残渣的药汁都给一起喝了进去。
喝完了，怀赢把碗递了回去，直截了当：“我只是不喜欢她。”
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这么说，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些，接过空的药碗，指腹还在边缘摩挲了两下，唇角隐隐上扬。
怀赢满心古怪，赵旸怕是真的病了，还病得不轻。
“朕会给你换一个人。”赵旸道。
“好啊。”怀赢点点头。
两个人之间难得有这样平静的时候。
“陛下，”他的近侍崔由检进来了，停在隔门外禀报，“于将军来了。”
怀赢第一反应：“于隋岩？”
赵旸的表情冷了下来：“他对你倒是分外关怀。”
凉水喝了小半壶，江清雾终于拎着食盒姗姗来迟。
她一进门，怀赢便冷着问：“江姑娘，我的药膏呢？”
江清雾将食盒放在桌上，叹了口气：“怀姑娘见谅。新帝登基，诸事繁忙，不能事事顾全。”
“见谅”二字一出，怀赢就知道没戏了。
她没有说话，觉得赵旸对她有点儿太过于绝情了，她的伤是他弄出来的，怎么连药膏都不肯给？
忙又怎么了呢，药膏只不过一句话的事，她如今处境狼狈，想来少不了他的刻意安排。
她自嘲一笑，勉强撑着身子走到桌前，试着坐下，碰到坚硬冰冷的凳面还是难受，索性站着吃。
还是两道菜，与上午的却压根没法比。
她挑了其中一道好看些的，放进嘴里没咀嚼两下，立马吐了出来。她不信邪，试了其他饭菜，也是一股子馊味。
“怎么了？”江清雾问道。
“你尝尝。”怀赢轻抬下颌。
江清雾弯腰凑近闻了闻，皱起了眉头，直起身道：“怀姑娘，这怕是底下的人粗心大意。”
怀赢不以为然。
她太清楚了，底下的人很少会粗心大意，他们更会察言观色。他们安排来的是什么，上边人的意思也就是什么。
只是不知道是赵旸厌恶她，还是江清雾了。
“我去换好的饭菜来。”江清雾言罢，拎起了食盒出去。
门外脚步声交叠，又有人来了。
“怎么了？”问话的磁性微哑，是赵旸。
“姑娘的意思，让我更换饭菜。”江清雾回话。
赵旸却道：“不必了。”
怀赢歪过脑袋，看见赵旸迈步进来，一袭紫色绛纱袍，身形伟岸健硕，身后跟着江清雾。
赵旸示意：“给她。”
江清雾依言上前。
怀赢看看饭菜，蹙起秀眉，又看向赵旸。
赵旸双手反背，表情淡漠：“朕说过了吧，以你的身份，如今只能勉强当个粗使宫女。既然身份低微，那就不要奢求太多。”
怀赢的眉头皱得更紧，声音清冷下来：“饭菜馊了。”
停顿片刻，赵旸挑起了一侧眉梢：“所以呢？”
怀赢微微一愣。
饭菜馊了，所以她才不吃啊，“所以呢”，这是什么话？
“吃了。”赵旸只当她谎话连篇，语气不容置喙。
怀赢没动，站在原地，极度不悦地盯着他。
周遭沉寂了一瞬，赵旸再度开口：“怀海还活着，朕不会杀他，只是近来朕的脾气越来越差，你如此不听话，朕不介意让他受些皮肉之苦。”
怀赢磨了磨牙，低声骂道：“王八蛋。”
赵旸侧目看来。
怀赢不搭理他，走去桌前吃饭。
赵旸问她：“为何不坐？”
怀赢咽下一口，没好气道：“受伤了，坐不了。”
她背对着赵旸，还是没有看见他泛红的耳尖。她只听见他的敦促：“吃完。”
怀赢骂骂咧咧，可恨虎落平阳，她只能把最后一粒米饭塞进嘴里，满满一大口。她转向赵旸，示威似的大口咀嚼，每一下都很用力。
赵旸目不转睛地看着，待她完全咽下，目光才稍微和缓了些。
怀赢翻了个白眼，转头倒水喝。
“明日清雾还会送饭菜来，你好自为之。”赵旸说道。
怀赢置若未闻，继续喝水。
赵旸说完后看了她一会儿，动身离开。
江清雾过来收拾东西，轻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怀赢冷笑一声。
刚才当着赵旸的面不曾替她解释一句，现在赵旸走了又来道歉，江清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说别的，至少虚伪。
江清雾走后，紫宸殿冷清下来。
进过食，怀赢确实不饿了。没别的事可做，偌大的紫宸殿找不出一册书卷，怀赢翻找了一番，竟找出不少床第间助兴的器具，还有一本详解的画册，讲的是风花雪月，图文并茂，内容详实。
她翻了个开头，立马面红耳赤。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她过去为了赵旸学的画册还是保守，这本书上的内容奔放热辣得太多了，竟然还能这样……那样……
她翻了几页便再看不下去，猛地合上书，无语半晌，把东西一概藏好，吹熄了烛灯，躺在床上，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那天晚上的赵旸。
真是要命。
想着想着，怀赢睡着了。
这一觉很不好受，没睡多久，她便被腹痛闹醒了，全身都在冒着虚汗。
多半是晚膳吃坏了肚子。
怀赢强撑着坐起身，没有穿鞋，去门外让守卫传大夫来。
当头壮汉将佩剑一横，斥道：“陛下有令，不能让你踏出殿门半步！”
怀赢觉得他猪脑子，没好气道：“所以我让你们去请啊！我不出去，你让人进来总行吧？”
壮汉和其他守卫交换过眼神，斩钉截铁道：“不行！陛下说了，不能相信你的话！”
怀赢气得直点头：“行，行。”
真有你的，赵旸。
不能硬闯，也闯不出去，怀赢只好掉头往回走。走到一半疼得停下来，她靠着墙蹲下，蜷缩起了身子。
意识沉沉浮浮，怀赢扪心自问，自己过去是不是真的造了太多的孽，所以如今有这样的报应？
“怀赢。”
朦胧间，有人叫她的名字，声音颇为耳熟。
“怀赢！”
那人又叫了一声，音量拔高了些。
怀赢努力挺直身板，循着望向了西面的窗子，月光如水，依稀看得见站在窗外招手的少年。
怀赢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眸子倏然放大：“于隋岩！”
像是看见了希望，她强行按捺下所有不适，几乎是小跑着过去，欣喜说道：“你来了啊！”
于隋岩简单解释：“我一同南下了。今日我看江清雾有话要说，打听一番后得知紫宸殿这儿有些异常。正好守卫里有几个是我的熟人，现在是他们换班的时候，我过来……”
“于隋岩。”怀赢打断了他。
现在不是听解释的时候，她麻烦江清雾去要药膏，本身就目的不纯。她知道肯定会有有心人找过来。
怀赢满目热切地凝视着他：“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对不对！”
于隋岩反而一愣。
怀赢动之以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现在我被赵旸困在这里，生死未卜，你来这里肯定是因为放心不下我。”
于隋岩默了默，不愿骗她：“我其实只是来看你一眼，顺便问你些事情。我现在在赵旸手下做事，他给我很多好处。”
“好处？”怀赢痛心疾首，“你我这么多年交情，如此深厚的情义……”
于隋岩眼神怀疑：“你确定我们之间情义深厚吗？”
“不深厚吗？我那么关心你的身体！”
“是啊，从小到大你总是打我。”
“我还帮你追漂亮姑娘！”
“然后我被她的夫君追着赶了五条街？”
“我……你……你爹病重，我那么用心地安慰你！”
“是挺用心的，跟我说可以趁阎王不在家偷改生死簿，骗走了我的传家宝！”
越说于隋岩越来气，说话都咬牙切齿了。
怀赢意识到这样不行，于是转变思路，晓之以理：“我爹怀海，一国之相，文韬武略，对这个国家的了解更甚于对他的女儿我，魏国这些年内忧外患，若是没有他雷霆手段、力挽狂澜，只怕早已是分崩离析。反观赵旸，他是长得好，也是会打仗，却根本不是当皇帝的料。你应当好好考虑，自己究竟该选择站在哪一边。”
于隋岩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怀赢实在撑不住了，双手按着窗台，无力地垂下脑袋艰难呼吸。
于隋岩终于借着月色看清了她现在的模样，眉头一下皱了起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怀赢费劲地抬起脸来，半个字没能说得出口，一下失力摔在了地上。
“怀赢！”
怀赢听见于隋岩慌乱地攀过窗台，她略觉欣慰，他还算有些良心……
“死之前你先告诉我，将我家传家宝藏在什么地方了？”于隋岩焦急发问。
“……”
怀赢骂他都提不起力气，直接陷入了昏迷。
·
初初恢复知觉的时候，怀赢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正躺着，没再冒汗，身子的不适感减轻了许多，但是很明显可以感觉到，她的裙子被撩了起来，有人在给她上药。
那人动作又轻又仔细，手指粗糙并且温热。
怀赢好像知道他是谁，闭着眼睛不敢乱动。
那人药上全了，捡起旁边帕子擦手，不咸不淡地问道：“害臊？”
这把嗓音，确实是赵旸的没错。
怀赢觉得他未免明知故问，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不害臊。
她还是不动。
赵旸没多说什么，收起罐子，站起身来。
听着脚步，他是走远了，然后又走近，伴随而来的是一股苦涩药味。
怀赢更不乐意睁眼了，她不喜欢喝药，从小就不喜欢。
“还要朕灌你？”赵旸询问。
怀赢觉得这种威胁没什么用，她可不怕灌药。
赵旸在床沿坐下，药味愈发浓郁，怀赢感觉下颌被轻捏住，下一瞬，嘴唇上贴来一片柔软，热热的。
赵旸的嘴唇！
怀赢猛然睁开了眼睛，正对上赵旸冷静的黑眸。
他看着她，唇舌微动，将药汁渡进她的口中。
怀赢一半惊吓，也是全然不自觉间吞咽，将药汁全吞进了肚子里。真的苦极了，但比苦更可怕的是面前的男人。
“你……”
赵旸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唯独耳尖通红一片。
怀赢皱了一会儿眉头，自我怀疑起来：“是你病了还是我？”
那一晚欢好结束，她要亲吻他却不肯，这时候怎么又主动贴过来了？
赵旸置若未闻，反问道：“剩下的药，自己喝还是朕继续灌？”
怀赢盯着他的的嘴唇看了一会儿，神色凝重地说道：“你继续灌吧。”
“……”
赵旸终于有了表情，很是复杂，他直起上身，命令的口吻，道：“自己坐起来喝。”
顿了顿，他补充：“不然你爹遭殃。”
怀赢哼笑出声：“还敢不敢威胁我点别的。”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坐起了身。
赵旸将药碗递过来，沉缓出声：“那菜……”
怀赢接过碗来，嫌弃地吹了吹药汁，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让你的表妹离我远一点。”
看赵旸的样子，发馊的饭菜并非他的主意，他也不是不愿给药膏，否则何必亲自过来上药。
究竟哪里出了差池，再明显不过。
赵旸蹙眉：“你怀疑饭菜是清雾刻意安排？”
怀赢不着急答话，没有确凿证据，不可胡说，何况江清雾是他的表妹，即便做错，他也不会真的拿她怎么样。
怀赢先喝药，苦丧着一张脸，喝得不快，但很顽强，最后连带着残渣的药汁都给一起喝了进去。
喝完了，怀赢把碗递了回去，直截了当：“我只是不喜欢她。”
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这么说，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些，接过空的药碗，指腹还在边缘摩挲了两下，唇角隐隐上扬。
怀赢满心古怪，赵旸怕是真的病了，还病得不轻。
“朕会给你换一个人。”赵旸道。
“好啊。”怀赢点点头。
两个人之间难得有这样平静的时候。
“陛下，”他的近侍崔由检进来了，停在隔门外禀报，“于将军来了。”
怀赢第一反应：“于隋岩？”
赵旸的表情冷了下来：“他对你倒是分外关怀。”